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钥匙
眼前的一切,归于沉寂。
纪华清看着熟悉的家,应该说是顾以柠的宅子。那么熟悉,甚至,摆设与她离开前没有变化。
她有些恍惚。
像是掉进了一个深坑里,浑浑噩噩,三人成虎,她被蒙住了眼睛,听着顾以柠说。
纪老师,欢迎来到2024。
纪华清收拾好餐桌,走进自己的房间里,走进去一幕,她抛开手机,抛开时间,她尽情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回家了。
合上眼睛的刹那,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
“纪老师,该起来了,大年初一,包了饺子,我还包了呢。”
“华清、华清……”
纪华清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她坐起来,朝门口看去,一连串的记忆涌入脑海里,她对这个家没有陌生感。
她赤脚踩在地上,走进客厅,房子的大体布局,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脑海里。
厨房、主卧、次卧,依旧阳台,都没有变化。
这间房子的主人,让它的布局处于过去式。
顾家完全处于现代化中,处处都是高科技,双向玻璃、高科技的床,而这里,处于十五年前的模样。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余光飘过餐桌,上面安静地摆着户口本。
她和顾以柠的户口本。
纪华清定神,那本户口本将她从记忆中拉了回来,一步步走向2024,走向顾以柠的世界。
她拿起户口本,打开第一页,指腹摩挲着页面,擦过‘顾以柠’三个字,她看得出神。
酒吧?
酒吧是说事儿的地方吗?
纪华清也不知道,但她今晚去的时候,处处风情,处处透着新世界的感情。
她觉得酒吧不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纪华清翻了一页,突然顿住,她拿着户口本回房,打开手机,不小心点进了朋友圈里。
程清棠发了一条朋友圈,昏暗的烛火下,她靠着顾以柠,姿态暧昧。
顾以柠不是走时的衬衫,而是前日那身深V红色的长裙,那晚顾以柠接她的时候,是和程清棠在酒吧?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不去想那张照片,可脑海里浮现前几日人群中红裙的女人。
那晚,她承认顾以柠很美丽,褪去曾经的青涩,露出成熟妩媚的一面。
那晚的顾以柠,美得惊心动魄。
纪华清捏紧了户口本,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朋友圈,她知道,程清棠是在挑衅。
她退回到聊天的页面,看着程清棠给她发的那句话。
【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还是没有回应,但给周荟发了个消息,问【你女朋友去了酒吧,你会怎么办?】
周荟似乎在玩手机,在她发出去后就回了:【你哪里来的女朋友。】
纪华清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就像是分析阅读理解,她该怎么给周荟分析呢。
她狐疑的时候,对方又回了:【你家顾学生去了酒吧。】
纪华清:【与她无关,如果你女朋友去了酒吧,你想怎么应付?】周荟:【抄起家伙,将人带回来。】
纪华清觉得自己没有底气这么做,又换了方式问:【你的学生去了酒吧呢?】
周荟:【喊上班主任,一起捞回来,记处分。】
问了半天,都不在话题上。纪华清纳闷了,她该怎么分析这道题。
周荟:【如果顾以柠去了酒吧,带上身份证,将人带去酒店,给个教训。她下回就不敢了。】
纪华清抿唇,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
周荟又继续发:【你的顾学生有许多红颜知己,她旗下有个网红公司,你也许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属都是美人。】
纪华清将周荟当做好友,她的认知里没有过去十五年,她们还是酒醉后互相倾诉委屈的好友。
她老实打出一句话:【我没有身份证,还没有补办。】
周荟半晌没有回复,许是很无语。
纪华清将那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周荟秒回:【我知道她,去过顾家,你侄女喊阿姨,小程阿姨。你侄女很喜欢她的,你要是不喜欢顾以柠,也别掺和。喜欢就去将她找回来,单身可以乱跑,有了女朋友半夜还去酒吧,就是她的问题了。】
纪华清又是迷茫,周荟又是一炮轰击:【没有身份证,就带户口本。】
纪华清:【回家不成吗?】
周荟:【你们有家?】
纪华清疑惑,想起之前的事情,关了手机,拿上户口本,走出房子。
十一点了,小区里的路灯幽幽暗暗,像是病了很久的病人,没什么力气。
纪华清走出小区,站在路灯下等出租车,小区有些偏僻,又是半夜,几乎看不到出租车。
等了十分钟,纪华清拨通宋明瑶的电话。
“我打不到出租车,小区附近有出租车吗?”
宋明瑶:“您要去哪里?”
纪华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打到出租车?”
宋明瑶:“我先给您喊辆出租车,有打车软件,我等会发给你。”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燥热,马路上的路灯亮了很多,一路看过去,昏黄色的灯拉长了身影。
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出租车过来了,摇下车窗,询问手机尾号。
对上后,纪华清上车,“江淮十里。”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中年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好心提醒:“您这个时候去江淮十里是赴约吗?”
纪华清十分诚实:“找人。”
司机笑了,透过后视镜看向她:“找妹妹吗?”
“找、我的学生。”纪华清有些紧张,低头不想再说了,户口本捏在手中,磨得掌心疼。
“找学生啊。”司机叹气,“多大的学生啊,还没毕业就往酒吧跑,是该管一管,不过你也年轻,这个时候去酒吧也不好,应该喊她父母去管管,现在是晚上,休息时间,你也不好管,找父母去逮人最好。”
纪华清轻轻笑了,转首看向出窗外,想起以前,她也半夜去逮人。
不过是网吧。
那时学生喜欢去网吧包夜,整夜不睡觉,打游戏。顾父死了,顾母坐牢,顾家奶奶要带顾以柠回乡,房子留给家里二叔,让她从娇宠的小公主成了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
一时间,自暴自弃,几乎是将坏学生的习惯都学了一遍,她曾在学校里看过顾以柠的舞台表演,单人古典舞,十分美丽,腰肢柔软,功底很强。
后来母亲坐牢,她的古典舞就放弃了。
很可惜。
纪华清收回记忆,询问如何付款。
她走得匆忙,没有带现金。
司机递给她一个收款码,纪华清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研究收款码,索性拍给了周荟。
纪华清:【怎么办?】
周荟:【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付钱都不会吗?你自己去逮人,还要我出车费,我是大冤种吗?】
纪华清莫名尴尬,磨蹭了会儿,手机又响了。
还是周荟:【多少钱?】
纪华清问司机,司机扫了一眼计较表,说:“到江淮十里,十五公里,到了再给,我也说不好。”
纪华清回复,周荟回她一个无语的表情。
主街是进不去的,司机停下,这个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纪华清说了价格,周荟回她:【付过了。】
她无助地看向司机,“钱、付过了吗?”
司机点头,“收到了,谢谢,要我等你吗?你一个人有些危险。”
“不用了。”纪华清微笑道谢,打开车门,自己匆匆下车。
主街道上还有许多人,小摊们依旧还在,香味扑鼻,有各种吃的。
纪华清下了车,随后将车钱还给周荟,以红包的形式发了过去。
周荟回她一个无语的表情,【我怀疑你一觉睡了十五年,除了呼吸,什么都不会。有钱不会付?扫码不会?】
纪华清:【哪里可以扫码?等我再问问顾以柠,让她教我。】
周荟毫不留情吐槽:【你是她的老师,你让她教你?到底谁是老师?】
纪华清当做没有看见,果断按灭了屏幕,大步朝江淮十里走过去。
她被拦在了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进去,门口走动了会儿,不得不找周荟。
周荟给她发了个一串数字,验证过后,就可以进去。
纪华清捕捉到细节,【你也是常客?】
这回,周荟没有回她了。
显然是有猫腻的。
纪华清进入江淮十里,找到了之前的卡座,人已经走了,她找服务员询问,服务员指向包间。
她们去了包间。
纪华清找了过去,一间间询问,突然看到一抹影子飘过,她诧异,没有迟疑就拨通了顾以柠的手机。
隔着门,她听到了手机铃声。
果断敲门。
她选择无视程清棠的提醒,问顾以柠:“顾以柠,去酒店吗?”
“我说,去酒店吗?我没有身份证,但有户口本,新的。”
俗气的套路风吹向了顾以柠。
明明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套路,顾以柠还是笑了,一双眼睛笑得弯起来,翻卷的长睫肆意轻颤,眸子里漾着三月桃夭下细碎的光。
程清棠像是听到了很大的笑话,在她要开口的时候,顾以柠猛地将她推出去,自己拉着纪华清进来。
砰地一声,门被甩关上了。
顾以柠伸手,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了。
程清棠在外面敲门,一连喊了三五声,顾以柠都没有理会。
包厢里的灯光太过暧昧,笼罩着两人,纪华清拿着户口本的手藏在了身后,故作大方般欣赏着包厢内的景色。
江淮十里的包厢偏于国风,美轮美奂,随处可见古典美。
顾以柠肆意打量她,情绪内敛的人,显然有些绷不住了,神情微妙:“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纪华清,让人浑然感觉不适。
纪华清濒临失控,心跳到了嗓子眼,很快,她对上顾以柠的眼睛,热情在这时上涌,染上了她的眼睛。
灯光无法遮掩她的情绪,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思考了三十秒,回答:“周荟说的。”
顾以柠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迷离散去,她朝前逼近一步,迫使纪华清后退。
“周荟教你的?”
“嗯。”
“你怎么和周荟说的?来酒吧逮女朋友还是逮学生?”
一句话问到重点,让纪华清无处可藏,逮女朋友还是学生呢?
纪华清无言以对,感觉脸上烧了起来,可就在‘几天前’,她刚拒绝了顾以柠,甚至为了躲避她,离开景城。
她迟疑了会儿,顾以柠开了瓶酒,递给她,“老师,喝吗?”
纪华清接了过来,心如擂鼓,不动声色说:“你看看程清棠的朋友圈。”
顾以柠看她一眼,听话地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她递给纪华清,“一片空白。”
仅限三天可见。
一片空白,映得纪华清脸颊发红,她下意识打开自己的手机,也是一片空白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她删了。”
顾以柠又看她一眼,端起酒喝了一口,她没有说话,纪华清知道她在怀疑自己刚刚的话。
纪华清像一个无措的孩子,反反复复进入程清棠的朋友圈,依旧什么都没有。
顾以柠好笑,“你不会截图吗?”
“我……”纪华清想起来,自己给周荟反过去了,循着对话去找,找到了照片。
纪华清嘴角勾了勾,将手机递了过去,“这是你吗?”
顾以柠蹙眉,神色淡然,脑海里掠过些记忆。
纪华清顺势就问:“那晚你和她在江淮十里?”
“哪晚?”
“你去领我的那晚。”
顾以柠的唇角一点一点提起,她喝了口酒,上空的灯打在她的身上,显出几分凉薄,尤其是她的笑。
“纪老师,我的衣服不会只穿一次。”
纪华清闹了脸红,她欲收回手机,顾以柠接了过来,细细打量,她没记忆了。
指腹点了点,照片缩回去,回到聊天画面,两人之间的聊天一览无余。
顾以柠笑得险些绷不住,纪华清意识过来,伸手夺回自己的手机,“你有礼貌吗?”
“没有礼貌。”顾以柠自己承认错误,嘴角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她问:“去酒店吗?”
纪华清捏着手机,将户口本递给她,自己端起酒瓶也喝了一大口,比起旺仔牛奶,难喝多了。
“我带你去外面,听歌。来了就不急着回去。”顾以柠察觉出她的尴尬,更不想逼她。
她逼过一回,等了十五年,吃足了教训。
顾以柠收回户口本,憋着笑,想笑,她低着头,打开门,程清棠还在门口。
堂堂一大小姐在门口干等着,程清棠心中的怒气已经烧上头顶了,眸色里染上怒气,“顾以柠,你什么意思?”
“程小姐,我刚刚表态了,我不收绮落。你可以收入你的麾下,我不想因为一个人影响整个公司,你让利100%,我也不会答应的。这是我的底线,我之前就说过了。”
“我不问她的事情,我问我们的事情。”程清棠目光扫向纪华清。
顾以柠被说懵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
“顾以柠,你在装吗?”程清棠目光逼人,“我陪了你那么久,就这么过去了?”
走廊上的灯光搭在顾以柠白净的脸颊上,带着惊人的吸引力。
“你陪我?”顾以柠咀嚼用词,觉得这个‘陪’字有些不合适,她斟酌解释:“我们之间没有事情,都是公事。绮落的事情,我代表我公司正式拒绝你。”
她的话,冷漠无情,像是给程清棠浇了一盆冷水。
回来的绮落看到这一幕,吓得更不敢靠近了,她果断地避开了。
程清棠转身走了,姿态高傲。
纪华清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了深,她有很好的家世,得不到就会转身回头,及时止损。
顾以柠呢?
“顾以柠,你没有她聪明。她会及时止损,你不会。”
“我比她更会及时止损,我不用绮落就是止损。”顾以柠露出完美的笑容,晃了晃户口本,“去酒店吗?”
又问了一遍。
纪华清说:“家里也很好。”
顾以柠却说:“家里没有那个氛围。”
纪华清无言以对,强行将刚刚的事情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出去,装作没有发生。
顾以柠转身,倚着墙壁,拦住她的去路,“纪老师,我还没有去过酒店,不如你教我,怎么去?”
“你……”纪华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过去。
转而一想,顾以柠是在澄清吗?
顾以柠又说,“我还没试过接吻,听她们说,很刺激。”
她靠得很近,面色含笑,带着几分慵懒美,她狡黠了眨了眨眼睛,鼻梁往下,红唇微抿。
纪华清也是一本正经,“抱歉,我也不会。”
“你也不会啊。”顾以柠语气柔和下来,带了两分叹气,“不如我们试试,一起学习?”
纪华清抬头,眼皮掀了掀,目光落在十步远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也很漂亮。
她与程清棠的美不同,她偏于清纯,更年轻。
周荟的话涌入脑海:她的下属都是美人。
对方没有走,等在原地,是顾以柠的下属吗?
顾以柠的选择太多太多,眼花缭乱,她甚至可以说养金丝雀了,纪华清略一迷糊,顾以柠骤然靠近,鼻子擦过她的侧脸,一瞬间,她被石化了。
“纪老师,你害羞了。”
纪华清忘了呼吸,心脏在狂跳,她想推开,可那个女人虎视眈眈。
她屏住了呼吸,说:“回家去学。”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让那个女人听见。
回家去学,她和顾以柠有家。
她们的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
顾以柠直起身子,指腹从她唇角擦过,满意地说:“我记住了,回家去学。”
纪华清:“?”
顾以柠转身,绮落已经走了。
这个时候酒吧的人最多,卡座几乎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肆意说笑。
宋明瑶走了,顾以柠去结账,没有继续听歌,纪华清不喜欢在这里过夜,她没有勉强她。
结账后走出江淮十里,河风吹来,淡淡的酒意散去。
凌晨的护城河上灯火如画,船来船上,小吃的香味飘来,顾以柠拉着纪华清去吃东西。
“想吃什么?”
“馄饨。”
两人走到一个小摊前,巧合的是又碰上向云来,她还没有回去。
纪华清看到了,惊叹一句:“精力旺盛。”
看到向云来,她想起了飞机上的那个女学生,同样的青春,她被顾以柠领回家,算是靠近自己原来的生活。
那个女学生呢?
这件事不能提及,纪华清只能将担忧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小摊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人不算多,五六张桌子,坐了大半,生意也算不错。
隔壁是卖螺蛳粉的,向云来就在隔壁吃螺蛳粉,纪华清好奇,“那是什么?”
顾以柠扫了一眼向云来:“人、大活人。”
纪华清:“?”
“我问吃的。”
“螺蛳粉,最近今年比较火的美食。”
顾以柠坐在桌前,修长的双腿塞不进去,清冷之色,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馄饨送来了,有些烫,摊主贴心地给了个小风扇,吹一吹,凉得快。
顾以柠拿着电风扇给馄饨散热,贴心地给让纪华清先吃。
纪华清看着她的姿态,不由说道:“你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你。”
顾以柠头都没抬,说:“因为我有钱。”
“程小姐也有钱。”
顾以柠冷笑:“我的钱是我的,她的钱是她爸爸的,我的钱以后是宁宁的,独一份,她还有兄弟姐妹,能一样吗?”
纪华清指着向云来,“她呢?”
“她是因为我好看。”
纪华清忍不住笑了,坐在她对面,仿佛回到从前,顾以柠还是那个爱说笑的少女。
她调侃一句:“有钱有颜,为什么还是单身?”
“我喜欢单身,单身又不犯法。”顾以柠将她的馄饨推了过去,接着吹自己的馄饨,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个女儿,人家都说我离异带个女儿,让我陪嫁一套房,房子写他名字。”
“你是开玩笑吗?”纪华清觉得笑话很好笑,“你母亲不知道你喜欢女生吗?”
“刚回来的时候不知道,经常去相亲角给我相亲。带回来一堆优质美男的照片,她很喜欢,我拒绝了,我说我喜欢女人。她像是傻了一样,加上身子不好,晕了一回。”顾以柠自顾自说着,“醒来后,她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她打开了话题,纪华清揪起了心,顺口就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纪华清一直想问,但顾以柠总是一副薄凉冷漠的姿态,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了。
夏夜的风,带了几分凉,吹进了心口里,阔别许久的两人敞开心扉。
顾以柠吃了个馄饨,对上纪华清的眼神,“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创业,可以说顺风顺水,没有什么不好的,就连我奶奶都是说,顾家祖坟冒青烟,运气都给了我。”
她有些小得意,看上去,又是那么乖。
纪华清选择不问了,问了,她也不会诚实回答。
两人吃了馄饨,顾以柠拉起纪华清的手机,打开绿色软件,点开右上角,上面有一个‘扫一扫’,“扫码,绿色的码。”
“旁边蓝色的码是什么?”
“也是付款软件,回头给你注册一个。”
付了钱,顾以柠的手机弹出消息。
顾以柠打开看了一眼,上面还有一条扣费消息,她打开看了一眼,看着钱,好像打车费。
用她的钱,来捉她。
如果去了酒店,也是花她钱开房间。
挺好的。
顾以柠莫名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听着像是冤大头,但她就是喜欢。
两人往主街走去,向云来跟了过来,“你们是女朋友的关系吗?”
“不像吗?”顾以柠反问她,甚至停下来,询问对方,“你觉得呢?”
“不像。”向云来说,“看着不像。”
顾以柠蓦然觉得现在的女孩子很有趣,也很大胆,她伸手握着纪华清的手,“这样像吗?”
“像了。”向云来打量两人,坦然说:“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你们始终保持距离。”
顾以柠与纪华清十指紧扣,在向云来面前炫耀地晃了晃,“你态度突然变了,是不是觉得我单身了?”
向云来大胆,目光炽热,看得纪华清心头火热,她觉得现在的女孩子大胆又热烈。她的眼神,又与程清棠不同,没有那种占用。
“对,你说对了。所以,我有机会吗?”向云来高傲地仰首,“你很美,你来过很多回了,我记得你……”
“别说了。”顾以柠拦着口无遮拦的女生,再说下去,她的过往都被说出来了。
纪华清看她心虚,不觉好笑,此刻夜幕笼罩,她的情绪比白日里丰富多了。
纪华清问:“来过多少回?和谁来的?”
“每回来的朋友都不一样。”
“怎么走的?”
“不清楚,她一般都是后半夜走。”
向云来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实话,知道对方来,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因为她玩了就走,不会留恋后半夜。
“谢谢你的告知。”纪华清低声道谢,表示得很礼貌,随后说道:“不用惦记她了,她也是很花心的。”
顾以柠:“……”我什么时候花心了。
纪华清又告诫女孩:“你也看到了,她每回来都换朋友,这样的人,你觉得可靠吗?”
“不可靠,但她很好看呀,姐姐。”向云来态度好了很多,露出温柔的一面,笑盈盈回答:“好看就可以了。”
纪华清像是看到了新世界,她和之前在酒吧里喊开房的女生,好像没什么不同。
裴以柔和她们应该更能合得来。
纪华清很喜欢女孩的坦诚,想着劝说一句:“我觉得还是专情的好。”
“姐姐,专情也对啊,喜欢上自然就会专情,这并不矛盾啊。”
向云来笑得妖娆,引着夜风,看向顾以柠的目光很热烈,“姐姐,你身边的姐姐看着很禁欲,你知道,征服这样的女生,更有成就感。”
顾以柠像是听多了,抬头看着夜空,并不向想介入两人之间的话题。
纪华清迟疑了会儿,认真的琢磨向云来的话,她觉得,向云来看上顾以柠的身子了。
与情爱、与专情无关。
从外表看过去,顾以柠确实很诱人,尤其是此刻,站在人群中,长发飘逸,慵懒美,让人挪不开眼睛。
纪华清像是一个好奇宝宝,接连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与同性有关。
向云来认真解释:“江淮十里是同性结交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不是网红酒吧吗?”纪华清惊了下,觉得不可思议,难怪里面那么多女生,多是结伴离开。
向云来眯着眼,神秘地说:“这是一个带着秘密的地方。”
纪华清豁然开朗,有种小溪深处桃花园林的开阔感,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顾以柠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谈公事来江淮十里,你又骗人了。”
顾以柠无奈说:“我和你说了,我来江淮十里,我没有骗你。”
“你没说这里的情况。”纪华清红了脸,轻声质问,“你骗我。”
顾以柠迎着夜风,唇角勾了抹浅浅的笑容,没有解释。
向云来看着她,眼中带着痴迷。
站在两人中间的纪华清觉得自己碍事了,所以,她伸手拉着顾以柠离开。
向云来唉了一声,“姐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纪华清很没有礼貌地拉着自己的顾学生,大步朝主街尽头走去。
“你现在就是欺负我不懂这里的规矩。”
“是吗?你适应得很快,都会拿着户口本来找我开房了。”
纪华清松开手,面红耳赤,几乎不敢面对顾以柠。
两人沉默地走到主街尽头,出口停了一排出租车,都是等着游客的。
纪华清在等宋明瑶,朝路上张望了一眼,一辆出租车驶来,摇下车窗,“老师啊,你逮到你的学生了吗?”
顾以柠眼皮一颤,不由分说看了过去,纪华清弯腰同司机打招呼,“找到了,您有空吗?”
“有,还回去吗?”司机同两人招手,热情地喊人:“快上车,时间不早了。”
都快凌晨一点了。
纪华清打开车门,先让顾以柠上车,自己再进去。
一坐下来,司机就打开了话匣子,“老师,你是教大学的吗?你这学生看着有二十多岁了。”
顾以柠皮肤雪白,又是长发,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出来玩儿的大学生。纪华清不知道怎么回答,顾以柠先替她开口:“我是她家教的学生,她教我古文。”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这个时候跑去酒吧,会让人担心的,下回可不许去了。你的老师很关心你,半夜跑出来找你,心意是好的,你也别怪她扫兴。”
司机衷心劝说着顾以柠,就怕她为此怪上自己的老师。
顾以柠接连答应下来。
“你们年轻人不知节制,要早点早睡,注意养生,以后老了就会知道好处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早睡早起,现在开车,跟着熬夜,羡慕你们可以早睡的人。”
“还有啊,你这半夜往外跑,急坏了关心你的人,你想想,万一半夜去找你的人出事了,你得多后悔。”
司机叨叨一路,顾以柠不仅不嫌烦,深刻检讨,表示下回不会去了。她的态度十分良好,给予满满的情绪价值,让人听着很舒心。
下了车,小区门口停了一辆宾利车,宋明瑶靠着车,仰首望着天。
两人走过去,宋明瑶迎上前,“我回江淮十里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我想先回小区等你们。”
马路上的路灯很亮,照过来,将宋明瑶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连她脖子上的吻痕也很清楚。
纪华清一眼就看到了,没说话,不清楚顾以柠有没有看到,宋明瑶是去见谁了?
顾以柠走到宋明跟前,修长的手掐住她的下巴,凑近了去看她脖子上的吻痕,“你把她送到哪里了?”
她的动作透着暧昧,但当事人都没有这个想法,唯独纪华清觉得顾以柠这个动作十分撩人。
宋明瑶推了推眼镜,后退一步,摸上自己的脖子:“酒店。”
纪华清心口一跳,脖子上的吻痕怎么来的?
“你们、你们上、上……”
纪华清成了结巴,‘上’字喊了两声都没有说出口。
顾以柠比她镇定多了,司空见惯,一点都不意外,只留下一句:“回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宋明瑶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距离很近,现在回去,也很方便。
“好,顾姐,我明早来接你。”宋明瑶没有扭捏,转身走了。
纪华清在夜风中不知所措。
车子开走了,纪华清还是没有缓过来,“她们是……”
“成年人世界,你情我愿,没有胁迫,不用那么紧张。裴以柔醉了,她清醒,所以,你担心哪个?”顾以意味悠长地询问。
她的话,像是一阵风,刮过纪华清的心口,纪华清沉默,努力消化她说的话。
成年人……
小区里黑漆漆的,路灯更像是鬼灯,顾以柠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静静地照着脚下的路。
越往里走,光线越淡,顾以柠走得很慢,她在想,刚刚纪华清就是从这条路出去的吗?
路那么黑,纪华清不害怕吗?
走了一半,她放慢脚步,慢慢地与纪华清并肩,趁机握着她的手,“你害怕吗?”
“不怕。”纪华清摇首。
凌晨两三点的小区,漆黑无人,里面的路灯又坏了,年轻人进来都会害怕,但纪华清说她不害怕,顾以柠是不信的。
顾以柠笑了,她见过太多职场上的人,刚入职场,心气高有棱角,渐渐地都被磨平了。
纪华清接任班主任后,不仅没有磨平棱角,甚至越战越勇,永不服输。
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毅力。
进入楼梯间,声控灯亮了,顾以柠松开手,转身在包里拿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随后看向纪华清,“你带钥匙了吗?”
“钥匙?”纪华清愣了下,“你没带吗?”
纪华清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就带了手机和户口本,因为顾以柠说过,手机支付很方便,她就没有拿钱包。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户口本在顾以柠手里。
“算了,去酒店。”顾以柠呼出一口气,家里只有一把钥匙,她平日里出入都会带着。
今晚走的时候,纪华清在家里,她就不能带钥匙,但她没有想到,纪华清也会去江淮十里。
纪华清懊恼,“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本来就打算住酒店。”顾以柠牵扯唇角,笑了笑,“走,去送宋明瑶的酒店,明天再找开锁的人来。”
好不容易回来,又得去酒店,顾以柠觉得自己的脾气收敛了很多,换做其他人,她肯定要痛骂。
两人漫步走到附近最大的酒店,宋明瑶竟然还坐在门口的沙发上。
纪华清慢半拍回神,顾以柠笑了起来,“裴以柔没带身份证,她的房间给裴以柔了,晚上住沙发呢。”
说完,她径直走向前台,拿着纪华清的户口本,开了两间房。
随后,顾以柠走到宋明瑶跟前,将其中一张方卡递给她,“晚上去睡觉。”
她手中还有一张房卡,是总统套房。
宋明瑶喜出望外,故作谦虚地推了推眼镜,“谢谢顾姐,对了,你们怎么来酒店?”
明明回家了又来酒店,找乐趣吗?
家里不够刺激?
宋明瑶心里浮现了无数个理由,就是没有想到没有钥匙,进不了家门这个最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顾以柠与没有解释,拿着房卡,深深看她一眼,说:“斯文败类。”
宋明瑶:“?”
谁有家不归来开酒店,谁是斯文败类。
顾以柠走了,纪华清解释:“我把钥匙丢在家里了。”
“你没有身份证啊,怎么开房间的。”宋明瑶内心奔过万马。
“我出门带了户口本。”
“你出门带户口本干什么?”
“纪老师,电梯来了。”顾以柠站在楼梯口,催促一声。
纪华清没回答,转身走了,匆匆上了电梯。
电梯直达楼层,拿着房卡,开了门,里面豁然一亮。
顾以柠累得不想说话了,坐在沙发上,纪华清跟着走进来,抬头看向浴室的玻璃,她在思考这个玻璃是什么情况。
浴室的玻璃也是透明的。
纪华清犯难了,现在浴室都是这样的吗?
就在为浴室犯难的时候,顾以柠起来拉着她坐下,“你说,回家接吻的。”
纪华清被拉住,倒在了沙发上,沙发很软,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而顾以柠,她的学生,再次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一瞬间,纪华清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火,肆意蔓延开来。
顾以柠低头,薄薄的唇瓣抿得很紧,可她的手很凉,透着一丝凉意,她眼中的火热,与她冰冷的温度,极是违和。!
第 23 章 接吻
纪华清整个人天翻地覆,心如擂鼓,面前的顾以柠,虚幻缥缈,像是一阵雾,像是一阵风,最不像是便是她自己。
‘前几日’的那场酒醉,她霸道而青涩,像是误会狼窝里的小白兔,明明什么都不懂,偏偏要装作深入情爱。
而眼前的顾以柠温凉如水,蒙上一层神秘的表层,纪华清懵懂不安,她还是顾以柠吗?
答案:是。
眼前的顾以柠迷人而不自知,她温柔地挑开纪华清的发丝,很有耐心地等着回应。
她的指腹擦过侧脸,落在纪华清清晶莹小巧的耳垂上。
纪华清浑身一颤,她感觉心口被压着,无法呼吸,从未有过的紧张将她吞噬,她想答应,张了站嘴,喉咙里塞了棉花。
久等没有回应后,顾以柠笑了笑,松开纪华清,笑意中带着几分失落。
她没有勉强,更不会在没有纪华清的允许下做什么越矩的事情。
她独自坐好,烦躁地解开衬衣的纽扣,秀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纪华清躺在沙发上,呼吸微深,她闭上眼睛,让自己被黑暗的浪潮吞噬,“你会接吻吗?”
顾以柠震惊地回头看着她,眼中小心翼翼地染上欢喜,像是搁浅的鱼儿入了大海,十分畅快。
纪华清坐了起来,脚落在地上,整个人的气势变了,不再是软绵绵的,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顾以柠,问:“接吻过几回?”
她的姿态、语气,让顾以柠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指着她的习题说:“以前没些过,一模一样的问题,换了个壳就不会了?”
一模一样。
顾以柠的脸登时就红了,烧得慌,她如果说没有,纪华清说不定还要嘲讽她没用。
“我、我……”顾以柠肉眼可见地慌了,手肘撑着沙发,维持着自己的气度,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些。
“我有亿回……”
“几回?”纪华清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是一还是亿?”
顾以柠回答不上来,“你管呢。”
纪华清:“我有洁癖。”
顾以柠:“?”
“一回都没有,你满意了吗?”她险些恼羞成怒。
纪华清笑了,歪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顾以柠羞得满脸通红,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有那么好笑吗?”
她的掌心贴着纪华清的脸颊,掌心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是生命在跳动,不是冷冰冰的屏幕,也不是不会动的照片。
顾以柠满意了,哪怕没有任何亲的动作,她都满意了。
纪华清眼角微弯,握着她的手,说:“你去江淮十里,猎艳没有成功吗?”
“没有,纪华清只有一个。”
纪华清微怔,顾以柠倾身靠近,她立即绷紧了身子,顾以柠笑着问她:“你会接吻吗?”
“你接吻过几回?还有,你大学恋爱过吗?”
一系列的问题,像是八卦的大妈。
顾以柠很快就反客为主了,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好整以暇的凝着纪华清,“纪老师,你说啊。”
她笑了声,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自己努力靠近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顾以柠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力道,甚至尺寸。
纪华清被她直视,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她伸手,圈住对方的脖颈,仰首吻上红艳柔软的唇角。
顾以柠的唇角很软,很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唇角相触,柔软的一瞬间,心灵跟着震撼。
这回,顾以柠懵了。
亲了?
纪华清松手,她就松开了,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唇角,又小心地看向纪华清。
纪华清坐起身子,整理自己的长发,看向她波澜翻转的眼底,她这个反应,显出几分青涩,就像涂抹一层红色的青苹果,咬开一口,才发觉里面是青涩的。
她不像之前运筹帷幄的公司创始人了,与刚毕业沉溺于情爱中的大学生很像。
顾以柠缓了会,转身伸手,手扣在对方的腰后,眼神清明,她靠过去,贴上纪华清的唇角。
将刚刚那个不像亲吻的吻加深。
这回,顾以柠的唇角有了温度,温热的,染上纪华清的味道了。
纪华清也是诧异,没想到对方杀了个回马枪,自己陷入她的怀抱中。
顾以柠刚刚是青涩,此刻便是霸道,不容许她后退,急促的呼吸,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突然间,敲门声响起,纪华清猛地推开顾以柠。
顾以柠伸手,抵着沙发,眼中多了一丝快慰,她静静地看着对方,抿唇笑了笑。
她起身去开门,是宋明瑶,推了一只行李箱过来,里面有睡衣和更换的衣裳。
顾以柠没有意外,接过箱子,淡淡看她一眼,似有不悦,“明天找个开锁的。”
“知道了。”宋明瑶点头,精神有些萎靡,没有白天的精神。
顾以柠又说:“你只是给我上班,没有给她上班,你在我这里上班是工作,没有把身子卖给我,不懂得拒绝?”
宋明瑶低头,又推了推眼睛,低声说:“我愿意的。”
“那你这么低迷是为了什么?”顾以柠气笑了,“好玩儿?我和你说,江淮十里那里随意找一个,都比裴以柔乖,还没有那么海王,你自己甘心当鱼?”
“成年人的事情,没有必要那么当真。”宋明瑶解释,“顾姐,我没有当真。”
顾以柠握着行李箱的手杆,扫她一眼,“那你做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顾姐,您给我定普通套房,您自己住总统套房,我也想住总统套房。”宋明瑶杵在门口,目光朝屋里看去。
总统套房很大,入门是待客的客厅,床在里面,门口是看不到的,客厅的落地窗也是将夜景尽收眼底,十分震撼。
顾以柠靠着门口,“行啊,你自己去升级,你是不是想升级以后将裴以柔弄进去?”
“顾姐,我喜欢总统套房的浴室。”宋明瑶直接就说了,“您以前也说这个套房适合情侣入住的。”
顾以柠将行李箱推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得寸进尺。
纪华清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闻声看过去,“小宋走了?”
看着她推来的行李箱,说:“小宋很贴心。”
贴心?薅羊毛来了。
顾以柠懒得解释,打开行李箱,拿了两套衣裳出来,一套是新的,一套是她穿过的。
她将新的拿给纪华清,“我先洗澡,我教你怎么用热水器。”
“你会认真教吗?”纪华清窘迫,“在你家的时候,戏耍我是不是很高兴?”
顾以柠低着头整理行李箱,听到她的话,唇角弧度压不住,下一刻,就被纪华清揪住露在外的耳朵,“顾以柠,你再接着笑。”
曾经的纪华清慢慢地回来了。
顾以柠握着她的手,抬手看她,眼内一片清明,没又炸毛,像是寻找过去的踪迹。
纪华清被她淡淡一眼,看得心里紧张,她不自觉要收回手。
“我可不是小白兔,随意让人揪耳朵的,周荟现在见我都十分客气,你是以老师的身份揪我耳朵,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呢?”
她的眼睛很美,眼内情绪饱满,时而凉薄,时而如水,让纪华清深陷其中。
纪华清说:“你非要问明白,对吗?”
顾以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稳坐的人:“你不说清楚,我不敢。”
她很犟,犟得厉害,让人没有办法。
纪华清问她:“你问我了吗?”
顾以柠挑眉,“那我问一遍,纪老师,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纪华清摇头:“不愿意。”
顾以柠:“?”
你让我说,你又拒绝。
顾以柠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放下行李箱,转身走了。
纪华清笑了,看着她的背影,倔强得很,自己说错话,怪谁呢?
浴室门关上,里面有帘子,顾以柠先扯上了,遮掩得严实,很快,又拉开了,透着玻璃,纪华清背对着浴室。
帘子没有再拉上,水声传来,握着手机的人凝着屏幕。
屏幕里的顾以柠与程清棠亲密地靠在一起。
照片很清楚,将两人的神态都展现得十分清楚,科技在发展,将过去映入了科技中。
纪华清看得出神,她可以体会到程清棠的感觉,与顾以柠相处那么久,是合作伙伴,也是意中人。
旁边有人撮合,本来是一件完美的事情,突然间,她回来了,往日的一幕,像是笑话,像是回忆。
程清棠那么高傲的人,几乎将顾以柠占用,败给了一个‘替身’。
纪华清盯着手机出神,忽略身后的水声,她被程清棠彻底影响了。
程清棠与顾以柠那么般配,像是天生一对,她是有些嫉妒的。
陷入其中,她就难以拔出来。
屏幕到了时间就灭了,指尖按着开关,又点亮了。
反反复复几回,最后还是陷入黑暗中。
纪华清恍然又醒悟,自己为什么嫉妒?
自己和顾以柠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师生还是情侣?
纪华清本该觉得是前者,可刚刚的接吻,推翻了师生的关系。她承认自己拒绝顾以柠是害怕,是为人师表之下的茫然。
可眼前的顾以柠又是那么优秀,璀璨美丽,内心深处不想拒绝。
纪华清从异世迷茫中走了出来,父母丧后的孤寂中感觉到了顾以柠身上的坚韧。顾以柠不是小孩子了,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可以为自己的思想承担后果。
纪华清打开手机,摸索着想将程清棠删了,低头找了半天,找到删除键,轻轻地点了下。
删了。
删除过后,她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到顾以柠穿着睡袍站在她的跟前,“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想了想,把程清棠删除了,我和她不是一类人,以后也没有接触,我想删了为好。”
纪华清一直没有回头,不知道刚刚浴室的事情,甚至朝顾以柠温柔地笑了,“她很会刺激人,我想我不适合留她的联系方式。”
顾以柠静静地看着她,“你有点傻。”
纪华清:“?”
顾以柠郁闷地说:“我教你用热水器。”
纪华清将手机放下,跟着她进入浴室,简单听她说了一遍,最后指着帘子,“拉不拉随你。”
纪华清伸手拉上了,顾以柠深深看她一眼,“我先睡了。”
临走的眼神,有些怪异,纪华清没弄明白。她关上门,自己洗澡。
等她出来,顾以柠躺在大床上了,床很大,顾以柠躺在边角,隆起的一边,显得很瘦弱。
纪华清关了灯,选择另外一侧躺着,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可以再睡一个人。
黑暗中,外面的月光显得很亮,像是一面白纸,挂在窗户上。
顾以柠睁开眼睛,看着黑夜,像是黑暗中的静谧,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纪老师睡了?
顾以柠翻身,面对纪华清一侧,她顿了顿,对方没醒。
凌晨三四点了,也该困了。她挪了过去,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跟着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清晨的手机铃声格外吵人。
顾以柠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对方那头传来周荟的声音,“我听说你们公司有机器人,给我赞助十台,我马上要招生了……”
话没说完,顾以柠就给按了,赞助……
赞助个鬼。
顾以柠彻底没了睡意,身侧也以空空荡荡,她纳闷,人去了哪里。
走出去,门也开着,她跟着走出去。
门口看到纪华清蹲在酒店机器人面前……
“对不起,我吃胖了,麻烦你让一下,我会好好减肥的。”
纪华清伸手摸摸机器人的脑袋,对方生气了,“别摸我脑袋。”
纪华清吓得又收了回来,接着机器人又开始喊:“对不起,我吃胖了,麻烦你让一下……”
一人一机器,谁都不让谁。顾以柠靠着门边,修长的腿晃了晃,静静地看着她们较劲。
“对不起、我吃胖了……”
喊了十几遍后,纪华清终于让路了,顾以柠捂嘴偷笑,巧合的是正被纪华清看到了,“我没见过,它有自己的思想吗?”
“没有,后台程序员控制,我公司也有,在研发阶段,回头送给你一台。”
顾以柠收敛笑容,恢复往日的面色,“去梳洗,我带你去办身份证。”
纪华清静静地看着远走的机器人,心中感叹科技的进步,也对国家快速发展十分高兴。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顾以柠拉着她进来洗漱,“等你回景城,让你参观个够。”
她点点头,顾以柠去洗漱,她去房间换衣服。
周荟发了消息过来,简洁明了。
【让她给我送几台机器人。】
纪华清疑惑了下,【她有很多吗?】
周荟:【这是她们公司研究的方向。】
纪华清:【一台多少钱?】
周荟回她一个白眼,并附上一句话:【教育怎么可以谈钱。】
纪华清:【那你把校长的位置让给我,为教育事业做出无私贡献。】
周荟:【暴怒jpg.】
纪华清笑了笑,继续打出一行字:【我只是她的老师,无法干预她的决定?】
周荟:【你们昨晚不是开酒店了吗?】
纪华清:【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盖一床被子而已。】
周荟回了个无语的表情,【我和你说,顾以柠如今很优秀,最近在研究科技生活,别错过了这个村,你也不小了。去酒店了,什么都不做,那还去酒店干什么。】
纪华清没理会周荟的话,按灭了屏幕,门开了,服务员来送餐。
她意外:“怎么不是机器人?”
服务员也被这句话说懵了,“这是酒店的早餐,机器人是送外卖上来的。”
“好,谢谢。”纪华清道谢。
浴室内洗漱的顾以柠又被逗笑了,被科技冲击的纪老师,莫名可爱。
两人安静地吃了早饭,宋明瑶准时上来敲门,“顾姐。”
三人准备离开,宋明瑶去按电梯,旁人有个黑色的机器人,她说:“你让一让,我们先进去。”
“你让一让,我先进去。我太胖了,只能进去一个。”
宋明瑶上前就也去找开关键,摸索半天,电梯来了,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机器人。
两个机器人较劲,一个堵住门,一个出不来。
服务员走来,忙让客人先走,让小白等一等,推着小白,同顾以柠等人示意,“您先走。”
“我太胖了,麻烦你让一让。”小白抗议。
纪华清觉得有趣,又摸摸小白的脑袋,小白也发出一样的控诉:“别摸我脑袋。”
楼梯门关了,小白依旧没有进来。
到了大厅,就看到裴以柔坐在那里,无骨头一样,深陷沙发里,整个人无精打采。
顾以柠走过去,“我让宋明瑶送你回家?”
“你怎么办呢?”裴以柔喉咙都哑了,眼里有血丝,目光略过她,看向宋明瑶,“我酒醒了,你们忙,昨晚的事情,别告诉我妈,我说去和你住一起。”
顾以柠冷笑,“收拾不好自己的生活,别拿我当挡箭牌。”
“哎呦,说得好像你的生活很好,你霸着程清棠,又养着小情人,你不怕翻船吗?”裴以柔笑着扫向纪华清,目光晦涩:“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昨夜如何,高兴吗?我知道我顾姐肯定高兴的。”
毕竟你和她长得太像了,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纪华清懂她的意思,随口问道:“我和那个人很像,对吗?”
裴以柔不敢笑了,下意识看向顾以柠,“我可没说啊,你别来找我。”
“程小姐什么都和我说了。”纪华清温柔地开口,“我们有多像呢?”
裴以柔不敢说了,无奈望着酒店顶部。
宋明瑶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她是知道内情的,但不能说,特别地高兴看戏。
她正笑着,裴以柔看着她:“你笑什么,穿得花里胡哨,又笑得那么高兴,你昨晚睡得很好?”
宋明瑶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顾以柠懒得开闹剧,说:“你妈和我说了,让我断了你的生活费。下个月,自己想办法。”
“姐、姐、我亲姐,你不能这么对我。”裴以柔终于收敛了,朝远去的顾以柠挥手,“真不是我说的、我冤枉。”
“但你把纪姐的联系方式给了程小姐,昨晚那场捉奸戏码,可精彩了。”
宋明瑶给裴以柔解释,“堵着门,真刺激,可惜你没钱了,去不了江淮十里,再见了,我的裴小姐。”
宋明瑶也笑着走了,斯文地扶了扶眼镜,斯文又败类。
****
车子在派出所停下,顾以柠先进派出所,“身份证掉了,想补一下。”
“可以,是你吗?”民警接过身份证,是一本崭新的本子,翻开第一页,又翻开后面。
本子上只有两个人,有些意外,她没有在意,说:“先拍照。”
纪华清走进来,顾以柠领着她跟着民警去照相室。
民警在操控照相机,纪华清就看着她手中的照相机,顾以柠将她拉了过来,说:“别看,你这样像是八十岁的老奶奶。”
纪华清:“?”
“不是,我想意思是,你像一个好奇宝宝。”顾以柠乖巧的改口,对她微微一笑,依旧薄凉,像是蒙上一层雾。
“头发要扎起来,耳朵露出来。”民警的话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话。
顾以柠说:“我来,我帮你。”
纪华清拒绝,“我自己可以。”
顾以柠只好推到一边,看着她抬手,指尖穿过长发,将旁边的碎发也撸了起来,随意扎了个马尾。
发型改变气质,此刻的纪华清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眼里透着清澈。
她的纪老师啊。
顾以柠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华清,丝毫不曾在意的自己的视线是否过于炽热。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外人,静静地看着纪华清的一举一动,享受着她鲜活姿态给她带来的喜悦。
她知道,眼前一幕不是虚幻,不是假的!
随着咔嚓一声,照相机留住了纪华清的容貌,像是从黑暗中抓回了纪华清,将她放在黎明之下。
民警似乎不满意照片,皱眉说:“再来一张。”
纪华清看着照相机,眼中带着光,映着高科技的产物。
又是一声咔嚓,民警看着照相机,唇角扯了扯,很满意,说:“再来几张,备选。”
纪华清听着她的声音,无端提了口气,余光扫过一旁陪着她的纪华清,修长的眉眼弯了弯。
随着几声咔嚓,民警放下照相机,说:“很好。”
顾以柠凑过去,雪白的侧脸勾着纪华清的视线,她定定的看。顾以柠接过相机,“底片能给我吗?”
“不行,你们可以外面拍,我们这是内网,给不了。”民警抱歉地拒绝了。
顾以柠闻言,有些失落,微笑着将照相机还给对方。!
第 24 章 救赎
从派出所出来,天气温度变高了。宋明瑶同两人挥手,顾以柠与纪华清上车。
“回景城。”
“做飞机吗?”
“你开车,先回家拿些东西。”
“好的,顾姐。”
听着两人利落地对话,纪华清推算出顾以柠在工作上的姿态,果断沉着。
回到家里,开锁师父已经来了,出示户口本后,对方就直接开锁,宋明瑶付了钱。
顾以柠进屋,询问纪华清:“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周荟那里缺老师,暑假是要上课的,高三已经开始招生了。”
私立学校与公办的不一样,考完以后,考生对成绩不满意就可以找学校复读了。是在原来的学校,还是找新的学校,这个时候都已经行动起来了。
纪华清听着她的话,不由陷入迷茫中,自己真的要跟她回景城?
“你公司在哪里?”
“你说的是总部还是分公司?”顾以柠站在电表箱前,准备掐了电,修长的天鹅颈十分明显,她回头看向纪华清,诧异地掀起眼帘,“你不想去景城?”
“我该去吗?”纪华清询问对方的意见。
顾以柠放弃掐电的动作,靠着墙,幽幽看着她:“周荟的学校可以让你继续去做老师,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呢?”
她的动作很随意,显得很自然,语气却有了几分压迫,这是她的习惯。生活以外的事情,她都显得很霸道。
纪华清沉默。
“纪老师,我不放心你在这里,而且你的身份证再过两天就会寄到景城,你再去补办你的教师资格证,你需要做很多事情。”
她的话、她的语气,都让纪华清觉得自己是她的下属,在听她调遣。
“好,我听你的。”
顾以柠没有犹豫,转头掐断了电,并说一句:“不用带衣服一类的,家里有。”
她说的‘家’是指顾家别墅吗?
纪华清没问,她觉得她的路,顾以柠都给她铺好了。
或者,顾以柠很久前就在幻想今日的一切,她会给她铺路。
假如有一天回来,她会按照她的路走,没有后顾之忧。
她不是金丝雀,她有工作,顾以柠没有将她当做金丝雀。
“我去景城可以,你先去见见心理医生。”纪华清抛出自己的诱饵,“我听你的工作安排,那你也听我的生活建议。”
她说完,顾以柠就能看向玄关处干站着的宋明瑶。
宋明瑶靠着衣柜,穿得极为正式,国风刺绣的白衬衣,西裤长腿,靠着那里,显得腿长腰细,加上眼镜的效果,整个人十分儒雅。
一开口,就扫了那份儒雅,“不是我干的,我没主动说。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完了,白月光回来了,顾姐有些颠了,工作不好做的。
以前的顾姐工作疯狂,但从来不颠的。
顾以柠转回头,冷冷地笑了,“不去。”
“那我在这里多待几天。”纪华清微微一笑,朝顾以柠眨了眨眼睛,舒心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明瑶面壁思过,不敢说话。
顾以柠自然不会放纵纪华清留在这里,她目前对着这个社会的了解还没有一个老人多,留老人独居,极其不合适。
顾以柠跟着进门,视线落在床上人的身上,“我们可以商量商量。我急着回公司处理事情,没时间过去,我们可以晚上赶回去。”
“小宋晚上开车很累。”
纪华清迎上她的视线,不躲不避,温柔道:“现在就可以放她回去睡觉,我带你去见医生。”
她的目光直视顾以柠,像是审视、判决,最后又化为怜悯。
她的温柔,让顾以柠心口烦躁,克制了下,不得不点头:“好。我答应你。”
纪华清笑了,笑得干净舒朗,带着顾以柠以前迫切想看到的鲜活。
顾以柠看她,嘴角翘了翘,转身出去了,走到宋明瑶跟前,“去睡觉,晚上开车回景城。”
“好。”宋明瑶点头,没有顾虑,转身离开。
顾以柠站在玄关处,门口吹了一阵风,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她笑了笑,鼻间酸涩。
顾以柠回到沙发前,轻车熟路地去找香烟,翻了翻抽屉,又翻开柜子,没有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顾母陆曦。
“妈,怎么了?”顾以柠压下心中不快。
“小柠,你三叔的儿子想进周老师的学校,你能安排下吗?”顾母的声音不大,带了些哀求。
顾以柠蹙眉,心中的烦躁莫名上涌,“是三叔找你的,还是奶奶逼你的?”
自从父亲去世后,顾家人就觉得陆曦欠老顾家的,这些年来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找她,买房子缺钱找她、家里出事找她。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可顾家对陆曦从来都没有好态度,开口闭口杀人凶手。
她给母亲换了号码,拒绝与顾家人来往,可顾家人不折不休,进家里来找。
她与小区保安说了,顾家人不准进小区,这才消停下来。
顾母停顿了很久,顾以柠呼吸重了些,“她们逼你的,对吗?”
随后,她挂断了电话,找到奶奶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随即拨通过去。
两三声后就接通了。
“小柠啊,我是你三叔,你妹妹的事情你给安排下,没有发挥好,听说那个学校不错。她是你的妹妹,是你爸的亲侄女,你爸死了,你不能不管不问。”
顾以柠还没开口,对方就开始道德绑架了。
顾以柠皱了下眉,怼道:“我爸活着就能解决吗?我爸活着,也不会给你解决的,我说过,不要打扰我妈妈。奶奶年岁大了,你也是老年痴呆吗?他差多少分,以他那个成绩,你们直接拿钱进去不就行了。”
“小柠啊,你和周老师认识,还要拿钱吗?”
顾以柠笑了,嘲讽道;“为什么不拿钱,欠下人情,你给我还?不想拿钱,还想进好学校,我爸爸活着会惯着你们吗?要么自己去排队交钱,要么回老学校复读。找我也可以,把钱准备好,我给你们开后门。我也告诉你,我妈没有钱,不要问她要钱。”
“她凭什么不拿钱,这是她欠我们老顾家的,我大哥好好的一个人被她杀了,法律饶过她,道德不会饶了。小柠,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对面的男人情绪很激动,听到自己拿钱,就开始叫喊了。
顾以柠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我也告诉你,你再去找她,我可以让你这些年把你从我妈那里骗来的钱吐出来,准备去找律师。”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低头去摸索柜子里的东西,可怎么都找不到。
她放弃了,靠在沙发,让自己被怒气席卷。
不知何时,纪华清走了出来,她看着她,她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胸口起伏的弧度也小了许多。
她的烟,被纪华清拿走了。
纪华清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望着她,静静握着,“心里有气,不要憋着。”
“没事儿。”顾以柠轻描淡写地回复。
纪华清不放心,刚刚听她的语气,很严重,不像是‘没事儿’。
她伸手,抱住了顾以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的触碰,让顾以柠当真安静下来,紧握的拳头放开,深深吸了口气,入口的冷气刺得喉咙疼。
顾以柠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整个人放轻松下来。香水喷在每个人身上,混合体香,靠近了就会发现味道是不一样的。
纪华清身上的香味,让顾以柠沉迷,甚至她选择闭上眼睛,沉浸在她对方的宽慰中。
纪华清……顾以柠心底呼唤,她没有碰她,没有抬手,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谁都没有说话,恍惚回到从前,顾以柠每回濒临崩溃的边缘,纪华清都会守着她。
顾以柠调整好情绪,从她怀里退出去,再度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你不要和她们打电话了。”
“是人家告诉我,我想着学习的事情为大,就问了一句。你不能帮吗?”顾母小心翼翼,“都是一家人。”
顾以柠闭上眼睛,心里的无力感再度涌上来,妈妈一直在愧疚,愧疚自己失手推下父亲。
可是她不说,那年父亲出轨,回家来要离婚,想让她们母女搬出去。
顾以柠深吸一口气,说:“我可以找人,但少了分,他自己拿钱补。”
“小柠,你全部解决了不好吗?”顾母语气弱弱的。
顾以柠深深喘气,“不行,我不欠他们的,你别忘了,爸那回回来是干什么的,陆曦,你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你不欠顾家的。懂吗?”
她耐心劝说自己的母亲,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是面对一个调皮不听话的小朋友纪华清静静看着她,看到她脖侧突出的血管,感觉到她的用力。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再管了。”
顾以柠筋疲力尽,下意识又去柜子里找烟,几乎是本能的动作,没有思考下做出来的。
她很快又收了回来,纪华清说:“在阳台的柜子里。”
“不要了。”顾以柠的神情很冷,脸上没有标注性的薄凉笑容,她站起身,走到阳台。
微风拂过,吹拂她的长发,她背对着纪华清,目光冷冷地扫过虚空。
阳光从斜前方照过来,阴影交错,她的背影投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纪华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的家事,一向都是乱糟糟的。
第一回见面,顾以柠就拿着刀和她的奶奶叔父们对抗,一股子凶狠,不要命,如今的她,成熟了不少,可也学会压抑。
纪华清走过去,她似乎长高了些,她伸手从背后抱住她,“顾以柠,别压着。”
“我的烟都给你收了,我不压着,怎么办?”顾以柠莫名笑了,低头看着自己腰间一双白净的手,背后火热的温度,让她心口发热。
她说:“你别抱我,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会怎么样呢?”纪华清轻轻笑了,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一阵风钻进了耳朵里,让人燥热不宁。
顾以柠眼里荡开盈盈的笑意:“我怕我会忍不住亲你。”
她看着远方,忍着欲望侵蚀,她站得笔直,腰背挺直,面容带着纪华清看不到的挣扎。
她拼命忍着,回身推开纪华清,“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妈妈出来后,我奶奶就找到她。那时我创业还算不错,她想要我养她,出抚养费。”
“她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凭什么要我养?我爸出轨的事情,她知道,但她不说。我家没了,她来抢我家房子,给小儿子一家用。现在恨不得巴在我妈身上吸血。我切断了我妈和顾家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不懂,有什么愧疚的,她是失手的,付出代价,这些年来给顾家不少钱了。买房买车,后来我断了她的生活费,这才消停下来。愧疚什么?对一个出轨,赶你出家门的男人有什么可愧疚的。”
顾以柠露出几分暴躁,脸色乃至脖子都是一片粉红,显出了几分媚态。
纪华清静静听着,做最真实的听客,她需要发泄,需要倾诉。
就像当年,顾以柠在家里怒骂亲戚,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
“我爸有很多私房钱,存在我奶奶那里,后来我爸死了,我没钱生活,她都没拿出来。我毕业后,把房子卖了,做启动资金,她来闹过,分走了六分之一的卖房款。”
纪华清点点头,“你不欠顾家的。”
一句话,让顾以柠红了眼睛,前几日冰冷冷的人,今日像一个孩子,又哭又笑。
没人体会她的无力,她想倾诉,母亲不懂,宁宁太小,她就只能一人藏在心里了。
以前听她倾诉的纪华清没有了。
她就一人扛着。
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多回,她都觉得无力。
温度高了,顾以柠晒出一头的汗水,纪华清拉她进来,接上电源,打开空调,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继续倾听。
顾以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翘着,放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修长的脖颈,无一处不是诱惑。
纪华清也会欣赏女儿家的美,顾以柠的身体几乎挑不出瑕疵,或冷艳或火热,都有特有的味道。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细长的眉眼的一双琥珀色眼睛,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她说,纪华清听着,这时她的心虚很平和了,没有刚刚肉眼可见的暴躁。
中午吃面,牛肉面。
纪华清做的面条,简单吃了点。
到了时间,纪华清学着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车到小区楼底下。
很方便。
纪华清很喜欢眼前的一切,心情也好了许多,没有前几日的迷茫与不安,再度看向窗外的时候,欣赏时会说话了。
“那是商场吗?里面有什么?”
顾以柠认真说了。
车子停下,纪华清按照宋明瑶给的路线,领着顾以柠上了三楼。
在约定时间内,将顾以柠带了过来。
宋明瑶给她发了个‘大佬请喝茶’的表情,纪华清按灭手机,温柔的笑了。
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热情地顾以柠大招呼,准备了热水,示意其他人出去。
纪华清也跟着走了,顾以柠的目光跟随到门口。
“听说你十年前割腕过,对吗?”方北看着病历,直接就问了,友好地笑了,“心里藏了一个人,人死了,走不出来,对吗?”
顾以柠皱眉,觉得她的话有些恶劣,像是一把刀戳在她的心口里。
她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方北却直视她的眼睛,“你还没走出来,对吗?”
顾以柠始终沉默,脸色过于苍白了,眼中透着哀求,示意对方别再问了。
方北笑了,十分真诚,转动着手中的笔,“不是你不能,是你不想,对吗?潜意识里不想。”
时间会忘了一个人,十五年时间,一个孩子可以从蹒跚学步,到步入高中生活,时间太长了。
而她依旧想着过去,时间干预不了,只有她自己可以干预。
“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方北笑得很温柔,“可以说说你们的过往吗?我想您应该需要倾听者,让我感受你的感觉,可以吗?”
顾以柠听着她的话,迟迟没有开口,方北将热水递给她:“你很紧张,缓和下,我不急,我今天下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顾以柠没有接热水,甚至都没有看她。
“亲爱的,别抗拒,我想你来这里,也是打开心结。”
“我觉得我很好,没有心结。”顾以柠终于开口,语气淡漠。
方北将水杯放回桌子上,“好,你没有,我想听听你们之间的故事,可以吗?说说你们的初见。”
初见?
顾以柠蹙眉,方北继续说:“对,初见,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电梯里,她是刚搬来的租客。那天,我下楼,她上来。电梯门打开,她就站在里面。她很好看,一眼惊艳的感觉。”
方北斟酌道:“你一眼就喜欢她了?”
顾以柠又沉默了。
一眼喜欢吗?
她说不准,但她知晓,纪华清是一个让她难以抗拒的人。
她沉默很久,说:“不是,我觉得她很好看,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们新的语文老师。”
方北露出了然的神情,“是日久生情,对吗?”
顾以柠没有否认,方北说:“喜欢很多种,年少懵懂,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在你的最年少的时候进入你的生活。你确定那是喜欢?”
顾以柠点点头,脸色白得吓人,双手紧握在一起。
“我也有年少喜欢的人,后来她离开了,我便释怀。你无法释怀的原因是什么?”方北继续问,“我觉得你该想想你无法释怀的原因是什么,找不到比她好的还是说比她更好看的。”
问完后,顾以柠的双手松开了,她想到那个毕业季,她喝多了,大大方方地表白。
潇洒、肆意,她年轻,抓住每一个机会,她喜欢纪华清,想要纪华清也明白。
可她的话吓得纪华清落荒而逃。
纪华清走了。
等她酒醉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照常去找敲开对门的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
她在门口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纪华清回来。
后来,是纪华清的妈妈给她打电话,询问纪华清有没有上飞机。
中午的飞机,下午就该到了,但没有那架飞机的消息。
她以为纪华清没有上飞机,去机场找,让同学们一起去找。
她们找了飞机地勤,证实纪华清上了飞机,却没了消息。
那一刻,她感觉崩溃了,是她害死了纪华清。
纪华清作为年轻的班主任,带出来一个本科率达到90%的班级,她的教学生涯是璀璨的。
她还那么年轻。
顾以柠张了张嘴,语气低沉:“她死了、消失了。”
“因你的缘故?”方北斟酌询问。
顾以柠依旧沉默,整个人陷入悲伤的情绪中,被风雨打湿后,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抗拒,让方北停了下来。
室内静寂无声,顾以柠陷入以往的恐惧中,惶恐、不安,甚至将自己禁锢起来,不再回答方北任何问题。
方北再一次将水杯递过去,“喝一口,会舒服很多。”
她是医生,懂得如何从病人的软肋着手,她哄着对方喝了口水。
她继续说:“每个人有各自的选择,你在困住你自己的,对吗?”
顾以柠有些晕眩,耳边传来方北絮絮叨叨的声音。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揉了揉额头,困得睁不开眼。
她睡了过去。
****
一梯两户的电梯在九楼停了下来,顾以柠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电梯里的女人。
二十多岁,头发散落在肩上,皮肤雪白,气质清纯。她温柔地朝着顾以柠笑了,“你好,我是新搬来的租户。”
租户?顾以柠面无表情,靠着电梯,也不急着走,恐吓对方,“你不知道这层楼有人刚死了吗?”
“我知道,所以租金很便宜。”对方笑着捋了捋长发,露出晶莹小巧的耳朵,对方巴掌大的小脸上,淡妆显得清丽脱俗。
她的目光没有挪开,肆意打量,最后嘲讽一句:“你真贪便宜,不怕鬼来敲你门?”
“同学,你是景城一中的,对吗?”
顾以柠嗤之以鼻,“要你管。”
这个小区靠近景城一中,又是小洋房类型的,房价不便宜,所以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景城一中的。
顾以柠也不例外。
“你好,我是纪华清,景城一中高二三班新来的班主任。”对方友好地同她打招呼,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睛看进了顾以柠的心里。
顾以柠看了一眼,倾身靠近,鼻尖散着疏冷的清香,味道很淡,只有靠近才会闻到。
她吓唬自己的班主任:“死的那个人是我爸,我不怕他索命,你怕不怕?”
纪华清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后退一步,顾以柠得意的笑了,“要不要晚上来我家睡?我不收你租金啊。”!
第 25 章 酒会
“抱歉,我有钱,不白住。”
纪华清拒绝了。
顾以柠伸手按开了电梯,自己走了回去,回身看向门口的女子,微笑着朝她摆摆手。
第一回见面,顾以柠青春年少,纪华清清纯动人。
睡梦中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清冷面具下的一双眼,格外深邃,她幽幽看着虚空,良久没有回神。
“好受了吗?”方北笑了下,嘴角的笑意渐深,“你睡了半个小时。”
顾以柠豁然吐出一口气,大梦初醒,恍恍惚惚,她捂着头,脑海里不断互相电梯里那一幕。
方北说:“你自己走不出来,因为你心里愧疚,你以为你折磨自己,就是对她的补偿,对吗?”
顾以柠蓦然抬头,眼中聚焦,看着对方嘴角的笑容,“你说什么?”
“我说,你只是用所谓的喜欢困住你自己?”方北眼睛一直看着顾以柠,声音暖暖的,“你是不是在想对方不在世上了,你若再对其他人动心,就是辜负,对吗?”
冰冷冷的人,此刻十分无助,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难堪被无限放大,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突然疼了起来。
她大口呼吸,如溺水的鱼儿张嘴呼吸。
“你应该明白,你和她已经结束了,亲爱的。”方北轻轻劝说,“没人觉得你不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她。”顾以柠张了张嘴,“与愧疚没有关系,我、喜欢、她,放入心里的那种。”
方北皱眉,话题结束,她转身看向电脑上的病历,皱眉说:“抱歉啊。我们换个话题。”
“不用了,我很正常,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拒绝其他人就是有病吗?”顾以柠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具,同对方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很好,我不觉得我有病。”
“我这里有份表格,你要填一下吗?”方北见她抵抗得厉害,再度换了方向。
顾以柠拒绝,“不用了,我想出去,你这里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想吐。”
她转身去打开门,方北疑惑,消毒水的味道?
哪里来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追了出去,试图将顾以柠喊回来,“顾小姐,你别这么抗拒。”
纪华清在门口沙发上等着,看着顾以柠一步步走来,从她的角度去看,对方隐隐生怒,下颚线紧紧绷着,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顾以柠的心情不好。
纪华清下意识走上清,拦住方北,“方医生,怎么了?”
“她很抗拒。”方北耐心道,她的视线从顾以柠身上转到纪华清的五官上,想了想说,“你劝劝她。”
“好,今天就这样了,下次再约。”纪华清道谢,“费用问题怎么说?”
“不用了,我会跟对接的人说。”
纪华清微微笑着道谢,转身去拉顾以柠,“走吧。”
看着身侧人的笑容,顾以柠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一只小狐狸,眼睛明亮,重要的是,眼中只有一人。
两人一道离开了。
晚上八点,回到顾家别墅。
进门后,宁宁在练钢琴,顾以柠没有去打扰,而是悄悄去找母亲,纪华清拉住她:“先吃饭。”
“我让王姨在做了,你等等,吃饭的时候,我会下来,我发个链接给你,你选一款你喜欢的。”
顾以柠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呆滞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明,“你选一款。”
随后,她去二楼。
推开母亲的卧室门,“妈?”
陆曦吓了一跳,手中的手机掉在地上,她胡乱地捡了起来。
顾以柠走到飘窗前,拿起上面的药,扫了一眼,镇定作用的,她压下了心口的怒气,说:“三叔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以后,顾家的事情都不要去管了,我给你报个老年学校,你有空去学习。”
“我知道,我今日不应该给你打电话……”陆曦面带愧疚,捂着额头,“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劝我给你打电话,我后来就后悔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管她们了。”
顾以柠深吸一口气,像是从云端急速坠落,她迫不及待地抱着母亲,轻声安慰她:“没事儿的,过去了,他们不敢过来的,你出去玩一玩,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你看宁宁多可爱啊。她喊你奶奶,你就是她的奶奶。我明日让小宋带你去医院看看,这个药吃了不舒服,就换一种。”
“你别惦记我,我没事儿,你和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陆曦很快从脆弱中走了出来,面色担忧,“你们要结婚吗?”
“没想好。”顾以柠俯身坐了下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垂眸看着脚下,“现在,挺好的。”
“你觉得好,那就好,吃饭了吗?”陆曦打起精神,拍拍女儿瘦弱的肩膀,“下去吧,我要睡觉了。”
顾以柠点点头,伸手抱抱母亲,离开卧房。
到了一楼就看到周荟坐在她家客厅里,手中捏着纪华清的脸颊,纪华清不耐烦,拍开她的手,“有完没完。”
“纪华清,你是不是睡了一觉然后就到了2024了?”周荟觉得捏的不够,好有死而复生,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说出去谁信啊。
顾以柠笑了笑。
纪华清坐到对面去了,周荟拿出手机,说:“你们怎么回来的,我听说杭城机场前几日被封了,大批旅客滞留,都在说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疾病,你们不会做飞机回来的吧?”
“小宋开车回来的。”纪华清淡笑,脸上皮肤雪白,周荟盯着她的脸又说一句:“你怎么保养的?”
纪华清没有回答,谨记户籍警的话,她抬首,看到了角落里的人,“你下来了。”
一句‘你下来了’,让周荟纳闷,语气不冷不淡,是怎么回事?
顾以柠走了过来,走到鱼缸前,洒了些鱼食,随后在纪华清身边坐下。
周荟看着两人,想了想,有些秘密的话没问,而是问起机器人的事情。
“我做不了主,你自己掏钱买,如果赞助,最多一个。”顾以柠先表态,语气淡漠,显然是公事公办。
“我那么大的学校,你就给一个?她没事儿做,你给她一个?”周荟指着正在选款式的纪华清。
纪华清的屏幕里有很多种颜色机器人,她挑花了眼,本想询问周荟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就将她卖了。
不厚道。
“她那个,是我个人买的,你这个,走公司流程,属于赞助。不过售后不完善,容易出事儿。”顾以柠坦诚,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
周荟妥协了,“行,一个就一个,对了,你住哪里?”
她问的是纪华清。
纪华清在景城本来就是租房子住的,这个时候住哪里,就很微妙。
“不用周老师担心,她不住你们教师宿舍,也不会住家里。”顾以柠巧妙地解释。
周荟听着她霸道的口吻,抿了抿嘴角,“你回来了,我们搞个同学聚会,怎么样?”
“不、不用了。”纪华清拒绝了,她现在不想见熟悉的朋友,面对周荟是她巨大的勇气,她能做的就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教书,试图找回自己往日的工作乐趣。
周荟疑惑,“为什么不用,你不知道你出事后,你的学生哭得多伤心,你回来了,她们会很高兴的。”
“忙完这一阵再说。”顾以柠巧妙地解开纪华清的束缚,话题往周荟身上引,“我听说你们招生开始了,应该很忙,今年招到好的吗?”
周荟的学校招收复读生,埋头苦学一年,焕然一新,来年必然有个好成绩。
来年高分的学生,就是她们的金字招牌。她们收的复读费很高,但是依旧挡不住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们的迫切希望。
顾以柠在周荟的学校设立了一笔贫困资金,家里贫困的可获得赞助。
提及学校,周荟难掩喜色,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看看,比起一中,更强,我们学校老师的工资也高,去我那里听两节课,学习一阵,怎么样?”
“再等等。”纪华清还是拒绝了,“我还有些事情去做,忙完私事,我去找你。”
周荟不好再劝,她看向顾以柠:“你三叔家的儿子没考上?”
“找到你了?”顾以柠别理会,“出钱补上分数。”
周荟推了推眼睛,犹豫道:“分数差得太多了,数额不小。”
“那就别管。”顾以柠不打算管这件事,她和顾家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了。当年分开后,她就说了,与老顾家断绝关系。
儿子赡养母亲天经地义,没说让儿媳赡养。
周荟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随你,记得机器人给我,我要黑色的,白色不耐脏。”
顾以柠答应下来,送周荟出门。
撇开纪华清,周荟拉着顾以柠的手,悄悄地问:“她从哪里回来的,我看她,和十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顾以柠笑了笑,说:“缅甸。”
她没有说实话,周荟觉得细思极恐,“我觉得你的脑子有些问题了。”
“是吗?你还要我赞助吗?”顾以柠笑得坦然,皮肤在路灯下白得发光,她继续说:“她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以前的同学,活着就好了,何必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你们干嘛躲躲藏藏,她真的是纪华清吗?”周荟又开始怀疑了,顾以柠这些年来心里记着纪华清,从未忘过。
脑子惦记坏了吗?
“你怀疑的话,让她和宁宁做个DNA,怎么样?等她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去你学校,她需要工作,需要跟上这个时代,你懂吗?”顾以柠语重心长。
周荟站在路灯下,觉得后背发冷,想起20号那天杭城机场的事情,她问;“和杭城机场有关吗?”
夏日夜里温度也有高,顾以柠觉得有些燥热,莫名一股热气上涌,她也有些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
她极力压制着心口的热气,“没有关系。”
周荟不信,“我听说那天事情有些古怪,这几天网上关于那天的消息都被删除了,很神秘。”
“既然上面不让说,你还问?”顾以柠反问一句,“周老师,你的好友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我害怕,你们支支吾吾,她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顾以柠,你玩什么呢?”周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纪华清那张脸,让我不敢接近。”
“是吗?周老师,慢走不送。”顾以柠微笑面对,冷白色皮肤在夜光下很显眼。
面前完美的女人,让周荟羡慕,对方冲她发笑,红唇明艳,她转身走了,“见鬼了,记得机器人给我。”
“好。”
顾以柠大声答应下来,蹁跹转身,步履轻快,回到玄关处,纪华清站在鱼缸前。
鱼缸里的鱼儿在肆意游动,摇摆尾巴,十分快活。
顾以柠走近,她看到纪华清眼中只有鱼儿,鱼儿游得高兴,生命力鲜活。
两人站立许久,谁都没有出声,顾以柠凝视着对方的背后,目光由上而下,肆意又霸道,尽情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自己的眼底。
顾以柠在想:她的纪老师回来,鲜活的纪老师,而不是屏幕中的回忆。
“吃饭了。”
王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两人,目光慈爱,“快去洗手。”
顾以柠笑着回应:“我帮您,待会您去休息,我自己洗碗。”
“不用,时间还早,我也睡不着。”王姨冲着两人笑了笑,尤其是面对纪华清的时候,她笑得更高兴。
饭菜简单,夏日里以清淡为主,顾以柠盛了一碗汤,放在纪华清面前,“纪老师,吃饭。”
王姨听到这个称呼,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笑,“原来是个老师啊。”
肯定是宁宁的老师。
纪华清低声道谢,喝了碗汤,抓住机会问:“纪华明在哪里,景城吗?”
“你要去看他吗?”顾以柠低头搅着汤,眼尾一抹笑,“现在不适合,过段时间,你在这里住几日,熟悉下环境,我给你买些教辅书,早日融入教学生涯中,怎么样?”
“好,听你的。”纪华清答应。
顾以柠抿了口汤,鲜美的味道钻入喉咙里,有些痒。
她说:“楼顶上有游泳池,你想去玩儿,房里有泳衣,上回放在床上的那件。水是常温的,很舒服,过段时间,我给你找房子,不要拒绝,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教了我很多,没有你拉我,我现在大概浑浑噩噩。”
当年父死母不在,每个噩梦缠身的夜晚,她都知纪华清就在她的隔壁。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纪华清。
纪华清,三个字对她来说,比她的命还重要。
没人体会她的感情,她对纪华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她对她有敬佩、有爱慕。
但她没想到,她放肆的一回,就让纪华清消失了。
纪华清给她一个彩色的世界,她却让纪华清陷入旋涡中。
她的世界,再度成为灰白色的。
“顾以柠,你不欠任何人的,你说你的母亲犯错,付出了代价,你也在偿还了。放过自己。”纪华清抬起头,目光如炬,“你在你母亲身上明白这个道理,到了你自己身上,你不明白吗?”
“我喜欢你,我想与你过一辈子。不一样,我母亲不欠顾家的。”顾以柠反驳。
纪华清微微一笑,说:“我回去不是因为你,我想见我的母亲罢了,你那时太小了,喜欢与依赖是不一样的。我躲你有什么用,你不是第一个追求我的人,我不怕你呀。”
“是吗?”顾以柠不信,抿了口汤。
手机突然响了,她走过去,扫了一眼,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这个时候?”纪华清意外,怎么又是大晚上出去?
顾以柠说:“她们喝醉了,几个高管,都是女孩子,我去一趟,大晚上不安全。”
“我陪你。”纪华清站起身,略一紧张,脸就红了。
顾以柠抬手,恰好看到她脸红的一幕,揶揄道:“纪老师,越发害羞了。”
“别打趣我,要走赶紧走。”纪华清捂着脸,眼神有些飘忽。
“我喊司机过来。”顾以柠点点头。
顾以柠不是第一回半夜出去,但第一回身边带了一个人,纪华清坐在身边,她总觉得莫名心安。
她伸手,握着纪华清的手,对方没有拒绝,由着她攥在手心里。
有些情绪悄然变化,钻入心口里。
到了酒店,对方还没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景城首富时家的人,她正在与顾以柠的下属说话。她进去后,时序就看到了她,微微勾唇,“顾总,稀客呀。”
“你把我的下属都灌醉了,我还能怎么办呢。”顾以柠面上惯着得体的笑容,转头叮嘱纪华清:“隔壁有酒店,你去开房,一个个安置好,记住,别让她们回家,这个时候不安全。”
纪华清点点头,扶着靠门的一个女孩子先出去,侧脸轮廓落在了时序的眼中。
时序眼中闪过惊艳,顾以柠挑了个位置坐下,“时总哪里不满意吗?”
时家做房地产生意,这两年有不少商场,不过实体生意被网商冲击,直走地下线,地位飘摇。饶是如此,时家的地位依旧不容小觑,不是顾以柠可以比较的。
老牌与新型公司,是有很大的代沟。
时序是时家的掌权人,上面有几个三哥哥,她最小,可她牢牢掌握家里的权力。
两人重新坐下,时序打量对方,“换助理了?”
“不是,我朋友。”顾以柠坦然开口,“好看吗?”
时序点头。
“在追呢。”顾以柠挑眉,头顶的水晶灯将她的影子拉着气场,她的五官逆着光,精致极了,又蒙上一层阴翳。
时序眼里划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是很好看,顾总说想追的,肯定很幸福。你来了,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合同呢,好歹让我看一眼。”顾以柠起身去找合同,在桌上找到一份被遗忘的合同。
时序穿着长裙,A字型,贴着优美的曲线,修长的脖颈一串高定珠宝,透着禁欲感。
她像是清晨时分,带着露珠的白蔷薇,看似冷,娇艳欲滴的开放。
顾以柠看完合同,微微笑了,时序不解:“你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我定下的,不过我出了趟差,她们哪里不如您的意吗?”顾以柠反问对方,微笑面对,红唇勾出凉薄的笑。
时序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抿了口酒,“顾总来了,什么都不喝?”
“喝多少都陪你,说出你的想法,不然我明天没有时间的。”顾以柠露出抱歉的口吻,“我得去追女朋友。”
“怎么,还没到手?顾总好看又有钱,怎么会还没成功呢?”时序意外,眼里的情绪很淡,“追不上的话,看看我。”
顾以柠笑了,眉眼冷淡,“别开玩笑了,您身家多少,我不过闹着玩儿而已,我就是卖家电的。”
“是吗?我不觉得,顾总谦虚了。”时序不信她的话。
顾以柠笑着说:“我有病,该知晓我有疯病,这是我的底价。”顾以柠将合同摆在她的面前,端起面前酒,一口饮了,“所以,你再想想,我这个人呢,你也懂,我们不是第一回见面,也不是第一回合作,能让的肯定给你,你觉得呢?”
“再说这么点小生意,怎么让你出面了呢。”
时序叹息,“我想见你啊,听说你不见了,我就来找你了。我以为你惦记前任,怎么又追上新女朋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顾以柠笑了笑,“您签字吧。”
时序看到人来了,对方是坏的疯子,但有极致的诱惑,她的头脑就是极致的诱惑。顾以柠的脑子,是她羡慕的。
顾以柠跟随风向,搞科技、开网红公司,她的头脑,很稳。
时序大方签字了。
顾以柠收了合同,起身要走,时序端起酒杯,“跑什么呢?难得见一回,不醉不休。”
看着她手中的酒杯,顾以柠低声笑了,接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抱歉,她在等我了。”
时序说:“好好玩,玩过回头想起我,就回头。”
顾以柠轻笑,她的话,就像是一道钩子,普通人肯定被勾上去了的,但她顾以柠不同。
顾以柠是一个没心的疯子。
合同递给了下属,顾以柠叮嘱她;“别回家了,开间房自己休息,明天再回家,晚上不安全。”
“好的,顾总。”
顾以柠坐在大厅里,等着人来接她。
时序出来后,一眼就看到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个追女朋友的好机会,您赶紧走。”顾以柠故意露出慧深莫测的笑容,甚至嘘了下。
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里冷冰冰的,但她的笑容,很美。
纪华清来时,就看到她和对方在笑,慢慢走过去时,她又不笑了。
时序果断离开,甚至深深看了纪华清一眼。!
第 26 章 明天亲
纪华清回来就看到沙发上散漫不不羁的女人,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像是一层伪装。看过她,纪华清的视线就落在了时序身上。
纪华清不认识时序,也不知道时序在景城的地位,不经意一瞥,她就感觉出来,时序和程小姐、向云来都不一样。
时序临别一笑,像极了顾以柠平日里的笑容,散漫又冰冷。
或许,她和顾以柠,是同样的人。
时序的人走了,顾以柠才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散了,“回家吧。”
纪华清说:“我给她们开房了,叮嘱前台,她们醉了,送份醒酒汤,注意她们的安全。”
“好。”顾以柠点点头,脸色微红,面若云霞,明显是微醺状态。
纪华清:“……”
她就走了半个小时,醉成这样了?
纪华清不理解,伸手去扶她,她却推开她,径自走向门口。
酒店门口,最不缺的就是出租车,顾以柠伸手去招呼出租车,一辆红色的车子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时序张扬的笑容,门口的灯不太明亮,暗淡的光线里,顾以柠穿着习惯的国风衬衣,身量修长,面色以及脖子,乃至于锁骨,都是粉色的。
时序看着她,“送你?”
“不好。”顾以柠微笑着拒绝了,笑意浅浅,眼睫似沾染了水汽,很快就要落下,她看向身后的纪华清,“回家。”
此刻的顾以柠,看着极好欺负,就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白兔,卸下伪装。
时序歪头看着她,像是欣赏一副美人图,很快,有人扶着美人,搭上出租车,迅速离开虎窝里。
出租车的顾以柠闭上眼睛,眼睫轻颤,不知在想什么。
纪华清不出声,也不问时序是谁,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想知晓一个城市的发展变化,看着高楼大厦就知道了,繁华的商业街,拔地而起的高楼,一幕幕、一处处,都是时代的变化。
纪华清的记忆在慢慢改变,许多新盖的高楼代替原来的小区,这就是国家的力量。
夜下的景城,像是淬了毒,让人上瘾。
“纪老师,好看吗?”
昏暗中的人睁开眼睛,尾音上扬,像是提醒纪华清,你的身边还有人。
纪华清怔了下,回过头去,对方嘴角的笑意扩大,重复问她:“好看吗?”
纪华清说:“好看,诗词说,高楼起,耸云霄,玉砌琼楼凌风搏,今日的风光,足以载入史册。”
“纪老师说话还是那么好听。”
顾以柠有些头晕,听她念诗词,总有种回到课堂上的感觉。纪华清一堂课,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声音又是温柔。
像是一场梦,迷离又罪恶。
她说:“改日,我带你去玩,玩蹦极。”
她想玩蹦极,想和纪华清一起过去,跳入空中,释怀所有,只有面前的人。
纪华清听着她孩子气的话,脸上的笑容深了深,没在意她的醉话。
出租车停下,顾以柠推门下车,走了两步,呼吸新鲜空气,她又回头看着纪华清:“你没有问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纪老师,你应该问的。
纪华清收了手机,站在她的面前,眼皮不由一跳,目光追随着声音落在她的唇角上。
纪华清问:“那个女人是谁?”
“时序,时家的人,你知道景城时家吗?”
“不知道。”纪华清摇首,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富人的事情,所以,刚刚那个女人姓赵还是姓时,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有一点,她知道,今晚时序是冲着顾以柠去的。
不得不说,顾以柠很得人喜欢。
顾以柠说:“时家在两千年初就看好房地产生意,大赚了一笔,如今,不景气了,转而看向科技,所以,想和我合作。但我拒绝了,我知道一旦她入股,我就会失去控制权。我不想,我拒绝了,时序这个女人,很可怕的。”
“你在夸赞她?”纪华清察觉她的语气,和提起程清棠时不一样。
顾以柠笑眯眯地看着她:“是欣赏,就像你,欣赏周荟的数学教学能力,你懂吗?欣赏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你见了时序,很高兴?”
“不,我喝两大杯白酒,酒精作用,我很兴奋。”
顾以柠站在她的面前,呼吸都带着酒精味。
纪华清静静地看着她,感觉有些异样,顾以柠的高兴,不仅仅是来自于酒精作用,有一部分是因为时序。
时序于她而言,是有些不一样的。
站在月下的女人,清冷又疯狂。
纪华清说:“下回少喝些。”
“你应该些,烟别抽了。”顾以柠肆意笑着,眼底澄澈,似在发光,没有之前的凉薄。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纪华清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快乐,她走上前,两人只距离一步,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醉了,我就可以趁机亲你。”
顾以柠直接说了出来,踏出一步,也是她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步,紧紧凝着纪老师的五官:“我想亲你。”
顾以柠的眼神一点点收紧,眼中带着迫切与欲.望。
她醉了,她觉得,她可以胡来。又或者,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总之,她很兴奋。
纪华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感觉到了一丝乐趣,说:“我可以拒绝的。”
“你心里想拒绝吗?”顾以柠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我哪里不好吗?我没有病,我有很多钱,我这么好看,哪里不如你的意?”
她像个孩子,胡搅蛮缠。
纪华清的笑,带着几分宠溺,就像当年去网吧找她,愿意陪着她一起疯一起闹。
她说:“你很好看,你身上没有缺点,你很抢手,程清棠喜欢你、陌生女孩可以盯了一段时间,时序也喜欢你,你很受人喜欢。”
“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顾以柠倔强地盯着她,眼神晦涩暗沉,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勾了起来,“为什么不喜欢?”
她有些疯。
纪华清说:“你现在,很迷人。”
顾以柠不动声色地倾身看过去,对上她的眼睛:“那、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纪华清拒绝了。
顾以柠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就在快要浪潮快要淹没她的时候,纪华清指着头顶上的摄像头,“这里有摄像头。”
顾以柠看了上去,低头去找东西:“我砸了它,我明天去找物业赔。”
有钱又任性,纪华清笑了,说:“你可以回家去亲。”
“不,我喜欢这里。”顾以柠低头还在找。
高档小区很干净,怎么会有大石头,顾以柠找了一圈没找到,拿出手机,拨通物业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她说:“摄像头关了,你在侵犯我的隐私!”
接通电话的是一个中年人,“您好,顾总,哪里的摄像头。”
哪里的?顾以柠扭头看了一眼,说:“我家门口的。”
对方卖力解释:“顾总,那个摄像头不在我们物业范围内,是您私人安装的,那时您老家来人闹事,您自己派人安装后,知会我们物业的,我们无权私自关了。”
纪华清笑得肩膀抖动,夺过她手机,“抱歉,她喝多了,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
顾以柠依旧和摄像头较劲,“我的,那我就砸了。”
“你拿什么砸?”
“手机砸。”
纪华清拿着两部手机,后退两步,“别闹,回家,先关了,明天亲。”
“我又不傻,今夜没有了,明天还有?你以为吃饭呢,一日三餐?”顾以柠犟着不肯走,仰首看着门口树上的摄像头,“我觉得它和我作对。”
“嗯,它和你作对。”纪华清附和一句,问她:“这个摄像头怎么关,你教我,我给你关了。”
顾以柠绞尽脑汁想了想,旋即摇首,“我忘了,家里有说明书,我去找说明书。”
她自己转身朝家里走去了。
纪华清扭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心里在想有没有回放的作用,明天拷贝一份。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王姨还在家里,煮醒酒汤,见到她回来后,哎呦一声,走过去扶着她,“你怎么又醉了,夫人知晓会不高兴的。”
“睡着了,她不知道,宁宁睡了吗?”顾以柠脱了鞋,歪歪扭扭丢靠着王姨,回头又看向纪华清,确认对方进来了,她才进去。
她进去后就倒在沙发上,看着头顶上的灯,眯了眯眼睛。
王姨走过去,拉她起来,“小祖宗,别在这里睡,我扶你回房间,这里空调凉,回屋去。”
王姨扶着顾以柠去二楼,回头同纪华清打招呼:“纪小姐,你替我看下厨房里的火。”
“好。”纪华清点头。
王姨扶着酒醉的人上楼去了,纪华清看着她们的背影,将两部手机放在了餐桌上,望厨房走去。
她转身的时候,手机‘叮’了一下,她下意识回身,看过去,是顾以柠的手机。
扫了一眼,页面跳出来‘时序’这个名字。
她没有看,转身进厨房。
王姨很快就下来了,纪华清回二楼,临走前,带上了两部手机。
顾以柠睡着了,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腿露出了外面。白皙的肌肤浸润在牛奶绒的毯子下来,她看了一眼,伸手给她盖好。
刚盖上去,她又踢了,修长的腿盖在了被子上。纪华清不给她盖了,将空调温度降低了很多,转身去洗澡了。
水声哗啦作响,王姨推开门,将醒酒汤端进来,“纪小姐,醒酒汤端来了,您让小柠喝了。”
“好,我记住了。”
王姨悄悄关上门,走了。
水声停止,纪华清走了出来,看着桌上的醒酒汤,上前去喊人:“顾以柠、顾以柠?”
纪华清提高了一点声音,床上的人真的醒了,挣扎着坐了起来,目光迷糊。
她的脸上浮现密集的汗水,脸色发红了,纪华清见她尚算清醒,小心询问:“你要去洗澡吗?”
顾以柠捂着头,呼吸粗重,“我有些头晕。”
随后,她又躺下了,显然是晕得不轻,后劲上来了。
纪华清拿着醒酒汤,不知所措,唇角动了两下,许是对自己开口:“不喝就算了,睡一觉就好多了。”
晚上睡哪儿呢?
纪华清将醒酒汤放回原位,看着一张大床,顾以柠睡了一半,她倘然地躺下来。
不是一条毯子。
纪华清闭上眼睛,身侧动了动,她紧张地屏住呼吸,对方没有靠近。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对方是热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是热得随时会醒。
纪华清又调低了空调温度,已然没有睡意。
她坐在飘窗上,看着夜景,小区的路灯很亮,恍若诗词中的一盏盏夜灯,灯火如星,连成一片,璀璨夺目。
纪华清阖眸,感觉夜景下的静谧,也感受了科技的进步,这都是她不敢想的。
她坐了许久,欣赏夜景,到了后半夜,床上的人醒了,打开灯,睡眼朦胧,她看向窗台上的人。
窗台下晃悠的双腿停了,她走过去,看向外面:“你半夜不睡觉,看什么?”
纪华清像是被人抓包一样,有些羞耻,“你醒了,醒酒汤凉了。”
“不喝了,我去洗澡。”顾以柠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对方羞红的脸上滑过,又停下来,“你很热吗?”
不等纪华清回答,她自顾自回答:“温度有些高,是热。”
她又走了,纪华清苦笑不得,歪头看着她的背影,走路晃晃悠悠。
“顾以柠,小心点。”
顾以柠不知有没有听到,进入浴室了,玻璃变了,掩盖浴室里的一切。
纪华清靠着飘窗,听着水声,身体与灵魂都沉浸下来了,她抿唇笑了。
她沉浸在水声中,脑海里浮现顾以柠雪白的肌肤,她忽而醒神,自己在想什么?
她站了起来,脑海里的人影挥散了,她蒙着毯子躺下了。
水声停止了,过了很久,身侧之处,深深陷了下去。
顾以柠换了一身衣裳,躺下后,拨开纪华清脸上的毯子,“你冷的话,我调下空调温度?”
“不用了,睡吧。”纪华清背过身子,语气淡漠。
顾以柠也累了,合眼就睡了过去。
****
早上,宁宁的声音很大,吵醒了顾以柠。身侧的人也醒了,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顾以柠没心思与她对视,匆匆走下楼。
小公主站餐椅上,穿着蓝色的公主裙,嘴里念叨着:“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妈妈做的三明治。”
“小祖宗,你妈还没醒,你小点声,我给你做。”王姨伸手将小公主拉下来。
顾以柠揉着额头,精神不济,“王姨,我给她做,你给她收拾书包。”
宁宁从餐椅上冲下来,冲到顾以柠面前,伸手抱住她:“妈妈,我好想你,你昨晚回来的吗?”
“嗯,快别抱了,你要迟到了,我给你去做。”顾以柠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快松手。”
纪宁宁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扭头看到纪华清,“纪阿姨,你也来了。”
纪华清看着那张稚气的脸,粉雕玉琢,一身公主裙,脸上洋溢着喜色,可见她生活得很好。
她想起顾以柠的话:我的财产,都是给宁宁的。
这句话代表着顾以拧不会结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彻底将纪宁宁当做自己的孩子。
纪宁宁乖巧地坐在餐桌前,抱着牛奶喝了一口,她问纪华清:“纪阿姨,你是我妈妈的下属吗?”
“不是,我是她的老师。”
“你教什么?”纪宁宁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文还是数学?”
“语文。”
纪宁宁张了张嘴,眼神带着怯弱:“班主任吗?”
小孩子都怕班主任,其他学科的老师可以有说有笑,班主任就不一样了,几乎每个时刻都板着脸。
纪华清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端详她的小脸,“我管我的学生,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不会管你呀,你怕什么呢。”
“对哦,我不是你的学生。”纪宁宁发生笑了,门牙漏风,也不耽误她笑得开怀,“纪阿姨,你的学生乖吗?”
“我是教高中语文的,我的学生十五六七岁,比你大了很多,她们都很懂事,算不上乖。”纪华清放缓语气,“你的大哥哥大姐姐,你在路上看到她们,觉得她们乖吗?”
纪宁宁眨了眨葡萄般的大眼睛,有些迷惑,随后笑了,“我没有大哥哥大姐姐,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她说她的爱都给我,让我做最幸福的小公主。”
纪华清怔了,这样的保证,意味着顾以柠将孤独终老。
“那是你妈妈喜欢你。”
“那是自然,我妈妈最喜欢,我也喜欢我妈妈。”纪宁宁高兴地眯了眼睛,眼前一亮,顾以柠端着一份三明治走了过来,放在她的面前,“早上起来不准大喊大叫,奶奶睡眠不好,不准吵她。”
纪宁宁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我下回改。”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高兴得歪歪脑袋。
顾以柠转身走了,“我去看看奶奶。”
上了二楼,她悄悄打开母亲的门,对方还睡着,她又关上了门,退出去。
司机来了,就在楼下,催着王姨,“要迟到了、迟到了,快一点。”
王姨抱起纪宁宁,拿上书包,就走了。
“妈妈,晚上等我回来。”纪宁宁不忘冲着餐厅呐喊。
纪华清笑了,冲她挥挥手:“我帮你盯着她。”
“那你们晚上去接我放学,好不好……”
人已经出了玄关,纪华清追出去,看到王姨将人塞进车子里,司机送纪宁宁去上学。
纪宁宁的一切,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她的生命里有了顾以柠,将会一生富贵。
车子消失了,王姨回头,同纪华清笑了,“纪小姐,宁宁喜欢磨蹭,平日里很乖的。”
“我知道,她很乖。”纪华清失神,顾以柠对纪宁宁的爱,究竟来自哪里。
她好像清楚,又好像糊涂。
就像她不明白顾以柠为何走不出来。
回到餐厅里,王姨询问:“纪小姐,早上还有牛肉面,吃吗?”
“吃,谢谢。”纪华清道谢,转身回二楼洗漱。
推开门,顾以柠坐在飘窗上,手中拿着根烟,缥缈的烟雾中,她看向纪华清。
似乎,顾以柠掐灭了,跳下来,说:“我今天去公司,带你去看看。”
她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
“宁宁让你放学去接她回来。”纪华清恍然没有看到她手中的细烟,“我想去一中。”
“不适合。”顾以柠拒绝了,“可以去周荟的学校看看,对了,机器人选了吗?”
“白色的。”
顾以柠点点头,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你洗漱,衣服、我让人给你送些过来。”
“顾以柠,纪宁宁的生活,你都安排好了?”纪华清抿了抿唇角,“她的路,我觉得我可以出力。”
“等她成年。眼下不适合,她现在很好,做个快乐的小公主,不好吗?”
纪华清望着面前的顾以柠,感觉她的生活被摧毁得四分五裂,纪宁宁是纪家的孩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张了张嘴,顾以柠眼底涌现几分凉意,“你想出力,是想抚养她,做个单亲妈妈?还是单亲姑姑?”
纪华清无奈,“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没有必要气馁,你只是不适应,你还年轻。”
顾以柠笑着安慰,“不必逞强。”
纪华清低低地嗯了声。
“不过你可以照顾她,可以说你的身份,你是她的姑姑。这是你的权利。”
“顾以柠,谢谢你。”
顾以柠略眯了眼睛,表情变幻,朝前走了一步,眼中清明,她说:“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谢谢这个词。”
纪华清说:“谢谢两个字,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言辞,实际上,没有任何作用,对吗?”
“说谢谢的是你,说没有作用的也是你,纪老师,你何时这么矛盾了?”顾以柠眉眼紧锁,“你是不是很矛盾,想着以身相许?”
纪华清被逗笑了,眉眼弯弯,“我觉得你现在,像是一朵淬了毒的红玫瑰。”
“那你愿意摘下来吗?”顾以柠卸下冰冷的外壳,露出几分柔软的姿态。
纪华清眸色一暗,说:“想摘。”
顾以柠诧异,昨天她还拒绝了,今天就改变心意了?
为了纪宁宁?
顾以柠的眼里掠过一丝冷意,这些年来的优越和高傲,让她不愿低声下气,但面对是纪华清,她愿意伏低做小。
她很快冷静下来,走近一步,捏着对方的下颚:“你昨天拒绝我了。”
纪华清不喜欢这样的姿势,握着她的手腕,尾指擦过她的手腕内部的嫩肉,“昨天拒绝你的是纪老师。”!
第 27 章 过往
顾以柠的举止中透着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冷情、高傲。纪华清恍若认识了另外一个顾以柠,相似的五官,不同的性子、不一样的事情处理方式。
唯独能让纪华清熟悉的便是她心中更深的爱。
纪华清比任何人都清楚,顾以柠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她反握着顾以柠的手,吓得对方,不知所措。
纪华清松开她的手,俯身坐了下来,看着她:“我说过,拒绝你的是纪老师。”
顾以柠懵懂,她还是不能理解这句话,很快,她做出决定,佯装打电话,落荒而逃。
纪华清笑了,走廊里传来顾以柠的声音:“我上午带你去买衣服。”
她跑了。
与时序那样的女人都可以直面的人,竟然逃跑了。
纪华清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在面对这个社会,她又多了几分底气。
****
早上吃牛肉面,大块的牛肉放在碗面上,散着浓郁的香味,让人口味生津。
纪华清坐下来吃面条,顾以柠的那碗摆在面前没动,她在玩平板,眼睛被屏幕的光隐射冷厉的光。
王姨催促声又来了:“小柠,面条时间久了,不好吃,你等会再忙。催完小的,催大的,我口水都快说干了。”
纪华清下意识敲敲桌面,“顾以柠。”
这一个潜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顾以柠,骨气里的潜在意识让她快速放下平板,咬了一口面条。
咀嚼的间隙里,她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学生时代,干嘛怕她的敲桌。
她抬首,纪华清处于迷茫中,还没有反应过来。
果然一个动作,不仅刻入顾以柠的骨髓里,就连纪华清都是下意识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继续吃面条。
无声沉寂。
顾以柠不喜欢早起吃油腻的食物,忍着不适吃完了面条,随后上楼走了。
到了二楼,就进入卫生间,全吐了。
收拾好自己,也顺便收拾好卫生间,下楼的时候,司机回来了。
顾以柠回到景城后就有自己的司机,不再用宋明瑶。司机询问今日的行程,顾以柠随口说了个地名,他便走了。
纪华清站在鱼缸前喂鱼,顾以柠说:“我给你推个软件,你自己去买些教辅的书,网上支付很快的,估计两天时间就会到。”
“你陪我去书店吧。”纪华清首次提了要求,“你忙吗?忙的话,你自己回公司,我自己去买。”
顾以柠有些犹豫,下午开会,她想了想,说:“下午我让宋明瑶陪你。”
“也可以。”纪华清笑了,“顾以柠,我想知晓现在教师薪资是多少?”
“周荟的学校薪资很高,有晚自习,时间长,班主任的工资更高。”顾以柠脱口而出,“你过去,自然可以更高。”
纪华清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那有8888吗?”
她知道,顾以柠的经济状况,一个8888在她眼里,压根不算什么。
顾以柠说:“肯定有,两个都不止,她那个学校制度和外面不一样,老师教学生,也为了自己,规矩很多,但福利真的很好。”
纪华清又问:“现在的房价呢?”
顾以柠头疼,“看你要哪里的,价格不一样的。”
“一般的呢。”
“景城比杭城略高一点,我给你推个链接,你自己看。”
“我什么时候可以买得起房子?”
顾以柠愣住了,继而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顾以柠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我养你’,这三个字对于纪华清而言,就是轻视。
纪华清不喜欢,她也不会去说。
纪华清似乎接受眼前的事实了,“我得努力买房子了。”
“你可以先攒首付,再去贷款。”顾以柠给出一个选择。
两人对视一眼,纪华清挑眉,露出明朗的一面,“纪华明欠债了吗?”
“他的事情,我不清楚。”顾以柠说,“我只管宁宁的事情。”
纪华清不问了,回房间换衣服。
九点的时候,司机开车,在一间店门口停下,店长迎了出来,“顾总。”
纪华清的意识里,以为买衣服去商场,看着店长的架势,这里不像是商场这么简单。
她跟随顾以柠进去,店内布置偏欧式风,她没有左右去看,跟着顾以柠在沙发上坐下来。
店长笑着与顾以柠套近乎,“这两天添了些高定样式,你要看看吗?”
“我不看,你给她看。”顾以柠指向纪华清,自己打开了手机,看见程清棠发的消息。
程清棠:【你离开杭城了?】
顾以柠回她一个嗯字。
准备进入公司群的时候,又跳出来一条消息,是时序。
时序:【程家想将女儿嫁给我侄儿。】
顾以柠愣了会儿,身边的纪华清进入试衣间了,她随手回了个嗯字。
杭城程家这两年走下坡路,程家想攀着时家,不是什么惊人大事,但是程清棠是弯的,程家不知道,还是时家不在意?
顾以柠又打出一句话:【程家女儿是弯的,和你一样。】
对方回她一个微笑,【我拒绝了。】
拒绝了还来告诉她?
顾以柠掐灭手机屏幕,有点闲,店长将平板递给她,“您的女朋友?”
顾以柠没有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她是顾客,来买衣服,不用在意柜员的脸色。
屏幕里有几套裙子,都是一样一件,独一无二的。
她扫了一眼,说:“送去我家。”
店长笑了,“好的。”
纪华清出来了,身上是自己的衣服,显然不满意,店长上前,又推荐几款。
顾以柠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时序。时序似乎很闲,接连发了几条。
【程家的资金出了问题,找了补救,没有找你吗?】
【程清棠找了我,昨晚找的】
【她想和我结婚。】
顾以柠眼眸略眯了下,唇角勾了起来,冷白的面容上涌现几分嘲讽,远处的纪华清拿着衣服,看到了她的表情。
纪华清低头与柜员说了几句,随后走回沙发上。
“不喜欢?”顾以柠抬头,嘴角的笑来不及遮掩。纪华清点头。
顾以柠让柜员将平板拿过来,递给她:“你看看,自己挑,都不错的。”
“你笑什么?”纪华清接过平板,扬眉看着她的手机。
顾以柠将手机递给她,“自己看。”
纪华清不意外她的动作,自然地接过来,看了一遍,豪门联姻是正常的事情,但程家似乎走投无路了。
“那天她不是说让利多少来着?”纪华清疑惑,小姑娘这么任性?
顾以柠笑了,面上肌肤细腻到看不见毛孔,歪头看着身边的人,“所以我不信。”
纪华清将手机还给她,继续看屏幕选衣服。
顾以柠将时序当做了八卦来源,抱着手机笑个不停,纪华清选了几件,见她笑得肆意,不觉好奇,“你很高兴?”
“八卦而已。”顾以柠掐灭了手机,和她分享快乐:“时总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装得高冷。”
纪华清难以评判,在柜员的推荐下试了几件,也选了几件不同款式的衬衣,她没有看到价格,但她知道,必然不菲。
顾以柠点头,眼看着时间不早,她要走了,告诉店长:“送去我家。”
说完,她就牵着纪华清的手,离开店里。
进入车里,纪华清转头看向店面,门关上了,刚到中午,就关门了?
似乎知道她的疑惑,顾以柠开口解释:“她们的店每天只接待一位客人,提前预约,一整天,她们都只服务一位客人。”
纪华清靠着真皮座椅,整个身子发麻,她笑了,说:“我几个月的工资可以还清?”
顾以柠:“我高三学费还是你出的,要不要还你?”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车子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停下来,一亮黑色的宾利停在一边,宋明瑶朝着她们摇摇手。
纪华清下车了,顾以柠朝她挥挥手。
两人分开了。
这是重逢后第一次分开,顾以柠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对方,眼中闪过不舍。
司机不懂她的想法,一脚油门,直接开走了,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下车后的纪华清进了宋明瑶的车,第一句话就是:“送我去周荟的学校。”
“不吃饭吗?”
“请你去吃食堂。”
宋明瑶疑惑地偏了偏头,“顾姐知道吗?”
纪华清低头打字,随口回一句:“你可以告诉她。”
宋明瑶没有说话,掉了个车头,朝学校开去。
学校在郊区,占地广,车子报备后才得以进去,一路朝办公路开去,在门口停下,周荟等了半天,一身工作服,气质冷厉。
两人见面,直接去校长办公室,宋明瑶去停车。
“你怎么会来找我,不是说再过段时间吗?”周荟奇怪,余光瞥见好友的五官,乌发雪肤,显得极为年轻。
纪华清开门见山:“我想知道顾以柠十五年来发生的事情。”
“你先告诉我,你与前几天杭城机场被封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进入办公室后,周荟将门反锁了,面色凝重,“我听到许多小道消息,很疑惑,看到你,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纪华清看着好友的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对,你说对了,但不能说,同飞机的人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周荟冷静下来了,“我明白了,你不是从缅甸回来的,你的那架飞机降落后,就是2024?”
她又说:“你接受检查吗?”
纪华清点点头。
周荟沉默,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又问:“户口办了,身份证有吗?"
纪华清还是点头。
办公室内的空调温度很低,低得周荟发冷,她笑了笑,“顾以柠十年前自杀过一回,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我送去了医院,没什么事儿。你跟她相处了两年,她的性子,你清楚,倔得跟头驴一样。”
纪华清皱眉,心里堵得厉害,面上保持冷静,“后来呢?”
“宁宁今年一年级,八岁了,那年,纪华明结婚。她去了,作为补偿,她送了一套新房。那时,她创业已有成效,听说不错。但她自己是租房住的。”
周荟轻轻笑着,“我帮你盯着她,她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房子还引起了你弟媳的怀疑,怀疑她和你弟弟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后来,顾以柠承认喜欢你,也说你因为她而去。你弟媳为此敲诈她一笔钱,她问我借钱给了。”
纪华清想起顾家的事情,顾以柠敢反对,到了纪家,她就默认了。
“后来,因为你弟媳,她太优秀了,让你弟媳感觉到危险,逼着纪华明从公司脱离出来。你那个弟媳,手段高。”周荟夸赞一句,“你弟媳借着你的名义,想要入股我的学校,我拒绝了。”
“纪华明新开一间公司,没过两年,就崩了,你弟媳卷走账面上的钱,抛夫弃女。纪华明知晓我不生孩子,将宁宁送了过来,我是不生孩子,但我没有时间养啊,顾以柠知道后,抱走了孩子。不过有了宁宁后,这个疯子安静下来了。”
纪华清静静听着,顾以柠从她父母出事后,性子就变了,变得叛逆,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
她看过顾以柠之前的舞蹈视频,身段柔美,一颦一笑,都很完美。
“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那年,航空公司赔了钱,确认死亡。”
纪华清有些燥热,额头生出汗水,对面的周荟撩起眼皮,说:“你很幸运,又很不幸。”
“滚。”纪华清开口骂人了,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想要走,周荟喊停她:“你和她,怎么收尾?”
纪华清沉默,但又坐了下来,空调的冷空气让她感觉很舒服。
周荟给她倒了杯水,望着她的眼睛:“你喜欢她吗?”
纪华清抿了口水,没有回答,抬头打量她的办公室,“你的办公室大多了。”
“你别提,我特地选了一间大的办公室,舒服多了,我们当年挤在一间办公室,难受死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给你安排一个独立办公室。”
纪华清笑了,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纪华明什么时候出来?”
“不清楚,我没问,都是顾以柠在打点。”周荟的脸色微微变了,“眼下,你不适合去见他。你想要宁宁的抚养权吗?”
宁宁当时是没有亲人,纪家父母年纪又大了,纪华明的事情从头至尾都瞒着,对他们就说儿子媳妇去了国外,孙女留下了,顾以柠接过去照顾。
纪家父母很喜欢顾以柠,甚至觉得她比儿媳靠谱,隔三差五就会去看孩子。那时,宁宁是放在杭城养的。五年前,纪家父母先后去世,顾以柠将孩子带回了景城。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不必记挂,不过你还是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为好,熟悉环境,等你恢复好了,来我学校。”周荟极力安慰她,过去那么多年了,她早就走了出来,就怕纪华清想不开。
她顿了顿,又说:“你还有宁宁。”
还有亲人呢。
纪华清靠着沙发,懒懒散散,脸色很差,周荟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周荟安慰她,说“要不要做一套今年的语文高考试卷,放松一下。”
纪华清勉强的笑了,“给我一套,我回去做做看,看我能得多少分。”
周荟说:“我给你发一份,顾家有打印机,你回家打印一份。”
“好。”
周荟又问:“你想好怎么处理你和顾以柠之间的事情了吗?”
“她有更好的选择。”纪华清颓靡,今日的顾以柠,不是她可以高攀的,亦或者说,她和顾以柠不在同一个阶层。
周荟纳闷,“你是知道了什么?”
纪华清说:“程清棠、时序。”
周荟笑了,问她:“吃醋了?”
纪华清微怔,脸色微红,低头说:“你想多了。”
“顾以柠看着薄凉,我知道,她是最重情义的人。”周荟淡淡一笑,“你只叫得上两个人的名字,我知道的,何止两个人啊。很多很多,她好看、有手段有能力,有钱的喜欢她的能力,没钱的喜欢她的钱。你说,她不讨人喜欢吗?”
纪华清开始坐不住,起身要走,周荟说:“我请你去食堂吃饭,重温下过去的生活。”
“好。”纪华清答应了。
****
顾以柠去接了宁宁回家,路过商场,她要买手办,耽误了些时间。
回到家里,书房里传来声音,她开门进去,就看到纪华清站在打印机前,手足无措。
顾以柠靠着门,懒洋洋地开口:“你在打印试卷吗?”
听到冷冷的声音,纪华清轻轻一颤,转头看去,那人站在门口,修长的腿轻轻晃着,带着几分散漫。
她唇角上的笑,让人如坠冰窟。
“你以前笑起来,暖暖的,现在笑起来,很凉。”纪华清低头看着打印机,“你帮我打印下。”
“你的手机连上打印机了吗?”顾以柠迈腿走了进去,示意她将手机拿过来。
连上打印机,几乎一分钟的时间,打印机开始工作,一份语文试卷打印好了。
纪华清惊讶,脸上带着笑,像是见到了新奇的东西。
顾以柠从打印机下抽出试卷,“今年的高考试卷?”
“对,我想试试自己的水平,你要试试吗?”纪华清接过试卷,笑着邀请她一起做。
顾以柠看了一眼,说:“这些诗词,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做。你做吧,我陪你,我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
她将试卷放在桌上,铺展开,又拿了黑笔,递给她,自己则打开电脑。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书房里静谧无声,一只手推开了门,看见里面的人后,懂事地关起门。
笔尖擦过纸卷,刷刷作响,顾以柠遇到难题,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伏案书写的人身上。
一瞬间,她恍若回到高三,她们也是在书房里,她做试题,她做教案。
那样的时光,回来了。
顾以柠抿唇,轻轻地笑了,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回到学校,继续她的教学生涯。
纪华清,是一个很好的人民教师。
她静静的看着,眼中带着满足,情绪高涨,她得到了满足。
半个小时后,纪华清停笔,除了作文,她都写完了。
对了一遍答案,纪华清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
这时,门外响起宁宁的声音:“吃饭了。”
顾以柠收回视线,关上电脑,打开门,纪宁宁抱着她的新的手办,站在门口,变脸似的看着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写,老师还没来呢。”纪宁宁撇嘴。
顾以柠没时间管孩子,特地请了家教,每天晚上过来督促纪宁宁写作业,风雨无阻。
三人下了楼,顾母陆曦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手机,若有所思。
宁宁悄悄说:“奶奶坐了很久了,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你为什么不写作业,喊奶奶来吃饭。”顾以柠拍拍宁宁的小脑袋,“放下手办。”
纪华清跟着下来,看着祖孙两人,顾母看到宁宁后,灰败的脸上露出笑容,祖孙二人笑作一团。
家里添了一个人,气氛就变了,顾以柠会说笑话,哄着老的,又逗弄小的。
吃过饭,家教老师,纪宁宁唉声叹气地跟着老师上楼。纪华清摸摸她的脑袋,她冲纪华清做了个鬼脸,“我写完就没有了。”
顾以柠去顶楼泳池了。
纪华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王姨提醒她,顶楼浴池。
王姨递给她两杯果汁,“小柠喜欢喝鲜榨的。”
纪华清接过果子,走到顶楼。
顶楼的灯全都开了,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清晰地看到水下的影子。
四肢灵动,如同鱼儿一般,肌肤在水下依旧显得很白。
纪华清将果汁放下,水下的人便钻了出来,站在楼梯上,泳衣显出单薄的脊背,曼妙的身形显露无疑,瓷白的肌肤仿若从牛奶浴中走了出来。
纪华清偏过脸,发红的脸颊被阴影笼罩,她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了下来,上空是一层玻璃,抬头就可以看到夜空。
她像是一锅冰冷的水,慢慢地被顾以柠这些干柴烧得翻滚。
她坐下,顾以柠就上来了,“你没拿泳衣上来吗?”
“我不下去。”纪华清抬头看着夜空,故意不去看她。
偏偏顾以柠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你是觉得泳衣太露了吗?”
纪华清没说话,依旧抬头看着天。
顾以柠笑出了声音,纪华清转头看着她:“你笑话我?”
“对,笑话你。”顾以柠坦然承认了,“你很有趣。”
纪华清被激怒了,站起来,走近一步,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上去。
光撒满了身上。!
第 28 章 送花
纪华清不是柔软无力、没有脾气的女人,相反,她极有主见。
顶楼的灯,如同月光,紧紧地将两人笼罩在一起。
顾以柠身上裹着的毯子缓缓地掉在脚畔,她伸手,握住对方纤细的腰肢。
她的触碰,似一种激励,如同高考最好的宣誓,激励纪华清,加深这个吻。
纪华清的耳朵,在光线中,慢慢地红了。
她咬着顾以柠的唇角,一点一点,辗转深入,慢慢地掌控对方的呼吸,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顾以柠被她逗得心情发颤,意乱情迷中,早就分不清谁更主动些。
纪华清从悸动中挣扎出来,目光所及,触碰到水面上相拥的人影,暧昧的姿势,亲密无间。
她想松开,可后腰的手堵住了她的退路。
唇角微疼,顾以柠在咬她,惩罚她的分心。她眉眼紧锁,呼吸彻底乱了。
顾以柠似乎很会,拥着她,一点点掌控她的节奏,勾得对方情不自禁的继续。
纪华清乱了,彻底乱了,呼吸急促,顾以柠幽幽地松开她唇,但没有松手,抵着她的额头,瓷白的脸颊上染上红晕。
“纪华清……”
纪华清三字,像是一个魔咒,控制着顾以柠。
纪华清握着自己后腰上的那只手,轻轻推开,后退一步,瘫坐在秋千上,双眼迷离。
刚刚,太放肆了。
可心里却有极大的满足感,像是郁闷许久后,得到一种舒缓、发泄,顾以柠弯腰捡起浴巾,随意地披在身上,嘴角勾了抹笑,耐心地等她平复下来,道:“去试试吗?”
纪华清没答应,脸上带着潮红,像是跑了八百米一样。
顾以柠微微低头,散落的发梢扬起,拂过眼眸,她紧紧盯着纪华清,像是怕她会跑开一样,说:“我可以回去,你自己试试,没有人会看到你。”
纪华清抬头,眼中迷离消散,略一迟疑,顾以柠立即捕捉到她的情绪,是欲望。
“我先下去了,让王姨给你拿衣服过来,你放心,这里没有摄像头。”
顾以柠很果断,说完后就转身走了,没有给纪华清思考的时间。
纪华清坐在秋千上,仰首看着月明,心慢慢地沉静下来,她目前要做的事情,便是回到工作中。
活着。
****
顾以柠回到房间里,洗澡换了衣服,收拾好自己就去宁宁房间。
老师走了,陆曦给她洗澡,正在准备哄她睡觉。
“妈妈?”纪宁宁坐在床上,看到门口的顾以柠,险些跳了起来,“你来陪我睡觉吗?”
“嗯,我陪你,奶奶累了。”顾以柠微笑着走近,任由纪宁宁扑进她的怀中。
陆曦笑了,看着两人,也是很满足,不管如何,小柠有个女儿,将来也不愁没人养老。
陆曦是个传统的女人,相信养儿防老,所以,她对宁宁也很用心,让女儿没有后顾之忧。
“你陪她睡觉,我回去了。”陆曦说道。
顾以柠微微颔首,“妈,我给你约了新的医生,明天让小宋陪你去。”
“行,我知道了。”陆曦答应下来,治病的事情,她都是听话的,不会不配合。
陆曦走后,纪宁宁像八爪鱼一样挂在顾以柠身上,顾以柠将她放下来,两人躺在一起。
“最近上学,怎么样?”顾以柠询问她的近况,摸摸她的小脸,“同学相处,好不好?”
纪宁宁靠着妈妈,歪头看着她的下颚,“很好,她们都喜欢我,这个周六,我同学过生日,还请我去呢。”
“好,去玩玩,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顾以柠伸手关了大灯,只留床头柜上的暗灯,拍拍纪宁宁的后背,“我陪你。”
简单的三字‘我陪你’,足以让纪宁宁满足入睡。
哄睡着了孩子,顾以柠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纪华清下来了,也洗了澡,正在吹头发。
她敲门走了进去,对方穿了睡衣,长发湿漉漉,她靠近,伸手接过吹风机。
纪华清有一瞬间的发愣,目光落在镜中顾以柠的身上,眉眼低沉,端庄清正,嘴角的笑没有了,添了几分认真。
此刻的顾以柠拿着吹风机,认真的眼神,像是面对一件绝美的雕刻品。
纪华清沉默,感觉她的手指穿过长发,落在头皮上,穿过肌肤,有些痒。
她没动,顾以柠没有说话。
头发吹得很干,风停下来的那刻,空气中透着尴尬。
顾以柠将吹风机放回原地,“睡觉吧。你明天想去哪儿?”
纪华清今天做的事情,宋明瑶不会不告诉顾以柠,但顾以柠回来后都没有再提,仿若没有发生过。
“我今天去见了周荟。”纪华清还是说了,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她,自己不说,显得很心虚,就像背着她做什么事情。
顾以柠闻言,情绪也没有起伏,说:“你和她说了飞机的事情吗?”
“不是我问,是她察觉出来的。”
“那你就在家里多待段时间,觉得闲了就出去旅游。你以前也想旅游的,可以四处走走。”
纪华清说:“你不是想蹦极吗?我陪你去?”
对方沉默了,纪华清转身,看向床上的人,对方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接,眼神碰撞在一起。顾以柠坐在床上,气质清高孤傲,可她眼中又带了几分讨好。
她这个人,很矛盾。
处置不好这种矛盾,就会很麻烦,成为她们口中的‘疯子’。
纪华清望着她,“不去吗?”
“去,等我两天,公司研发的项目已经有结果了,忙完这几天就好了。”顾以柠抿唇笑了,脸上的笑容吹散那份薄凉孤傲。
纪华清点点头,照旧在她身侧躺下。
两人都仰面躺着,中间隔着一臂距离,没有人越矩,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顾以柠闭上眼睛,突然,右手被握住了,她一颤,黑暗中,心险些跳了出来。
她望着空中,极力稳住呼吸,纪老师要做什么?
纪华清只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擦着手腕间的疤痕,一种莫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口。
顾以柠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她们靠得那么近了,近到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等不到对方的动作,她自己先开口:“你这么握着我,是什么意思?”
纪华清没有回答,手却没有松开。
顾以柠说:“你知道小说中最俗气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知道,你在玩火,对吗?”纪华清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她收了学生很多霸道总裁的小说,每回都被顾以柠趁机拿走了,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动不动就学着里面的俗气台词。
女人,你在玩火儿……
纪华清收回了手,对方追了上来,反握住她的手,道:“所以,你在玩什么?”
纪华清被逗笑了,笑得浑身发抖,“你脑子里还有那些小说情节吗?”
“睡觉。”顾以柠恼羞成怒,翻身用毯子蒙住自己的脑子,烦躁死了。
纪华清不笑了,放开自己,努力进入梦乡。
清早起来,顾以柠已经走了,王姨依旧和纪宁宁斗智斗勇,吵着要吃三明治。
王姨做的三明治,她还不吃。
王姨拿她没有办法,纪华清走了下来,敲敲餐桌,“纪宁宁,你想造反吗?”
“我……”纪宁宁偃旗息鼓,抓起三明治就往嘴里塞,“你和我们老师像极了。”
“因为我也是老师。”
纪华清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纪宁宁吃早饭。
有人盯着,王姨松了口气,询问纪华清:“纪小姐,你吃什么?”
“牛肉面。”
“行,我给您做。”王姨用围裙擦擦自己的手,笑呵呵地转身去了厨房。
纪宁宁吃着三明治,没等司机催就吃完了,自己拿起书包,穿鞋,出门上车。
纪华清站在门口,目送车子离开。
等她回来,吃完了牛肉面,顾母陆曦才揉着额头从楼上走下来。
“陆阿姨,早上好。”纪华清站在鱼缸前打招呼。
陆曦的脸色不大好,脸色有些发黑,纪华清放下鱼食走过去,“陆阿姨,你不舒服吗?”
“还好,老毛病了。”陆曦习惯了,见餐厅里没有人了,询问了纪宁宁的情况。
“司机接走了。您要不要去医院?”纪华清有些担心。
陆曦笑着摇首,“小柠约了医生,小宋送我过去,你今日有什么打算?”
纪华清说:“我买了些书,准备看看。今日不打算出门了。”
陆曦微微点头,朝厨房走去。
纪华清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拿起手机将她的情况,告诉顾以柠。
顾以柠许久都没有回她。
等到小宋来了,顾以柠才荟:【小宋送她去医院检查,肯定是为了顾家的事情,她不能受刺激。】
纪华清歪头看着她回复,眼前突然涌现黑影,宋明瑶站在面前,换了衣服红色的眼镜,妖媚了些,更显青春,少了些斯文败类的感觉。
“纪老师,你和我老板相处怎么样了?”
“有进展了吗?她和你表白了吗?”
“她表白,你答应了吗?”
“你可真八卦呀。”纪华清被她一系列的问题逗笑了,下意识将手机藏了起来,对方递给她一个快递信件。
是身份证来了。
宋明瑶靠着她坐下来,“说说嘛,我老板最近心情好了很多,今早时序约她吃早茶去了,你不生气吗?”
“难怪走得那么早,吃早茶?好吃吗?”纪华清若有所思道。
宋明瑶说:“明天让我老板带你过去试试,我要走了,陆阿姨等我了。”
宋明瑶像是来通风报信的,说了两句话后就走了。
家里就剩下王姨和纪华清。
纪华清打开信件,里面有一张身份证,她看着自己的照片,不由生笑了。
这个东西,证明了她的身份。
她是纪华清,是中国公民。
她将身份证收了起来。
刚收好,王姨在下面喊,她匆匆下来,是送货的,送来一个木桶样的机器人,和那天在酒店里里的不一样,它有显示屏。
顾以柠的电话刚好打来了。
“你要的送来了,它比宋明瑶还好用,去哪里都可以帮你,且不会透露你的隐私。”
纪华清看着胖嘟嘟的机器人笑了笑,王姨围着机器人转了两圈,说:“我在银行见过,还会说话呢。”
程序员教纪华清使用,很方便。
顾以柠的电话还没有挂,她看着电脑里的监控,凝着那个人影。
对面的时序敲桌提醒她,“顾总,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以柠回神,挂断了电话。
时序不满,“你在看你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没追上,她拒绝了。”顾以柠说。
时序惊讶,“你没追上,看不上你哪里?”
顾以柠回答:“哪里都看不上。你说的事情,你自己去办。”
时家想要收购程氏的公司,但时序一口吞不下,想要拉着她一起。不过,顾以柠没什么兴趣,一口吃不了胖子,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时序劝说她:“你不想打开杭城的大门?”
“时总,你打开就行了,如果资金不足,我可以借给你,按照银行利息给我就可以了。”顾以柠口吻淡漠,公事公办。
时序撬不开这道门,绞尽脑汁又劝了一番,顾以柠始终无动于衷。
时序不打算走了,看了一眼时间,“我请你吃中午饭?”
“时总,你已经在我身上耗了半天了,不如换一个人。”顾以柠无奈地笑了,给她一个名片,“去试试这个人。”
时家在景城是老牌家族了,人脉广,顾以柠是拍马也追不上的,但她的公司核心技术很强,吊打传统家族的时家。
但她对杭城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有些抵触。
时序拿着名片,思考了三五分钟,随后还给她,说:“合作伙伴有很多,我只信你。”
“为什么?”顾以柠抬首,不得不正视对面说一不二的女人。
时序看向她,真心实意道:“因为你没有野心,你不贪,不会染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以柠笑了,就为了这个理由?
她不信。
但她表面装作信了,陪时序演戏,“谢谢您的新任,但我真的没有兴趣,您换一个人。您的信任,让我受宠若惊,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陪着您这么赌,您找其他人玩儿。”
顾以柠看上去,笑容满面,可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她不想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勉强不了。
时序没有谈成功,失望走了。
她一走,顾以柠打开电脑,点开监控。
家里的程序员走了,客厅里只有一人一机器,她们相处得很愉快。
纪华清给它取了个名字,小小柠。
她问,它答,她对这个社会不了解,她问,它答,几乎瞬息就明白了,比百度还要实用。
顾以柠听着一声声‘小小柠’不懂,是哪个柠。
是顾以柠的柠,还是纪宁宁的宁。
监控里的纪华清乐此不疲,喊得不亦乐乎。
“小小柠,景城哪年开始迅速发展的。”
“小小柠,你是哪家公司的。”
“小小柠,我想知道这片小区的路况。”
“小小柠,有没有最新的高中语文教辅资料。”
“小小柠,你的市场价值是多少?”
顾以柠:“?”
她在干什么?
顾以柠关闭监控,嘴里骂骂咧咧,喊来下属开会去了,不听她的魔咒。
一整天,她的脑子里就剩下‘小小柠’三个字。
散会后,她接到母亲主治医师的电话,陆曦精神方面的问题很严重了,换了辅助的药,定时复查。
挂断电话后,顾以柠赶走下属,自己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待着。
许久后,她拨通了三叔的电话,“顾家有一半人的工作是我安排的,我可以随时让他们炒鱿鱼,我告诉你,你再敢去找我妈,信不信,鱼死网破,我没什么可怕的。不像你们,一大家子人,你儿子要结婚了吧?我可以找到你儿媳,将你前面那些女朋友找到聚在一起,搞一个批斗大会。”
“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以柠!你疯了吗?”对方在电话里咆哮,“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也是顾家的人,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你说得太简单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也见过我爸小三吧?”顾以柠轻蔑地勾唇,“三叔,我说过,不准打扰我妈,你们谁敢,我花钱让他活不下去。”
说完后,她挂断了电话,莫名烦躁。
前台敲门,捧了一束桔梗花进来,她看了一眼,前台小姑娘笑呵呵的开口:“顾总,您的话,时总送您的。”
“很好,送我办公室去。”顾以柠露出标准的笑容。
会议室的门关上,脸上的笑,瞬息就消散了。
桔梗花……顾以柠打开手机,网上定了束桔梗花,下单自己家的地址,写上祝福语。
等她回办公室打开家里的监控,客厅没有人了,一楼都没有。
大概回房间了,她对着客厅里的‘小小柠’问话:“小小柠,你主人呢?”
“二楼。”
二楼房间里没有监控,只有走廊里有。
二楼走廊里空空荡荡,显然是进入房间了。
顾以柠再度关了监控,看了眼时间,去接纪宁宁放学。
****
纪华清在书房待了半天,打印了很多资料,她将小小柠和家里的打印机连着一起,打印资料就很方便。
桌上摆的都是最新的高中语文教辅资料,和她以前看到的,有很大的出入。
她还是想做老师,这是她的梦想,既然可以继续完成,就不会半途而废。
顾以柠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书房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订书机装订的声音。
她敲了敲门,门内应声,她推开门,桌上摆的都是资料,小小柠就在旁边。
“你这是要去考研吗?”顾以柠打趣,看到机器人后,她开口:“小小柠,你这个柠字是哪个柠?”
小小柠:“柠檬的柠。”
就是顾以柠的柠。
顾以柠脸色沉了下来,纪华清十分坦然,背对着顾以柠:“哪里不对吗?”
“纪老师,你想捉弄我就直接说,何必指桑骂槐呢?”顾以柠抱着胳膊,瞪着小小柠,目光幽怨极了。
纪华清将整理成册的资料放在一起,转头看向顾以柠:“它说了,柠檬的柠,不是顾以柠的柠,你在异想天开吗?”
“你是语文老师,你博古通今,你说了算。”顾以柠转身走了。
纪华清抿唇笑了。
家里多了个机器人,纪宁宁围着它转悠很久,问东问西,一人一机器撞在一起,谁都不肯让。
纪宁宁被顾以柠宠得无法无天,家里人人让着她,遇到不懂变通的机器人,她忍不住埋怨一句:“它不让我。”
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只有程序代码,没有人情世故,也不会曲意迎合,自然不会让着纪宁宁。
顾以柠摸摸她的脑袋,“它是机器人,没有自己的想法,你和它计较什么。”
纪宁宁撇撇嘴:“行吧,我让让她。”
顾以柠笑了笑。
王姨捧了一束桔梗花进来了,递给客厅里的纪华清,“纪小姐,你的花。”
纪华清接过花,看向顾以柠,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顾以柠送的。
“谢谢。”纪华清收了花,闻了闻,在客厅里找了个位置,摆上了。
顾以柠接了个电话,晚上要出去,看向纪华清:“我要出去。”
正在插花的纪华清指尖一颤,平静地将花插进了水晶瓶里,顾以柠见她不说话,还是想问问她的意思:“我可以出去吗?”
“我说不可以,你便不出去吗?”纪华清语气淡漠。
她站在桔梗花前,侧影如玉,举止中透着岁月静好的完美。
顾以柠说:“你不同意,我就不出去,是程清棠的父亲来景城了。”
纪华清端详着桔梗花,目光淡淡,像是在看花,又像是在花中看人,情绪都掩在眼皮下。
“你今晚不出去,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吗?”
“没有,程家有事拜托我。”
“那就不出去。”
顾以柠笑了,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她明显一颤,夏日里衣裳料子轻薄,几乎是肌肤贴在了一起。
纪华清有些不适应,指尖不小心划过了花瓣,扯下来一片,落在脚背上。
那片花吸引了纪华清的注意力,她的目光缓缓下移,可腰间的那双手,让她的视线停了下来。
纪华清的呼吸微顿,她轻轻覆上对方的手,问:“会见到程清棠?”
“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顾以柠的回答含糊其辞。
纪华清笑了,“早上和时序吃早茶,晚上和程清棠吃饭,你的一天都很美好呀。”
顾以柠的呼吸僵住了。!
第 29 章 指甲
顾以柠早上离开的时候,天刚亮,她先去晨跑,遇到时序,时序约她说话吃早茶,并不是提前约的。
如果提前约,她肯定会告诉纪华清的。
时序约她的时候,纪华清还没醒。
难不成她把纪华清喊醒,说她出去吃早茶。
脑子有病!
“早上你没醒,晚上你可以不让我出去。”
纪华清回身轻轻拂开腰间的手,回身看着她,清冷孤高的美人,她说:“你去的话,程清棠是不是会哭哭啼啼缠着你。”
顾以柠望着她,轻声解释:“可能会。程家资金链出了问题,一笔资金可能会扭转困局,但我的项目和他们没有共同点,所以我不会投资。但程家的老牌产业和时家一样,所以今早时序找我,一起收购程家,我没答应。”
“所以,你很吃香。”纪华清说。
“不是我吃香,而是我不贪。我只有两个项目,第一就是绮落在的网红公司,第二,就是科技家电。我并没有跟风参与其他项目,程家从房地产业出来后投资很多产业,这才导致资金不足,陷入困境。”顾以柠坦然说。
纪华清算是明白一点,顾以柠是她们都要拉拢的对象,但她不会插手,无论是时序还是程家,都不会。
“那你今晚还要出去?”
“欠程总一人私人恩情,不好不出面。要不,你陪我?”顾以柠再度抛出橄榄枝,微笑着看着她,眼中盛满了光。
纪华清识趣,她若不让她去,就是故意胡搅蛮缠。
她答应了,“我去换件衣裳。”
昨日买的衣服送来了,她还没有试,正好去试试。
顾以柠挑眉,“我等你下来,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知道了。”
顾以柠坐在沙发等,顺便捞了小小柠,点开屏幕,查看历史,看看今日运行。
纪华清问的问题都是关于社会的,物价房价、还有这些年来的科技进展,她在努力融入这个社会。
她在努力活下去。
顾以柠看着屏幕,久久沉默,鲜活的生命,在她的眼前如花朵般绽开。
顾母陆曦走下来,看到女儿发呆,不由好奇,“你不吃饭吗?”
“今晚出去吃,对了,妈,今天怎么样?”顾以柠收回思绪,朝母亲露出一个笑容。
陆曦精神不错,今日见外人了,活动也多,显得精神就很好。
“还可以。”
顾以柠走过去抱住她,轻声撒娇,“妈,我给你报个老年辅导班,每天出去走走,心情会好很多,不要总是闷着自己。”
“过几天再说。”陆曦有些抵触出门见外人,见医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以柠亲昵地蹭着她,说:“别过几天,我这段时间在家里不走了,宁宁有我看着,你放心去玩你自己的。”
“你要结婚吗?”陆曦突然被她点醒了,“家里房间不够,要不要把儿童房改一下,宁宁也大了,不需要儿童房。”
“不用了,现在挺好的。”顾以柠低头,莫名心虚。
陆曦一眼就明白女儿的心思,不由笑了,“你高兴,人家会觉得委屈,到你家长住,连个房间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那、那就改儿童房,我找人来收拾,买床买衣柜,没有浴室,还得重新设计,我问问她的意思。”顾以柠被迫改口,“纪老师应该不会介意。”
陆曦说:“你是你,她是她,当年你一个人住,她为什么宁愿租房子也不搬来家里,就是怕说闲话。”
顾以柠低着头,有些不乐意,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不一样的。
“你不改的话,等她找到工作,就会搬走了,你要让她有归属感,懂吗?”陆曦耐心教导女儿,“你这霸道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
“改、我改性子,也改房子,我马上找设计师。”顾以柠缴械投降,热情地抱着母亲,“我听您的,您也听我的,出去走走,好不好?”
陆曦被她吵得头疼,“行行行,答应你,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别让人家感觉到委屈,她有驾照吗?有驾照就买车,追人家,不能小气,也别算计,不过,她也没什么值得你算计的。”
顾以柠听后,直接乐了,“妈,你这是全方位提醒啊。”
“我怕你又去闹自杀,我害怕了。”陆曦白她一眼,“你有宁宁了,将来有靠,你只要活着,好好结婚,我就去庙里烧香还愿。”
顾以柠被母亲说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老人家的思想太古板啦。
陆曦去餐厅了,临走前看了一眼机器人,“你以前怎么不给我买一个。”
“您以前没说喜欢呀,这个刚推出的,还在测试阶段。”顾以柠莫名冤枉,怎么还吃醋了。
陆曦走了,顾以柠试图解释,楼梯间传来声音,她又坐回沙发,继续摆弄机器人。
纪华清换了一身裙子,天青色礼服,贴合腰身,领口处微敞,精致的锁骨勾出浅湾,脖颈的肌肤也被天青色衬得白皙。
顾以柠眼中闪过惊艳,习惯了纪华清西裤衬衣,乍见这么贴身的裙子,过于明艳了。
顾以柠点点头,“走吧。”
上了车后,顾以柠说:“我妈让我给你买车,让你自己驾车出去玩儿。”
纪华清:“?”
顾以柠又说:“她还说给你安排房间,让你有归属感,和我挤在一起不合适,说你以后找到工作,就会搬走,让我改儿童房给你做卧房。”
纪华清:“?”
“真的是阿姨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
“如果是我意思,车已经停在门口,房间也已经改了。”
纪华清相信她说的话了,顾以柠是行动派,能用行动证明,绝对不会说废话的。
顾以柠懒散地靠着真皮座椅,冷眉冷艳,有种目中无人的姿态,比起和煦时,更令人惊艳。
她只是姿态冷,但不会做目中无人的事情。
“纪老师,你想要自己的房间吗?”顾以柠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纪华清说:“你在我家,有房间吗?”
没有。纪家房子就三个卧房,父母一间,姐弟二人一人一间,顾以柠过去,自然没有自己的房间。
但顾家不同,房间多。
顾以柠缄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她说完,就打开手机,划亮屏幕,找出设计师的联系方式,“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我让人给你出几个设计图。”
纪华清歪头看向车窗外,好笑道:“顾总,你现在和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有什么区别?”
屏幕上划动的指尖顿住了,顾以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很油腻吗?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做什么了?
“油腻?”纪华清不懂这个词,“霸道总裁和油腻有什么关系?”
顾以柠生气:“自己去百度。不会用词,就别瞎用。”
纪华清真的去百度了,看到解释后,抱歉地笑了,“对不起。”
顾以柠已经不理她了,她靠过去,唇角贴着她的耳廓,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坐直了身子,静静等着顾以柠的反应。
顾以柠几乎是第一时间捂着自己的耳朵,瓷白的脸颊上浮现绯红,她没有抬头,没有说话,只弯了弯唇角。
不生气了。
顾以柠收拾好情绪,转头看她,捕捉到她眼中的揶揄。
纪华清朝她眨眼,眉梢眼角里都是笑容。
顾以柠低头,心砰砰直跳。
纪华清的变化,肉眼可见,她觉得纪老师的变化,带着几分烟火气息,她不是圣女,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会为父母的离开痛哭,会为社会的变化高兴,处处透着鲜活的气息。
顾以柠眸光渐深,唇角弧度往下压了压,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她给周荟发去消息。
【她为什么拒绝我?】
周荟秒回:【拒绝你什么?】
顾以柠:【女朋友。】
周荟八卦:【你怎么问的?】
顾以柠:【纪老师,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周荟回了一个白眼,顾以柠疑惑,而此刻的纪华清兴致勃勃地看着车外景色,像是进入城堡游玩的小女孩。
周荟:【你应该问纪华清,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纪老师、纪老师、哪个老师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白痴啊。】
顾以柠被骂了一顿,豁然开朗,紧紧盯着屏幕,指尖用力到发白。
一个称呼错了吗?
周荟发出大段文字教她:【你不是18岁的高中毕业生了,你是公司创始人,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事负责任。她以前拒绝你,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也有可能是还没从‘老师’这个身份走出来。你一句纪老师,将她拉回十五年前,你是诚心表白的吗?】
顾以柠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厉害。
车子停下来了,到了酒店,纪华清推开门下车,顾以柠如释重负,掐灭手机,缓和情绪,笑着推车门。
程家父女先来了,在包厢里等着。
上楼的时候,顾以柠说:“你父母葬礼的时候,程总出了力,所以欠他些人情。”
原来私人的人情是因为她的父母?纪华清脸色煞白,源头还是在她这里。
电梯门开了,顾以柠突然握着她的手走进去,说:“我和你说个八卦,程清棠去找了时序,时序没答应。”
“没答应什么?”纪华清疑惑,脑子没转过弯来,她的话题隔得太远了。
顾以柠垫脚,靠到她的耳边,说:“自荐枕席。”
“她不是喜欢你吗?”纪华清的思绪被成功带偏了,前几日,程清棠显露出一副霸道的模样,要赶走她这个替身,转身就投向别人的怀抱?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像是迷途的小白兔,顾以柠很难不笑,“我知道她喜欢我,也知道她找时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你帮吗?”
“不帮,欠的人情还了就好,帮不起。”
纪华清以为她会帮的,记忆力的顾以柠,热血仗义,同学有麻烦,都会挺身而出的。
电梯开了,顾以柠松开她的手,先走了出去,她随后跟上。
出了电梯就看到了长身玉立的程清棠,红裙摇曳,长发披散在肩上,明艳动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顾以柠,眉眼弯了弯,可是很快,笑容停止,纪华清出现在顾以柠身后。
替身还在!
程清棠走了过去,“阿柠。”
听到亲密的称呼,纪华清几乎看向了顾以柠,很快,她又别开脸,电梯里的话,顾以柠表明了态度,说明她对程清棠,没有感情。
职场生意的事情,她不懂,所以,她选择冷漠旁观。
顾以柠没在意程清棠的称呼,径直进入包厢,纪华清慢了一步,程清棠拦住她:“我以为你想通了,但是你把我拉黑了。”
“我是替身又怎么样,我愿意跟着她,懂?”纪华清淡然地笑了,“她喜欢我、我觉得她不错,这样就不够了,何必在意什么替身,她的白月光死了,没人会威胁我的地位,懂?”
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让程清棠哑口无言。
白月光死了,替身还是替身吗?
白月光的喜欢与爱,都给了替身,替身才是有恃无恐的。
纪华清望着她:“你喜欢她是喜欢她的人还是她可以帮助程家?”
“我们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金丝雀来管。你管得着吗?”程清棠压着怒气,她也是被宠大的,什么被一个替身欺负,“我程清棠再落魄也比你强,你会什么,就会上床吧。”
纪华清被说红了脸,她承认自己说不过程清棠,低着头走了。
程清棠望着她的背影,冷冷地勾唇。
里面的程总与顾以柠已说上话了,顾以柠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不帮您,而是无力帮衬,不过我这这里有几个合作商,你试试。”
顾以柠递过去几张名片,“我和他们说过了,会和您见一面,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实在无力。我能帮您的只有拒绝时序,给您找几个合作商,其他的,实在帮不了。”
纪华清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脸色红得发烫。顾以柠扫了她一眼,眸色沉沉,打开手机给她发消息,“程清棠欺负你了?”
纪华清没开手机。
顾以柠急得去推了推她的手,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塞到她的手里。
贴心的服务让纪华清看到了消息,眸色一颤,她瞪向顾以柠。
顾以柠讪讪地收回了手,莫名尴尬,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
她还是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指腹在她手腕内轻轻摩挲,摆低了道歉的姿态。
“顾总。”
顾以柠突然松开纪华清的手,吓得眼皮一跳,“程、程总,怎么了?”她惊慌失措,冷白的皮肤上浮现红晕,逗得纪华清笑了。她曾经高三时期,困得趴在桌上睡觉,被教导主任逮住了,一顿痛骂,就是这副可怜的模样。
“顾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程总端起了酒杯,示意女儿也一道举杯。
程清棠故作亲密的笑了,“阿柠,谢谢你施以援手,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见死不救。你的好意,我记住了。”
顾以柠面色染红,就连眼尾都浸了一抹桃花,艳而不妖。她举杯随意饮了一口,没有在意程清棠的话,借机与她的父亲说起其他的事情。
杭城的发展,让这些老牌企业陷入被动中,需要想要其他门路。
两人的交谈,让纪华清与程清棠陷入寂寞中,纪华清留了一只耳朵顾以柠,听着她大方而谈,自信优雅,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依靠她的十八岁顾以柠了。
此刻的顾以柠,可以说是功成名就,活出了精彩。
对面的程清棠一直盯着纪华清,眼神狐疑,她没有去听父亲的谈话,而是在网上寻找顾以柠的毕业照。
只有毕业照上,才有她的老师纪华清。
一顿翻找后,她找到了照片,放大,最后看到了纪华清。
她再看向对方的女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岁月回转,这张脸又回到了顾以柠的身边。
纪华清什么都不管,尽情品尝今晚的菜肴,口味好,很合胃口。
酒宴过半,来了一位客人,是时序。
时序穿了一身红色旗袍,旗袍本就修身,勾出她的盈盈腰身,红色典雅的海棠纹显得极为张扬,与她的性子十分符合。
时序惊讶,“我刚刚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来是顾总和时总。”
顾以柠把玩着酒杯,嘴角勾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粉面桃花,三分和煦,“时总,你我真是有缘,早上吃了早茶,晚上又碰在一起,你说,我女朋友会不会生气?”
最后一句话,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顾总,你有女朋友吗?”时序故意忽略她身边坐着的女人。
顾以柠笑了,挑起眉梢:“别这么肯定,万一我成功了呢,对不对,程总?”
“对、对、对。”程总附和一声。
程清棠起身,将自己身边的椅子往后挪了挪,殷勤道:“这么有缘,时总也来坐会儿。”
莫名又加了个人,纪华清感觉这场酒局的微妙,是真的路过吗?
顾以柠恍然没有察觉,给身边人夹了一个虾,“要我给你剥吗?”
当着这么多人在,纪华清红了脸,几乎不敢面对顾以柠。
“我自己可以。”
顾以柠放弃给她剥虾了,给她盛了一碗羹汤,最后才举起酒杯看向时序:“时总,今晚不醉不归吗?”
“哦?晚上有活动吗?”时序含笑望着顾以柠,“你最近心情不错啊。”
顾以柠的事情不算秘密,有个白月光,后来不知道怎么死了,她就一直没有接受其他人。
可面前顾以柠高调示爱,就有些不对劲了。
顾以柠说:“还可以。”
这时,程清棠给时序看了一张照片,放大了里面纪华清的样子,时序歪了歪头,眼中闪过惊讶。不是死了吗?
程清棠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替身。”
时序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掐灭了屏幕,转而看向纪华清:“纪小姐是哪里人?”
“景城。”纪华清微皱眉梢,不知道时序怎么开始关注她了。
顾以柠放下筷子,擦擦手,说:“时总,别打听她,你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她跑了,我赔给你,怎么样?”时序托腮,笑吟吟地看着顾以柠,“你我联手,老牌企业新企业都有的赚。”
顾以柠笑了,“您别吓我,我就喜欢她,别人不要。”
她高调示爱,让纪华清措手不及,她扬睫一笑,“别说我的事,我还有事,程总,改日再和您请教。”
她站起来,握着纪华清的手,“回家了。”
两人同时来,同时离开。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在门口等了三分钟,司机来了。
门前灯光明亮,顾以柠浅浅一笑,细长的双眸里波光潋滟,笑的时候清冷又逼人,她拉着纪华清快速钻进车子里。
车子启动后,她给程清棠发消息:【你喊的时序?】
纪华清看着她的屏幕,“我不懂今日的酒局是什么意思?”
“阅读理解,你不会了?”
纪华清不明白,时序是特地过来的。
“时序是阻止我帮程家而已,我可没有那么多歪心思,不想参与她们的事情。纪老师,你看看想要什么样的卧室。”
顾以柠给她发了几个户型图。
纪华清就不问了,查看户型,“浴室的玻璃和你一样吗?”
顾以柠看着她,眼中的笑有些坏坏的,“你喜欢吗?”
“喜欢,像要个一模一样的。”纪华清大方承认,指尖一划,停在了一张图上,室内设计与顾以柠的差不多。
大概是同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顾以柠凑过去,说:“喜欢这个?这个和我的卧室是反过来的。”
“什么意思?”
“情侣卧室。”
纪华清指尖一颤,情侣头像、情路衣服、情侣鞋,现在还有情侣卧室?
她有些不可置信,感觉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一下子就糊涂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纪华清小心为上。
顾以柠认真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着她那张脸上诚挚的表情,纪华清不得不信,屏幕往左划开了。
划拉两下后,她又划回去了,打从心里这样的风格。
顾以柠歪头看着她的手,指甲很好看,修剪圆整。纪华清不喜欢留指甲,长了就会修剪,顾以柠的记忆里,她就没有留过长指甲。
纪华清在犹豫,顾以柠看着她的手,看得出神,两人各怀心思。
突然间,顾以柠伸手,握住她的手背,“想选就选,我又没逼你做我的女朋友,一个相同款式而已,纪老师。”
顾以柠用大拇指的指腹抚过她的指甲,含笑问她:“纪老师,你不喜欢留长指甲吗?”!
第 30 章 疯子
纪华清不喜欢留长指甲,也不做美甲。顾以柠想起学生时代的那些年,美甲不是很盛行,她立即说道:“我带你去做美甲。”
“做美甲做什么,我不做。”
吓得纪华清收回自己的手,警惕地看着她,“好端端做什么美甲。”
“纪老师,我想让你体会新社会的乐趣,现在,做美甲很普遍,你问周老师,她也做过的。”
纪华清低头看着自己手,下意识又去看她的手。
顾以宁的手很白,十指修长,骨节均匀,看上去,很好看,但她并没有做美甲。
纪华清对美甲的记忆停留在不好的印象里,宋明瑶裴以柔她们都没有做美甲的,她有种感觉,顾以柠在骗她。
“是吗?宋明瑶呢?今天那个时总,也没有做。”
“纪老师,观察很入微啊。”顾以柠抿唇笑了,带着几分坏,侧面轮廓优美,她歪头看着车顶,继续说:“因为她们都有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吗?你没有,那就去做一个呗。”
她的话,太过直白了,纪华清不耐烦,前面还有司机呢,忍不住拿脚踢了踢。
顾以柠看着裤子上的灰尘,“纪老师,我说的是实话,实话也不可以说吗?”
“你这是实话吗?”纪华清气笑了,“阴阳怪气,你先做一个,让我看看。”
顾以柠找借口:“我忙,没时间。”
“我也忙,我忙着复习,也没有时间。”
顾以柠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冷笑一声:“都忙,那就不做了。”
纪华清说:“你可以约美甲师上门给你做,晚上有时间,只要你想,就会去做。”
顾以柠歪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大树,拔地而起的高楼,夜幕下的路灯,一幕幕,都在倒退。
她没有接话了。
纪华清低头去看设计图,最终敲定了和顾以柠相似房型的设计图。
顾以柠发给设计师,明天就可以动工了,但明天会有些吵,影响陆曦的睡眠。她打算让母亲搬到另外一套房子里去,暂时住几天。
司机将车子开进小区,两人回到家里,陆曦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看到这一幕,顾以柠心中咯噔一下,“妈,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陆曦像是回神一般,表情先是呆滞,然后,顾以柠的身形闯进眼睛里,她就笑了,“回来了。”
纪华清站跟着走了进来,与陆曦打了招呼,随后上楼去了。
顾以柠坐下来,接过母亲的手机翻了翻,她在看朋友圈。
陆曦只加了几个好友,有顾家的人,也有曾经的好朋友,顾家有个亲戚发了顾家三叔去给女儿报名排队的照片,看样子还是去了周荟的外国语学校。
顾以柠悄然将那个人删了,按灭手机屏幕,“我送你去睡觉,宁宁睡了吗?”
“睡了,你王姨哄她睡了。房间的事情商量好了吗?”陆曦笑着询问。
顾以柠轻轻点头,“这几天会有点吵,你要不离开几天,搬过去住,这里改好了再回来。”
“不搬了,人家又不是二十四小时施工,搬来搬去太麻烦,我又不是瓷娃娃。我去休息了,就这么说定了。”
陆曦站起来,拿着手机上楼去了。
顾以柠歪头看着她离开,自己一人靠着沙发,深吸了一口气。
坐了会,纪华清端了一杯果汁,递给她,“别逼她太狠。”
陆曦是传统顾家的女人,当年一门心思扑在女儿丈夫身上,后来遭遇变化,活生生的人被她推下去,看着他痛苦咽气,是个人都受不了。
顾家人常说,顾父是有错,出轨错了,但罪不至死。
纪华清出现的时候,恰好是顾爸爸刚死没几天,顾家人将对陆曦的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顾以柠也不是普通女孩,没有父母照顾,自己一人住着,谁抢房子,她拿刀砍谁。
那时,她心里的恨,难以言喻。
看似过去十七年,可于她而言,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纪华清对顾家人没什么好感。
欺负一个半大孩子,算什么呢。
顾以柠喝了口果汁,心情平复下来,“走,去游泳。”
****
顶楼的灯都打开了,明亮如白天,白炽灯照得顶楼像一颗明珠发出来的光。
顾以柠下水,潜伏在水里,纪华清则不下去,幽幽喝着果汁,刷着‘美甲’的短视频。
前后看了几个,她就明白了,真的很盛行,款式也多,很好看。
水面没了动静,她看过,水面平静没有波澜。
顾以柠可以憋气这么久吗?
她放下手机,朝泳池看去,水面一览无余,顾以柠如同一条鱼儿般伏在水底。
她端详着水里的人,许是灯光太白,照得顾以柠周身都是白的,冷白色的皮肤,就像是水底落了冷冽的雪。
顾以柠的身段极好,从小练舞,体态这一块就超越很多人。
略一多想,水中的人就游了过来,灯映在她的脸上,纤长的睫毛沾着水,眼中盈着一泓水。
“你喜欢在水底憋着?”纪华清发现她的坏习惯。
看似是在锻炼肺活力,但她觉得她在伤害自己。
顾以柠擦了擦眉眼上的水珠,眼中迷离,带着几分纤细柔弱,“你要试试吗?”
纪华清说:“你上来。”
她拿了毯子,递过去。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挪开了,坐回椅子上,端起果汁喝了口。
顾以柠上来了,毯子随意包着身体,在她身边坐下,仰望星辰。
“顾以柠,我如果和你结婚,婚后是什么样的生活?”纪华清状似无意般开口。
顾以柠顿了顿,转首看向她,没有欣喜,没有高兴,琥珀色的眼里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片幽暗。
婚后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顾以柠想了很多很多,每个时代都有。
大学时代、创业时代、公司起步后,哪怕一个月前,她都在想,如果和纪老师结婚了,她会有怎么样的生活。
她想了十五年……
今天突然有人问她了。
顾以柠说:“大学的时候,我想过,等我毕业后,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守着学生,我守着你。”
“后来,我创业,和你弟弟在一起,他说我姐姐在,肯定会给我们很多帮助。我就想,你肯定会支持我,给我做饭吃。说不定,你会辞去工作,日日照顾我。”
“创业有起色后,我有钱了,那时我在想,你在的话,我肯定给你买房子,住在一起,让辞职,我养你啊。”
“我每回看到周荟,我就想起了,你如果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笑了笑,眼睛带着光,没有常见的霸道,也没有冷冽,像是一个孩子叙述着自己美好的事情。
“我在6月初的时候,参加了一中高三学生的誓师大会,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我就想到了。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还是一中的老师,忙着教学生,我会抽空去接你,和你一起出去玩。你守着学生,我守着你。”
纪华清听得出神,她幻想得很好,就像是寻常夫妻,在烟火中找寻属于自己的烟火生活。
“你知道吗?周老师也结婚了,她的妻子惯着学校财务这一块,很多人都知晓她们结婚了,开始有学生家长介意,可这些年年来,学校本科达标率每年都在上涨,这就是实力说话。”
“周老师领证没有办婚礼,这些年来一直唠叨着要办婚礼,说这是她的遗憾,可每年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我想,我们结婚,肯定会有婚礼,对吗?纪华清。”
纪华情听着她的话,慢慢去想,大学时代的情形、青春明媚,创业时代,艰辛刻苦。
她看到的顾以柠,功成名就。
“会有。”她微微颔首,不敢去看顾以柠。听起来,像是一场梦,原来,她的影子跟随顾以柠过了十五年。
顾以柠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我参加了纪华明的婚礼,很盛大,人来得也多,同学他们有些都去了。周荟也去了,新娘很美,我还抢了一个红包。”
纪华清转首,看着她,她在仰首看着星空,唇角弯了浅淡的弧度,她笑着说:“那天晚上,纪华明酒喝多了,新娘不高兴,闹了起来,后来被我们安抚好了。”
“纪华清,你弟弟结婚前特地去告诉你了。买了新房,亲自设计装修,他在设计上很有天赋,也是个厉害的程序员。”
“我知道你想问他的事情,不敢问。你放心,等他出来后,我给他安排好了退路。不会凄惨没有人照顾的。”
“他就是恋爱脑,被女孩子骗了,我提醒过他,他说他爱她。可那个女孩子不信,偏说我图谋不轨。”
纪华清突然说:“你也是恋爱脑。”
“是吗?”顾以柠转身,看着她:“你懂恋爱脑的意思吗?”
“猜出来了。”她看着顾以柠的眼睛,轻轻吸气,心口莫名疼了起来。
心疼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但有喜欢,才会有心疼,又是相辅相成的两种情绪。
纪华清开始对顾以柠,就是从心疼开始,心疼她没有父母,心疼她被人欺负。
这种情绪,便是她与顾以柠的开始。
“夜深了,该回去洗澡了。”
纪华清先下去。
顾以柠回去洗澡,也躺下了。
身体沾染被子的一刻,纪华清的手探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腕。
简单的动作与纪华清而言,实属不易。
两人没有越矩的动作,各自睡了一夜。
早起,依旧可以听到纪宁宁的声音,纪华清下楼,坐在她面前,她吓得吐了吐舌头,快速吃完了早餐,拿着书包就走了。
王姨看着离开的车子,笑得不行,“纪小姐,还是您厉害。”
“我是老师,她心里就会害怕了。总得怕一个。”纪华清感慨。
回头就看到顾以柠下楼了,匆匆忙忙要走。
“又去吃早茶?”
“吃什么早茶,厂区那里出事了。”顾以柠拿着包,匆匆穿鞋,抬首看着纪华清站在门口。
一瞬间,她感觉哪里不同了。
她的生活里有了纪华清。
简单的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心血澎湃,她说:“你想去看看吗?”
“可以等我换个衣服吗?”纪华清微笑以对。
顾以柠傻傻的点头,看着她匆匆回二楼,自己怔了会儿,不自信地看向王姨:“王姨,刚刚那个人是纪老师吗?”
王姨在玄关处收拾鞋子,听到这句话以后站起身,疑惑道:“小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眼睛花了?不是纪老师,是谁啊。”
“知道了。”顾以柠转身,唇角绽开笑容。
王姨不理解,小柠笑成这个样子?
纪华清很快就下来,换一套黑色的衬衣,与工作服相似,匆匆走下来。
顾以柠歪头看着她,玩笑道:“纪老师,你这是要成为教导主任吗?”
“等我去了周荟的学校,肯定要让她给我一个教导主任的职位。”纪华清轻松地接过话。
门口的宋明瑶走进来,“顾姐。”
“走吧。”顾以柠嘴角扯了扯,说:“我觉得你穿裙子,很美丽。”
纪华清一怔,“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美丽?”
顾以柠:“……”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以柠试图解释,“你现在只是美丽,裙子让你很美丽。懂吗?”
纪华清先她一步上车了,想来对这个解释不满意。
宋明瑶在一旁看热闹,冷冰冰的老板也会哄人……
车上启动后,宋明瑶将平板递给她,汇报工作:“是外来的叉车出了问题,人已经送到医院了,三区已经停工了。”
顾以柠打开平板屏幕,看到了现场照片,是外来的叉车进入厂区,没有看到扶梯上工作的工作人员,天色又黑,撞到了扶梯,上面的人就跟着摔了下来。
“安抚好工人的情绪,昨晚跟着加班的工人这个月双倍工资,再买些礼品,带薪休假七天、三天吧,七天的话,其他人调不开。”
顾以柠快速给出了安抚方案,宋明瑶记住了,转头打电话给负责人。
“我们不是去厂区吗?”纪华清看着车外的风景,她记得这条路是去人民医院的。
宋明瑶说:“去医院,再去厂区,自然要先关怀为主。”
纪华清点点头,手机振动了下,她打开手机,是周荟的消息。
周荟发了个链接过来,她点了点,没打开,一片空白。
她询问顾以柠:“什么意思?”
顾以柠看了一眼:“被屏蔽了,官方屏蔽了。”
唇角紧紧崩了起来,她说道:“你告诉周荟飞机的事情了?”
“嗯。”
“屏蔽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纪华清不理解,“为什么要屏蔽?”
“没有为什么。”顾以柠说。
纪华清回复周荟:【打不开。】
周荟很快又发了张图片过来,点开图片,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那个和她同坐飞机的大学生。
她紧张地又看了一遍,女生坐在高架上,目光呆滞。
周荟:【跳下去了,没救回来。】
纪华清不理解:【为什么要跳?】
周荟:【具体不清楚,但没有看到她的家人,听说家人都死了。】
纪华清的心咯噔一下,握紧了手机,指尖发白。
“怎么了?”顾以柠的眼神逐渐失去了自己温度,探首看了一眼,眼神冷了。
顾以柠说:“你有我,我是谁?算你的家人吗?”
纪华清低头,重新看了一眼照片,几日来积攒的勇气灰飞烟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顾以柠觑着她的脸色,斟酌开口:“我不是吗?纪华清。我不是,你还有纪宁宁,她身上和你留着相同的血。”
“去学校。”顾以柠快速改了主意。
她又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副总的电话,“你去医院看看,对方要什么都满足,赔偿这一块,我们先谈,再看看叉车司机的情况,别把人家逼得太狠,还有保险这一块。”
“好的,顾总,您不是说过去吗?”副总疑惑。
顾以柠低头,伸手握着纪华清的手:“我有些私事,下午赶过去,处理仔细些,别让人家拿到借口影响公司。”
“好的,我知道怎么做。”
顾以柠挂了电话,不断翻找视频,最后在朋友圈里找到了纪宁宁刚出生的视频。
她递给了纪华清。
顾以柠的手在抖,手机都拿不稳。
纪华清自己面前发抖的手,柔弱无力。这只手,曾握着刀,那刻都不曾惧怕。
她深深看着,接过了手机,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乖巧的婴儿,皮肤有些皱巴巴的,手举在头顶,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新生儿的模样,印在了纪华清的眼中。
顾以柠滑动了指尖,换了一个视频,婴儿睁开了眼睛,眼内清澈得不像话,干净、不染尘埃。
顾以柠克制压抑着内心即将吞噬自己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翻动着视频,她在极力挽留纪华清。
她害怕,会再次失去。
“你不是一个人的,纪华清。”
她的声音那么轻,带着哀求。
纪华清看到了三月大的孩子,努力练习抬头,粉白的肌肤很讨人喜欢,嘴里咿咿呀呀,似乎透着不满,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把头抬了起来,支撑不到三秒,脑袋又垂了下去。
努力抬头、努力适应这个世界。
纪华清伸手,握着颤抖的手腕,说:“我没有轻生的念头,你别害怕。”
顾以柠有,她在绝望中待了很久,又因世俗牵绊,不得不走了出来。
现在,她有希望,她也知道陷入绝望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哪怕一秒钟,都会毁了一个人。她不能让纪华清在绝望中待一秒。
纪华清按灭了屏幕,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消失了。
逼仄的车内,落针可闻。
顾以柠终于松开了手,手机掉落在脚畔,狠狠地砸在了脚垫上,她的惶恐,与往日的薄凉沉着,判若两人。
纪华清记得,她眼中的光,是那段时间最亮的一抹色。
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都没有压垮她,是什么在摧残她的心智呢。
“小宋,车子停下来。”纪华清开口,“宁宁在上学,我想清静下。”
“我陪你。”顾以柠脱口而出。
纪华清笑着摇首:“不必,我累了,你去医院解决你的事情,再回来找我。顾以柠,我想适应这个社会。”
车门打开,纪华清就近下车,车上的顾以柠怔怔地看着她。
顾以柠不开口,宋明瑶就不敢启动车子,静静等着她的话。
“走。”顾以柠咬牙,浑身抖着,她很冷静,很清醒,又不得不开口离开。
宋明瑶启动车子,回头看了一眼纪老师,有些不放心,说:“您要不自己打车去,我陪纪老师。”
“不用。”
顾以柠靠着坐椅,眼神涣散,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速度快一点。”
“好的。”宋明瑶加快速度。
顾以柠捡起脚下的手机,拨通周荟的电话。
“你给纪华清发的图是什么意思?”
周荟在开会,顿了会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怎么了,我开会时无聊看到的,我记得那个学生,她和纪华清一起上了飞机。”
顾以柠咬牙:“和纪华清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了,不可以告诉她?她们是一样的,她有权知道,顾以柠,你又在发什么疯?”
顾以柠脸色惨白,静静听着,眼神暗沉。
周荟说:“她不能知道吗?你冲我发什么火,她是成年人……”
顾以柠挂断了电话,看着车前的玻璃,目光像是要穿透什么,在看其他东西。
宋明瑶快速到了医院,顾以柠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往常一样下了车,见到赶来的副总后,轻轻地笑了,随后和她一起上了楼梯。
病人腿骨折了,碰地的时候也砸了脑子,有脑震荡的征兆,做了几个检查,人在病房里躺着。
副总说着场面话,顾以柠静静听着,脸上带着笑,看人也显得十分和煦。
安慰过病人,宋明瑶提了果篮进来,副总留了个红包,里面放了钱。
做完这一切后,顾以柠就走了。
临走前,副总喊她:“这件事是叉车师傅的责任,厂区只是连带责任。”
“先看看叉车师傅的家境,别将人逼狠了,到时候得不偿失。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
顾以柠丢下这句话后,匆匆走了。
宋明瑶跟着她要走,副总拉住她:“她怎么了?”
“不知道。”宋明瑶绝口不提,“不能让顾姐等我,我先去了。”
宋明瑶追上顾以柠,领着她去停车场。
上车后,顾以柠一言不发,宋明瑶心里没了底,“顾姐,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