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姜哲搓搓脸，带着怨气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双脚一落地，他双脚便陷进一软暖洋洋的皮毛里，垂眸看到睡得舌头都伸到嘴边的大狗。昏黄的小夜灯下，像一团金色的蒲公英。
被吵醒的恶劣情绪因为可爱的画面而稍有缓解。
姜哲捏了捏狗爪子，肉垫略有一点粗糙，但肉肉的很有弹性，他弯起眼睛，又在大狗身上揉了一把才继续向大门走去。
大狗紧紧闭合的双眼突然睁开，漆黑的眼睛里无比清醒。它翻过身，趴在地板上，身体低伏，厚实的毛发吸收了全部声响。
姜哲打开可视门铃，在门外看到了面色焦急的姜庆云和贺菲。
他不解地眨眨眼睛，低喃出自己的疑惑：“女儿在我这里住一夜都不放心？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马上要小报记者编排我和玥玥有后娘就有后爹了。”
况且崔茜还只是贺菲和前夫的女儿，跟姜庆云毫无血缘关系。
如果姜庆云对继女比亲生女儿还上心，那么姜哲不得不认可姜喆的观点，确信姜庆云的芯子早就被人顶替了。
姜哲在心里打了一遍指责姜庆云的腹稿，然后面色平静的拉开房门。
姜哲故作惊讶，动了动眉毛：“父亲、贺阿姨，大早晨你们怎么过来了？”
姜庆云有权有势，在他这个年龄段来说，相貌也很不错，可贺菲却没有一丁点以夫为尊，甘心做“姜太太”的退让姿态。
她直接推开堵着门的姜庆云，急着询问：“阿哲，茜茜一直跟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对么？”
姜哲曾经出门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崔茜当然不可能在他视线之中。但有白泽看着，姜哲确信两个女孩子绝对没有经历过任何危险。
他马上点头：“婚礼太闷了，我带她们两个出来透透气。晚上就住在我这了。她们俩都在二楼睡觉呢，贺阿姨你想上楼看看吗？”
崔茜昨晚已经给贺菲打电话报平安了，她跑出来的缘由也早已说了个大概。
姜哲带着两个小女孩离开姜庆云和贺菲婚礼现场的缘由，在场三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一般人要是听到姜哲搬出来的托词，肯定会就坡下驴，表示是他们多心了，现在时间也不合适之后，就可以离开了；但贺菲显然不在此列。
姜哲说出客套的邀请之后，贺菲居然真的挤进门，直接往二楼冲。
她的脚步十分急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汪！”山君居然在贺菲踏上楼梯的一瞬间，硬是从贺菲腋下挤过去，率先占据楼梯。
山君倾斜着身体站在楼梯上，用它庞大的身躯堵住了楼梯过道。
“唔——！”大狗龇起雪白的牙齿，自胸腔挤压出的警告声音彰显了他的威胁。
山君一步步威胁着贺菲往回走，将人逼回姜哲面前。
山君的反应不得不让姜哲警惕起来。
他收起笑容，走到山君身边，和它站在一条阵线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贺菲和姜庆云，防备地说：“贺阿姨，我的狗看来不太喜欢你。请你还是到门口等一等吧，免得发生需要去医院排队打狂犬疫苗的情况。”
贺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被羞辱的愤怒慢慢涌上贺菲上了年纪后不再平整的脸，她口不择言道：“我不能找自己的女儿么？我……”
姜哲提高声音，再次强调：“请到门口站着。”
话音刚落，山君弓着背，用爪子用力拍打地面，即便有地毯垫着，仍旧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姜哲刚刚才捏过这只狗爪，知道手感有多好，但此时姜哲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金灿灿的猛虎一爪子撕碎妖邪的勇武画面。
因为得罪继母而产生的微妙迟疑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不管怎么看，救过自己的山君都比站在面前的贺菲要更加值得信任——况且，姜哲甚至不能不确定，面前的“贺菲”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贺菲。
姜哲干脆利落指向门外：“退后。”
“姜喆，你怎么能对贺阿姨这么没礼貌？”沉默许久的姜庆云直到此时突然开始指责姜哲。
“你说的礼貌是直接穿着脏鞋踩进别人家里么？”姜哲投给姜庆云一个嘲笑的眼神。
姜庆云和贺菲顿时下不来台，都尴尬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姜哲不再搭理他，垂眸吩咐：“山君，帮我看着他们，不换好拖鞋不准进门。进来也不准乱走，我上楼叫茜茜起床。”
大狗从鼻子里软绵绵的哼哼两声，让开足够姜哲离开的位置后，当场在门口趴下，用身体堵住出口，摆明了就算姜庆云和贺菲换鞋也不准他们俩进来。
姜庆云挂不住脸面地对贺菲解释：“阿哲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玥玥误会什么，把他也带偏了。”
贺菲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她好像也不在意姜庆云的解释，视线始终紧跟着姜哲。
姜哲即便敲门会惊醒自己亲妹妹，姜哲仍旧选择站在门外敲门，而不是主动打开卧室门闯进去：“茜茜，醒一醒，贺阿姨亲自来找你了？”
卧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停了大概半分钟，声音突然加大，响起崔茜慌张回应的声音：“我马上起来！”
几秒后，卧室门打开，露出崔茜困倦的脸。
小女孩睡得脸上红扑扑的，脸上甚至有一道被枕头压出的痕迹。
她急着往门口看去，发现贺菲的瞬间，脸上的惊讶加深了，快步跑下楼，不敢置信地问：“妈妈，你怎么凌晨跑过来了？”
贺菲当场张开手臂，着急地呼唤：“茜茜，快到妈妈这里来！”
崔茜当场往楼下跑，但到了楼梯一半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放缓了脚步，又往贺菲脸上看了看，疑惑地皱起眉头。
姜哲对房内的姜玥叮嘱一声：“没你的事情，继续睡觉，小心长不高。”便跟在崔茜身后继续往楼下走。
发现崔茜走得慢了，姜哲马上敏感地问：“茜茜，有什么不对么？”
崔茜小幅度点头，抓住姜哲的手掌，停下脚步，小声回答：“几个月之前，妈妈公司团建外出，这条裙子洗了没干就没带出门，我烫校服的时候想帮妈妈一起熨烫干，却被我不小心烫破了一个大洞，只好骗妈妈说学校办的市集上卖给其他同学了。但裙子早就被我亲手丢掉了。”
人不可能穿不存在的衣服。
所以，凭这一点就几乎能够证明站在姜家门口的东西不是贺菲了。
“贺菲”发觉崔茜和姜哲停在楼梯上自顾自说话，不再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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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自己，着急地催促：“茜茜，快来妈妈这里。”
橘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咬紧崔茜的拖鞋往后拉，也在制止她去见“贺菲”。
说话间，崔茜已经站在一楼地板上，她向门口看了一会，人却不自觉的抓紧了姜哲的手掌。
姜哲感觉到小女孩的手正发出颤抖。
崔茜在害怕。
显而易见，小女孩也意识到站在门口不停呼唤她的不是人了。
她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
门口的贺菲看到崔茜的反应，顿时露出受伤的神情，眼眶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茜茜，你不愿意跟妈妈回家么？”
贺菲哭泣的神情激起姜庆云满心怜惜，他展臂把贺菲抱进怀中，轻轻拍着贺菲细瘦的脊背，训斥崔茜：“茜茜，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妈妈半夜做噩梦，担心你出事了，特意找过来，你躲到姜哲身后不肯见她是什么意思！”
见面的请求虽然被崔茜拒绝，但贺菲仍旧坚定地维护女儿，听到姜庆云责备贺菲，当场把他推开，转身背对着崔茜张开手臂，做足了防御的姿态反驳：“你答应过我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对我女儿好的，你为什么要凶茜茜？是我非要跑过来的，茜茜没睡饱，身体不舒服，我们不应该打扰她的。让她继续休息吧，我们回家。”
姜庆云当场闹了个没脸，干巴巴地反问：“菲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心疼你……”
“你就是找我女儿不痛快！”贺菲完全不搭理姜庆云的解释，一把甩开他的手，把他推得远远的，自己乖乖站在门口回头望着崔茜恳求：“菲菲，你今天有游泳课，记得去上课。妈妈确定你安全就放心了，妈妈回去了。”
贺菲叮嘱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姜庆云追在贺菲背后，几次被女人推开。
直到两个人走出视野之外，姜哲还能听到贺菲不断指责姜庆云借机立威，打压自己女儿的言辞。
真有趣。
好看爱看，多来点。
姜哲抬手，遮掩嘴角的笑意。
崔茜目送母亲和继父离开，不安地搅紧手指，仰头看向姜哲，小声问：“姜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妈妈明明是担心我才凌晨不睡觉跑过来探望我的，我却因为胡思乱想就怀疑她，还不见她，让她伤心。”
橘猫跳进崔茜怀里，粉色的舌头舔着崔茜的脸蛋。
【别难过，她只是有你妈妈味道的人鱼，你没有认错。】
崔茜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伤心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还很早，再去睡一会。”姜哲催促。
崔茜乖乖上楼。
等到客厅只剩下姜哲一个人，他掏出手机，直接开始搜索有关于“人鱼”的资料。
他看着有关于“人鱼”的各种描述，担心地皱紧了眉头。
人鱼会吃人？
山君凑过来，大大的狗头枕在姜哲手臂上，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你在查人鱼的资料啊。这个写的不对。”
姜哲：……？
说啊，怎么不说了，继续解释啊。
姜哲转头看着山君，山君矜持地闭上狗嘴，尾巴却快在身后摇成螺旋桨了。
发现姜哲的目光，山君主动提示：“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