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痕迹
“你醒了。”
充满消毒水的办公室里,响起方北的声音。
顾以柠猛地睁开眼睛，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间，两人相对一眼,桌上的灯光直射顾以柠的眼睛。
“你睡了很久。”方北递给她一杯水。
顾以柠的目光转到面前一尘不染的玻璃墙上，她默默地起身，朝落地窗前走过去。
下方是喧嚣的城市，灯红酒绿。
天已经黑了,黑夜漫长，路灯是那么璀璨，处处透着科技的发展。
她垂下眼睑，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城市,沉默了片刻。
接着，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苍白的手轻轻颤抖,手背上淡淡的青筋微微凸起。
“我好像碰到她的手了。”
她低低诉说自己的梦，回头，看向她的心理医生，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方北微微失神,很快又恢复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顾以柠转身离开方北的办公室。
出门的一刻,她看到了等她的宋明瑶。
顾以柠的眸色灰暗下去,宋明瑶紧张地看着她：“顾姐？”
顾以柠艰难地喘过一口气,扶着门框的手背上血管轻轻跳动，她张口,声音不大，“宋明瑶。”
宋明瑶紧张地看着她：“顾姐，你怎么了？”
“宋明瑶啊。”顾以柠低叹一声,像是在惋惜什么，又像是透过她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眼神缥缈，却又死死定在宋明瑶的脸上。
顾以柠抿住轻颤的唇角，说：“我看到纪华清回来了。”
看到失联十五年的飞机在杭城机场落下，成功落地，所有人都活着。她们接受检查，由家人领回去。
她们的行踪受到保密，不可否认，她们穿越时空，站在了她的面前。
唯一不变的是纪华清的那张脸。
亦如往昔。
她笑了笑，目光往后移，落在宋明瑶的身后，纪华清好像在看着她。
十五年了，纪华清回来了。
纪华清依旧那么好看，优雅、温柔，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宋明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室内的方北，方北同样看着她，像是遇到棘手的问题。
顾以柠走到电梯前，电梯门开了，她回头看过去。
身后空荡荡。
纪华清不在。
不在这里。
不。她从未出现过。
宋明瑶追上她的脚步，面色十分难看，顾以柠说：“江淮十里。”
“我送您过去。”宋明瑶慌慌张张地按下电梯，转头拿起手机，找到方北的聊天记录，【你和她说了什么？”】
方北：【催眠，她惦记着十五年前失联航班的事情，你没告诉我，失联航班是什么事情。】
宋明瑶下意识抬头，“顾姐，十五年前的事情，您还没忘吗？”
顾以柠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一袭A字红裙，长发微卷，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她伸手，掌心落在镜面上，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镜像。
电梯门开了，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她走出电梯。
宋明瑶紧紧跟着她，“顾总，我送你回家。”
顾以柠：“江淮十里。”
宋明瑶没办法拒绝，车子启动，一路疾驰，在外街停下，车子进不了主街。
“顾总，您等我、我停车……”
顾以柠下车走了，一人进入主街。宋明瑶着急地找了个车位，等她下车，人已经不见了。
深夜的主街，人流如水，灯火璀璨。
她走到江淮十里前停下，看着门口的服务员，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啊。
一步步走进江淮十里，酒吧里的灯刺得眼睛睁不开，她走到熟悉的卡座前，座位上空荡荡的。
纪华清不在这里。
顾以柠的目光紧紧凝着熟悉的座位，紧张地走过去，伸手触碰，双手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碰到。
她轻轻地笑了，闭上眼，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纪华清……”她轻轻地开口，像害怕惊动空气一般。
宋明瑶追了过来，不敢开口，拿起手机，又将方北骂了。
【你她么不会治就别治，她每年六月都不稳定。】
方北：【吃些药，或许很好些，她这种就该吃药的。】
宋明瑶气得要砸手机。
顾以柠呆呆坐了许久，眼神呆滞，宋明瑶给她要了一杯酒，“顾姐。”
顾以柠没有接，转头看着她，笑容浅浅，“宋明瑶。”
宋明瑶，你也见过纪华清的。
“顾姐。”宋明瑶压低声音。
“我不想喝。”顾以柠依旧笑得浅淡，眼神很温柔。
淡淡的笑容，带着容纳万物的宽容。
宋明瑶将酒放下了，坐在一旁，觉得该说些什么，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还想纪老师。”
“不想了。”顾以柠端起酒杯，淡青色的酒液，放在玻璃杯里，颜色很好看，她抿了一口，带着享受般闭上眼睛。
怎么可以不想呢。
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她笑着又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朝着宋明瑶露出释然的笑容，“送我回家吧。”
“好。”宋明瑶求之不得。
回到老旧的小区，钥匙插入孔里，咔嚓转了两声，推开门，熟悉的家，映入眼帘。
顾以柠像往常一样走进家里，穿着自己的拖鞋，看着另外一双，她俯身，将拖鞋摆正了。
宋明瑶送她到门口，看着她重复往日的动作，心中莫名疼得厉害，她还是问了，“明天去墓地吗？”
“去。”顾以柠的话不多。
“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过来。”宋明瑶关上门。
宋明瑶走下小区，在车里坐了很久，想来想去，想骂人。
庸医。
今年来杭城，顾总明明是很高兴的，买了许多衣服摆在衣柜里，她明明快走出来的。
宋明瑶烦躁，拨通了电话。
对话那头温温柔柔，“宋明瑶啊，来玩吗？”
“裴以柔，你还记得纪华清吗？”宋明瑶问她。破旧的小区里路灯早就不亮了，黑灯瞎火，宋明瑶看着前方的黑暗，心凉了半截。
裴以柔的声音变了，“你怎么提起她了？”
“你喜欢我吗？”宋明瑶问她。
对方沉默了。
宋明瑶继续说：“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的那种，你考虑下。”
裴以柔说：“我和你，与姐姐和纪老师不一样的。”
“但你活着，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不想错过。”宋明瑶大胆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姐姐、强颜欢笑，她在笑，可我觉得、觉得她的笑，对她来说，很残忍。”
“你考虑。”
宋明瑶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那间房子。
房子里的顾以柠躺下了，躺在被子里，仰首看着屋顶，就像平常人那样准备入睡。
很安静。
安静得像没有人。
顾以柠翻了个身子，面对衣柜，看到里面新买的睡衣，她笑了笑，坐起来，打开衣柜，坐在床上，欣赏新睡衣。
她将睡衣拿了出来，放在床上，自己接着躺下来。
她睡不着，但又觉得该睡。
怎么都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亮了。
手机响了。
是周荟，她说：【你让宋明瑶来接我，我八点的飞机。】
她想起来，今天是纪老师的忌日。
她看着手机，略有些恍惚，直接对方屏幕上又冒出一串绿泡。
萧名虹：【我八点到机场，先去你家还是墓地。】
顾以柠拿着手机，指腹擦过屏幕，回了一句：【小宋来机场接周校长，去墓地，下午太热了。】
萧名虹：【好】。
天才刚刚亮，她的眼睛有些酸，躺下后，闭上眼睛，眯会儿。眼皮很重，但她睡不着。
她强迫自己躺了会儿，起来和以往一样，洗漱，穿衣服。
准备出门的时候，花店定的花来了，是桔梗花。
花递到顾以柠的手中，她笑着道谢，递了一瓶水给对方，“辛苦了。”
看着花儿，她冷静地欣赏了会儿。
出门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宋明瑶不能过来，给她喊了车，直接去墓地。
司机是个女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好奇道：“你是去看谁？”
“十五年前，失联飞机上的人。”
司机征了怔，后视镜里的女孩面上浮现淡淡的笑，不像是很伤心，她松了口气，说：“是你什么人？”
顾以柠呆了呆，唇边的笑容戛然而止，是什么人呢？
老师吗？是老师。可不仅仅是老师。
是妻子吗？
不是。
她不配。
她想了想，眼中带着笑意：“我爱的人。”
司机哦了下，觉得可惜，哀叹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释怀了。”
顾以柠没有答话，低头看着一旁的花，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白色的花瓣，小心翼翼。
车子疾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风声过耳，她抬头看向外面。
纪华清看到了现在的社会，她极力融入进去了……
哦，是个梦境。
顾以柠悲伤地低头，那个梦，真好啊。会给犯错的人一个弥补的机会。
会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车子停了下来，她下车，抱着花，一步步走向墓地。
纪华清的墓地在东，先到纪家父母的墓，从此路过，再往东走，就会看到纪华清的墓碑了。
她在纪家父母的墓前停下，驻足看了会儿，说：“宁宁很好，她会是开心的小公主。我看到了纪老师小时候的照片，她和她的姑姑很像，将来，或许她会像她的姑姑一样，成为优秀的人民教师。”
“对不起，纪老师还是没有回来。但我不会让宁宁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前行。”
她走过去，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老人的音容笑貌，浮现得更为清楚。
她路过，停留十分钟，抬脚往东边走去了。
走啊走，一分钟的路程，她停了下来。
“纪老师。”顾以柠看着那张灰白色的照片，静静地看着，不知看了多久，她笑了。
她说：“宁宁八岁了。今天上学，就没有带她过来。我存了很多话，想和你说，来到这里，又觉得都是些废话。”
顾以柠将花放在墓碑前，目光挪到自己的掌心。
双手的掌心，空空荡荡。
心中的不甘，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我明明拉住你的手了。”
“你明明穿上我给你买的衣服了。”
“我明明、和你领证了，纪老师、对不起。”
她蹲了下来，指腹擦过照片，带着无尽又不能释放的思念，好多年了，过去好多年了。
可她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她静静地看着照片，想起初见的那面，纪老师站在电梯里，简单的一面，她嘲讽她贪便宜住对面的房子。
她想哭，却没有眼泪。
“纪老师。”她轻轻地呼唤，灰白的照片将她的记忆拉了回去。
她恍惚看到，那年拍毕业照，她为她整理衣领，笑得温柔和煦，说：“你站我后面。”
她就站在了纪老师的后面。
纪老师是班主任，坐在了一排老师的中间。她就站在了所有人的中间，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她坐了下来，坐在墓地前，歪头想着过往。
“你知道吗？周荟辞职了，哦，我去年和你说过了。她辞职建立了私立学校，她说她的学校里没有霸凌，只有成绩。她马上就来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目光从未从那张照片上挪开过。
说时代进步，说科技发展，说纪宁宁长大了，什么都说，唯独不敢再说‘我喜欢你’。
那束桔梗花上落满了阳光，花儿更为娇艳，静静地落在顾以柠的眼中，是那么美好。
“顾以柠。”
一声冰冷的呼唤，她抬起头，那张灰白色的照片似乎活了过来。
她朝着她笑了。
顾以柠回之一笑，“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呀，可我看不到了。”
“为什么会看不到呢。我明明抓住你的手了呀。”
顾以柠突然崩溃，伸手不断擦拭着照片，试图让照片中的人活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
“可你说你不怪我，你说与我无关，你想回家看看你爸妈，可你爸妈说没喊你回来。”
“对不起啊。”
顾以柠停手，不敢再碰她了。
“顾以柠。”
远处传来脚步声，周荟的声音传了过来。
顾以柠站起身，眼角几滴泪痕也擦拭干净了，她回头，看向来人，唇角弯弯，“你们来的很快呀。”
周荟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苍白。
“吃早饭了吗？”周荟关切地问她。
顾以柠点点头：“吃了。下午回去了。”
周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往年她都会待到七八月才会回去。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将自己关起来，关在纪家里。
没人知晓她做什么。
她给自己伤心的时间，回到景城，她又是明华科技的顾总。
“回去也好。”周荟点点头，微含浅笑，随后看向那张灰白色的照片，眼神黯淡下来。
周荟将花放下，看着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萧名虹跟着宋明瑶停车，落后五分钟，后面还有方依。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顾以柠站在一边，看着鲜花围饶着她。
她却不知道了。
萧名虹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抱着她，“忘了吧。”
“早就忘了呀，人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会记那么久。”顾以柠麻木地回应，摸摸好友的脸颊，仿佛找到了寄托，“乖，别管我。”
“怎么不管你。”萧名虹叹气，“别想了，你的路还长呢。”
顾以柠言笑晏晏，消瘦的身形站在阳光下，眼中一片麻木。
“记住了，路还长着呢。”她习惯性敷衍一句。
忘了、真的忘了，都十五年了，怎么会记得呢。
她的眼中浮现充满阳光的笑容，不敢去看那张照片了。
萧名虹看着她，一时无言，神色间，除了心疼，再无其他情绪。
众人都走了，顾以柠没有动，周荟催促她：“既然回去，那就一起，我坐你的车回去，飞机也累。”
顾以柠跟着笑了笑，十分心虚，“好，我回去收拾下。”
到底是一起走了。
来时一人，走时，车里坐满了人。
唯独没有她想念的人。
顾以柠回去收拾，周荟等人没有进屋，寻地方吃饭去了。
她觉得累了，靠着枕头，慢慢地闭上眼睛。
睡着了。
没有人来催促她。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手机里只有宋明瑶的消息：【周校去了江淮十里。】
顾以柠：【明天回去吗？】
宋明瑶及时回复：【对。】
顾以柠：【知道了。】
她丢了手机，再度闭上眼睛，刚想继续睡，手机又响了。
屏幕上浮现纪宁宁的照片。
她累了，不想接，索性就挂了，回复宁宁：【开会。】
累了，她谁都不想见。
她睡了很久，直到宋明瑶敲门，大汗淋漓，如同淋雨一般。
打开门，宋明瑶走进来，眼神关切：“顾姐，方医生送了药过来。”
顾以柠没有拒绝：“放下吧，你给周荟她们订飞机票，我累了，想休息两天。”
“不……”宋明瑶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您吃了吗？”
“吃了。”顾以柠微微颔首，回之一笑。
宋明瑶狐疑，不信她：“您吃了什么，空气吗？”
顾以柠迟钝了下，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宋明瑶却说：“我给您订些粥吧，好消化。”
太干的东西，顾姐已经吃不下去了。
顾以柠轻轻笑了，嘲笑她：“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饿了会做吃的，厨房里有很多菜呢，”
宋明瑶拧了柠眉，想说什么，顾以柠先她开口：“帮我约方北。”
“您还约她？”宋明瑶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还约她干什么，您喜欢她那个催眠的方式？”
顾以柠笑着颔首：“很不错。”
宋明瑶说：“您在饮鸩止渴。”
顾以柠脸色冷了下来，笑容也不见了，宋明瑶大着胆子，并没有退缩。
“顾姐，方北说了，您不适合催眠了，怕您会出事。”
顾以柠沉默，眼底薄凉，面上透出阴影，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习惯性拿出细烟。
烟雾缭绕中，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舒缓，很快，她又改口：“我知道，不去了。”
她很听劝，没有继续倔强下去。
可宋明瑶没有好心情，宁愿她这么倔下去。
顾以柠苍白的肌肤在烟雾中更显干白净，她将烟头掐灭了，说：“下午回去了，你准备下，我去收拾行李。”
顾以柠当真去收拾了。
宋明瑶通知其他几人，回去了。
门关上的那刻，顾以柠站在门口，唇角上扬，微微的笑容，显出她的心情。
她爱笑。
笑与悲伤并无区别，都是一种情绪。
世人给这两种情绪下了规矩，笑的时候，便是高兴。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悲伤。
可没有人说不高兴的时候，不能笑。
她想笑着面对生活。
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萧名虹上前，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样？”
“我很好呀。”顾以柠气息沉稳，笑容包裹自己的脸颊，眉角动了动，神色赋予生动的色彩。
萧名虹觉得她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像是戴了一个笑容面具，任何人都窥不到她的心思。
车子启动了，很快上了高速。
顾以柠趁机处理几件事情，周荟突然开口：“顾总。”
顾以柠抬首，眼眸平静，黯淡无光，“又找我投资什么？”
“科技馆。”周荟笑着说，“我和你说，你去年给一中送的科技小玩意，我们学校有不少同学感兴趣，你好歹也是校董。”
“回头你和我们财务说。”顾以柠低头，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的光照进眼睛里，却照不亮眼底的黑暗，她怔怔地看着屏幕，指尖僵持住了。
科技馆……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可是很快，她弯了弯唇，露出最得体的笑容。
科技馆、纪老师也喜欢的。
她说：“你们将图纸和想法，给我一份。”
周荟笑了，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没白教你三年数学。”
顾以柠没有回应。
周荟教她三年，纪华清不过教她两年，她怎么就忘不了呢？
车子到了景城，各自分开，顾以柠回家了。
进入玄关，听到了纪宁宁叽叽喳喳的声音，吵个不停。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接我电话。”
“小祖宗，别吵了，昨天是什么日子，你给她打什么电话。”
“我知道，昨天是我姑姑的忌日。”
顾以柠站在门口，听着孩童稚气的声音，胸口蓦地发疼，她极力深深呼吸，蹲下来，想要止疼。
“妈妈。”
一声急躁的呼唤，闯入耳中。
顾以柠忍着疼站了起来，宁宁闯入她的怀中，“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妈妈，你想不想我?”
“想啊，怎么还不睡觉。”顾以柠低头，看着她的脸颊，伸手揉了揉。
鲜活的生命。！
第 52 章 拒绝
掌心下的肌肤,柔软顺滑，那双眼睛，与纪华清很像。
顾以柠看着这双眼睛,透过时光，似乎看到了纪华清的幼年，姑侄很像。
“去睡觉，明天,妈妈送你去上学。”
顾以柠松开纪宁宁，目光描绘这张精致的小脸。
纪宁宁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妈妈,你不上班了吗？”
“明天、不上班。”顾以柠吞吞吐吐地回复，剩下的话吞入咽喉，目光逐渐平淡下来,她还是忍不住揉揉宁宁的脑袋，“去休息。”
“那我去睡觉了。”纪宁宁同她挥挥手，蹦蹦跳跳地上楼去了。
看着小小的影子消失，顾以柠抿了抿干涩的唇角,纪华清，你看到了吗？
她很像你。
顾以柠望着虚空,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僵立不动。
她只能在纪宁宁身上,看到些许纪华清的痕迹了。
十五年了。
一个漫长又遥远的数字。
顾以柠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走到客厅，摸索到平板，打开班级群,群里老师说了些复习的事情，快考试了。
一年级快要结束了。
真快啊。
顾以柠痴痴地看着平板，不由屏住呼吸，心如死灰，如同一面镜湖，泛不起一丝波澜。
“小柠。”
顾以柠猛地回神，苍白的肌肤下，血管凸起，她朝着母亲笑了笑，“您还没有休息吗？”
“你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顾母陆曦意外，眼角皱纹叠起，眼中浮现慈爱。
顾以柠抿唇，心口蓦然发疼，平静的眼眸逐渐幽深，“解决了，妈。”
顾母看着她，“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早？”
往年都是到七月底回来的，今年提前了一个月。
“想回来了，想宁宁了。”顾以柠歪靠着沙发，她抱起自己的双腿，歪头看着母亲，“妈，别担心我，有你、还有宁宁，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不会丢下你们。”
顾母看着她，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疼得不行，“还是忘不了吗？”
“忘了，早就忘了。妈妈，你别管我的事情，我哪里不好吗？”顾以柠故作轻松，“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明天要去送宁宁去上学，我先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顾以柠走到妈妈跟前，伸手抱住她，“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都那么多年了，谁会想不开呢。
顾以柠去顶楼，跳进了水里，冰冷的窒息感，让她慢慢地沉入水里。
水下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眸失去了光华，心中的渴望，在这一刻，被狠狠击碎了。
很快，她自己走出水面，没有人再催促她出来。
更没有人在岸上等她。
站在岸上，她抬头，看向了摄像头，不断说服自己，纪华清在看着她呢，她还活着，只是，不肯回来而已。
纪华清，我等你。
****
早起，纪宁宁悄悄摸进了房间，爬上了床，伸手摇着睡梦中的人。
“妈妈，我要迟到了。”顾以柠徐徐睁开眼睛，眼内弥漫着血丝，她翻身抱着纪宁宁，用被子将人裹了起来。
“看不见啦、看不见啦……”
“害怕吗？”顾以柠肆意笑着，伸手将人拉了出来。
看着纪宁宁蓬头垢面的样子，顾以柠忍不住笑了起来，摸摸头上的炸毛，纪宁宁咬咬牙，扑上前，压住她，“你欺负我……”
“要迟到了、老师要让你站外面了，快找王姨梳头发，快去。”
顾以柠被压着喘不过气，笑得不行，纪宁宁生气得不行，哼哼两声，“我去梳头发了，妈妈，你也快点。”
纪宁宁跳下地，欢快地跑了。
顾以柠莫名笑了。
母女两人匆匆出门，坐上车后排的时候，纪宁宁常常地松了口气，“妈妈，你下回起来早点。”
顾以柠：“……”
下回不送你了。
学校门口是堵车的，几百米的距离，堵得人山人海，顾以柠打开车门，牵着纪宁宁下车。
目送孩子进入校门，她怔怔地看着，像是看什么遥远的景色。
回到公司，副总巴巴地凑过来，“我的顾总啊，你又受刺激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事情多，回来了。”顾以柠低着头看报告，面无表情，再精致的妆容也只会显得那张脸发冷。
副总紧张地打量她的神色，皱眉想问，又不知怎么问。
最后，她提醒一句：“时总找你。时家的时序。”
顾以柠蓦然抬首，想起梦境中的一切，双手抓紧报告的边缘，“她找我，有事儿吗？”
“那份订单，她要和你亲自签。”副总小心地开口，“您看，要不您见一面？”
“你约个时间。”顾以柠爽快地答应下来。
副总看着她，不敢笑，心里重重的，像是压了一座山。
“好，我去约。”
副总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回头去看，顾总姿态未变，可总觉得她好像哪里变了。
变得更加深沉，笑容给人一种即将破碎的感觉。
时间约了，今晚就有时间。
顾以柠淡淡地说记住了，低头处理事情。
副总欲言又止，说什么呢？无话可说，再多的话都说完了，再多的话，显得累赘了。
她略迟疑，顾以柠抬头看着她，说：“周校长那里想建一间科技馆，你让财务的人对接一下，预算也是看看。”
“好，我这就去。”副总点头答应，她顿了顿，又问：“您和时总的事情……”
顾以柠疑惑：“什么事情？”
“没事儿。”副总尴尬地走了。
晚上下班，顾以柠带着销售总监去见时序。
时序先到的，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顾以柠掐着点到的。
时序爱穿旗袍，姿态优雅，她站起身去迎顾以柠，笑容得体，“顾总。”
顾以柠回之一笑，“时总越发好看了。
“顾总心情不错，竟然会拿我开玩笑了。”时序看着她，眼中沾染着笑意，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销售总监下意识想退出去，她发现时总一个人来的，她站在这里就很多余了。思考后，她将合同书留下，与顾总说了一句后，去隔壁包间了。
隔壁包间是时序定下的，她的下属，就在那里。
包间里只有两人。顾以柠恍若没有看到销售总监地离去，拿出合同，时序却说：“顾总很急吗？”
“家里女儿盼我回去，你说急不急？”
“顾总不像生育过孩子的样子。”
顾总淡淡一笑，“故友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时总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看着面前笑意不达眼底的女人，时序眼前闪过赞赏，她笑了笑，“我想见见你而已，你好像不高兴。”
“见见我？”顾以柠唇角动了动，仔细琢磨这三个字，心潮涌动。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见见你’三个字的含义，是喜欢、是爱慕，更是思念。
顾以柠望着对方，唇角弯了弯，“时总，我们可以谈生意谈趣事，唯独不能谈感情。”
“为什么？”时序唇角弧度压了压，“我哪里不好吗？”
顾以柠轻轻笑了，双手托着下颚，眼中凄楚，如同沙漠中行走的孤独者，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在意方向不在意能否回去。
她注定一个人过下去了。
孤独。
她说：“因为我不想和其他人谈感情。”
时序叹气一声，抬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酒液晃动，“过不去吗？”
顾以柠坦然：“过不去了。”
“有人说忘记前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是进入下一段感情，你不想试试吗？”时序凝着玻璃杯里的酒液，语气诚恳，“我觉得我很优秀，足以让你忘了。”
顾以柠依旧笑了，像是带着笑容面具，微笑回应每个人。
“时总啊，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
“顾以柠，我就是觉得我们很相配。”
顾以柠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我以为我们今天来谈公事的。”
“可以，你的合同，我可以签下，说完公事，可以适当说些私事。”
酒让人清醒，辛辣感让人不得不正视眼前美丽端庄的女子。她是那么高傲，出身好，相貌好、聪明优秀。
她可以直接表白，因为，她有底气。她有能力摆平表白失败后的烂摊子。
顾以柠说：“我觉得感情，这个事很伤人。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所以我们之间一旦崩了，两家生意不好做。时总，你想想。”
时序紧紧地看着她，带着骄傲：“我和你，想结婚。”
顾以柠又是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咙里如同着火一般，却让人很舒服。
“时总，我有孩子，你懂吗？”
“又不是你生的，我不介意。”
顾以柠又说：“我心里有人，放不下你。”
时序回答：“我也不介意，我与你，是联姻，你懂吗？没有感情的联姻，你心里依旧可以装下旁人，我不在意的。”
“可我在意，时总。”顾以柠再度拒绝，“我和你可以做很好的盟友，没有必要为了一纸婚约，那张纸绑不住人心的。”
时序皱眉，“盟友依旧会背叛。”
顾以柠拒绝：“领了证的夫妻也会背叛。我的父亲会赚钱，但他死后，他的钱，不知道在哪里，转移走了。你说，一纸婚约有用吗？”
时序轻笑了，“那是你的母亲太过信任了，换做是我，他不可能做到这些的。你应该知道，我想要时家转型，可景城明华科技已经在国内都有名气了。听说你们在准备开拓国外市场，我时家在国外也有很多项目，我们可以互助互利。”
“时总，你不知道我的本意，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养活家人，至于明华科技的未来会怎么样，我不在意。”
时序沉默了。
她懂顾以柠的意思，一时间，竟无力反驳。
顾以柠给自己倒了杯酒，纤细的指尖托着杯底，酒液中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所以，你还会和我合作吗？和一个随时都会逃跑的兵合作，你的危险在每一时刻。”
“我好奇顾总的过往。”时序坦然。
此刻的顾以柠分明是一个商人，然她的表现又像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
顾以柠说：“我的过往，很简单，你可以查到的。”
“查到的与眼前看到的不一样。”时序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和程清棠不是也……”
“我和她，从未有过，朋友罢了。我有很多朋友，尊贵的时总、双语学校的周校长，都是朋友。”
时序笑了，“顾总，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有很大的诱惑。”
“死去的人，对我也有很大的诱惑，我能得到吗？”顾以柠怔怔地看着时序，眼眸迷离，她的视线，总是无法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时序骤然明白了，顾以柠心中的人，死了。
很少有人为一个人守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说：“顾总，我可以等你，你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在等你。”
“签合同吧。”顾以柠将合同递过去。
两人顺势签了字。
顾以柠拿着合同准备走了，时序说：“去玩射.击吗？我有一间俱乐部，很有意思的。”
“我回家看孩子。”顾以柠微笑着拒绝。
冰冰凉凉，笑意不达眼底，总觉得她的魂魄失去了，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时序目送她离开。
顾以柠出门后，将合同递给销售总监。
对方接过合同，讨好地笑了：“还是您厉害，时总点名要见您。您说，她对您，是不是有意思？”
顾以柠抬首，冷冷地看她一眼，她立即敛了笑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回去吧。”顾以柠没有苛责，转身走了。
宋明瑶赶紧跟上，她瞪了销售总监一眼，然后唉声叹气地跟上去。
“顾总，去哪里？”
“射.击俱乐部。”
车子疾驰在道路上，穿梭于昏黄色的路灯间。顾以柠的目光紧紧凝着两侧的路灯，神色呆呆。
前排的宋明瑶绞尽脑汁找话题，说了会儿，顾以柠还是没回应。
宋明瑶头疼，又无奈，“顾总，您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顾以柠随口附和。
宋明瑶不信她的话：“药是什么颜色的？”
顾以柠瞎蒙：“白色？”
宋明瑶：“您是吃了吗？”
顾以柠不满：“谁吃药看颜色啊，宋明瑶，到底谁是老?”
宋明瑶：“是你。”
顾以柠：“那你别管我。”
车子停在了俱乐部门口，顾以柠下车，刚一露头，就间俱乐部的老板霍明艳站在了门口，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霍明艳手中夹了根烟，见到顾以柠后就将烟灭了，“哟，你来了。”
“还抽呢。”顾以柠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
霍明艳惊讶，“你不也抽了。”
“是哦，我也抽。”顾以柠兀自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唇角勾出弧度，“去玩玩啊。”
霍明艳请她进去，“你每年都要去杭城祭拜故人，今年没去吗？”
“回来了。”顾以柠跟着她的脚步。
拿到仿.真.枪的那一瞬，冰冷又熟悉的感觉涌向心口，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空空荡荡。
没有人与她比肩。
哪怕没有人，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万一这才是梦呢，万一纪老师回来了呢。
她看了三分钟，脖子疼了，才转回头，拿起.枪，对着箭靶，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
脱靶了。
霍明艳皱眉，“想美人呢这是，你看看你，心不在焉的。”
顾以柠也很惊讶，没多想，继续打。
又是一轮，中了红心，霍明艳给她递了一杯酒，“喝点？”
宋明瑶坐在沙发上，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将酒接了过来，“刚喝完呢。”
“喝过来的呀，难怪手不稳。”霍明艳调侃一句，随后跟着宋明瑶一道坐下来。
顾以柠没有停下，声音刺得耳膜发疼，她下意识摸上耳朵，没有戴耳机。
她怔了怔，下意识又转身，还是空空荡荡。
顾以柠低头看着脚下的空地，为什么不在呢，或许，从未来过。
她又抬首看着箭靶，纪华清，你也喜欢玩射.击的，对吗？
她站着发呆，神色痴呆，霍明艳看了两眼又想走过去，宋明瑶看着她，“别靠近她。”
很快，顾以柠走了过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回家。”
一天，过去了。
顾以柠躺在家里的床上，肆意翻滚，看着浴室的玻璃，走过去，打开了玻璃的开关。
透过浴室的玻璃，她看到卧室的一切。
她走到床上，抱着双膝，看着空荡荡的浴室，唇角弯了起来。
她翻身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酒劲上涌，很快就睡过去了。
她睡得很好，闹钟响起来，伸手按灭，迷迷糊糊看到床头柜，上面空空荡荡。
她记得，有结婚证的相框。
哦，那是个梦境。
顾以柠唇角扯了扯，似是自嘲。
打开纱帘，太阳照射进来，清晨的光，带着希望，一头扎进了眼睛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纪宁宁又来了，爬上她的床，“妈妈，今天送我去学校吗？”
“自己去，妈妈今天有事。”顾以柠爬起来，伸出魔爪，吓得她直接跑开了。
卧房再度安静下来。顾以柠不急着起来，翻身躺下，扭头看着窗户。
似想起什么，她像个孩子一样爬起来，坐在飘窗上，眺望窗外的景色。
她不懂纪华清什么喜欢看窗外，她不懂，但她可以有很多时间去细细探索。
宁宁才八岁，十八岁成年，她还有十年的时间去探索呀。
早上吃排骨面，王姨的拿手菜。
纪宁宁匆匆去上学了，顾母嘀咕高考是不是出成绩了，又惦记顾家的事情。
顾以柠吃了口面条，闻言后说：“妈，你要不要去看看外婆。”
“不去。她死了，我给她披麻戴孝。”顾母一口就拒绝了，口吻中带着冰冷。
顾以柠说：“何必呢，妈，你不想有亲人吗？”
“不想。”
顾以柠劝说不了，麻木地喝着汤，对着王姨夸赞：“王姨，你的汤熬得很好喝，又进步了。”
“你喜欢吃就好了，多吃一口。”王姨从厨房走出来，擦着围裙，脸上挂着笑。
吃过早饭，顾以柠准备要走，母亲拉住她：“你三叔的女儿高考怎么样？”
“我不知道，没问。”顾以柠摇头，“你已经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了，不欠顾家的。别惦记了，不如想想要不要找外婆和好。比起顾家，陆家很有骨气。”
陆曦‘哦’了一声，讪讪转身走了。
顾以柠失笑，“妈，你好好想清楚，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陆曦不回应。
顾以柠去公司了。
坐在落地窗前，喝了一杯酒，遥望着景城的上空。
副总推门进来，“哟，你这日子够潇洒呀。”
“昨天时序说喜欢我，要和我结婚。”顾以柠嗤笑一声，享受般闭上眼睛，心如止水。
“挺好的呀，你俩很般配。”
“是吗？你和她也般配，你和她结婚。”顾以柠仰首，光照着她的脸，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她说喜欢我，可算盘珠子快蹦我脸上来了。”
副总望着她，皱眉：“如果没有算计，您会答应吗？”
“不答应，一个人过着，不好吗？我没力气、没精力去猜度另外一个人的心思。”顾以柠阖眸，脑海里浮现另外一人的容貌，“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找个伴儿过日子的，我就不适合。”
“您怎么就不适合了？”
“因为我这个人，薄情寡义。”
副总：“……”
顾以柠闭着眼睛，左手搭在自己右手的脉搏上，脉搏一下一下，跳跃有力，这是活着的迹象。
她说：“时序这个人，很不错，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副总不理解，夸赞她，又不答应。
阳光落满全身，像是被希望笼罩住。
一步步走来，钱财不过是傍身之物，她没有太多的心思继续去争抢，累了，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她说：“因为我和时序不是一样的人。如果我喜欢她，我会努力适应她的生活中。可我不喜欢，没有必要为了公司委屈自己。你懂吗?”
心死了，何必去祸害其他人呢。
副总沉默许久，悄悄退出办公室。
顾以柠享受着一人的时光，时不时抿一口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就在一杯酒见底的时候，她看到了休息室的门。
她的休息室与办公室是相联的，一道门。
推门进去，就可以去休息。
她站起身，眼眸微凝，一步步走过去，最后停在了休息室门前。
领证的那天，纪华清在里面休息的，推门就可以看到人了。
顾以柠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地推开门。！
第 53 章 回头
门推开小小的缝隙。
顾以柠顿住,眼前闪过人影，一重接着一重，却没有声音。
她豁然将门推开,人声鼎沸，拖着行李箱的行人脚步匆匆，形色各异的人，来回跑动。
顾以柠紧皱眉头,回头看过去，办公室不见了。
自己赫然站在飞机等候大厅。
她紧张地迈出一步，脚踩在了地砖上，眼前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纪华清。
纪华清坐在长椅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飞机吗？
顾以柠走过去，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同时,她抬起了头。
纪华清眼中闪过茫然，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眼，跨越时空，将梦摆在了眼前。
顾以柠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没有关系，至少自己看到她了。
活生生的人啊。
顾以柠的眼泪忽而滚滚落下,“纪老师。”
纪华清站起来,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顾以柠主动说：“别上飞机，好不好。”
“为什么？”纪华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听起来，温温凉凉。
顾以柠伸手，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
温热的肌肤在她的掌心下,是那么鲜活。
“因为你上去了，就无法回来。”
“你是谁？你和我一个学生好像。”
“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你的那个学生呢？”
顾以柠就这么看着她，身形轻颤，努力微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随我来，好不好？”
纪华清站着没有动，眼中带着疏离，顾以柠抬首，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这一刻，她梦了很多回。
为什么没有人在最后一刻拦住你呢。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一场悲剧呢？
“纪老师，我是顾以柠。”
她看纪华清，依旧那么年轻，二十八岁，鲜花般的年岁。
纪华清说：“我知道你是顾以柠。”
“你信我吗？”
“信。”
“那随我走，好吗？”
纪华清摇首，眼中多了些笑，像是释怀，“不好。”
“纪华清！”顾以柠失声痛哭，“我想你，很想你。”
我不敢说喜欢你，但我可以说想你。学生想老师，天经地义，没有错。
“我回家而已。”纪华清轻描淡写，她伸手，指腹擦过顾以柠眼角的泪痕，“我带你回家，可以吗？”
顾以柠张了张嘴，纪华清伸手，拉着她往售票处走去，“我妈说也想你了，问你考试怎么样，和我回去。”
回去……
她抬首看向玻璃窗外的飞机，紧蹙的眉头徐徐松了下来，一种释然感，顷刻间将她包围。
“好，我和你回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纪华清拉着她的手，温柔如初，她们一起走向售票厅。
买了票，等候飞机起飞。
顾以柠始终看向窗外的飞机，碧空如洗，这时的蓝天白云，美得不像话。
她一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位大学生。她收回视线，浑身的血液冷却。
顾以柠徐徐闭上眼睛，伸手，抓住身侧纪华清的手，试图挣扎：“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走，好吗？”
“来都来了，票也买了，这个时候退票会很麻烦。”
顾以柠睁开眼睛，看她一眼，说：“好。”
我陪你。
哪里都去，此刻我没有羁绊，哪里不能去呢？
纪华清突然说：“你考完后，去见你妈妈了吗？”
“没有。”顾以柠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一颤，可是很快，又不疼了。
还是有羁绊啊。
大厅里进入诡异般的寂静。
纪华清看着她：“你想你妈妈了吗？”
顾以柠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纪华清说：“该去看一看，不如你去看看，过几天你再飞过去，我等你。”
“可我就想飞这趟航班，和你一起。”顾以柠坚持，对上她温柔如水的眼睛，眼泪忍不住了，“纪老师，我想和你一起回家，你走，我就走。”
“你刚刚说上了飞机，就回不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呢。”纪华清轻轻叹气，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明知道结局，还要去，何苦呢。”
“我很累。”顾以柠蹭了蹭她的掌心，努力贴近她，“对不起、对不起。”
纪华清说：“你没有对不起谁，命运如此。回去吧，继续你的人生。”
“我们一起。”顾以柠哭道。
纪华清平静地摇首，面容如旧，眼里只有顾以柠：“我不想带你走、不想带你回家。”
“我无数次想过早点酒醒，拦住你……”
“顾以柠，不止我一个呀，你救了我有什么用呢。”纪华清惋惜，语气淡淡，“回去吧。何苦搭上自己的命呢。”
“不，我们一起回去。”顾以柠猛地伸手，拉她往外跑。
穿过人群，穿过检票口，就快要出去的时候，纪华清停了下来。
“顾以柠，出不去的。”
顾以柠听后，有一丝不解，“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出去。”
“是吗？”纪华清怅然所失，然后，她走向门口，试图走回去。
然后，无论她这么走，那道门槛都离她一步之遥。
走不出去。
顾以柠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那道门，她试着走过去，轻易地走了出去。
回身看过去，纪华清朝她浅浅地笑了，好像在说：你瞧，我出不去了。
顾以柠深吸一口气，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我的命啊，哪里有那么多逆转时空，顾以柠，你很优秀呀。”
纪华清转身走了回去，背对着顾以柠，一步步朝里面走出去。
顾以柠朝她冲过去，门突然关了。
关上了……
“纪华清、纪老师、纪老师……”
她拼命喊着，那人怎么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没有回头。
那架飞机照旧起飞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飞机飞入空中，什么都做不了。
“顾总、顾总。”
顾以柠蓦然回头，副总站在她的身后，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您怎么了？”副总担忧地看着她，劝她去医院，嘴巴动了动，最后没有开口。
“出去。”顾以柠反应过来了，回身关上休息的门。
她走过去，转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活着。
好好的活着。
顾以柠躺平后，努力缓和清晰，让自己平静下来，几个呼吸后，呼吸平和了。
很快，她走出休息室，落地窗前的阳光，依旧是那么明媚。
她略眯了眯眼睛，坐下来，享受着寂静、闲散的时光。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外面的下属们忙得热火朝天，她懒散了休息了会儿，副总送了一杯咖啡进来。
“顾总。”
“刚刚的事情，过去了。”顾以柠抿了口咖啡，有些苦，但能提神。
她抬首，朝着自己的副总笑了笑，对方笑不出来，“顾总，你现在有哪里不完美吗？”
“很完美，我的名字挂在母校的校友榜上呢，有什么不完美。”顾以柠浅笑。
很完美，自己的生活，比起普通人，完美很多。
副总担心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情绪不稳定，“是啊，您很完美。”
“好了，你出去吧。”顾以柠摆摆手，示意副总出去。
副总不放心地又看她一眼，慢慢地走了出去。顾以柠神色如常，并没有异色。
副总放心不下，转道去找宋明瑶，在八卦的咖啡机前将人拖了出来。
“顾总最近心情不好？”
“这是六月，往年你六月底的时候看到她了吗？今年算好的，人回来了呢，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宋明瑶不以为然。
副总怔然。
办公室里的顾以柠歪头看着外面的阳光，眯了眯眼睛，转头将精力放在工作上。
下班后，她去了古街蟹楼。
秀风尘请她喝酒，推开窗户，满园景色，落入眼帘。
熟悉的一幕，让顾以柠陷入恍惚中，总觉得纪华清就站在她的身后，时刻看着她，说不定会说一句，顾以柠，这里的风景很美。
顾以柠站在窗前，不敢回头，仰首呼吸绿植间的新鲜空气。
“顾总，心情不好吗？”秀风尘提了一坛酒进来，仿造的古代酒坛，瓶身像是青花瓷。
顾以柠阖眸，想在房间里找出第三人的呼吸声。
没有、找不到。
顾以柠回头，唇角翘了起来，“找你喝酒，心情自然很好。”
“你这单身，让我馋得很。”秀风尘上下打量顾以柠，秀丽的外貌，冰冷的侧颜，让人垂涎三尺。她叹气：“我也喜欢你呀。”
“是吗？我就是一块石头。”顾以柠委婉地拒绝，笑看对方：“你也很优秀，王桂芳。”
秀风尘笑不出来了。
顾以柠笑了起来，“喝酒吗？不醉不归的那种。”
“不喝了，自己喝。”秀风尘生气地走了。
顾以柠回身看着窗外的园林景色，仿若身边站着人，她说：“园子里的温泉被拆了，这些年经过改造，我记得我们一起去里面泡过泉水，你还记得吗？”
“有空我不忙的时候，我带你去里面玩儿，里面的景色现在也不错，游客多，外地游客来这里玩的时候，都想进去看看。现在都是售票，不能随便进去。”
“纪老师，你记得那年泡泉水的时候，周荟埋怨你，说这里太费钱了，两个人就是半月的工资。你还记得吗？”
“我觉得你应该记得，我也会记得，忘不了。”
顾以柠顿了顿，神色呆滞，很快，她走回屋里，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人站在窗下肚饮。
天色黑了，园子里的红灯笼亮了，古典的美，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她抿了口酒，说：“我明天带你去玩自由落体，现在还有蹦极，可刺激了，你喜欢吗？”
“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去，我陪你，去哪里都陪着你。”
我觉得你在，你永远都会在。！
第 54 章 表白
高考结束后的同学聚会,带着疯狂与压抑，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欲望。
顾以柠醉得不轻，往日皎白的脸色，泛着嫣红,一双眼睛泛着琉璃光泽,微红的眼尾染上笑容，她痴痴地看着纪华清。
“纪老师。”
看着她的傻样,纪华清眼中的无奈渐深,“喝那么多干什么。”
“纪华清、我喜欢你……”
嘈杂的包间里因这句话而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定定地看着她们。
纪华清脸上的表情,带着羞涩与不可置信，仿若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
顾以柠说喜欢她。
纪华清下意识后退一步,带着心理上的愧疚和恐惧。
萧名虹走过去，抱着晕乎乎的死党,心虚地不敢看纪老师。
“她喝多了。”纪华清主动安慰一句，像是在安慰自己，伸手接过顾以柠,“我要回去了,顺便带她回去，你们也要早点回去,父母会担心你们的。”
“知道了、纪老师。”
“纪老师，你也注意安全。”
其他人一口一句关切,纪华清将脸隐于黑暗中,表情僵硬，似乎每一道眼光落在她的身上，都是一种嘲讽。
学生对老师的嘲讽。
纪华清扶着昏昏沉沉的人走出酒店，夜风一吹，她被吹得头晕脑胀,叫了出租车，两人坐上了车。
顾以柠酒醉后很乖，没有闹人，习惯性将肩膀搭在她的身上，还是和以往一样，喜欢黏着她。
纪华清想要离她远一些，保持师生之间的距离，双手托着她的脑袋，可自己往旁边一靠，她的身子就歪倒了。
远离的谋算，不成功。顾以柠揉着脑袋，循着她的肩膀靠了过去，口中嘟囔一句：“纪老师。”
小醉鬼身体前倾，不断靠近纪华清，直到她贴着她的侧颈。
纪华清大脑一片空白，试图用手推开她，可对方的脸颊蹭着自己的脖颈。
少女的脸颊，柔嫩而滑腻。
纪华清拒绝失败，叹气，将人搂入怀里，醉鬼啊。
车子在楼下停下来，纪华清付了钱，扶着醉鬼上楼。
纪华清的钥匙串上是有顾以柠家的钥匙，打开门，将醉鬼放在沙发上。
回身去厨房拿水，醉鬼醒了，怔怔地看着她，双眸淡淡如水，蕴着澄澈的笑容，眼睫轻颤一下，好似有什么刷过心坎里。
十八岁，美丽的年岁，青春、美好。
纪华清给她递了一杯水，坐下来，感觉到少女身上干净的气息。
醉鬼喝了水，蜷曲在沙发上，纪华清去卧房给她拿了毯子。
她对顾家很熟悉，就像顾以柠对她的租房，也是很熟悉。
顾以柠睡着了，乖乖巧巧，两年来，她收敛了身上叛逆的心思，恢复以往乖巧的模样。
顾以柠，本就是一个乖乖女，三好学生，是父母那场争执，改变了她。
但她改了。
还是好孩子。
纪华清开了小夜灯，看着沙发上的少女，轻轻地关上门。
她打开了对门，走进去，无力的躺在床上。
那一声声‘纪老师，我喜欢’，像是魔音，在她耳边不断旋绕。
成年的人了，谈恋爱，有喜欢的人，属实正常。
当顾以柠考过试，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她的学生了。
她对她，就没有了教育的责任。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顾以柠有喜欢她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剥夺她的权力。
但自己有拒绝的权力。
怎么拒绝呢？
纪华清闭上眼睛，想起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心沉了下去，没有办法拒绝。
她半夜坐了起来，打开电脑，查询明天回杭城的飞机航班。
还有机票。
屏幕里的光透进眼里，击碎了她眼底的黑暗。
烦躁、犹豫。
她起身，走到对面，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顾家的门。
小小的夜灯笼罩着酒醉的人，她热得踢了毯子，整个人仰面躺在沙发上。
纪华清找来了小电风扇，放在茶几上，呼啦呼啦地开始转起来。
毯子盖在醉鬼身上，纪华清的眼皮跳了下，醉鬼嘟着嘴，似乎有什么不满，额头上都是汗水。
是她的疏忽了，这么热的天没有电风扇，应该扶进卧室里，开空调更舒服。
纪华清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后，想要将醉鬼扶起来，略一迟缓，又放弃想法。
回去了。
门关上。
纪华清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夜无眠。
早起收拾行李，临走前，她看着对面的门，想了想，还是没有开门。
来日方长呢。
此刻，她想回家了，想父母，想弟弟。
电梯来了，她走进电梯里，一瞬间失重，让她有些晕眩。
她走出电梯里，夏日早晨的阳光很烈，她想了想，给顾以柠发了消息，【我先回杭城了，自己照顾自己。】
她搭出租车走了。
****
沙发上的人惊坐起来，大汗淋漓，青涩的眉眼紧皱，汗水滑过脸颊，她转身去找手机。
手机显示八点多了，还有一条信息。
纪华清：【我先回杭城，自己照顾自己。】
顾以柠揉着眼睛，头昏脑涨，放下手机，躺了回去。宿醉后，脑袋难受，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跑去卫生间，直接吐了出来。
胃里舒服后，昨晚的一幕映入脑海。
“纪华清、我喜欢你……”
她豁然清醒了，下意识跑出去，拿起手机，去拨打对方的号码。
无人接通。
自己做了些什么？
说了混账话。
她抓起手机，迅速出了门。
说错话了。
她喜欢纪华清，但不可以说。至少现在不可以说，她是老师，为人师表。
“去机场。”顾以柠拦了出租车，“快点。”
她试图再度拨打对方的号码，依旧没有人接听。
纪老师生气了。
她给萧名虹拨通了号码。
“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萧名虹呵呵地笑了，“你真勇，当着全班那么多人在直接表白，不过，你是女孩子，她是女老师，其他人应该没往那个地方想。”
顾以柠：“纪老师回杭城了，我打电话，她不接，你试试？”
萧名虹的笑声停了下来，“你完蛋了，不是说好大学毕业再说吗？酒真不该给你喝，我给你试试。”
车子穿梭在马路上，一路疾驰，顾以柠依旧觉得车太慢了。
说了不该说的话，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弥补。
简单的几分钟里，顾以柠感觉度日如年，从未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点怎么都不肯跳动。
手机突然响了。
萧名虹难过地提醒她：“纪老师说她要回家，过几天就回来，让我带你去我家玩几天。你现在在哪里？”
“车上，去机场。”顾以柠的声音沉了下来，“我的错，我得说清楚。”
萧名虹：“你去机场干嘛，她又不是不回来，再说了，你这么追过去，上演偶像剧呢？又不是没有手机，电话解释清楚。”
顾以柠：“她不接我电话，你说我怎么办？”
萧名虹叹气，“要不你去说清楚，你就说酒后乱说话，太兴奋了，你不喜欢她。”
顾以柠说：“可我就是喜欢她。”
萧名虹：“藏着，说好等你大学毕业的，你现在像个累赘，懂吗？”
顾以柠失落：“我知道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她歪头闭上眼，胃口翻涌，酒醉后的后遗症，让人很不舒服。
她在想，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不喝了。
车子停在了机场门口，她几乎飞奔出去，询问地乘，飞往杭城最近的航班。
“已经起飞了、你看，在飞着呢。”地乘指着外面起飞的飞机，“都飞走了。”
顾以柠震惊，双手握拳，胸口微微起伏，起飞了、她还是飞走了。
她呆呆看着空中的飞机，追了两步，跑到玻璃窗前，费劲地仰首看着飞机。
走了、纪老师走了。
她拿起手机，深深呼吸，指尖费力地按住屏幕，想要打出道歉的话。
【对不起、昨晚喝多了、我不喜欢你，你别有负担……】
删了。
重新想。
顾以柠感觉浑身抖得厉害，拿着手机的手抖，就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错了，怎么改。
她浑然无力，惊慌无措的无力感再度将自己包裹起来。两年前父母出事的那天，她觉得天塌下来了，今天还是一样。
不接电话。
是生气了。
怎么改？
顾以柠彷徨不安，手机反复按出一句话，反反复复删除。
再度抬首，空中的飞机不见了，她将她的纪老师，弄丢了。
顾以柠努力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仰首看着浮云，看着蓝天，看着早就消失飞机。
扪心自问，纪华清待她很好，无论是老师，亦或是邻居、朋友，都做到了极致。
可她们之间相隔一道鸿沟，怎么都跨越不了。
十岁之差，十年之隔。
她握着手机，迟迟不肯收回目光，不肯离去，哪怕空中什么都没有了。
地乘看着她：“小姑娘，飞机飞走了，你要不先回家等？”
顾以柠点头，不想给地乘添麻烦，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一角，下意识抬头，对面的容貌，闯入眼睛里。
“纪老师。”顾以柠震惊，又看向空中，“不是、飞、走了吗？”
“我觉得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得好。”纪华清推着行李箱，眉梢眼角都是无奈。
“你听我说。”顾以柠抢过话，“我昨晚喝醉了，说的话别当真……”声音越发小，说到最后，又在反省：“我以后不喝酒了，你放心，保证滴酒不碰。”
她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扣着，一脸诚恳道歉的模样。
纪华清揣摩她的话，“你是来道歉说错话？”
“对对对、你别生气，我对你，绝不敢生亵渎的心思。”顾以柠红着脸，违心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纪华清沉默。
顾以柠当她信了，悄悄地问她：“那你还走吗？”！
第 55 章 相亲
“飞机都飞走了,不走留机场吃午饭吗？你要请我吃午饭吗？”纪华清叹气，十分无奈，“回家。”
“那、回、回、回家。”顾以柠结巴起来了,红着脸,下意识接过纪老师手中的行李箱，不忘替自己‘辩解’,“我昨晚喝醉了，说的话不能当数。”
纪华清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行李箱推给她,“我不当数,你的同学会不当数吗？这件事传开了，我的工作得砸了。”
“我都毕业了，与你无关，怎么会牵连你。”顾以柠羞耻难耐。
“高一的家长会说,这位老师与自己的学生恋爱,作风败坏。你说,我是不是担了罪名？”纪华清头疼极了，觉得事情棘手，“犯错了吗？”
纪华清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有些沉闷，更多的是无奈，没有责怪,只有担心她误入歧途。
顾以柠悄悄抬头,纪老师的神色与往日不同，看似和煦，却没了光彩。
“对不起，我会和他们解释,挨个解释。”顾以柠保证，“真的，我和她们解释。”
纪华清轻轻地嗯了一声，领着她离开飞机场。
各自回家，中午吃泡面。
晚上，周荟过来了，敲开了纪华清的门。
“呦，我以为你跑了呢，感觉如何？”周荟靠着门，语气轻快，将手中提着的水果递过去，“我就知道你会出事，两年来，你对她太好了……”
“好了，不要五十步笑百步。杜梨还在上大学呢。”纪华清抿了抿唇，容色淡淡，说起杜梨，她觉得好笑，“你这件事闹开，杜家饶不了你，连你的工作都没了。”
周荟容色一暗，“你轻松，对面无父无母，你有爸妈呀。你以为出柜那么容易、不对，怎么说到这件事上了，你到底什么态度?”
对门很近，门就在几步外，两人站在门口说话，对面对家里都可能会听到。
顾以柠又是敏觉的性子，纪华清伸手将人拉进来，轻轻地关上门。
“她喝多了，你也信？”纪华清故作轻松，“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等她去上大学，事情不就过去了。”
周荟靠着沙发，视线凝在她的身上，“我觉得，未必是假的，酒后吐真言。”
“周荟，你非要搞得全校都知道，还有说，你想让我在一中待不下去。”
“那就这么过去了？”
“不然呢？我再将她揪过来骂一顿，不能早恋？”
周荟静默良久，兀自笑了，十分无奈，“确实，能做什么呢？她毕业了，你这个老师的话，还没有什么用呢。”
纪华清给她倒了杯水，说：“过去了，别让她多想。”
门口的顾以柠呆呆地听着，眉眼耷拉下来，确实如此，除了装作没有发生，还能做什么呢。
她与纪话清之间，相隔太多了。
一道鸿沟，足以让她，半路放弃。
顾以柠悄悄回到自己的家里。
没过多久，周荟离开了。
纪华清来敲门，“晚上吃什么，我要去买菜了。”
“随便。”顾以柠匆匆打开门，勉强地笑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自己多休息，喝奶茶吗？”纪华清淡淡一笑，好像昨夜的事情，当真没有发生过。
她二人，依旧和以往一样。
顾以柠分不清自己是该喜还是愁，总之，五味杂陈，整个人怅然若失，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却又觉得委屈。
她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眼中蕴着笑容，“不喝了，胃里不舒服。”
“那、我们喝粥，我去煮粥。”纪华清改变了主意。
顾以柠眼皮跳了下，很快，又高兴了，“听你的。”
晚上喝粥，顾以柠的胃好了很多。
顾以柠暑假去做家教了，她的学费没有来源。
纪华清突然说：“你可以查一查你父亲生前的工资去向，银行有流水。”
顾以柠安静地听着，不懂她的意思，纪华清说：“你父亲有转移夫妻财产的嫌疑，去查一查吧，找律师。”
“你忙这个，比你做家教要赚得多，这个钱理该是你母亲的，也是你的。懂吗？”
顾以柠目视前方，纪华清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随后递给她一张名片，“我同学，去找她试试，我要回杭城了，坐车回去，你自己照顾自己，有困难给我打电话，来不及就去找周荟，她在家。”
顾以柠安静地听着，随后笑了起来，伸手抱住纪华清。
年轻人爱冲动，吓了纪华清一跳，少女炽热的呼吸就在耳畔，烫得她肌肤发颤。
纪华清被她静静地抱着，感到一股热流将她包裹起来，温温的，带着心跳声。
“我明天就走了，给你寄好吃的。”
“知道了，纪老师，你如果恋爱了，记得告诉我。”
少女的声音闷闷的，眉眼低沉，像是和过去一刀两断。
纪华清被她抱着，喘不过气，听到这句话后，眼尾一弯，笑了下，“好，你呢？”
“我？我不会恋爱的。”顾以柠信誓旦旦，“我要努力赚钱，以后争取养你，像你养我这样的养我，天天给你做饭，给你买房子。”
“是吗？那我等着你。”纪华清挑眉，然后，轻轻地推开她，“做好自己的事情，才又资格站在你喜欢的人面前，懂吗？”
顾以柠后退一步，“所以你努力想站在你喜欢的人面前？”
“你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以为考到好的学校就可以肆意妄为，小心拿不到毕业证，我走了。”
纪华清叹气离开，觉得她很成熟，可又在这个时候像个孩子。
纪华清还是走了，不过这回，坐的高铁离开。晚上才会到家。
到家的时候，顾以柠收到报平安的消息，她盯着普通的消息，看了很久，最后，抱着手机在床上翻转。
高兴啊。
她很听话，按照纪华清说的去找律师。
整个暑假都在忙这件事。他父亲在外面有了家庭，钱给了她们。他对兄弟也很阔气，侄儿们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的。
他死后，顾家断了经济来源，所以，才会那么生气。
顾以柠代替母亲起诉，想要要回夫妻共同财产。
官司持续了很久，前前后后两年的时间，顾以柠拿到了属于母亲的那份夫妻共同财产。
大二的时候，纪华清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女孩子，长得很好看。
看到照片的时候，顾以柠的心猛地停止跳动，指尖微微发颤。
对面冒出一条信息：【她好看吗？】
顾以柠没有回。
纪华清：【学校新来的实习老师，她的男朋友是我们这里的体育老师。】
顷刻间，阴霾散开，顾以柠由暴风雨转为晴天，立即大肆夸赞这位实习老师的美貌。
什么好听夸什么。
纪华清半晌问她：【纪老师和她比，谁好看。】
顾以柠想都没有想，回复：【纪老师。】
顾以柠：【纪老师是最好看的。】
纪华清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顾以柠看得是心花怒放，恨不得飞过去抱住她，最后，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
室友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看着她，“你地震了？”
旁边一个人说：“是恋爱了。”
“没有、没有。”顾以柠否认了，“我和我老师发消息了，她们学校来了个实习老师，很好看。”
室友好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高兴什么？”
“我乐意。”顾以柠挑眉，将手机塞进了被子里，室友一把夺过来，打开聊天记录。
“顾以柠，我告诉你，你之前说过大学不会恋爱的，你要自毁约定吗？请客吃饭。”
“手机给我，吃饭、吃饭。”顾以柠慌了，跳起来去抢手机。
抢回手机后，顾以柠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对方没有回，随后塞进了被子里。
“顾以柠，是不是没有表白？”
“想表白吗？”
“请我们吃饭，我帮你。”
顾以柠回了一个白眼，“要你们管，吃饭堵住你们的嘴就行了。”
“我们是神助攻啊、你喜欢是什么老师，体育老师吗……”
“不是。”
“数学老师。”
“班主任。”
室友们面面相觑，呵呵地尴尬笑了，“你可真勇啊，班主任都敢肖想，哪个不是凶神恶煞的，你竟然还敢喜欢、还敢联系？”
“要你们管。”顾以柠不在意她们的话，转身爬上床，翻出手机继续看聊天记录。
顾以柠看着上面的照片，盯着很久，才问：【你怎么不发你的照片，给我看呀。】
发完以后，她的心，如擂鼓，静静等着。
等出了一身汗。
没人回。
顾以柠烦躁不安，抱着手机，半夜都睡不着。
室友探头来问：“要帮忙吗？”
顾以柠：“不要。”
室友又说：“我们是神助攻，可以出谋划策，你半夜不睡觉，明天还有早课。”
顾以柠还是不肯分享她的愁。
等到后半夜，手机突然响了，顾以柠静坐起来，打开手机，是中国移动公司。
顾以柠气得够呛，拿起手机，半夜和对方对骂起来。
越战越勇，战至天亮，室友醒了，她还在发消息。
早八结束，纪华清还是没有回。顾以柠忍不住了，准备质问的时候，对方回了。
纪华清：【等你回来，再看。你奶奶来过两回，撬了一回门，我报警了，你有空回来看看。】
顾以柠等了一夜，就等了这么一句。
无能狂怒。
顾以柠：【暑假回不来，我想去看科技展，我准备创业了。】
纪华清抽空回她：【随便你，我暑假要相亲了。】
顾以柠弯起来的唇角，慢慢地僵直，很快，颤抖打出一行字：【我回来，暑假回来。】
办公室里的纪华清很满意地按灭手机。！
第 56 章 见面
纪华清暑假都会回家。
今年暑假也不会例外,自从那年那架飞机出事后，她得以避免，每年都会坐高铁。
到家后,父母给她拿了一堆照片,选一个去相亲。
“这个是老师，教数学的,和你的职业，很般配。”
“这个、这个,公务员,铁饭碗。”
“这个不错,你看，长得好看，工作好，稳定强。”
纪华清修长的手指拂过照片,一张张脸颊,映入眼帘,纪母见状，喜道：“看中哪个？”
“这个、数学、我不喜欢老师。”
“这个公务员、不喜欢，长得不好看。”
“这个工作、稳定强，没盼头。”
纪母疑惑：“你想要什么样的？”
纪华清说：“好看的、有钱的，事事听我的。”
“你做梦呢？好看有钱，要你干什么？”纪华明从卧室里走出来,顺口说来一句,“姐，你直接说不想相亲就行了，何必找这种烂俗的借口呢。”
纪母抓住女儿L的漏洞：“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纪华清否认。
纪母叹气：“那你到底去不去相亲。”
纪华清无奈，抓住水杯喝了一口,说：“小柠暑假过来。”
“她过来就过来，和你相亲没有关系，你先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纪母唉声叹气，“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纪华明凑过来：“姐，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你那个朋友不是喜欢女孩子吗？”
“女孩子？”纪母惊讶，不觉提高了嗓门，“你喜欢哪个女孩子？”
纪华清状若无辜般眨了眨眼睛，将水杯递到母亲手中，讨好地笑了，“喜欢女孩子，哪里不对吗？”
“对呀，怎么不对，姐，你喜欢哪个？”纪华明主动坐过来，拉住她的手腕，“钱，姐，你给封口费，我帮你促成这件事。”
“钱、钱什么钱，没钱。”纪华清拍了拍弟弟的脑门，“你都毕业了，还不找工作。”
“小柠喊我去看展，我俩准备创业，我和你说，现在游戏这个行业，开发起来……”
“打住，纪华明，你和小柠关系很就好吗？”纪华清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暑假不回来就是和纪华明去看展吗？
两人好到这种地步了？
纪华明解释：“好什么好，我们这是不谋而合，好好创业，姐，你放心，我们都是良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我们都有很好的构思了，我出脑子，她出钱。”
“你坑她？”纪华清挑眉，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纪华明，你坑别人我不管，但你不许坑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哎呦，绝对不坑你这个贴心学生。”纪华明疼得一颤，“好了好了，过两天就来了，你到底去不去相亲。”
“不去！”
“去吧，让小柠陪你参考参考。”
纪华清顿了顿，思考弟弟的话，让小柠陪着参考？
她问弟弟：“如果你喜欢的女孩子去相亲了，你怎么办？”
纪华明不假思索：“搅黄。”
“怎么搅黄？”纪华清疑惑。纪华明伸手，“钱。”
“等会给你，你先说清楚。怎么搅黄？”
“我怎么知道怎么搅黄，你给我一个情况啊，我可以随机应变。”
“哦。”纪华清若有所思，从照片中翻了一个，随手递给母亲：“妈，这个，数学老师。”
“你刚刚不是说，不要数学老师的吗？”纪母被她弄糊涂了，“你不是喜欢女孩子吗？”
纪华清尴尬兼心虚，抿了抿唇角，“我先看看，小柠要来了，我去换个四件套，她喜欢吃甜品，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
纪母：“……”
纪华明像是看穿什么，“姐，你是不是暗恋小柠啊。”
下一秒，纪华清拿着抱枕砸了过去，“纪华明，你再胡说，我断了你的生活费。”
纪华明下意识捂住嘴巴，讪讪地发笑。
等姐姐进入房间后，他悄悄问母亲：“你说，如果，我姐、她、喜欢小柠，你怎么办？”
“小柠？不可能，她当女儿L养了两年呢，不可能，你想多了。”纪母抱着抱枕，目光扫到桌上的照片，拿起来看了看，心里开始闹腾了，“别真是小柠，你说，小柠会看上她吗？”
“妈，你不是应该棒打鸳鸯吗？”纪华明笑嘻嘻地问，见母亲不高兴，小心地宽慰她：“姐以后反正是嫁出去，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孩子，和你没有关系，你放心，你儿L子我根正苗红，会给你带个儿L媳妇回来。她喜欢女孩子，就让她喜欢去呗，你说，对不对？”
纪母被说动了心，“可、可这日子不稳当啊，你想想，说分开就分开了，和谈了女朋友，一辈子不结婚，有什么区别呢？”
她停了下，又说：“小柠多大，会看上她吗？”
纪华明呵呵笑了，“也许小柠眼瞎呢。”
纪母叹气：“烦死了，别和我说话，我去找你爸去。”
别来烦我！
纪华明点开手机，悄悄给顾以柠发了消息：【小柠，我姐要相亲了，你怎么办？】
顾以柠扫了眼手机，略眯了眼睛，双手紧握，打出一行字：【对方的背景发我一下，我去打听一下。】
纪华明问：【如果对方人品好，家世好呢。你怎么办？】
顾以柠嘲讽：【人品好，家世好，会流入相亲市场吗？】
纪华明下套：【你的意思是我姐不好？】
顾以柠烦躁：【闭嘴吧兄弟，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起创业的事情，纪华明打起精神了，如实禀报进展情况。
这时，纪华清要出门，纪华明探头说一句：“姐，小柠喜欢喝红茶，你买一箱回来呗。”
“我怎么不知道她喜欢喝红茶，我记得你喜欢喝红茶。”纪华清嗤笑一句，“想喝自己去买。”
“姐，她是你养的女儿L，我就不是你亲弟弟吗？”纪华明诉苦，“我是你亲弟弟，她不是你女儿L啊。”
纪华清淡淡一笑：“她会每年给我买礼物，你呢？我生日的时候，你买礼物的钱还是和她借的。”
纪华明哑口无言。
****
顾以柠改了车票，提前一天到的杭城，去蹲点查了那位数学老师。纪华明偷偷摸摸地望风，吓得腰都站不起来，“你这样，是准备搅黄吗？”
“不然呢？”顾以柠蹲在角落里，朝居民楼看去，“我觉得你姐不会喜欢他的。”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纪华明压低声音。
顾以柠笃定：“感觉。”
两人蹲了一天，买了些瓜子，成功打入楼下天天谈天说地的老奶奶阵营里，打探出数学老师的家底。
离过一回，没有孩子。
纪华明皱眉：“相亲资料上没写啊。”
顾以柠嘴角扯了扯：“头脑简单，回你家。”
纪华明像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顾以柠，心里不服气：“我比你大啊，我怎么像你的小跟班，小柠……”
纪华明看着眼前的五张红票子，笑呵呵地伸手拿下，“我姐这两天买了新的四件套，买了新拖鞋，还准备给你做甜品。”
顾以柠说：“回家！”
两人大晚上七点多才到纪家，饭菜都做好了，纪父纪母去吃席去了，家里就剩下三个晚辈。
顾以柠悄悄走去厨房，看着里面忙碌的人，有些心虚，“纪老师。”
“来了。”纪华清没有回头，只应付一句，“去客厅坐着。”
“我帮你啊。”顾以柠自告奋勇。
纪华清这才回头看她，眸色淡淡，皎白的肌肤上浮现浅浅的红晕，“不用你帮忙，都快好了，你喊纪华明进来拿碗筷，他比你熟。”
纪华明不用人喊的，自觉进去拿碗筷，回头与顾以柠说：“你看，养女儿L和养弟弟，就是不一样。”
顾以柠忍不住笑了，歪头看着厨房里的人，目光舍不得离开。
晚上，饭桌上只有三人，纪华清顺势询问他们创业的事情。顾以柠都说了一遍，拿出自己的计划书，递给她。
纪华清惊讶，“不是玩儿L啊。”
“谁玩儿L啊，我得努力赚钱。”顾以柠自信地笑了一声。
纪华清没有看计划书，而是深深看着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
顾以柠唇角的笑容止住，低头扒了一口米饭，一旁的纪华明打岔：“姐，她创业，你心疼，我呢？我说我创业，你说应该的，你这是双标啊。”
纪华清说：“你是男人，你若不顶天立地，指望爸妈养你？”
“也对啊。”纪华明被说服了，悄悄踢了顾以柠一脚，顾以柠挺直腰杆，忙开口：“你放心，我们不会胡来的。”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纪华清不打算多问了，低头吃饭。
吃过饭，碗筷丢给纪华明去洗，纪华清拉着顾以柠去甜品店挑些甜品回来。
纪华明看着满池碗筷，咬咬牙，洗、为了五百块钱也要洗。
****
天色黑了，两人走得很慢，小区路灯不太好，纪华清拿着手电筒，照亮顾以柠脚下的路。
顾以柠看着眼前的亮光，心里暖暖的，她抬起头，对方在前面慢慢等她。
月色凉凉如水，夏日的夜晚，夜风也带着暖意。
顾以柠快走一步，站在她的身边，牵住她的手，“纪老师。”
“嗯。”纪华清轻轻地应了一声，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甜品店走。
顾以柠眉眼弯弯，抬手看着月亮，故意说一句：“今晚的月亮真美。”
纪华清也抬头看了过去，不是月初月中，和往日没有两样，谈不上美丽，大概是心情很好。
她低头，顾以柠说：“纪老师，和你相亲的那个，是离异的。”
纪华清诧异，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人家离异？”
“我去问了呀。”顾以柠理直气壮。
纪华清不解：“你查他干什么？”！
第 57 章 暧昧
查他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
但顾以柠不敢说,红着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
纪华清看着夜空，沉思了很久,“顾以柠，你有恋爱吗？”
“没有。”顾以柠摇摇头，“我忙着呢，打官司呀，还有学业，哪里有时间恋爱。你是恋爱了吗？”
纪老师仰首凝空,修长的天鹅颈在月下显出优美的轮廓,这一幕,深深刻进了顾以柠的脑海里。
她在想,纪老师还是那么美丽。
可惜,这份美丽不属于她,她只有欣赏的份儿，而不能拥有。
顾以柠落寞地低头，纪华清嘴角笑意加深,告诉她：“恋爱就像是吃了甜品一样,会让你觉得很甜、会让你觉得很幸福。”
“你恋爱过？”顾以柠疑惑，如果没有前任，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谢呢。
纪华清低头，眼里闪着无奈：“纪华明告诉我的。”
“你也没有试过啊，那你这、容易被人骗。你别去相亲了,人家连离婚都瞒着你，就算长得好，人品也不好。”顾以柠叨叨劝说，“我都给你问清了,人家房子给前期了，你过去，就要吃苦的。”
纪华清认真地看着她，人不大，叨叨得像个小老太婆，不厌其烦地上说着人生哲理。
认真得有些可爱。
进入甜品店，让人眼花缭乱，顾以柠眼中的兴奋，就遮掩不住了。
纪华清让她去选，自己去收银台等她。
她挑了自己常吃的，纪华清疑惑：“你可以试试新品。”
“我念旧，不喜欢新品。”顾以柠张嘴就答了。
就像是人，她惦记旧日的故人，怎么都不肯去看一眼外面的新鲜面孔。
纪华清拿她没有办法，接过甜品，递给收银。
两人没有回家，坐在湖边长椅上，一块蛋糕，两只勺子，一人一口。
吃完了。
靠着长椅，顾以柠习惯性歪靠在纪华清的肩膀上，她说：“我以后给你买房子，好不好？”
“行啊，我要两百平的新房。”纪华清抿了抿唇，口齿间都是蛋糕留下的甜味。
齁人。
顾以柠说：“那你等我两年，让你弟弟努力些，我们创业成功了，就给你买房子。”
“两年啊。你的意思是让我两年不要相亲吗？”纪华清失笑，“两年太久了。”
顾以柠沉默，有些失落，两年确实太久了。
她掰着手指，忍不住抱起纪华清的胳膊，“真的要去相亲吗？”
纪华清点头。
顾以柠挑眉：“知道人家离异也去？”
还是点头。
顾以柠丧气：“你喜欢人家的脸吗？”
“不喜欢。”
“那你干嘛还要去。”
纪华清叹气：“我妈妈和人家约好了，不去不合适，我也试试相亲是什么样的滋味，努力尝试新事物。”
“去相亲就等于尝试新事物？”顾以柠不可置信，下意识默默她的额头，“纪老师，你是不是脑袋坏了。”
“听你喊老师，我想起来，周荟辞职了。因为有人说她是小三，她辩解，后来就辞职了。”纪华清自顾自开口，觉得惋惜，又说：“她贷款去办学校了。”
顾以柠没听得进去，挨着她的肩膀，心事重重，想要继续劝阻她别去相亲，想不出好理由。
回家后，纪父纪母回来了。
顾以柠拉着纪母去阳台说话。
“阿姨，你给她找的相亲那个人，离过婚。”
纪母瞪大了眼睛，“小孩子别瞎说。”
“真的，你问纪华明，他也知道的。”顾以柠继续煽风点火，“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都不说实话，你想把纪老师往火坑里推吗？”
纪母慌了，转身杀出去，先找纪华明。
确定后，拿起座机，拨通电话，嗓门倍高，吼得整座楼的人都知道了。
“人家离婚了、还瞒着、是什么意思……”
“我女儿是老师，不是接盘子的、你离过婚，怎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看你文质彬彬、仪表堂堂，骨子里下三滥，算什么东西。”
顾以柠享受般坐在纪母对面，抱着半个西瓜，勺子一挖，塞进嘴里，在停下的间隙里，不忘给纪母喂一块。
吃完，接着骂。
突然，纪华清走过来，揪着耳朵：“进来。”
西瓜放下，纪华明顺势抱起来，拿着自己带过来的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勺，“今年的西瓜真甜啊。”
刚说完，纪母就将西瓜夺下来，“吃什么吃，那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还有脸吃西瓜，幸亏小柠说了一句，你姐白疼你了。”
“妈、我今天才知道的，准备告诉你的，小柠太快了、妈妈、西瓜是我买回家的……”
纪华明涵喊了一句，又看着自己手上只余一点西瓜汁的勺子、没了，自己吃自己买的西瓜，犯法了吗？
****
“谁让你告诉我妈的？”
纪华清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角落里靠墙站的顾以柠，“你高兴了？”
“高兴。”顾以柠厚着脸皮笑出了声，心里正爽着呢，觑了对方一眼，缩回了角落里，可还是高兴呀。
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我觉得你妈骂得真好听。”
“顾以柠、站好!”
顾以柠不得不站好，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纪老师，我下回不敢了。”
下回还敢！
顾以柠偷笑，憋不住了，嘴角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怎么办，我想笑，好想笑啊。”
纪华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笑。
幼稚。
笑什么呢。
没什么好笑的。
她站起身，“睡觉了，去洗澡，待会我洗衣服。”
顾以柠感受到和以前的一样待遇，忍不住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纪老师，你看看我，我很听话的。”
她努力撒娇，用玩笑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力图不让对方有压力。
可她又那么想说实话。
“看什么看，你多大，我多大。”纪华背对她，嘴角扯了扯，很快，又摆正态度，拂开她的手，揪着耳朵，送去浴室。
纪母还在生气，她走过去，“马失前蹄了，你不是说都是万里挑一吗？连个离异的都没有挑出来，你还是下楼去找赵阿姨们聊天吧。”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纪母心口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我为了谁，你多大了，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吗？”
“我说了，我喜欢女孩子，你安排的相亲，我也会去，你高兴，我也高兴，两全其美呀。”
纪华清看着剩下的半个西瓜，拿起勺子挖了一快，放进嘴里，“今年的西瓜真甜呀。”
纪母气得不轻，“你和你那半个女儿过日子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浴室里的顾以柠探头，下一秒，被纪华清瞪了回去，“看什么呢，赶紧洗澡，我还要洗衣服呢。”
探头半秒就被秒杀了。
家里突然安静下来，纪华清慢悠悠地吃西瓜，一点都不在意自母亲的雷霆大怒。
西瓜见底了，顾以柠穿着睡衣出来，她立即说：“回屋睡觉。”
纪母摔门回房了。
纪华清去洗澡，洗衣服。
回到房间里，冷气开得冻死人，她走过去拍了拍顾以柠的脑袋，“你想去北极旅游吗？”
“不想啊。”顾以柠从被子里钻出去。
“不去旅游，你干嘛提前适应冷空气，冻死了。”
纪华清将温度调回恒温26度，遥控器放在自己这边床头柜上，舒服地躺了下来。
刚陷进被子里，顾以柠狗皮膏药一样粘过来，手绕过小腹，胳膊就横在小腹上。
纪华清：“……”
“手拿开。”
“我不。”
“顾以柠！”
顾以柠收回手，哼哼唧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抱都不让我抱。”
“我喜欢你。”纪华清闭上眼睛，试图捂着自己的耳朵，话刚说完，小狗凑了过来，对着自己的耳朵吹热气。
“是吗？我也喜欢你，要不我去买房子，我俩过日子，你喜欢小孩，我们去领养一个。好不好？”
热气吹得人脸发红，纪华清连耳根都红了，她无奈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顾以柠，你在学校也和女孩子这么亲近吗？”
“没有，上下铺。”顾以柠果断解释。
纪华清瞥她一眼，“没有上下铺，就在一起亲近了？”
“你和周荟呢？你俩还抱在一起呢。”顾以柠举例说明，细细品味过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和其他女孩子亲近，不可以吗？
纪华清蒙上被子，翻身睡觉了。
顾以柠没想明白，拽了拽她的被子：“纪老师，你喜欢周荟吗？”
“不喜欢，别拽我被子。”纪华清小声提醒，觉得她这样做不对，索性将被子翻开，瞪着她：“睡觉，不睡觉去客厅站着，守夜。”
“不，我喜欢睡觉。”顾以柠嘀咕一句，将被子捞回来，盖在纪老师身上。
然后，她伸手，抱着纪华清，“睡觉、睡觉，纪老师。”
纪华清被她搅得心神不宁，抱得死紧。
“顾以柠，你松开些，喘不过气了。”
“哦、好。”
顾以柠松开些，反过来，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我困了。”
空调温度高了，两人靠在一起，26度压根不够用，纪华清又给调低了。
顾以柠舒服地躺在她的怀里，抱着她的左手抠她的指甲，嘴里嘀嘀咕咕：“纪老师，我同学都恋爱了。”
“纪老师，她们的男朋友很帅，女朋友也很美。”
“纪老师，你大学的时候谈了吗？”
纪华清：“谈了。”
顾以柠好奇：“男的还是女的?”
纪华清深吸一口气，话题有些不正常了，她翻过身，推开顾以柠，自己闭眼睡觉了。
顾以柠继续追问：“男的还是女的，是不是女孩子，好看吗？”
“有我好看吗？”！
第 58 章 长大
纪华清捂着自己的耳朵,主动屏蔽顾以柠的话。顾以柠不肯，掰开她的手，唇角擦过她的唇角,一瞬间，两人都惊住了。
顾以柠以学生的身份不断靠近着纪华清，可真碰上的这一刻，她又慌了。
害怕被再度抛弃。
她没有父母的照顾，在学校的时候就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没有教养,没有规矩,活该没有父母。
她蓦地松开手,惊慌失措的道歉：“对、对不起。”
纪华清全身紧绷,不知所措,直到对方松开她,她才慢慢地缓和情绪。
“怎么突然道歉了。”纪华清故作镇定地掀开被子，回头看着顾以柠，“嗯？”
尾音淡淡,像是疑惑,又像是宽慰，让人觉得心安。
顾以柠掀了掀眼帘，对上她如水的眼眸，“没、没什么。”
“那就睡觉。”纪华清垂下眼眸，心虚地不敢再看她。
顾以柠听了她的话,不敢再追着问了，唇角有些发麻，像是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细细回味,又觉得带了点淡淡的刺激感。
很奇妙。
顾以柠偷偷地笑了。
一夜睡得很舒服。
早起的时候，纪华明买了早饭，摆了满满一桌。
纪父拿了一根油条放进嘴里，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有钱了。”
“爸，我找了个工作，这是老板发我的工资，预支的。”纪华明得意地挑眉，随后看向推门出来的顾以柠，两人对视一眼，顾以柠越过他，去洗漱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没看到纪母，“阿姨呢？”
“找人吵架去了，你纪老师跟着去拉架，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两什么时候去看展，把你姐也带着，顺便给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总是盯着学校的学生，也该谈恋爱了。”纪父叹气。
纪华明低着头不说话，顾以柠若有所思，想起重要的事情，追着纪父问：“纪老师不去相亲了吗？”
“相亲？你阿姨和人家吵起来，还相亲呢，都是骗子。”纪父也开始骂人了，“什么东西，二婚也敢隐瞒。”
两只小的低头，喝豆浆的喝豆浆，吃包子的吃包子，在纪父的眼皮下对视一眼，继续吃早饭。
临近中午的时候，母女两人才回来，纪母的声音哑了，纪华清一脸无奈，将手中的红包丢在桌上。
吵架吵了一上午，将入会费要回来了。
纪华明打开红包，数了数，五张红票子，他点点头：“挺好的，那是不是不用相亲了？”
“钱都要回来了，还相什么。”纪华清扫了一眼沙发上抱着抱枕的顾以柠。
顾以柠也有些高兴，眯了眼睛，十分快活。
她说：“中午没做饭，我请你们去外面吃饭吧。”
“好，小柠，你这就是老板的阔气，我日后跟着你，肯定有前途。”纪华明拍掌叫好，就怕顾以柠后悔了，站起来就要催促父母姐姐准备一下。
纪华清看着弟弟：“她还是个学生，你让学生请你吃饭，你脸皮够厚的呀。”
“她有钱，都准备创业了，钱包鼓鼓……”
纪华明屈服于姐姐的血脉压迫，不得不开口：“那我请。”
纪父看向女儿L，“那、那还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纪华清立即就答应下来了。
纪华明喋喋不休了，“小柠请客就不去，我请客，马上就去，果然，女儿L是捡来的，弟弟就是充话费送的。”
顾以柠看着进卧房的纪老师，钱都要回来了，是不是不用去相亲了？
大概是不用去的。
午饭很丰盛，纪华明给钱，一家人吃得都很舒服。
下午，纪华明和顾以柠北上去看展了，纪华清没有走，但要去学校了，接了家教，暑假去赚钱。
纪华明的专业就是互联网，顾以柠也看上这里，两人不谋而合，准备开始创业了。
纪华清留在一中，继续教书，周荟用一年时间，四处贷款，修建了一座双语学校。
一年后，开始招生，纪华清被挖了过去。她是一中的金牌班主任，她的跳槽，给这座学校带来了很多学生。
顾以柠大四毕业这年，没有继续深造，而是全身心投入到公司里。
各自忙碌。
周荟的学校招生依旧不如意，老师们工资发不出来，纪华清终于退了租房，搬到了顾家。
一门之隔，她的搬家很轻松，一天就忙完了。
躺在顾以柠的床上，她有些不可置信，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搬过来。
为了省下房租。
她的存款都给了周荟。
准备吃泡面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银行的到款信息。
有人给她转钱了。
随后，顾以柠也发来消息：【不要吃泡面了。】
纪华清抿唇笑了，看着手机上简短的一句话，相识六年，从十六岁的叛逆孩子，走到今日，竟然会想着养她了。
纪华清收下了钱，一是因为存款没有了，二是她不想和顾以柠生疏。
她问对方：【我攒着给你做嫁妆？】
顾以柠没有及时回，大概很忙。这两年，忙得不见人。
半个小时后，泡面泡好了，顾以柠才回消息：【给你做嫁妆。】
纪华清失笑，看着碗里的泡面，良久叹气，面条很软了，咬在嘴里，没有以前的劲道。
但很香。
第二个月，她又收到一笔转账，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转的。
暑假的时候，顾以柠没有回来，纪华明恋爱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是她们公司新招的助理。
纪华清看着顾以柠发来的照片，反问她：【你呢？】
顾以柠：【我在等一个人。】
纪华清诧异，追问过去：【等谁？】
顾以柠：【不可说。】
纪华清莫名笑了，觉得顾以柠还是没有长大了，二十二岁的年纪了，青春明媚，心中有事业，依旧透着一股稚气。
回想过往的记忆，她陡然觉得四年来的快乐，不及那两年的一半。
她在顾以柠这里一步步找寻自己做老师的希望与底气。
与其说她养大了顾以柠，不如说顾以柠成全了她。
暑假之际，学校招生，周荟忙得脚不沾地，杜梨突然来了，招生的任务落到了纪华清的身上。看着两人手拉着手从自己面前走过，再看桌上一堆资料，纪华清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翻涌。
校长走了。
校长夫人也走了。
就留她这个财务兼招生跑腿的忙活。
“周荟，你早晚得分。”纪华清嘲讽一句，自己瘫软下来，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突然间，有人敲门，她坐起来，看向门口。
往日穿着校服的少女，今天一袭红裙，裙摆至膝盖，露出小腿雪白的肌肤，肌肤白到发光。
纪华清站了起来，十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帮你。”顾以柠站在门口，长发摇曳，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累吗？我看到杜梨了，杜家同意她和周校的事情了?”
“偷跑来的。”纪华清复又坐了下来，目光里映着一人，“你看到了，一堆烂摊子。”
“你们学校的本科率并不差，怎么找不到人呢。你们今年不是和一中齐平吗？”顾以柠缓步走过来，褪去青涩的外壳，在纪华清面前露出风情的一面。
她长大了。
彻底长大了。
四年时光，给予她成熟的时间。
纪华清托腮，唉声叹气，“老师工资都发不出来，她烦着呢，今年招生如果多一些，可能会好点。”
“怎么会这么差？”
纪华清解释：“贷款，陆陆续续在还了。她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赌气才有这座学校，已然很不错了。”
她将桌上的资料递给顾以柠。
顾以柠伸手，修长的十指放在了她的跟前，骨肉均匀，像是镀了一层光泽。
很好看。
少女初长成，别样风情。
纪华清像是欣赏一样宝贝般欣赏她的十指。
顾以柠静静地翻阅招生资料，都是景城内排名不错的学生，她说：“她们第一志愿肯定添的是一中，一中这两年闹出一个霸凌的事情，很多家长依旧愿意将孩子送过去，你们学校才开始一年，有这个成绩很不错了。不过，学生太少了。”
这么大的压力下，周荟想来也不好过。
“你们怎么招生，都暑假了，怎么忙的？我记得以前还没考试，学校就开始去中学做介绍了，你们去了吗?”
顾以柠说话一板一眼，有理有据，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纪华清听着她的话，感觉自己的压力有所释放了。
“你说，怎么做？”
“霸凌事情。”顾以柠抬头，对上纪华清的眼睛：“这件事很多家长都忘了，那就让她们想起来，在孩子的成绩与性命之间，会很好选择的。”
顾以柠的双眸很沉稳，给人一种十分安定的感觉。
她才二十二岁。
她在努力长大，努力和面前的纪华清平齐，这样，她才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爱她是动力，不是缠着她的借口。
纪华清蹙眉，顾以柠身子前倾，凝视她的眼睛：“纪老师，商场如战场，你们是私立学校，光是学费这一块，就输了，但你们要拿出你们的优势，成绩突飞猛进，找几个例子去宣传。一中是按成绩收的学生，下来才是二中。其实你们的目光可以往下放一放，放在二中，没有必要硬抗一中。”
“等你们有实力，有成绩了，再去和一中抗衡。周校长有些急功近利了。”
顾以柠看似纪华清怔忪的模样，弯唇浅浅一笑。
“你怎么了？”
“你长大了。”纪华清静默垂下眼睑，觉得自己和她之间，莫名添了一道鸿沟。
明明等着她长大，偏偏又开始怀疑她们之间是否真的合适。！
第 59 章 亲你
可一句‘你长大了’,让顾以柠心花怒放，她忍不住弯了弯唇，很快又摆正自己的态度，说：“我很理智了,不是冲动,所以,纪老师，你要考虑我吗？我、我可以和杜梨一样听话。”
简单一句话,又将两人之间的地位翻了过来。
顾以柠还没有放弃！
纪华清有一瞬间的失神,沉默不语,似在犹豫。
顾以柠被她勾得心痒,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背,忍不住问：“纪老师、纪老师。”
“在呢。”纪华清回神,凝望着少女，嘴角笑意加深，“四年前酒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话题兜兜转转饶了回去,让顾以柠红了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些犹豫。
纪华清认真又平静地等着顾以柠的答案。
平心而论,顾以柠这种有魄力，有颜值的女生,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对女生,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纪华清收回视线，眉眼低垂，认真告诉她：“你该想好了,真话还是假话，我的一切摆在你的面前，你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顾以宁笑了笑，“纪华清，你是我往前走的动力，我至今没有说，是不想让你有压力，你有很多选择，我只是其中一个，不是我挑你，而是你挑我。”
她的坦诚，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位置上。
纪华清望着她，突然有几l分心疼，这样的女孩，若是喜欢了别人，被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她犹豫不决。
“好了，你先忙你的工作。”顾以柠释怀地笑了笑，“需要我帮忙的告诉。”
纪华清感觉轻松了很多，微微一笑，“好，你刚刚说的话，我记住了。”
“我去看看你们的学校，等你下班再来。”
顾以柠推开椅子，起身走了。
她身上，绽开一种清贵的气质，让人望尘莫及。
纪华清在想：她真的想好了吗？
顾以柠不是十八岁的孩子了，她有自己的公司，虽然在起步，但她很聪明，不是冲动鲁莽的人。
看着满桌的资料，纪华清犹豫不定。
下班后，顾以柠在校门外等她，一辆红色的车子，看似普通，可颜色很张扬，符合顾以柠的年少。
纪华清进车，坐在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顾以柠一脚油门，驶离了学校。
坐在车里，听着风声，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
“你的工作忙完了吗？”
纪华清直起了身子，“你想干什么？”
“中考成绩前十的名单都出来了吧，你们怎么工作的？”顾以柠全神贯注地看着玻璃前方，将一个冰冷冷的侧颜放在了纪华清的面前。
纪华清看着这张脸，默默垂眸，不知该说什么。
“抢第十一名不好吗？”顾以柠侧首，朝她笑了笑，“她们的实力都差不多，不如从十一开始，奖励入学奖学金。我刚刚和周校长通话了，按照全市排名，来双语学校的学生，都可以有奖学金。学费这里，可以少些。”
“但你们的住宿很好啊，比起一中好多了，强制性住宿，全日制学习。”
“周荟已经答应了，连夜回来起草公告。你们的优点就是环境、还有一中的老师跳槽过来。”
纪华清凝眸：“什么意思？”
“从老师着手，我今晚请了一中的老师，你说如果双倍工资，他们会不会过来呢？”
顾以柠的自信，让纪华清心生欣慰，好笑道：“你知道周荟已经拿不出工资了吗？”
“开学不就有了。今晚这个饭局，必须要成功的。”
纪华清靠着座椅，浑身再度放松下来，“顾以柠，你来我们学校也不错，掌管招生这一块。”
“纪老师，我志不在此，今晚如果失败了，这些大话可就丢人了。”顾以柠轻叹一声，“纪老师，你最好不要露出你钱包空空的一面，若不然，她们看你这副模样，怎么敢过来呢。”
“我哪里空了？我很有钱，你给我的钱，都在卡里。”
“行啊，今晚你请客。”
“你不让周荟报销吗？”纪华清疑惑。
顾以柠轻笑，意味悠长道：“今晚是我请老师们许久，和周校长有什么关系。”
纪华清恍然明白，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到了酒店，车子停下，顾以柠拉着纪华清走进包厢。
有几l位老师已经先到了，坐在沙发上说话，见到顾以柠进来后，面上露出惊艳。
顾以柠走进去，与几l人寒暄，又拉着纪华清与她们一起说话。
“顾以柠，你应该毕业了吧，最近做什么？”
顾以柠笑着应对：“创业，互联网。”
对方哑然。
顾以柠委婉地说：“比工作难一些，不过自己自由，起步当中。”
纪华清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这只小狐狸怎么在众人身边周旋，不得不说，她适合这种酒局，迎刃有余。
若不是知道她的目的，只怕自己都被糊弄住了。
突然有人问她：“小纪，你工作怎么样了？”
“今年本科率很不错的。”纪华清打起精神。
对方笑了，“可是你们人少呀，本科率就显得不公平了。”
“可她们依旧考上了本科。”纪华清回怼。
“也是啊，听说你们今年报考的考生不多。怎么样？”
顾以柠顺势走来，挨着她坐下，代为回答：“是不多，不是缺了你们这些好老师吗？我听说你妻子生了，压力大吗？”
一句话，戳到心坎里，对方苦笑。
“压力大就换工作，到周校长这里过来，薪资翻倍。一中有的，这里都是双倍的，只要你是好老师，那就是周校长的活祖宗。”顾以柠说完了，自己先笑了，逗得其他人跟着笑。
“小纪，你们学校不是岌岌可危吗？”
“怎么会呢，我投资了呀。”顾以柠故意诓骗一句，“听说有个杜家，也准备投资，怎么会岌岌可危。”
一句话，似真似假，逗得这群老师分不清真假。
纪华清在一边，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了。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不过公办的学校有编制，辛苦考上的，与私立学校不一样。
但薪资翻倍这一块，就让人耐不住诱惑了。
有人和纪华清谈薪资的问题，纪华清抿唇发笑，对方被她笑得拿不准主意，“你不愿意说啊，听说财务这一块是你在管？”
“对，我在管，你要过来的话，我很欢迎。”纪华清想笑，看着她们被顾以柠骗得团团转。
莫名有趣。
纪华清继续说：“想过来的时候，明天可以去学校看一看，教师环境这一块很不错的。周校在一块，舍得下血本。”
两人卖力糊弄，一群老师们都跟着沉默下来。
酒局结束后，顾以柠打车送这些老师回家。
看着最后一人的离开，顾以柠疲惫地靠着纪华清的肩膀，“纪老师，你说你掺和周荟的事情干什么，把自己套了下去，你的存款还能回来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纪华清伸手，贴着她的脸颊摸了摸，“辛苦你了。”
“告诉周荟，告诉学生家长，一中的好老师，都来了她们这里，师资力量，绝对不差一中。但你们根据排名有奖学金，舍得下钱，才有吸引人的机会。”
纪华清含笑，“喝酒不能开车了。”
“你开。”
顾以柠舒服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扣上安全带，懒散的姿态透着一股子自信，引得纪华清伸手又摸摸她的脸。
微醺的少女眯着眼睛，眉眼染了一抹红，如同三月桃夭，微眯的眼里透着迷离，整个人都与平日里不一样了。
长大了。
纪华清笑了，启动车子，疾驰回家。
回到家里，顾以柠躺在沙发上，嘴唇微抿，纪华清低头看着她，眼中闪着光。
顾以柠翻身，侧卧着沙发上，呼吸绵长，眼眸微扫，触碰对方，她坐了起来，笑眯眯地同纪华清招手。
纪华清轻笑，走过去，“干什么？”
“我可以亲你吗？”醉鬼笑吟吟地看着她。
“不可以。”
醉鬼哼了一声，指着她白净的脸颊：“我亲这里可以吗？不亲嘴。”
纪华清笑意难掩，望着她，“也不可以。”
“那我可以亲哪里？”顾以柠呆了呆，很棘手，目光在她身上徘徊，舍不得挪开。
她扶着额头，有些重，纪华清抬起她的头，与她对视：“我是谁？”
顾以柠乖乖回答：“纪老师。”
纪华清蹙眉：“那就不可以亲纪老师。”
顾以柠眼眸迷离，眸光染着水，湿漉漉的，狐疑不决。
纪华清松开手，扶着她躺下，“我给你找睡衣换上，困了就睡觉，明日起来洗澡也行。”
醉醺醺的进浴室，指不定要摔跤。
纪华清从卧室出来，人已经睡着了。
她俯身蹲了下来，目光凝在她白净的脸上，莫名笑了。
不知为何，她看到她，由心想笑，发自内心地高兴。
四年来，聚少离多，那层忧虑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思念。
纪华清被自己的想法搅得心神不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掌心贴着温热的肌肤，心跳突然加快了。
“我可以亲你吗？
“我亲这里可以吗？不亲嘴。”
“那我可以亲哪里？”
纪华清的脑海里回荡起少女无奈又迫切的声音，心中的欲望，在这一刻浮现出来。
不知怎么地，视线落在她的唇角上。
纪华清起身想走，站起来，双脚黏在了地上，随后，她俯身，在顾以柠的唇角上轻轻碰了碰。
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第 60 章 喜欢
顾以柠回家住了一夜,天亮后接了电话就跑了，临走不忘将车钥匙递给纪华清。
“车子，送你的。”
纪华清不觉笑了，嘴角弧度压不下去,“你准备包养我吗？”
“没钱呀,如果有钱了,我肯定这么做。”
说我，她匆匆走了。
纪华清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徐徐暗淡下来,她沉默地看了会儿玄关,无力地坐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她看向阳台。
阳台没有封。
顾以柠的父亲从阳台被推了下去，这个家,就成了一间房子。
不是家,只是房子。
纪华清久久出神，她和顾以柠可以在这里，好好地过日子吗？
她是想过日子的。
简简单单地过日子，相守到老。
纪华清没想明白,手机响了,是以前的同事。
接通后,询问双语学校薪资的事情。
纪华清按照昨晚的话继续往下编,先鼓吹一番，对方在犹豫。
纪华清没有勉强,轻笑一声,“你慢慢考虑，不急的。”
对方这么一听，反而更有想法了。
“那你有空去学校找我,最近忙着招生，我天天都在学校。”
“好的，我过去就找你。”
纪华清简单收拾了一番，红色的车子停在了楼底下，夏日里的眼光里，泛着娇艳的光色。
顾以柠啊。
她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了纪华清的面前。
纪华清开车去上班了。
进校门的时候，遇到回来的周荟。车子停了下来，周荟敲敲车门，“买车了？”
“顾以柠送的。”纪华清的眼里漫上几分忧愁。
周荟惊讶，想起四年前酒醉后的表白，顾以柠真的喜欢纪华清？
“纪华清，你想好了吗？”周荟不得不以朋友的身份规劝，“这条路，走得太苦了。”
周荟就是过来人，杜家对她的反感，让她险些活不下去，若不是杜梨的义无反顾，她早就放弃了。
这条路，走得千辛万苦。要承受世人的白眼，接受她们的嘲讽。
纪华清怔了下。
她没有想那么多。
周荟解释：“你看杜梨，有家回不去了。不过顾以柠现在是孤身一人，你的父母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同意，你会不会有家回不去呢？”
“再进一步说，为了顾以柠，不要家，值得吗？”
周荟的话，看似蛮狠，可事实就在自己的面前。
纪华清不是鲁莽的人，相反，她很沉着，做事有分寸。在顾以柠的这件事上，她考虑了四年。
四年里，她和顾以柠的联系，断了又联系。
岁月的沉淀里，她感觉自己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
不是那种勉强，而是心里住了人，再也住不下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荒唐，自己走进来死胡同里，可自己深陷进去了，走不出来。
周荟再度提醒纪华清：“摆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父母的反对，而是你们之间的年龄，你多大，她多大，十岁啊，纪老师。”
十年的光阴啊。
你上三年级的时候，顾以柠才出生。
你上高中的时侯，顾以柠才六岁，幼儿园大班。
纪华清沉默。
周荟打开出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光很深地看着纪华清：“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一旦走了，没有回头路让你去走。所以，破釜沉舟。在这之前，你要多为自己考虑。纪华清，她值得你破釜沉舟吗？”
纪华清明白周荟的意思。
“我知道了。”纪华清的声音低沉很多。
两人下车进入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个优雅的妇人，约莫有五十岁了。
周荟的眸色变了，下意识想跑，纪华清看出了不对劲，“她是杜家的人？”
周荟说：“杜梨的母亲。”
纪华清下意识走过去，挡在她的面前，刚准备开口，杜母越过她，看向周荟：“我想和周校长谈一谈。”
气势就压过了周荟，周荟只能点点头，走过去打开办公室的门。
纪华清皱眉，想想还是跟了进去，若不然，周荟保准会吃亏。
落座后，不等纪华清沏茶，杜母先开口：“听说你这个学校资金周转困难。”
一句话，扼住了周荟的命门。
纪华清看向周荟，此时，手机‘叮’了一下，是顾以柠。她离开景城了，后天回来。
纪华清准备按灭手机，想了想，还是发了一句：【杜家的人来学校了。】
顾以柠好似在坐车，很快就回了：【多半拿资金的事威胁周校，离开杜师娘，杜家投资学校，如果拒绝，学校就走不下去。】
纪华清未经思索，就问她：【那怎么做？】
顾以柠：【杜家更爱面子，告诉对方，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事情闹开了，杜家也没有好果子吃。家族越大，越爱护面子，至于杜梨的去留，是她的人身自由，杜家没有权力禁锢她的自由，都是成年人，做什么，自己知道后果。】
纪华清看着长篇大论，莫名笑了起来，顾以柠很适合解决公关问题啊。
她看向杜母：“杜夫人，学校的资金是我们学校的事情，与杜家没有关系，我们没有禁锢杜梨。如果是们我们的错，你可以报警处理，她是成年人，做什么，自己知道分寸。”
“拿钱解决事情，确实很好，但周荟是校长，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再者，事情闹开了，杜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杜母微怔，目光落在纪华清身上，“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们也没有办法，若有人抹黑我们学校，我们拿用诉讼手段，挽回损失。杜夫人，杜梨二十多岁了，是成年人，她做什么，自己有分寸。你能来这里，大概是无法说服杜梨。你该想想，她喜欢女生，没有周荟，还有王荟李荟，你拿钱能砸得完吗？”
杜母气冲冲地走了。
周荟瘫软在沙发上，刚刚说不出一句话，平日里精明的脑子，被一个‘杜’字就吓得愚笨了。
纪华清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再说杜家的事情，而是说了昨晚的酒局和顾以柠的想法。
“不要盯着前十，往后看一看，尖子生虽好，可没有那么多，不如从中层的学生出手。还有要不要建立一个差学生班，全面把控，如果这些人后来考上了本科，学校的名声自然就出去了。一中不过是锦上添花，一般的学校都可以做到。”
“周荟，想一想，如何把中层的学生培养出来。”
周荟心烦意乱，杜梨的事情还混在脑子里，又听着纪华清的话，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的意思是什么？”
“三个团，上层、中层、下层，不同的训练的方式，对外招生的时候，就这么说。你比不过一中，要钱没有钱，要资历没有资历，你想想。”
周荟闻言后，沉默了。
纪华清说：“回头我写一份计划书，明天给你，后天，我就不来了，请假一天。”
“请假干什么？”周荟眼皮跳了起来。
纪华清：“小柠后天回来。”
周荟深深看她一眼，“杜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纪华清回之一笑：“小柠的母亲在里面，父亲早就死了，我没有你这么多阻难。”
周荟深吸一口气，“我忘了，你是养成系女友。”
纪华清离开校长办公室，心情愉悦。
熬了一个通宵后，纪华清做出一份计划书，第一时间发给顾以柠。
顾以柠没有回，天亮了，她开车回学校。
到了学校后，顾以柠发回一份文件。
顾以柠：【我给你修改了几个地方，你比对一下。】
接着，销声匿迹了。
一天都没有回应。
纪华清等到晚上，试探性发了个消息：【忙完了？】
没有回。
纪华清继续等。
殊不知对面的顾以柠的手机被萧名虹拿走了，萧名虹指点她：“欲擒故纵，别上赶着，你要让她等。”
“等什么等，你把手机还给我。”顾以柠伸手去抢。
萧名虹不给，“听我的……”
“听什么听，你这是不尊重。”
顾以柠反驳一句，伸手夺回自己的手机，看了下屏幕，心虚地喘了口气。
“我明天就回去了。”
萧名虹瘫软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开口：“你表白了吗？”
“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你说，她是不是在等我？”顾以柠伸手擦了擦屏幕，忐忑地看向萧名虹，“你说，是不是这样？”
“等你？干嘛等你，你有什么值得让她等的，等你没有父母，等你天天往外跑，谈项目，你陪过她几回？”萧名虹冷笑，“她多大了，你多大，你这个时候应该收收心，去问问她的意思，别耽误人家。”
顾以柠低头，看着屏幕里的绿泡，心疼了起来。
她打出一句话：【我明天回来了，你等我。】
回去！
落地景城，在出机口看到了纪华清。
顾以柠意外，小跑过去，“你不上班吗？”
“请假，接你回家。”纪华清淡淡地笑了，眼里有笑容，是温柔的笑容。
顾以柠眉梢扬起，对方接过她的行李箱。
走出机场的时候，空中恰好有一驾飞机头顶上空飞了过去。
她仰首，看着天空，想起那年自己追来飞机场。
再平视前方，那人拖着她的行李箱，在前面等她。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顾以柠快步走过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紧张地搓着手。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推开门，两人换鞋走了进去。
顾以柠看向阳台，目光直视，父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力，她都不敢看过去，更不敢靠近。
她发怔的时候，纪华清递来一杯鲜榨的橙汁，“看什么呢？”
“纪老师，我可以喜欢你吗？”顾以柠看着面前的橙汁，犹豫一番问了出来。
纪华清将橙汁塞到她的手里，“你不可以喜欢纪老师。”
果然，还是拒绝了。
“但是，你可以喜欢纪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