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如今什么都缺。
米面自是不用说,今早个那顿饭苏意安就瞧出来了。
虽是一锅汤汤水水,煮的时间长了,那一丢丢的米也散发出了少许米香,至少喝起来不像纯喝水那般。
可若日日只吃这些,连个荤腥都没有,身子早晚有撑不住的一天,尤其是到了寒冬腊月。
所以苏意安还想再买点肉回去。
毕竟猪肉可以熬出猪油,就算不炒菜,单单在馍馍上抹点猪油,也算是有个荤腥。
那卖肉的摊位在集市最里面,猪都是每日现宰的,周围血腥味重的很,其他卖吃食的摊位便都离这远了些。
苏意安她们到摊位时,一整头猪已经分的差不多了,那最好的肥肉最多的地方早已经卖了出去。
苏意安挑了挑,捡着肥肉较多的地方买了二斤。如今价贵,一斤便要三十五文,单这二斤便去了七十文。
不过也有便宜的,猪棒骨两文钱一根,这骨头上面肉刮的干净,买的人少。
想到贺家那断了腿的贺家大郎,苏意安便买了三根棒骨。人们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嘛,这骨头正好熬汤给他们喝。
摊位上还有猪下水。那东西也便宜,十文钱便可以买一小桶,可若是想把它们做好吃了,那就得用各种调料。
苏意安想了想还是没有买,家中米面都没了,那调味的东西想来更是没有。
若是再买上一些调料,就得花更多的银钱,反而忘了买猪下水的初衷。
贺母站在一旁,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银钱是苏意安的,她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吧。
贺母只是觉得肉价贵,买上一斤足矣。
卖猪肉的屠户用草绳把肉和骨头系好这才递给了苏意安,只是这样提着终究不方便。
贺母看了一眼便道:“我去那边瞧瞧背篓,这么提着可不行。”
苏意安跟在她身后,几步便到了卖背篓的老伯那里,背篓都是老伯自己编的,有大的有小的。
这东西肉眼看不出什么好坏,贺母随便选了一个便付了银钱,五文钱一个,背篓不算大,女子背着正合适。
苏意安摸了摸结实的背篓:“娘,这点肉我提着就是,怎么还买了背篓。”
那会在医馆时,贺母可是说这点药提着就行的,想来当时是想省点银钱。
“路远,现在瞧着不多这一路走回去单单这么提太累人。”贺母将肉和药一同放进了背篓中,随口道。
苏意安点点头觉得在理,她们一会儿还得去买米面,那东西沉确实不好拿,有背篓是方便些。
至于真正买背篓的原由贺母没敢说,生怕吓着苏意安。
这常年不出家门的人是不知道外面人有多坏的,想当初刚刚从府城搬到永阳村的贺母也是如此,总觉得人都是心善的。
可偏偏有坏心眼的人专盯着人欺负,抢东西还算好的,有些不仅抢东西还杀人呢。
她们若是只提着药回去,可能不显眼。
但手上提着二斤肉,再抱着米面,从怀安镇走回永阳村,这一路得过好几个村子,一旦被抢了都没处说理去。
为了省那几文钱,实在犯不上。
-
永阳村
晌午过后,贺家屋前一个小小的人正托着脑袋坐在小凳上。
早个苏意安三言两语便将贺兴晨哄住了,说好了晌午前回来,可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
不光是贺兴晨,连带着贺凝文和菀絮都有些着急,生怕她们二人路上出点什么事。
“大嫂,娘怎么还没回来。”小妹往灶里添了些木柴,问道。
菀絮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往路边瞧,可就是不见她们二人身影。
“许是路上耽误了,你第一次去镇上不也是走了许久。”菀絮垂眸笑笑,一句话便安抚了贺凝文。
“也是,那么远的路确实得走好一会儿,那咱们再等等,等娘和苏姑娘回来了,再一起吃。”
菀絮总觉得这话有些别扭,还没等她琢磨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哟,这凝文咋还苏姑娘苏姑娘的叫,那不都是你家的人了,得叫二嫂。”一老妇背着一担木柴正往这边走来。
菀絮一瞧,心道不好,这贺家婶子怎么来了。
贺家在村中有旁支,这妇人便是贺家二房的媳妇,菀絮叫她二婶。
“婶子这是刚从山上下来,这准备的过冬的柴火真不少。”菀絮连忙岔开话。
贺二婶听了这话反而来气,语调更尖了些:“这柴火哪里是过冬的柴火,这是拿去镇上卖的,哎,我们二房的日子苦的呦,哪里像你们家还有银钱娶媳妇。”
村中人谁家不知道贺家大房日子有多难,那讨债的人上门来过好几次,他们又不是没瞧见,再说这娶亲是为了什么,大家更是心知肚明,这亲婶婶不帮忙就算了,竟还落井下石。
贺凝文委屈的都快哭了,可她却不能反驳,毕竟站在她们身前的这人是他们的亲婶子,是贺家老爷亲二弟的婆娘。
“远远就瞧见这有人,咋都在这凑热闹。”杨二媳妇一早忙活完便回了家,可她这好奇的心总是按捺不住,这不还是溜达到了贺家,正巧碰见这一幕。
贺二婶见来了人,还是村中嘴巴最毒的杨二媳妇,想也不想便要离开。
这人跟她不对付,她才懒得理会。
可杨二媳妇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她笑眯眯的走过来,故作惊叹:“这不是贺二婶嘛,咋矗在这,可是过来瞧新媳妇的,也是,昨日这大房成亲也没摆席面也没请人,你这当婶婶的,应该还没瞧见那新媳妇。”
“不过你家二牛成亲那日摆席面也没见你们叫她们过去,别说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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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家子。”
贺二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讥讽她们一家。
贺家大房落魄回来他们这些亲戚本也可怜他们几分。
可当那些让他们白种了好些年的良田收了回去,那一点怜悯便没了。
那几亩地都是上等良田,一亩产粮两石多呢,如今没了田,这粮也没了,贺家的几个亲戚怎么可能没有怨气,还叫他们去吃喜酒,做梦呢。
可这话她又不能直接说,显得她这婶婶小气了。
贺二婶忍着怒火,挑眉道:“成亲那日忙忙活活,这大郎二郎身子都不好我这做婶婶的还能不顾虑孩子们不成。”
“倒是你,你家不是住在村头,咋巴巴的往这山脚下来,难道是来瞧新媳妇的?”
贺二婶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肯定是闲不住好奇才来这边的。
谁知这杨二媳妇却说:“一早就瞧见了,人跟着她婆母去镇上了,说是要卖嫁衣去,还问我买不买呢,你别说你们贺家的人还真是一模一样,你家二牛媳妇的嫁衣不也卖了。”
贺二婶心口一窒。
当时她家二儿子成亲家中银钱也不够,但好在种的地多,本想卖一亩田凑个银两,谁知道贺家大房突然回来了,还把田要了回去。
为了早点把欠的钱还了,贺二婶做主便在成亲后将儿媳妇的嫁衣卖了,这事本没什么,穷人家卖个衣裳罢了,可这事被杨二媳妇这么一个小辈当面说出来,她这老太太心里就是不舒服。
转头一想,更觉得一切都是贺家大房的错,若他们不回来,这田还是他们家种,哪里用得着借钱,哪里还用去卖嫁衣。
贺二婶压不住怒意,嘴上不痛快道:“没钱可不就得卖点东西,不过这嫁衣也卖不了几个钱,若真的急用银子,还不如把田地卖了换些银两,反正家里也没顶事的,那田不种也是糟/践了。”
菀絮闻言,脸色愈发不好,嘴唇都没了血色。
家中没顶事的,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家大郎和二郎。
“我能顶事。”贺兴晨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菀絮的腿,抬着小脸对贺二婶说道。
“小崽子还没我腿高,还顶事。”杨二媳妇笑笑,看向菀絮:“菀絮啊,你们家若是卖田,到时候知会一声,嫂子肯定帮衬你们一把。”
杨二媳妇虽不喜贺二婶,但这话却也说到她心窝上去了。若是能便宜买下贺家的田,谁不愿意呢。
“你算老几,还卖给你田,见天就知道做梦。”贺二婶算是看出来了,这村里人也有惦记贺家大房田地的。
她转头对着菀絮也道:“一个族里的咋能卖给外人去,要卖也是卖给我们。”
杨二媳妇剜了贺二婶一眼,正欲再辩几句。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明语调平稳,一字一顿却让人脊背发凉。
“卖什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