18.第 18 章
    “你、你、你……这、这、这……”

    下三白眼惊掉了下巴,话都说不利索。

    其他人也都极其慌张。

    “问刀咋来的是吧?”

    一伙人失语,齐齐点头。

    “我刚刚跟进林子里偷袭,抢来的。”

    厉长瑛乐于助人,下三白眼一伙人有贼心没贼胆,她就推他们一把。

    “我都是为了大哥!”她满嘴忠心和胆气,“一会儿人还不出来,他们肯定派人进去查看,咱们这时候再偷袭,削弱他们一部分的力量,还能抢到武器,只要今天一举歼灭他们,大哥以后就是做主的!咱们兄弟都吃香的喝辣的!”

    下三白眼握着刀柄的手颤抖,眼神渐渐浮起野心,只是下不定决心。

    厉长瑛敢于像强者挥刀,鄙夷握刀只会欺凌弱小的人,阴狠道:“我去偷袭,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是为大哥赴汤蹈火。”

    她不顾几个男人的惊惶万状,直接站了起来,再次走进了黑暗中。

    什么“为大哥赴汤蹈火”?

    她这是陷大哥于水火!

    已经有口都说不清,下三白眼栗栗危惧,迫不得已,带人悄悄跟了上去。

    另一头,人贩子们似乎察觉到异常——

    “怎么没动静了?”

    “爽完了,缓着呢吧。”

    “他们也不行啊,歇这么久,该不是腿软了吧?”

    “哈哈哈哈……”

    众人嬉笑时,鹰钩鼻头目谨慎道:“你们两个去看看。”

    两个壮汉抢着站起来,满脸淫邪,没有丝毫担忧。

    两人进到林中,起初还漫不经心,走了几步,随口呼喊了两声。

    “老石。”

    “大柱。”

    没有人回应,只有虫鸣和簌簌叶动。

    两个人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终于感觉到有一点儿不对劲儿,神色警惕起来。

    下三白眼蹲在树后,鼻间有腥味儿,看着两道粗壮的黑影一点点靠近,心跳如擂鼓。

    两个壮汉背靠背防卫的姿势,向前行进,口中呼喊不断。

    忽地,一个壮汉脚下绊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向前扑去。

    “你小心点儿!”

    另一个人语气不好地斥他。

    跌倒的壮汉手下触感异常,摸索了两下,大吃一惊:“人在这儿!”

    “什么……”

    下三白眼猛地举刀跳出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砍向站着的人。

    “啊——”

    痛苦的叫声响彻整个树林。

    林子外,人贩子们全都变了色,纷纷握起刀。

    难民们则傻了似的,全无反应。

    林中,几个男人再下三白眼之后跳出来,拿起棍子砸向半蹲的人贩子,迫使他不能起身。

    下三白眼举起刀,狠狠插下。

    鲜血喷射,甚至溅到了几人身上。

    几个人胸膛剧烈地起伏,停定在当场,似是仍旧无法完全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抽离。

    躲藏的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林子外,一众人贩子纷纷举起柴火,鹰钩鼻头目打量着难民们。

    难民们躲避着他凶狠的目光。

    头目注意到少了哪些人,冷笑一声,举起燃烧的柴火,“你们逃不了,出来!不出来我就烧山了!”

    林子里,其他人都望向下三白眼,等他抉择。

    窄脸男人四下找了找,突然问:“那小子呢?”

    “那小子就是不安好心,还管他干什么。”下三白眼现在也回过些味儿了,一发狠,“干都干了,已经没有后路了,拼了!”

    带着热意的鲜血彻底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其他人纷纷响应,两个男人捡起刀,一起往出闯。

    “啊——”

    一行几人举着刀和棍子,声势浩大地从林中冲了出来。

    他们七个人,只有三把刀,比虾兵蟹将强不了多少,全凭着一股子硬激起来的不怕死的胆气。

    人贩子们皆不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下三白眼几人也确实不堪一击,没几下受了伤,本就处于下风,更滑坡了。

    下三白眼作为“大哥”,还有几分急智,慌急之下大吼一声:“匈奴人凶残,他们就是蒙骗咱们的,早就打算好把咱们都卖到匈奴去,根本没想带咱们混生活!”

    难民们中间一阵骚动,一些助纣为虐的男难民们惊疑地望向打斗中的双方。

    鹰钩鼻头目甚至都没有出手,手腕一动,刀光一晃,冷冷地威胁:“我看谁敢妄动!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一群难民霎时便缩起头来。

    下三白眼一伙人中有人倒下了,血流了一地。

    泼皮站在难民中间,焦急不已,踌躇不前。

    万一冲出去,不成,岂不暴露自己?

    他拿不定主意……

    人贩子头目瞧着这些懦弱无能不敢反抗的难民,轻蔑地勾起嘴角。

    “我敢!”

    随着声音,一个矫健的身影闯入。

    厉长瑛拎起一根火把,两步跨到驴车上,站在高处,居高临下,意气峥嵘。

    “是你?!”

    两方人同时震惊出声。

    厉长瑛根本不与他们废话,大声鼓动难民们:“不反抗就得挨打!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你们的安分守己温养了谁?!一群丧尽天良的豺狼吗!”

    人贩子头目勃然大怒,举起刀砍向厉长瑛。

    厉长瑛举刀抗住,震得手臂发麻,仍旧在掷地有声地高喊:“贫苦百姓就得像牲畜一样活着吗?女子就天生要忍受□□凌贱,只能等着人拯救吗?”

    “闭嘴!”

    头目越发暴戾,刀刀致命。

    厉长瑛被逼得步步后退,偏不闭嘴:“一个人力薄胆怯,几十个人还不敢反抗!是孬种吗!”

    “想活就跑!恨就扑上去撕咬!”

    “就是要反抗,就是要见血,仇人的血才能洗透人的懦弱,洗刷掉屈辱!”

    她的声音去了伪装,依旧不柔婉,清亮而无畏。

    一张黑脸,映在火光下,眼里头是烈火焚烧,灼烧着每一个人的心。

    厉长瑛第一次真刀真枪地跟人打,经验少之又少,与强敌对打远危于普通的山野兽类。

    却非血气之勇。

    谁不怕死?

    不够强又如何?

    勇者不避难,浑身是胆。

    心怂了,就永远都是弱者。

    “三翻四次,千次万次!就是不服!”

    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温良守驯,没有反抗的勇气,凭什么活下去?

    厉长瑛以向死而生之决心,声嘶力竭地喊出不服,奋力挥刀,反扑向对手,气势凌云。

    刀刃相撞,擦出剧烈的声响,明明没有火花,也好似火花飞溅。

    厉长瑛的锋芒毫不掩饰地外露。

    人贩子头目在她的强冲之下,斗势竟然持了平,又渐渐显露颓势。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一幕,震惊于她一往无前,不被世俗所桎梏的勇气,震惊于她身上迸发的旺盛的生命力……

    下三白眼他们一群人完全无法将现在的厉长瑛和先前的傻子看作是同一个人。

    魏家人更清楚地知道,她是个姑娘,是一个她们先前并未太过信任她能救她们的姑娘。

    震撼和羞愧同时灼痛了她们的心。

    泼皮满眼的火热,在人群中振臂一呼:“我们要自救!我们不能任人宰割!我们人多!我们能赢!”

    难民们蠢蠢欲动,只是似乎还差一个契机。

    不能赤手空拳,泼皮率先冲到林子边,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做武器。

    有难民陆陆续续效仿,也折了树枝。

    一触即发。

    人贩子们作出防范之势。

    下三白眼他们总算感觉压力减弱,好像能活的希望涌上几人的脸,激动非常。

    鹰钩鼻头目分神,被厉长瑛抓住可乘之机,乘虚而入,打得更凶。

    有一个人贩子见老大隐隐弱势,便要过去帮忙。

    “噗--”

    一把平时用来挖菜的短尖刀插进了他的锁骨上方。

    血喷溅出去。

    人贩子不可置信地扭头,想要抬起握刀的手,最终重重地倒地。

    凶手是一个眉眼漂亮但瘦弱的女人,满脸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满眼都是报复的快感。

    这些日子,她为了活下去,麻木屈辱地任这些畜生青天白日地糟践,终于……终于……

    “都去死吧!”

    躲在林子里的两个女人举着木棍,奋力冲了出来。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难民们全都动了起来,有的拼命地四散逃窜,抓紧机会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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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怀着满腔恨意扑向伤害他们的人,也有人偷偷摸摸地摸向驴车……

    泼皮冲向厉长瑛和鹰钩鼻头目,“我帮你!”

    魏家三个女人护着两个孩子退到河岸边,担忧地望着厉长瑛和泼皮。

    魏璇紧紧攥着秀气的拳头,从前,她的手是写字作画,是拿针绣花的,可这一刻,她也极想去反抗什么。

    明明她们懂得的比这些难民更多,读了许多书,见惯了阴司算计,也尝过了苦楚,为何就只能等着人来救?

    她不甘。

    ……

    柴火掉落在地上,点着了草木,一块儿一块儿地燃烧着,照亮了周围。

    两个三个甚至更多难民围住一个人贩子,夺下他的武器,便像是成群的野兽撕咬猎物一般,围着发泄恨意。

    一个又一个人贩子倒下。

    厉长瑛和人贩子头目的打斗在泼皮的捣乱下,难分胜负,甚至厉长瑛还因为要顾忌泼皮,束手束脚。

    泼皮完全没有自觉,还猛烈地挥着树枝,想要助厉长瑛一臂之力。

    厉长瑛感受到他的好意了,但忍不了他,瞅准个缝隙,一脚揣在泼皮屁股上,“起开!”

    泼皮翻滚出一丈多远,晕晕乎乎起来的时候,满身满头都挂了灰。

    而厉长瑛没了妨碍,越打越猛,两把刀打得豁口跟锯子似的,又一次相撞后,“啪”地同时断了。

    两个人一顿,又同时扔下只剩下半截的刀,开始拳拳到肉。

    厉长瑛揍了对方几拳,也挨了几拳,打得不可开交。

    泼皮举着棒子在旁边儿晃悠,始终插不上空儿。

    还是厉长瑛瞥见他的架势,为了早点儿结束这场肉搏,趁机减弱了攻势,用脸颊接了一拳,才放缓了打斗。

    泼皮眼睛一亮,抄起棒子重重地砸在人贩子头目后脑上。

    棍子都折了,男人晃了晃头,没有倒下,凶戾地回头。

    铜、铜头铁骨……

    泼皮得意到一半的笑容僵在面上,慌忙背手,试图藏起凶器。

    剩下半截棍子在他身后支棱出来。

    像是嘲讽。

    鹰钩鼻铁拳挥向他。

    泼皮棍子一扔,极其熟练地抱头蹲下。

    厉长瑛横插过来,快狠准地抓住男人的手腕,身体翻转,肩膀抵住,弯腰使力,一个过肩摔将人重重翻摔在地。

    然后片刻不停地抄起泼皮扔掉的棍子,迎面敲上去。

    “咚!”

    鹰钩鼻的眼神彻底涣散,仰面倒在了地上。

    仅剩的四个人贩子见势不妙,带着伤仓皇逃跑。

    一面是深浅不知的河,一面是危险不可测的山林,向前的路有难民们挡着,他们只能朝着来时路狂奔逃命。

    难民们再是恨意难消,体力也不敌,渐渐便追不上。

    而就在几个人贩子以为逃出生天时,一柄猎叉横阻在他们前方,来一个叉一个,来一双叉一双。

    最后一个人贩子倒下,厉蒙收起猎叉,“我就知道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在阿瑛那儿都是屁话。”

    魏堇不顾隐隐作痛地脚,快步向火光处跑去。

    难民们的“反叛”基本平息,伤亡皆有,而活着的难民,或站或坐,神色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恍惚,也有人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涌动着微妙的情绪。

    他们……自救了?

    魏堇、厉蒙和林秀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好像大战过后那样惨烈,触目惊心。

    他们第一时间寻找厉长瑛的身影。

    很容易便找到了。

    泼皮抱着厉长瑛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呜~我以为我要被打死了,我活下来了呜呜呜……”

    厉长瑛抽腿没抽出来,双手攥着拳头,忍耐地合上眼。

    看在他鼻青脸肿,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的份上,她忍!

    泼皮不知道他在挑战她的极限,真情实感地哭:“呜呜呜~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干娘~”

    “啊!”

    “干娘”实在忍不了。

    厉长瑛理智断了,按着他捶,“我打你个干娘!”

    泼皮抱头惨叫,求饶:“女侠,饶命!”

    魏堇、厉蒙、林秀平:“……”

    真活泼啊。

    旁边,几道带哭腔的激动声音响起——

    “阿堇!”

    “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