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觉得眼皮子有点疼,像被针扎着一样,于是用尽了力气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便是三个围在榻边的太医,都安安静静的。
“丞相您醒了。”为首的医正先发现她睁开了眼,可眼皮太重身体太累,苏橙只是清醒了片刻,很快又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是两日后。
守在她榻前的人变成了宋恪言,轩辕珏,还有何常。
只听轩辕珏有些担忧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何公公,丞相不会有事吧。”
哎,苏橙心里甚是快慰啊,不枉她干了这么多天的活,废了这么多的力气。
“郑阁老日□□朕上朝,朕去了也听了,他反倒反驳朕,丞相大人就不会这样。”小皇帝一股脑儿把这几日受的气全都发泄出来,苏橙昏迷这几日,何常一直在劝解小皇帝,让他不要同丞相怄气。
虽然苏橙不是个顶顶好的丞相,但相比较意在挪权的郑阁老来说已经好太多了,毕竟苏橙是真的烦公务,任职以来也没有以权谋私,反倒很有人情味。
先帝能同意她做丞相肯定是有几分道理的。
余毒未清的苏橙此刻虚的很,她只能先听着他们对话。
“宋管家,朕要住在这里守着丞相,你安排人给朕收拾个房间。”
“在下已让人安排好了,就在隔壁。”宋恪言一如既往的细致。
苏橙忍不住皱了下眉,感情这小皇帝是来自己这儿躲清静了,她用力咳了声,只觉得嗓子又干又涩,难受极了。
还算安静的房间里乍然一声响,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宋管家站的最近,腿长步子又大,衣袖摆动间就到了苏橙跟前,他只是扫了两眼,便拎起一旁备着的温水,到了大半杯,随后将苏橙扶起半抱在怀中喂她喝下。
苏橙总觉的宋恪言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来,明明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入微,让人挑不出错。
苏橙简直就是牛饮,她体内缺水太多,急急喝完一杯后示意宋恪言还要,宋恪言反而先取了帕子为她擦拭下颌上挂着的水珠,而后又给喂了她两杯温水。
等到嗓子不再难受,终于能说几句话时,她抬头,迎上何常和轩辕珏期望已久亮晶晶的目光。
轩辕珏:“丞相,朕已命都卫司加强巡查,势必保护都城安全,也安排了人去查那刺客的下落。”
哦,小皇帝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居然这么能干,是可塑之才。
“陛下处理的很好。”
何常:“丞相大人,您昏迷这几日,老奴把宫内看的严严的,把陛下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这两人,一见到自己就来汇报,好像自己是个管事大总似的。
就是语气有点不对劲。
“你们怎么这么反常?”她无心一问,轩辕珏扁了扁嘴,扭身跑了出去。
何常也是叹了一声,随后行了个告退礼。
机会轮到宋恪言,可宋恪言明显不想说。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如此奇怪。
“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都这样?”就好像在安慰她,让她放心那样。
跟交代后事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苏橙有点心慌了,那箭矢上的毒不会解不了吧。
“宋恪言,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活不长了。”苏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无论是现代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是以一个年轻鲜活的面貌存在,突然面临死亡,她有点无法适应。
可宋恪言却望着她的眼睛问:“大人是女子对吗?”
惊天大雷自头顶降下,苏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都要死了,女扮男装的事被人知道了。
宋恪言眼神很复杂,惊讶,无奈,无可奈何,无法接受,甚至还有一丝的想要落荒而逃。
“宋管家,你在说什么?”她手心都冒了冷汗,苏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大人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他很强硬的要求,不容拒绝。
她从未觉得一个人眼神如此骇人,与宋恪言温润端方的君子外表不同,他严肃时很像冷面判官,若是将他和褚明轩放在一处断案,谁先吓破犯人的胆,还真是不好说。
苏橙摩挲着衣角,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是换过的,府中婢女被她耳提面命过,绝不会是她们换的,那就只有——宋恪言。
苏橙缓缓呼出一口气,挺直腰背,靠在软枕上,佯装镇定道:“你都知道了,又何故来向我求证?”
她以为他看见了,可实际上宋恪言为她更衣时觉得不对劲,痕迹初显时就闭了双眼,再结合此前苏橙抗拒下人贴身伺候和苏铭临走前的嘱托,不难猜出他们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果然,这件事在今日得到了验证。
这如何让他不受到冲击,记忆中纨绔风流、行事放浪的丞相大人某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女子。
那日为她更衣时,视线中无法忽略的那一截雪白柔软的腰肢,似烙印般时不时在脑海中游走。
他本不是孟浪之人,也多修身养性,可事发太过突然,完全没有给他接受反应的时间。
幸而宋恪言反应敏锐,才没酿下更大的错误。
苏橙也是心里直打鼓,可她可能都要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个可恶的破系统,不跟她说自己会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就算了,现在还在装死不理她。
苏橙的脸色惨白柔弱,幸而头发束着,若是放下来,更显脆弱的女儿姿态。
宋恪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广袖滑过苏橙指尖,又痒又凉,却很安心。
他语气坚定:“我会离开几日,大人不会死的。”他要去寻药。
在苏橙疑惑的目光中,宋恪言很快安排好府中事务,打点行装,决定离开三五日。
他走的实在太过突然,苏橙都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呢。
还是太医告诉她,这是邻国特有的见血青,无色无味,只有遇到血液才会呈现青黑色,虽不至于一朝毙命,却十分折磨人,最后气血衰亡而死,形状极为可怖。
太医说的言之凿凿,苏橙听的两股颤颤。
这么狠的毒居然用到了她身上,对方是有多恨她呀。
苏橙闭了闭眼,先睡为敬。
死不死的再说,她现在头晕的厉害。
等到再醒过来,小皇帝急急忙忙正指挥着太医做事,他们脸上原先的郁色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喜悦。
不是吧,她就要死了,这么高兴吗?
医正见她再度清醒,欢声道:“丞相醒了,快把药拿进来!”
紧接着四位手持不同物件的侍女鱼贯而入,苏橙一句话没说,医正就开始清人。
连小皇帝也没能幸免。
再然后,苏橙被灌了一大碗又苦又涩的黑汤药并几粒药丸,手臂和头上扎上了数不清的银针。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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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取代了白日,屋外仍能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不少人候在外面。
到了最后,她实在是疼的受不住了,头一歪昏死过去。
梦里昏昏沉沉,身体却渐渐松泛起来,想来,她是得救了。
次日一早,苏橙是被饿醒的,已经不知道多久未曾进食了,可房内安安静静,连个人毛都看不见,空气中还飘着浓厚的中药味。
苏橙随手披了件外衣踩了鞋子,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清新自然的空气从外面流了进来,苏橙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满腔舒适。
一抹不合时宜的竹叶清香掠过她的鼻尖,苏橙睁开眼帘,果不其然,在院子中的石桌旁看到了擦拭古琴的琼泽。
他对这把琴还真是爱不释手,走到哪带到哪。
听到这边的动静,琼泽侧过身来,视线在空中与苏橙对上,只见他微微一笑,旋即起身,“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苏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如此也不算枉费了在下送来的解药。”
此话颇有提醒的意味,苏橙眯了眯眼,想把他脸上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些,可除了诱人深入的眼眸和绝色容颜,她甚至找不到一丝想要以此要挟她的表情。
得,又被迫欠了个人情,还是跟命相关的大人情。
“你想要什么?”苏橙很直接。
“我想与大人结交为挚友。”
苏橙暗骂:虚伪!
想要曲谱直说就是,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可没功夫陪他玩。
苏橙伸手让他打住,直截了当:“我欠你这人情就用曲谱来还,其他的就算了。”
琼泽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我救大人并非为了讨要,而是真心实意想与大人结交,大人为何要拒绝我?”
从前只听碎嘴的人常说女人善变,原来这男人善变起来,女人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从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有求于她,再到现在的套近乎拉关系,琼泽一天一个样,苏橙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接二连三的发生变化。
下人们适时送来膳食点心,看到苏橙精神大好,开心的溢出泪花,还说:“丞相您都不知道,得知您出事后,宋管家都急坏了,那几个护主不力的侍卫现在还在受罚呢!”
苏橙正喝着鸡丝粥,闻言赶紧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急切问:“那些侍卫如何了?”
真要算起来,也不能全怪他们,是苏橙要给他们买包子,再者他们赶过来的也算及时,只能说那刺客太过大胆,青天白日居然敢刺杀朝廷命官,居然还不遮掩,挑衅,绝对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按照家规各罚了三十鞭,现在关在柴房里,就等您醒来发落呢!”
宋恪言行事向来有规有矩,在苏橙的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体罚下人,还这么迅速,完全没有想过等她醒来后再处置。
“传我的令,把他们放出来请大夫给他们疗伤,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可是宋管——”
苏橙一记冷眼横扫过去,那下仆立刻噤声,她前段时日太忙,只顾着宫里的事,原本想着府内事宜有宋恪言便能够井井有条。
可现在看来,府上人等似乎更愿意听从他的命令行事,自己这个原本的主人说话反倒没那么好用了。
放权有时候的确能省不少心。可相应的也会带来不少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