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高渐离
    天色已是黄昏,玫瑰色的霞光之中,憧憧往来的人影变了颜色。桑语站在马前,对前来送行的友人们施了一礼。

    嬴嫒不舍地道:“嫂嫂,等你回来以后,我定要赢你一回!”

    桑语闻言,微微一笑,“公主,有几句话……”

    “嫂嫂请说。”

    “人生如梦,多情多苦。它或许能点缀生活,增添几许色彩,然勿让其成为桎梏。毋需因之困厄,因之伤痕。公主,我希望你,永远如云端上的白鹤,高翔于九霄之上,摆脱尘世纷扰,不囿于俗世情愫。”桑语字斟句酌地叮嘱道。

    嬴嫒脸上掠过几丝惆怅,然而瞬息之间便消散无踪。她再次展颜道:“嫂嫂,你放心,你的话我全记下了。你路上当心,一定要早些回来!”

    “好!”桑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阿九手中接过马鞭,迅速翻身上马。知道不能再留恋,她挥鞭驱马,毅然离去。

    将要出城门时,桑语便下马步行。她的怀里揣着“验传”,这相当于她在现代社会里的身份证,虽然上面的身份是虚构的,但却能让她在秦国畅通无阻了,不必再担心像商鞅那样被客舍拒之门外。

    正当她走出城门的一刹那,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正巧与城楼上的玄衣男人四目相接。

    桑语心中霎时涌起无数种情绪,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然后,她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并抬起手臂挥了挥手,以示告别。但她很快便转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相信自己的心志坚定,不会因此而动摇,但那份不舍与难过,偏偏是难以抑制的。

    桑语并没有选择直接前往沛地,而是转向了雍城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条僻静的山道上,一匹骨瘦毛长的老马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姿态,缓慢地迈着步子往前走着。

    背上的骑者拍了拍它的脖子,无奈地催促道:“天要下雨了,再跑快些吧!”

    老马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随之马蹄声渐渐急促,步伐明显加快了。

    果然还是下雨了。

    好在山林中竟有一户孤零零的人家,屋顶之上,一缕炊烟正袅袅升起。

    男子愁雨不歇,只得上前叩门借宿,也无暇考虑这里住的是何许人。

    自那简陋的小茅屋中步出的,是个高身量的男子,颊上的胡须长有尺许,衣着虽朴素且略显破旧,但其肩背却如同山岳般挺拔,彰显出不凡之气。

    细观其人,不难发现他的岁数并不大,却宛若饱经风霜,双眉间竟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沧桑感。

    屋主头戴斗笠,立于篱笆门侧,客气地询问道:“这位壮士,你有何事?”

    荆轲抱拳施礼,“雨急路滑,又不见食肆。不知大兄可否容在下暂避风雨?”

    屋主审视了荆轲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将院门打开了:“请进吧!”

    “多谢兄台!”荆轲牵着马进院中,正欲将马拴在树下,却闻屋主转身言道:“屋后有牛棚,将马拴在牛棚里吧,免得它受雨淋之苦。”

    言罢,屋主便转身步入屋内。

    荆轲依言行至屋后牛棚,只见一头黄牛正在埋头吃草。他将缰绳拴在牛棚檐下的木柱之上,随后轻拍马背,“老伙计,你可得好好养精蓄锐,明日我们再继续赶路!”

    老马低鸣了一声,作为回应。

    荆轲径直步入茅屋,四下不见先前的男子,只有一名小姑娘正专心致志地捏着泥巴。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屋主已从他身后悄然走来,手中递来一套干净的衣裳:“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是换下来为好。”

    “多谢兄台!”荆轲接过衣物,依屋主所示,进入里屋。

    像是瞬间换了天地,房中虽暗,但却摆设精致。榻上锦衾高叠,案上妆奁生辉。不像是山野农户人家,竟像是高门女子的闺阁。

    荆轲还是迅速换了衣裳,同时小心地将袖箭妥善藏匿。

    他缓步返回厅堂,又只见女孩独自一人在玩耍。荆轲走近小女孩,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姑娘,你阿翁呢?”

    女孩睁大了她那圆溜溜的眼睛,抬头看向荆轲,小手往后院指了指,接着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阿翁去做饭了?”

    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她手中正在揉捏的泥球。

    荆轲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你阿母呢?”

    女孩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缓缓摇头。

    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不妥,荆轲便不再多言。他从地上剜了一块泥,照着女孩的模样,捏了一个小人儿。

    泥人顿时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她好奇地接过,用两根手指轻轻按了按泥人的胳膊。

    荆轲这才发现,女孩的手指似乎有些异样——好像是少了一根指头。

    “梦儿,洗手吃饭了!”屋主端着几只陶碗走进来,他递了一碗给荆轲,“只有粗饭相待,还请壮士莫要嫌弃。”

    荆轲接过陶碗捧着,由衷地感谢道:“山珍佳肴,皆不及此粥。异日若有机会,荆轲必报一饭之恩。”

    屋主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你不用客气,坐下来吃吧。粥要凉了。”

    三人围坐,静静地各自吃着。过了片刻,屋主忽然问道:“壮士自何处而来?”

    荆轲头也不抬,平静答道:“咸阳。”

    屋主手中的木勺停在了半空,似是压抑着情绪问道:“咸阳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

    荆轲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问题,心中暗自思量,虽然此人避世于此,却仍心系尘世之事,莫非是因为对故国难以释怀。

    然而,他又不禁疑惑,一个秦国之人为何选择隐居于韩国境内?

    荆轲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此人定有一段不凡的过往。

    他放下手中的陶碗,思忖片刻后道:“秦国最近倒是有一桩奇事。五月时,蒙骜去世,不久之后,天空中出现了彗星。老将军下葬的那天,玄女显灵,宣称蒙骜不是离世,而是升归仙班了。”

    “玄女?玄女山的那位山主?”

    荆轲微微颔首,“正是那位。”

    “难道,上天真的选择了秦国?”屋主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也将陶碗置于一旁。

    荆轲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害怕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敢问大兄是哪国之人?又为何选择隐居于此?这林中可不安全呐,我昨日还瞧见了猛兽出没。”

    屋主并未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细心地为女孩擦拭嘴角,温柔地问道:“梦儿,吃饱了吗?”

    梦儿点点头,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幕让荆轲心中大疑,他原以为梦儿无法言语,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进屋去玩吧,小心烛火。”屋主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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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地叮嘱着,将案上那盏微弱的小油灯递给了梦儿。随着梦儿的离开,周遭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屋主略带歉意地说:“家中只有这一盏灯,梦儿她怕黑。”

    荆轲闻言,反生几分愧疚。他望向窗外,只见山月已高悬天际,于是提议道:“夜色正好,何不一同漫步户外,共赏这美丽的月光?”

    “甚好。”屋主欣然应允,随即站起身来,“荆兄,请稍等片刻。”他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筑。

    荆轲笑道:“看来今日我有耳福了。”

    屋主亦是微笑着回应:“请荆兄随我来。”

    山雨早已停歇,山林间更显空旷寂静。山月的光辉洒落在茅屋之上,筑声随之响起,沉郁而苍凉。荆轲合着筑声,低声吟唱起来。

    直到乐声完全消散,树枝上的鸟儿才振翅高飞,逐渐远去。

    屋主忽地朗声大笑,道:“我这陋室,已许久未曾迎来过路之客。今日能与荆兄相遇,实乃缘分也。”

    荆轲闭目倚靠在墙畔,难得地感受到了宁静与平和。他的手轻搭在膝头,手指叩打着节奏。

    听罢屋主的话,荆轲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高,名渐离。”

    荆轲闻言,略显惊讶地问道:“燕国善击筑者,高渐离?”

    高渐离却是自嘲般地一笑,“看来我尚有几分微名,竟能传入荆兄之耳。”

    “高兄过谦了!天下何人不知君之筑艺?在下今日有幸亲聆雅奏,日后定要好好吹嘘一番了。”

    高渐离闻言一笑,却又垂下眼帘,问道:“荆兄自咸阳城而来,接下来有何打算,欲往何方?”

    荆轲长叹一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吾,亦不知。或许,去寻吾君。或许,四海为家。”

    “听荆兄说话,似乎并非秦人?”

    “秦人?”荆轲的笑容带着一丝讽刺,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吾,乃濮阳人氏,卫人也。”

    高渐离听他提及卫国,便沉默了。卫国即将灭亡的命运,早已不是秘事,六国间皆有耳闻,他自然也有所了解。

    半响,他才问道:“荆兄入秦,可是为了刺杀那暴虐无道的秦王?”

    深山无人,唯有鸟兽作伴。因此,他们交谈时无需太多避忌。

    荆轲从地上站起,脚尖轻挑一根树枝,将其拾起,在手中如执剑般挥舞,然后将其狠狠地掷向远处。

    “杀了一个秦王,还会有第二个秦王。只杀秦王,于卫国而言,并无什么益处。我之所求,是为卫国谋安生。”

    高渐离听后,拊着掌赞道:“荆兄,真乃侠之大者。”

    荆轲在月光下长啸一声,心中的郁闷似乎得到了些许宣泄。他转头看向高渐离,问道:“高兄,你身为燕人,却隐居于此,是何缘故?”

    高渐离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是个无用之人,心中唯有避世隐居之念。”

    “高兄能有如此之言,自非无用之人。”荆轲目光微抬,落在窗棂上那抹细小的剪影上,“高兄,我可否唐突问一句,怎么不见孩子的阿母?”

    高渐离亦是看向窗棂,昏黄的光从窗缝中渗出,将梦儿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就坐在窗边,影子一动不动,甚是乖巧听话。

    他的心揪得发痛,缓缓开口:“我并非梦儿的阿翁,或许可以说,梦儿是个被遗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