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姑获鸟也睁开眼。
杜溪陵按住它，向着童娉婷离去的方向观望了一眼，不远处隔着几道帘子是杨九夜几人，他们的影子被几盏灯照在帘子上，一层又一层重叠着。
杨九夜的声音断断续续，葛瓶和她不知道在争执什么，喧闹的人声糊成一团，杜溪陵分辨不清楚具体的内容，脑中只有那只石英灵发出的机械齿轮声。
“嘀嗒，嘀嗒，嘀嗒——”
她的眉头紧皱着，直觉自己陷入了麻烦，在龙卷风中杜溪陵看见那一只重瞳阳羽兽，那个时候义眼又一次显示【？？？】等级。
那只神秘的灵兽很强，能让现在的姑获鸟感到十分棘手，至少是有五阶的实力。而那只重瞳阳羽兽必然比它们再强出不少，它一出现在战场，不仅姑获鸟和对方的技能波动完全无法影响到对方，甚至这场战斗因为重瞳阳羽兽的出现而不了了之。
“啾啾！”
杜溪陵立刻回了神，姑获鸟已经算得上强壮的鸟爪蹬在她脑袋上，一脚把她的意识蹬回了现实。
“啾啾啾！”
姑获鸟展开翅膀在半空中扑棱，羽翼摩擦间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杜溪陵没有好脸色，虽然不疼，但它这一脚可真扎实：“你这做什么呢？烦不烦人？懂不懂礼貌？有没有家教？”
“额......”家教这词像是反过来骂杜溪陵自己，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杜溪陵装睡时听见外头的讨论声，明白过来这只是一场模拟演习。
巨大的灵兽是荒木学院的守护灵兽，大家虽然心有余悸心生抱怨，但至少无人受伤。
虽然其中有少部分人运气不好直面石英灵，但不约而同的可以以攻击结束战斗。
既然如此......杜溪陵绕回到自己身上。
杜溪陵没有来得及对石英灵释放最后一击，在最后一刻，童聘婷出现拦住了她。往好处想，童娉婷至少阻止了姑获鸟身份暴露，但如果往坏处想......童娉婷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溪陵低头，举起自己的手臂在灯光下打量，这段时间她长了一点肉，比之前皮包骨的样子健康了不少。
至少这不算是坏事，杜溪陵保住了自己的秘密，虽然可能对于部分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秘密。杜溪陵又想到夏常，那是姑获鸟的第一发现者，其他人不清楚，那位传说中的夏校是一定认得姑获鸟的。
这时候，姑获鸟炮弹一样冲进她身前的床褥里，在柔软的被子上压出一个圆形的窝，鸟翅膀在她眼前挥舞。
“哎哟，我烦的很。”她满腹愁肠，这种事也只能跟姑获鸟抱怨了。
杜溪陵试图抓住姑获鸟的翅根压制它的动作，但是随着上次吃瘪，姑获鸟对于这种手段明显有所防备，一人一鸟当场斗起法来。
她话音刚落，小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杜溪陵皱着眉头往外看，这头尚未看到人影，熟悉的声音就先传过来。
“小溪醒啦？我听到沼泽灵雀的声音。”是鱼谷雨去而复返。
“哎。”杜溪陵应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她还以为是谁。
鱼谷雨一进来，原本的担忧就散去了，这一人一鸟扭打的正精神，哪里用得着再问？
“啾咕咕。”姑获鸟见到人来，也懒得再动弹，只是张开嘴做出等待投喂的动作，它饿了。
姑获鸟这么一打断，杜溪陵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肚中空空，她摸摸肚子，觉得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那我们去吃饭吧。”她说。
......
荒木学院校区内共有五个食堂，每个食堂各有特色，受到了大批学生和老师的喜爱和追捧。
更有好事的学生利用网络，在八大学院论坛内大肆宣传荒木学院特色美食，直勾得外地师生可见不可得，甚至因为荒木城的入城限制而深受食欲的困扰。
此时杜溪陵和鱼谷雨两人来的是距离那个治愈点最近的东食堂，东食堂规模不小，正门直面一个小湖，里面假山矮竹装点着，颇有一种美感，为了不破坏这样的平衡，师生们通常从侧边进去。
食堂最外围是一横街的小吃店铺，再往里走是正式的餐厅，大厅内部十分宽敞，装潢极具艺术特色，与荒木学院内的极简风格不同，大厅内铺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两侧墙壁上是纯白色的展翅鸟兽浮雕，浮雕下有着一排浅色的百合花壁灯。
大多店铺都提供灵兽用食，所以大厅里外都可以看到有馋嘴的灵兽跟在御兽师身边。
杜溪陵一进去，就看到一只乖巧蹲着吐舌头的大型狼犬灵兽，被御兽师拿着一根烤肠逗得摇尾巴。
“那不是据说习性凶猛养不熟的黑豹狼吗？”杜溪陵狐疑地打量。
“咪咪要吃吗？我也给你买一个试试味道。”鱼谷雨则是只感到黑豹狼的乖巧，不在意灵兽凶猛的外表。
“咪呜。”
双尾猫一路被鱼谷雨抱在怀里，自觉身份地位和犬类是天差地别，此时也是高傲地仰起头，懒得尝试同类的食物。
杜溪陵嘴谗，路过外头的小吃街时已经闻着味买了一杯子烤串。要她说怪不得怪不得荒木学院的学费贵呢，这样的真肉放在外头买不知道要什么价格了。
烤羊肉串表面微微焦黄，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作响，一口下去油脂在嘴中爆开，上面的孜然调料更添风味。
姑获鸟则是久违的不三不四踩上杜溪陵的脑袋，脑袋凑过来一闻后，确定自己对人类的调味料不感兴趣，嫌弃又失望地扭过头。
它趾高气昂地四处张望着，许多就餐排队的御兽师一时之间和它对视上，心中诧异。
“那个不是......”
"沼泽灵雀啊，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
“哦是那个一年级......
"来了来了，快看，就是那只灵兽，我上次说的......"
杜溪陵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哪怕此时无数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她也可以做到泰然处之，嘴里认真又优雅地咀嚼一个烤鹌鹑蛋，一边的腮帮子鼓出来一个球。
大厅的一侧是几个并排的窗口，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排着队，这是预约制的智能餐厅，线上下单再去窗口取餐。
杜溪陵于是打开脑机看着图片猛猛下单，她早就饿的受不了了。
长桌上配备着许多盏小灯，也是花朵的形状，一个个小灯亮起来的时候像是桌子上盛开了一朵朵白花。
就当两人点完单凑在长桌一角时，有人从背后窜出来拍她俩肩膀。
“你们在这啊。”
杨九夜端着餐盘，毫不客气地坐在两人身边，于是她的边上又坐下一个潘娜。
“哎，我刚才好像没看到你俩。”杨九夜坐下倒也不着急吃，满心满眼都是杜溪陵和鱼谷雨，“这次模拟演习的成绩出来了......”
鱼谷雨认真地听着杨九夜，杜溪陵则是有点走神般的眼神涣散......她在想饭什么时候来。
“据说我们都是A级。”潘娜从杨九夜的手臂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只要对石英灵做出攻击动作就算作A级。”
杨九夜补充：“没受伤的都有及格。”
杜溪陵没听懂：“不是说不会攻击我们吗？怎么有人受伤？”
“有人情急之下自己绊倒了自己......所以被判了不及格。”杨九夜严肃解释道，接着又忍不住笑，“葛瓶那家伙运气好，一开始就躲起来了，所以刚才知道是演习的时候当场不乐意了，他等级好像才C。”
葛瓶是世家出身，家里从小到大的培育观念就是只争第一不当第二，没想到一出家里就迎来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媒体在排列荒木学院这一届的新生代名单的时候，葛瓶居然排在了第二，这简直是堪称耻辱的一次经历。
也正是因为这事，自从开学以来，葛瓶一直阴魂不散地跟在杨九夜屁股后面，每天一开口就是决斗决斗，我们来决斗吧你怕输吗......
“所以你们战斗过吗？”鱼谷雨抓住了关键词。
“我赢喽，还能怎样。”杨九夜双手摊开，笑眯眯作无奈状,"每次都是我赢，真是没办法的事情。"
“嗯。”杜溪陵摇头，终于把小烤串全部吃完，杨九夜这人可真过分。
这时候，一个小机器人十分乖巧地顶着餐滑行到杜溪陵手边，把平顶脑袋上的餐递出，发出“滴滴”的声音。
“哦还可以送到面前。”杜溪陵认真道谢，小机器人脸上出现一个像素笑脸。
杜溪陵点了一份烤猪排，烤猪排色泽金黄，表面微微焦脆，咬上一口后在口中爆出肉汁来，十分鲜美。
杨九夜不消停：“我听说你也遇到了石英灵......”
杜溪陵忙着吃烤猪排，吃完烤猪排她还有配餐的烤黄油面包，这东西脆脆的，闻着还有一股奶香味。
“嗯嗯。”她于是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回应，她嘴里嚼嚼嚼的，还没有咽下去。
鱼谷雨点了一份意面，此时也不着急吃，帮着回答道：“对啊，就是没来得及战斗。”
其实在那个时候，天地一片飓风，鱼谷雨心中生出的不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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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惶恐，她只是看着天地的风云有些恍惚。
还好她来到了荒木学院，不然说不定可就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场景了。
杜溪陵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杨九夜又追问：“那你为什么受伤了？”
因为是装的，杜溪陵在心里说。
潘娜小小声：“你先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杨九夜低头去看，自己刚买的小炒肉盖饭确实喷香诱人。
“......你说的有道理。”杨九夜于是暂时把疑惑抛到脑后，低头专心吃饭。
乌金豹此时跟着姑获鸟缩在桌子底下，杜溪陵在灵兽专区给它们选了几份生骨肉。尽管做过处理，大份的如同小山一般堆起的生骨肉依旧会有细微的腥味溢出，好在桌下有着一层专门的膈味层，不会让灵兽食物的味道外溢。
此时姑获鸟毫不在意地大口吞食新鲜的血肉，而一边的乌金豹则是有些犹豫，它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直接食用过灵兽生肉，最多只是尝试过生肉风味的赤血精果。
乌金豹独自犹豫，一双金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又谗又怕。姑获鸟见状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它。
乌金豹挂着口水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杜溪陵的声音在桌子底下响起。
“吃吧小黑。”
懵懂的乌金豹于是不作他想，在此之后毫无顾忌地上前，蹲到姑获鸟屁股后面等剩饭。
姑获鸟深藏功与名，瞥了一眼身后的小黑豹子，专心吃它的肉去了。
东食堂三楼高处，女人倚在玻璃栏杆上，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从一楼长桌上收回视线，随口问道：
“童老师从前可从来不会坏规矩，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年轻人额前碎发间露出一双白色的义眼，正是安无师。
童娉婷微微扭头，并不正面答复安无师，脸上笑眯眯的：“我有吗？我只是不小心打断了新生的模拟演练而已。”
“无师呀，这样说会吓到我们可爱的学生的。”
"随您怎么想。"安无师耸耸肩，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不纠结答案。
每个人都有秘密，童娉婷是这样，那位小新生也是这样，当然他也是。
......
“您好，二阶御兽师杜溪陵。”
杜溪陵一回来就登入了图鉴中的全息图书馆。
她没有看自己的半身像，也没有在门口驻足，只是一路进到长桌前，在最中心的位置上坐下来，抬头去找中心人工智能。
“白泽？我有问题想问你。”
“御兽师您好，白泽竭诚为您服务。”上面的电子音依旧是柔和又平稳。
杜溪陵一只手靠在桌子上，仿佛轻松又自在，在全息图书馆内确实有且只会有她一个人，理论上是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这里有监控吗？”她问：“你可以关闭监控吗？”
杜溪陵下一句紧接着：“我可以关闭你吗？”
“御兽师需要关闭白泽功能吗？”
“是的，关闭人工智能。”杜溪陵仍然随意靠着，直到全息图书馆的天花板上，那始终亮光的位置一闪之后断开连接。
“嘀嘀嘀——”
“已为您关闭人工智能功能——”
“重启请手动操作——”
她又等了三秒，直到大落地窗外头的姑获鸟没了耐心，直接飞进来站在桌子上。
它雄赳赳气昂昂抬着头，姑获鸟在哪都是一幅巡视自己领地的样子，杜溪陵早已习惯。而乌金豹用身体挤开窗口，接着灵活跃进室内，好奇地四下打量，小小的豹子大大的图书馆，它陷入肉眼可见的兴奋。
杜溪陵打量着姑获鸟，想起之前的打算，摩梭着下巴说：“我得给你取个名字，这样不太方便。”
神兽图鉴对高阶御兽师公开，至少姑获鸟这个种族名不方便叫。虽然作为古代种，姑获鸟大概率没有自己的种族。
“......啾啾！”不要。
尽管监控关闭，姑获鸟仍然习惯隐藏自己，在人类的造物内保持着灵兽的样子。
“......小紫怎么样？”
姑获鸟这一次彻底忍不住，展翅就扑到杜溪陵脸上极力反抗。
“啾啾啾！”
迷雾之森的神兽怎能受到这样的折辱？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杜溪陵熟练抄起它翅根，嘴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啾......”
姑获鸟说，伟大的神兽雌雄共体。
杜溪陵眼神一滞，面上露出诡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