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这条短信让薛娆头脑眩晕,她直接给李邻打了电话过去。

    她问:“你匹配过照片了吗?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李邻:“对比过了,就是你小姑薛雯。”

    薛娆沉声说:“昨晚我爸做的笔录还记得吗?他说我小姑比他小三岁。八年前他42岁,为什么我小姑死亡年龄会是42?应该是39岁才对。”

    “而且小姑不是二十五年前就死了吗?为什么八年前还能出现跟卓港网恋?”

    李邻那边安静了几秒,才说:“你爸骗人了。薛雯的信息已经调出来了,她跟你爸是同龄。”

    “至于网恋的这个……可能是有别人登陆了她的账号。能知道密码的,肯定是很亲近的人,比如你爸。”

    “薛娆,现在你爸的嫌疑太大了。他嘴里说不出真话,你家里还有别人吧?重新问问别人。”

    薛娆沉默了很久,头顶的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她总感觉自己在查的东西在一点点铺向另一张巨大的、残忍的网。

    她捏紧了手机说:“我家里还有我另一个姑姑。但……她精神有点问题。”

    李邻说:“情况很严重吗?能做到正常问答吗?”

    “不算很严重。她只在特定时间发病,其他时候跟正常人差不多,就是不爱说话。”

    李邻问:“你知道她都在什么时候发病吗?我们避开这个时间去问问。”

    薛娆仔细回想,越想她的脸越苍白。

    姑姑在每次看见爸爸之后,都会发病。

    她会摔东西,一边摔一边叫,然后躲到爸爸看不见的角落。严重的时候会失声痛哭,摔东西去砸薛司宜。

    薛娆没把这件事告诉李邻,她看看时间说:“你现在来北格,我调完监控就去找我姑姑。”

    挂断电话,薛娆迈进物业部。

    部长认得薛娆,对她非常恭敬,请她坐下又给她倒茶。

    薛娆一一拒绝,直接表明来意,让部长调取监控。

    今天是七月十号,她拿到信件的那天是七月七号。

    部长把七号的监控拉出来给薛娆。

    薛娆开了倍速播放。

    电脑屏幕里,出现一个送快递的小哥,薛娆喊‘停’:“把他的脸放大。”

    薛娆把放大脸后的小哥拍下来,这次她发给安旭东,附带一条消息:查一下他。名单是他送给我的。

    李邻刚才回警局的时候已经将名单的事情告诉了安旭东,安旭东也没有多问,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等薛娆调完监控,李邻也到了。

    两人开警车前往薛娆的姑姑薛沁家。

    说是薛沁家,其实是薛娆的爷爷从旬洪市搬来源京后买下的祖宅。

    是个超级大的大院子,有点像首都的四合院。

    正中央是个鱼塘,周边种满了绿树和花草,再往里就是大豪宅。

    鱼塘里有一个巨大的假山。

    薛沁坐在树荫下喂鱼,脸上的笑容很慈祥,她跟那些鱼群对话。

    “小七怎么抢食呢?”

    “老大不着急,妈妈再多给你点吃的。”

    “老四还是这么调皮,不知道叫妈妈。来,叫妈妈听听……”

    看到这一幕的李邻有点尴尬。

    他觉得自己好像深入了薛娆的家里,并且触碰到了薛娆一些不好对外说的隐秘。

    他看向薛娆,发现薛娆没什么表情,好像她对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沉着声音说:“我是家属不能问,你问吧,我来记。”

    李邻点头,走到薛沁身边。

    薛沁感到有阴影笼罩自己,抬眼看看李邻。

    忽然,她眼里放光,嚯地直起身就对李邻摸来摸去,是那种母亲对儿子疼爱的抚摸,她眼里的母爱几乎溢满。

    “儿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邻尴尬的紧,但考虑到薛沁的病情,他没有否认,而是直接代入了儿子这个身份去问薛沁:“妈,我工作太忙了。不好意思。”

    “我来是想问你,我是不是有个小姑叫薛雯啊?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薛沁似乎完全认不出李邻是个假冒儿子,她陷入沉思坐回去,又洒了把鱼食说:“好端端的,你问那个贱人做什么?”

    李邻和薛娆都是一愣。

    薛娆此前设想过很多可能,薛沁无法回答,或者失常大闹等等,唯独没想过她现在的回答。

    好像……很讨厌她的小姑薛雯。

    李邻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小姑啊?”

    薛沁说:“她喜欢多管人的闲事,不是贱人是什么?”

    对待精神患者,就是不能用常用的询问手段。

    李邻只能采用聊天式的方法问她:“她很喜欢管你的闲事吗?对了妈,我已经忘了你几岁了,你今年几岁啊?我小姑又几岁啊?”

    薛沁说:“我今年48,薛雯比我大两岁,你自己算。”

    李邻和薛娆对视了一眼,薛沁说的年龄跟他们查到的对上了,她没有说谎。

    李邻趁热打铁:“那小姑为什么不在了?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薛沁愣了一下,才说:“她在啊,她为什么不在。她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盯着你看呢。”

    说完,薛沁发出嘻嘻嘻的诡异笑声。

    李邻看她这样,联想到已经死掉的薛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薛雯真的死了啊。你为什么说她还在呢?”

    薛沁突地暴走,把手里的鱼食盒啪地摔在李邻脑袋上,她瞪大眼珠,面目狰狞地怒喝:

    “我说她没死就是没死!你要是不信问我做什么!问你十八天外大阎罗去!滚,给我滚!”

    李邻急忙后退,捂住被打肿的额头。

    薛娆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抱住薛沁,不让她再往前攻击:“二姑,您冷静点!我们不问了,我们不问了!”

    薛沁用力推开薛娆,用杀父仇人的眼神恨她:“你装什么好心!你跟你妈一个德行!滚,滚啊!”

    她抓起鱼塘里制氧机的管子,哗啦啦打向薛娆和李邻。

    不敢再刺激患者,两人不得不赶紧跑出去。

    他们走后,大豪宅的二楼,一扇被花木掩映着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深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薛司宜的上半身被阳光笼罩,下半身置身在阴暗里,他盯着李邻的背影,随后回头看了眼墙边的奖杯柜子正中央立着的那把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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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出大豪宅的薛娆和李邻气也不喘,思路还能保持清晰。

    李邻吐气说:“你小姑,是不是有个不常回家的儿子啊?”

    不然怎么会把他认成儿子?还问他为什么才回家。

    薛娆从包里摸出一支烟从容地点燃:“她儿子死了。十七岁死的。”

    李邻一顿:“抱歉啊。”

    “没事。”

    薛娆吐了口烟圈:“我小姑有精神疾病,她的话不能作为证据依据。问题是,你相信她的话吗?”

    李邻挠挠头:“这很难说。薛雯在政治面貌上的确死了,她却说她没死。可能精神病人会颠倒是非?”

    薛娆想到家里那个阁楼。

    那里面究竟有个什么东西。如果用来藏一个对外来说已经死掉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让人怀疑?

    薛娆仰头望天,说:“可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薛雯没死。你知道死亡证明可以造假吗?只要足够有钱有权,买通医院不算什么难事。”

    “而卓港猥亵的女学生,薛雯,我小姑,不缺钱。”

    李邻被她说得也有点相信了。

    但他很快就把握了自己的立场,对薛雯说:“你刚入这一行,还不知道任何说法都要有证据的。而且询问一个精神病人也不大对劲,今天我算是误导你了,抱歉啊。”

    “如果你能找到证据,证明薛雯没死,那么就是一个重大突破。”

    薛娆把烟头摁灭:“算了,先回警局。”

    /

    安旭东拿到了八年前七月薛司宜的行程资料,以及查出了给薛娆送信的小哥。

    看到两人回来,他把资料投在大屏幕上,说:“根据薛司宜助理的提供,八年前七月薛司宜总共有四次大行程。”

    “分别是去不同的城市谈合作和开会。其中一次是旬洪市,其他的三个市跟案件没有直接联系。”

    “所以我专注查了这里。旬洪市,也就是卓港原本生活的城市,他在那里待了十天。是7月5号到7月15号。我着重调查了这十天里他在旬洪市的所有踪迹,试图找到他跟卓港有联系的证据。”

    说到这里,安旭东的脸色逐渐凝重。

    “但是我发现,这十天里他在旬洪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高铁、机票、酒店都没有。他开会面见合伙人,理应要吃饭,我查过几家商务代表性的餐厅,也没有痕迹。”

    李邻面露疑惑:“怎么可能呢?八年前网络已经算发达了,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才对。”

    安旭东说:“疑点就是这里。我又查了他在其他三个市的行程,都跟旬洪市一样没有任何记录。他的行程就好像只是一个空空的路线,其实就根本没有人走。”

    薛娆说:“他去这些地方的机票什么的也没有吗?”

    安旭东摇头:“没有。听他助理说他都是自驾前往。”

    薛娆彻底被越查越乱的情况给迷惑住了。

    如果薛司宜没有在外市的痕迹,要么他根本就没有去过,要么就是刻意抹除过。

    要是一个人正常人,谁会刻意抹除自己的踪迹?

    那要是他没有去过,就等于有时间作案了。

    不论是一还是二,都直接证明她的爸爸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