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盛栗很快就到了片场,天气不像以前那么热了。

    江澈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头发有些长了,因为这几天赶工,白净的脸上有些胡茬,倒是中和了他过分乖巧的小鲜肉的脸,凌厉的下颚线,有些成熟男人的气势,还挺好看,挺有范儿。

    他眼神专注的看着屏幕,此时拍摄的是主演第一次坐飞机的戏,老太太在偌大的机场,显得格格不入,但那对好心的情侣带着老太太,帮她寻找checkin的地方。

    老太太走的很慢,她时不时回头一下,害怕自己的鞋底太脏,把这么光亮的地板踩坏了。

    老太太封闭了大半辈子,她头顶的天空,最开始是围着农时转悠,插水稻,种土豆,赶秋收,赶春雨,在第二场大雪之前,把萝卜红薯收了,放进地窖里。

    再后来,她结婚了,有了孩子,她的日子就围着孩子转悠,一日三餐,上学放学,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孩子的生日,孩子的衣服又小了,到后来,孩子终于长大了,再然后呢?

    老太太看着眼前机场上的大幅海报,陷入了沉思,海报上写着一句话:“祝妈妈母亲节快乐。”

    母亲节,那个懂事的孩子是为她过过的,那个孩子特意花了一幅画给她。

    那画上也有海报上的玫瑰,她当时高兴的不得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啊,

    看着空空的左手,老太太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起了特意忘记的事。

    也是这样一个天气,那个孩子一如往常的出门,到了下午都没回来,她着急了,出去找了好久,怎么都找不到。

    直到有邻居找到她,跟她说,她的孩子死了。

    她不相信,怎么会呢,明明早上还笑着和她说话的孩子,怎么会死。

    她不相信,想要出去看,脚都是软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

    那是,那是她的孩子,她不敢认,她是怎么走到前面去的,她好像又摔了一跤,爬到那里去的。

    她的孩子脸已经青白,那种颜色她在她去世的妈妈的脸上见过。

    他的鼻子里有一些水草,嘴唇上有一些泥,衣服都是湿的,太阳已经落山了,风吹的人好冷,她的孩子就这样躺在那里,那一刻她哭了吗,老太太回想不起来了。

    有人过来跟她说:“嫂子,你的孩子是见义勇为走的,他为了救人,才…….他是一个好孩子,您,节哀。”

    好孩子,什么好孩子,她不想要什么好孩子,她只想她的孩子活着。

    后来,后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好像晕倒了,直到孩子下葬的当天,被眼前的棺木砸醒,她想冲进去,和孩子在一起好了,就这样和孩子在一起吧,他还那么小,去了陌生的地方该怎么办呢?

    后来,她是活着的,跟着老伴搬家去了别的地方,那时候,老伴粗糙的大手牵着她,好像她也成了一个孩子。

    她这辈子幸运的事情不多,最幸运的是,嫁给了老伴。

    她的天空变了,没有青草土地,也没有孩子母亲节。

    早上八点起来,出门做工,晚上回去烧饭,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老伴也走了。

    她的心已经成了石块了,无论遇到什么也不会穿孔了,她的眼泪也在前些年流干了,直到捡到了那本笔记本。

    老太太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她一屁股坐下来,旁边有人想拉她,她动不了,她抚摸着包里放着的笔记本,似乎想从那上面获取力量,老太太挣扎着起来。

    心里转了一辈子的圈,此时老人枯瘦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对赶来的情侣摆了摆手,又像一个第一次才见到这种市面的老太太一样,贪婪的看着这未见过的所有景象。

    这场戏表现出来的东西很简单,只需要几个动作,老太太观察四周,老太太不小心跌倒。

    但内心戏很复杂,因为老太太所有的回忆是单独闪回的,观众要从有限的几个动作,还有老太太的眼神里,看到老太太沧桑一生的细枝末节。

    所以,演员的表演要承接的住这一份悲凉,嘉妮都演出来了。她的眼神不是单纯的好奇,跌倒也不是单纯的慌张,短短的一两秒钟的镜头,包含着千言万语,就连简单的一个动作都有戏。

    盛栗只是短暂的看了这么一小会儿,胳膊上就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带着观众入戏的绝佳的能力。

    盛栗对剧组的每一位都很放心,嘉妮的表演渐入佳境,甚至都开始分不清楚,她和老太太是不是同一个人。

    简佳的剧本也很扎实,在平淡的场景中,总有一些线索,牵起人的回忆,牵起人的情绪,江澈的导演调度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镜头里,电影的每一处画面都无一不美,盛栗对这部电影越来越有信心。

    这个镜头结束,江澈喊了卡,嘉妮坐在地上久久未动,一般这种情绪戏,演员都要缓一缓。

    盛栗今天给剧组点了奶茶,招呼着大家喝,短剧的两个男女主演,一向是很喜欢奶茶的,但这次却拒绝了。察觉到盛栗的疑惑。

    江澈无奈的解释:“他们平时吃的太多,再吃就接不上戏了。”

    盛栗这才发现,男女主演似乎是胖了一点,一看就是刘叔的功劳。

    盛栗有些哭笑不得,两个男女主演脸微红,这不是他们克制不了,实在是刘叔做的饭菜太香了,他们的自制力对比嘉妮姐实在是差太远了。

    这就是镜头的残酷性,肉眼分辨不出来的变化,在镜头里一览无遗,只要稍微胖一点,就有很大的差别。

    盛栗也没再劝,男女主演还有几场戏要拍,这段时间,他们就把奶茶戒了吧。

    盛栗递给江澈一杯,江澈接过,是他喜欢的全糖,他的余光看着盛栗的侧脸。

    女孩的眼神专注,正在看上一场戏的镜头,不时发出感叹,夸赞拍的好。

    这是江澈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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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时刻,盛栗从不吝啬夸奖,对每个人都一样,就像一个永远有能量的小太阳,让曾经阴暗的,快长出苔藓的他,也能感到暖意融融。

    简佳这会儿招呼着大家吃饭,其实根本不用她特意去请,很多人早就按照时间蹲点了。

    她听说盛栗来了,特地给盛栗盛了一碗饭,加上满满的菜,给盛栗端了过来。

    这碗就跟小山一样,盛栗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消化不了这份沉重的爱。

    刘叔也来了,他在剧组待得这几天,虽然干的事儿不少,但精神头比以前好了不少,算是彻底找回了自信。

    他洗了手,招呼盛栗多吃点,还拿着锅铲,给盛栗选了一块最大的鸡腿,连续两个人加码这份沉甸甸的爱,盛栗都有点端不动了。

    江澈适时的把碗接过来:“吃不完可以给我分一点。”江澈拿了一份新的碗筷,递给盛栗小声说着。

    盛栗投以感激的眼神,拿着筷子给江澈拨了一半,要是其他人看到肯定很惊讶,因为江澈向来不会和别人分享任何食物,就算是没动过的,他也不会,现在他接过盛栗递过来的碗,接的自然而然。

    盛栗也没多想,刘叔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一边吃盛栗一边跟江澈说:“刘叔我今天要带走了,我的另外一个项目要启动了,少不了刘叔。”

    江澈表示理解,刘叔的到来,别人是单纯开心,只有他情绪复杂,演员大吃特吃,都接不上戏,就连他都胖了。

    很久没出现的小人此时转着圈出现:你胖了,但没有壮,你离威武雄壮,只剩下雄壮,这样还怎么冲到盛栗前面。“

    江澈的筷子停住了,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腰,还好腹肌还在,以后加强锻炼,一定要离威武雄壮更近一步。

    不过短剧的男主,因为吃的太多,吃胖了一圈,现在也不像以前一样,是个单纯的肌肉型男了,总透露着一点憨憨气质。

    江澈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前男主演,嗯,这几个镜头拍完。给他多买几杯奶茶庆祝。

    吃完饭,盛栗宣布了要把刘叔带走的消息,刘叔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驻扎在剧组,厂区建设好了之后,他就要去那边上班。

    简佳哭天抢地,简佳悲从中来,这些天刘叔就是她的生命搭子,她的灵感源泉。

    她想吃什么,刘叔都能给她做,也都会做,做的还很好吃,现在刘叔要走了,她去哪里找一个刘叔啊。

    但盛栗的决定,她一向是无条件支持,这会儿虽然难受,也没有提出挽留。

    但剧组的其他人不免怨念,一开始盛栗在找出那个拿回扣卖垃圾盒饭的人的时候,他们就认为盛栗是个很计较的老板。

    但后来盒饭的质量变好了,他们的感官变了,盛栗确实是在为他们着想。

    直到,盛栗带来了刘叔,他们对盛栗就只剩下崇拜了,这样的好老板哪里找,不仅关心他们的伙食,还带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