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珠在午时吃了块凉糕垫补垫补,又打开另一个保温桶查看。
里面的吃食果然还是温温的,看来等以后有条件了,这保温桶不仅要多做几个,里面的保温材料也可以升级一下。
又过了几刻钟,她带的吃食终于是卖完了。
现在已经是饭点了,所以之后过来的,都是想买抹茶红豆馒头的客人,还是馒头比较适合做正餐吃。
不过凉糕也是有受众的,比如说那些纺庄的妇人女子,还有仍是去村塾读书的学子。
就连荆芥也来了,也是买凉糕,不知是邱大夫吩咐的,还是他自己也想吃,所以直到最后也全卖完了。
于是丁宝珠重新挑起担子,就往村里而去。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晃晃悠悠地就来到了丁家门口。
自从丁笙中了童生,丁家的客人也就多了,不过此时也是饭点。
丁宝珠抬头往院里一瞧,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就直接往里进去了。
然而正巧和一人撞了个照面。
那是个双鬓已经花白的妇人,额头包着一根绀色包巾,身上穿得有些花花绿绿的。
满脸皱纹,笑起来就更是条条沟壑了。
只是丁宝珠在那瞬间,却发现她是板着脸,嘴里也不知在叽叽咕咕着什么,看起来很有一股怨气。
而这妇人抬眼见到丁宝珠,面上又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好半会儿才结结巴巴道:
“你……你是珠姐儿?”
丁宝珠认不出这人是谁,但是她穿得,倒有些像是某个职业的人,也就笑了笑,先敷衍过去,就去了三房屋子那儿。
那妇人蹙着眉心里纳罕,最后却是摇摇头走出了丁家。
丁宝珠敲门后,是姚丹过来开的门,一见她就不禁笑逐颜开,说道:
“哎呦,大侄女儿,你来啦?快进来。”
丁宝珠放下担子进去,便闻到一抹还未消散去的香味,应该是三房已经吃过了饭,或者还没有吃完。
放眼一看,室内的一张桌上果然还放着饭菜:有香菇炒的油面筋、韭菜炒的鸡子、一碗笋干做的汤,还有一盘像是炸小鱼儿。
丁绍大概是喝了点酒,这个正好可以下酒。
在村里,这么一顿已经算是吃得不错的了,不过这些食材大都有迹可循。
比如那香菇、韭菜和笋子应该都是自己去采的,小鱼儿估计也是自己去抓的,唯有那面筋子,可能才是是买来的。
但是这么一顿接地气的,充满乡村风味的饭食,才是真正能有着怡然自得的气息。
姚丹心思灵敏,立马就问道:
“都这个时辰了,大侄女儿吃过没?没吃过的话,就在三婶家里吃点吧?”
丁宝珠连忙婉拒道:
“不用了三婶,我过来还是来买鸡子的,买完就回去了,不叨扰你这里。”
“这哪能说是打扰?再说等你回去,那饭时都过了,不如在我这先垫巴两口哩。”
姚丹劝道:
“再说了,你都许久没回家看看了,到时离了我这,再见见你娘去。”
看来姚丹倒是没觉得嫁了人就不该回娘家,但这也是因为房里给她的底气,毕竟丁绍偶尔,或者说过年过节之时就会带她回娘家瞧瞧。
一眨眼的功夫,姚丹把饭都盛过来了。
盛情难却,丁宝珠只能留了下来。
丁绍似乎喝得多了些,便道:
“大侄女儿留下来好,可以陪我喝两杯!”
姚丹瞪了他一眼,又拍打了下,不悦道:
“你上头了?说的啥胡话?哪能让大侄女儿陪你喝?”
丁宝珠摇摇头道:
“没事的三婶,我能喝酒,看样子三叔心情不错,我是小辈,就是陪一杯也没事的。”
“况且我现在在夫家里,也少不得碰呢,醉不了。”
她说着,便爽快地自斟了一杯喝下,品品味道,果然也是普通的米酒。
丁绍看得乐,叫女儿宝姜去拿了一包糕点过来。
那丁宝姜本来就吃过了饭,原本是被姚丹控制着她吃多少,眼下大姐来了,肯定能跟着吃两口,就与她爹一般乐了,忙不迭就取了过来。
姚丹看着父女俩,无奈地叹了口气。
丁宝珠把那糕点上的红纸拆开,发现是几块雪雪白的云片糕,里面还嵌着核桃果仁,便笑着问:
“三叔三婶最近是有什么好事了?”
“哎呀,能有啥好事儿,不就是你那大房的堂弟弟中了童生了吗?”
姚丹说着,却也喝了杯酒道:
“从知道消息后,你是没见到你奶奶,还有你大婶儿,那笑得就和花开一样!”
“没两天连村长都来了,还送了这些步步糕来。你奶奶有心炫耀,这糕点就每房都分了些,现在他可真是成了咱家的金疙瘩了,就没人能够忤逆他的!”
丁宝珠听了,一壁吃着饭,又问道:
“我方才进来时还遇到一个妇人,面生的很,她是哪个?”
姚丹捂嘴笑道:
“大侄女儿,你忘啦?她是咱村里的媒婆啊!”
“现在你堂弟弟的事,整个村都知晓了,他又是到了能娶亲的年龄,所以这几日还有不少亲事送上门呢!”
“只是你奶奶和你大婶眼界高,如今觉得一般的媳妇,都配不上她们的孩儿,那窦媒婆每每上门一次就被拒一次,你是没看到她那张脸,也是越来越臭,笑都笑不出来了!”
怪不得丁宝珠瞧着还是有点印象的,尤其是她的穿着,太有刻板印象了。
而象山村里,其实就这么一个媒婆,也是那个不接丁宝珠这笔生意的媒婆。
不过蒋氏和吴棠能这么做,她竟然都不觉得奇怪,现在丁笙正式成为了她们的心肝宝贝,那还能和往昔一样么?
而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能够接着往上继续读书考试的童生,其他家里自然想过来攀层关系,万一丁笙真读出了名头,甚至还做了官儿,那自己的女儿不就是官娘子了?
官员的岳丈岳母,那可是极其有面儿的,这辈子都有了。
只是……这后半段估摸着是悬咯。
而且嫁到丁家,特别是做大房的儿媳妇儿,丁宝珠都可以想象得到,那将来家里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了。
“反正那也是大房里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就做做小生意,把日子过好得了。”
丁绍夹了根小鱼儿,又咪了口酒,颇有点随遇而安的心态。
不过在丁宝珠的眼里看来,主要还是不卷,毕竟三房还是有自己的事业做的。
姚丹嘁了声道:
“要我说,我家焕儿就不比他差!哼,要是我的焕儿没去做学徒,而是也去读书,肯定比他早有成绩!”
丁绍一听,酒意都醒了大半,连忙摇头道:
“可别,他去做做学徒,等学出来自立门户难道不好?我们只需要交一笔学费就好了。”
“你再看大哥那儿,这几年要连着交束脩,还又要花钱买笔墨纸砚,又要花钱买书,花了几年钱也听不见个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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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丢进水里一样。”
“这次终于见着好了,却也是一时的,童生还要继续往上考哩!咋说也要再考个秀才才有用,又不知大哥他们要花多少钱了!”
姚丹嘀咕道:
“我这不也是说说而已?要是真去读书,那我们得卖多少鸡子啊?”
丁宝珠在一边静静听着他俩絮叨,又见丁宝姜盯着那云片糕,便悄悄把糕点往她那推了推,后者对她笑了笑,拿了一块儿就撕着吃了。
“三叔三婶,我吃好了,再买点鸡子我就回去了。”
“嗳嗳好,大侄女儿吃饱了没?我带你去称鸡子去。”
姚丹说着,便带她又去了老地方。
丁宝珠发现少了几个坛子,大抵是三房又腌了蛋卖出去,得了一笔钱了。
“大侄女儿,正好我们也攒了些鸡子下来了,你要多少?”
丁宝珠离开前,那李银屏也的确拿钱出来给她了,数了数,她便答道:
“那就买个三斤吧。”
“咦,这次你要那么多啊?”
姚丹问着,以往丁宝珠过来买,都是不到这个数的。
丁宝珠笑道:
“这不马上要到立夏了,那时候人人家里都要吃鸡子,所以我不仅自己家里吃,还要试试卖出去呢。”
“哦对对,你现在还在外面做买卖,我倒是听村里人讲过几句,说你做得还不错呢。”
姚丹想起来,就给丁宝珠挑了好的鸡子装上,又道:
“你说的是,每逢那时,也是我们生意不错的时候,这几日我都在给我家鸡做新饲料了,就想着在那之前能多下点鸡子,你妹子宝琴也出力不少呢。”
丁宝珠笑道:
“能帮上三婶你就好了。”
一开始过来买鸡子,丁宝珠都是按两文钱一颗的价格买的。
买了两次后,姚丹就不要了,也是恰逢后来鸡子开始降价,成了一文钱一颗,此后姚丹就一直按照这个价钱卖了。
装了三斤鸡子,姚丹这时却又从另一个坛子里取出了什么,一起放在那篮子里,笑道:
“大侄女儿,我这才腌好的松花蛋,你带两个回去尝尝吧。”
“这松花蛋你就剥开,随便切切,然后拌个豆腐,撒点调料,又清爽又下酒,你三叔最近可喜欢吃了,你公公肯定也喜欢!”
丁宝珠低头一看,原来是外表裹着泥料的蛋,便笑道:
“那就多谢三婶了,到时候我还来你这买蛋回去。”
“那感情好,只要我这有,你尽管来就是了,不过要是没有的话……那你就只好去别处啦。”
两人正在说笑,却见丁绍这时耷拉着头,也来到屋后了。
姚丹柳眉一皱,问道:
“你干啥这么垂头丧气的,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丁绍叹道:
“还不是刚刚娘来找我,看中了咱们腌的那松花蛋了吗?说是要拿了去送礼——咳,我可是婉拒过的哈,但是娘那性子你也知道,东西要不到就撒泼了,媳妇儿,这可咋整?”
姚丹当即就跳脚起来,不悦道:
“我就知道这不是件好事,这几天她请了多少客?就差没摆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好孙儿中状元了呢!哼,咱们去瞧瞧!”
“大侄女儿你也跟上吧,不过你得做好准备,你奶奶这几天可威风得紧,实力也是大增,怕是你得过了她那关,才能全身而退呢!”
听着姚丹的揶揄,丁宝珠也勾了勾唇,说道:
“行,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