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柠开口闭口都是纪老师，可语气散漫，带着几分薄凉感，听得十分怪异。
纪华清被她的话勾得耳根发红了，顾以柠似乎觉得不够，走进她的房间，打开柜子门，将里面的睡衣都拿了出来。她在这里，比纪华清更熟悉。
四套睡衣，都是新买的，刚刚洗过、晾干，折叠好收进柜子里。
说是四套，其实是两种风格，简单风，还有一种……纪华清看着透视的睡衣，眉头紧锁，现在这个时代发展成这样了吗？
睡衣可以这么透？纪华清脸色发红，难以启齿不说，眼皮跳得厉害，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穿这种睡衣……抱歉，她真的做不到。
顾以柠抱着肩膀，眉梢往上微微一挑，眸色里染了几分挑衅般的笑意，“现在都可以这么穿，哪天带你去内衣店里，自己去挑哦。”
纪华清伸手去拿了套简单风格的，将那两套透视的丢给了退到门口的顾以柠：“自己穿。”
“自己穿啊……”顾以柠为难，话语带了两分鼻音，十分为难，“我穿给谁看，穿给你看，你看吗？”
她慵懒得很，声音也是冷冷的，但看向纪华清的眼神变了，添了几分可怜。
纪华清心情复杂地将挂在她身上的透视睡衣取了下来，“丢进垃圾桶。”
“纪老师，这两件衣裳很贵的，比你的机票还要贵。”顾以柠心口隐隐地浮现一丝快感，表面十分乖巧，像个听话的小学生，“很贵很贵哦。”
“金子做的吗？”纪华清不以为意，哪个正常的人会将这么多的钱花在睡衣上，还是给死人穿的……
不对，她看向顾以柠，“你这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
顾以柠站在门口，个子颀长，身形单薄，薄唇微抿，眼下有一片乌青，门口的光线映得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显得很破碎。
她站那里，笑望着纪华清，眼中的孤独再度显了出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纪华清这个死人买东西，就当纪华清活着，买买买。
买了衣服，她就感觉纪华清活着。
躺在纪华清的床上，她更感觉到纪华清在学校了，她回到景城就可以看到鲜活的人。
回到景城，躺在纪华清租的房子里，喷着她常用的香水，她感觉纪华清回家了，在杭城陪着父母，随时都会回来。
她笑了笑，笑容薄凉，“纪老师，得空穿给我呗，我好歹花了那么多钱。”
纪华清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你有病？”
“我有大病。”顾以柠喉咙滚了滚，悠悠吐出四个字，“不逗你了，你家浴室你清楚，我换了热水器，现在很方便，需要我教你吗？”
本该寻常的一句话，可从顾以柠的嘴里说出来，语气暧昧，一下一下，踩在了纪华清的心跳上。
纪华清才不理会她，不就热水器，她怎么不会呢。
“不用。”
顾以柠退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她的腿很长，与破旧的沙发格格不入。
纪华清浑身疲惫，抱着睡衣就进去了，走进去又出来，“有、毛巾吗？”
“里面有一次性的，自己找。”
纪华清又进去了，半晌后，又出来，“那个、我看不懂。”
顾以柠动作僵硬，纪华清看到她手中拿着烟盒，一瞬间，她浑身僵硬下来。顾以柠似乎被抓包了，下意识将烟盒丢进茶几的柜子里，纪华清却不放过她，“你抽烟了？不是戒了吗？”
高二的时候，顾以柠和小混混们混在一起，玩得特别好，包夜上网吧，甚至抽烟。
这是一个老师最讨厌的学生，还是一个女孩子，谁能忍受得了。包括纪华清在内，她不喜欢顾以柠抽烟，学习可以差，但品质坏了，就是坏了，很难再抓回来。
她进了顾以柠的家，走了一个晚上，将烟盒都烧了，丢进垃圾桶里，告诫顾以柠：“我下回看到你抽烟，会忍不住动手打你。”
顾以柠吊儿郎当的，歪靠在沙发上，乐此不疲地给她介绍着抽烟的好处。
“纪老师，你要不要也来一根，云里雾里，享受快乐呀，抽烟的都是坏人吗？那么多人抽烟呢，多刺激呀。真的很舒服，一根烟下去，你就像是神仙了呀，听说烟还会治病呢。你来一根，很享受呀。”
纪华清气得浑身发抖，对上她挑衅般的眼神，那一刻，她想打人，打死面前这个小混蛋算了。
她忍着没动手，努力告诫顾以柠，不准抽、不许抽，若不然，她就将她调出她的班级。
小东西表面答应得好好的，甚至发誓，转头又抽上了，云雾缭绕，险些失去了自我。
再一次看到她抽烟，纪华清再一次压制自己的怒气，顾以柠嘴角挑起，“纪老师，我三十三岁了，我有女儿了，你还要管我吗？再说，我三十三，你二十八，到底谁管谁啊。”
她偏过头去，将藏起来的烟霍然拿起来，再度看向纪华清的目光里充满揶揄。
纪华清闹了个脸红，眼睁睁的看着她打开打火机，抽出一根烟。
烟身细长，与之前看到的不一样，纪华清深吸一口气，“你的烟瘾很重？”
“不重啊，偶尔一根而已。”顾以柠将烟点燃了，眼神霍然迷离，突然间，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烟身抽离了，“不许抽。”
顾以柠浅笑，反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坐下来，修长莹白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颚，“不让我抽，我心里难受，我就想亲你了。这些年来，我遇到无数个小女生，她们都没有你给的感觉，刺激又快慰。”
纪华清被她压着肩膀，在香烟的迷离烟中，险些迷失了心神。
她靠得那么近，看到顾以柠脸上的容貌，瓷白的肌肤像是美玉，更像是陷阱，一步靠近，被拉进去，身陷囹圄。
纪华清神情一怔，对方欺压过来，她清楚地看到顾以柠的喉咙动了动，顷刻间突然间，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这时，一股焦味传了过来。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顾以柠快速伸手，将掉在沙发上的烟捡了起来，丢在地上踩灭了。
老旧的皮沙发被烫出了一个黑洞。
顾以柠深深地看向纪华清。
纪华清盯着那个黑洞，也在发呆。
两人都没有主动出声，烟味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细烟与粗烟的香味不一样，尤其是女士细烟，带着一股迷人的清香。
顾以柠目光发冷，转身朝浴室走去，“走吧。”
刚刚的一幕，真真切切，与过往的记忆重合起来，可纪华清知晓，她不是以前听话的顾以柠了。
纪华清浑身都在发麻，麻木地跟了上去。
老式的小区浴室不大，灯火也暗得很，里面除了热水器是新换的，其他都没有变动。
顾以柠等着纪华清走进，拉住她的手，打开花洒，顷刻间，花洒上的水淋头喷了上来，洒了顾以柠一身。
红衣沾着水，紧紧地贴着的肌肤上，露出了她完美的身材。她的皮肤在这一刻，透露出不一样的白。
此刻，浴室内已有暗香浮动。
借着暗淡的光色掩盖，顾以柠认真地看向纪华清，“就那么简单，先出来的是冷水，最多十秒钟，就是热水了。”
“你的衣服湿了。”纪华清的目光不觉落在她朱红的唇上。
两人只有一步之遥，她很快挪开视线，再度落在她的双腿上，裙摆之下，活色生香。
时光在此刻成了摆设，她在十八岁顾以柠身上没看透的问题，此刻看清楚了。
谁都拒绝眼前的顾以柠。
她美丽得不像话了，但她更冷了，是高岭之花，没有了感情。
顾以柠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水，转身拿了毛巾擦拭，随后拿了一次性的浴巾递给她，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祝你好运，纪老师。”
“洗澡而已。”纪华清强调一遍。
顾以柠对着镜子擦拭身上的水，衣裳皱巴巴地贴在腰间，显出纤细的腰肢，她很快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的时候，纪华清出现在了镜子里。
纪华清身上是老式的白色衬衫，纽扣系得一丝不苟，漆黑的发色，而在她身侧，不是十八岁青涩的顾以柠，是一袭红裙，夺人眼球的顾以柠。
这一刻，镜子里出现了荒唐的一幕，时光错位，她们都站在了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
二十八岁的纪华清面对的不该是三十三岁妩媚动人的顾以柠。
借着镜子的照映，顾以柠勾起红唇，看着镜子里的纪华清，认真又凉薄的笑了。
她的笑，流转出的风华，让人心神荡漾，她笑着问纪华清：“纪老师，给你一个机会，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这回，她说的是‘做我的女朋友’，而不是“纪老师，我我想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因为，她已经有了并肩站在一起的底气。
深夜的浴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纪华清忘了呼吸，像是一道雷劈到了自己的眼前，她看着顾以柠唇角挂的笑容，放荡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