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美人泪
    半个时辰过去。

    春揽烟先有人写出,搁笔闲饮茶。

    不过两息,罗浮海这边也有人写了出,晞婵倒不用写,扭头看过去,发现是李甄窈方才同她提过的曲家小公子曲流觞。

    果真清冷似月,洁若佛子,一袭白衣,高冠马尾,玄色护腕,从这里看,身板清瘦挺直,侧脸轮廓极是俊俏。

    似是有所察觉,她尚未收回视线,那少年忽侧过目来,斜视是谁,神情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起码她看起来是这样。

    两人视线对上,晞婵对这位李甄窈的朋友弯唇一笑,随即移开目光,继续落在别处。

    渐渐的,两边人都挥笔书成。

    那里王老五早有盯看,加之刻漏也完了,见此便敲锣一声,响彻阁楼两层。

    他高喊一声后,上前亲收了他们的诗词,一齐利索粘在竖起来的高板上,犹如张贴告示,公布探花郎。

    众人瞬间围了上去。

    二楼栏杆的能看见的就不动,看不见的也下了楼凑上前去,一时间大厅里熙熙攘攘的,除了他们几个的坐席外都挤满了人。

    待人群散去,晞婵才瞧见那十张字迹不一但都笔豪精彩的雪浪纸。

    她先看了李甄窈的,那边专为念诵词令的花魁女郎走来,正巧摘的第一张便是李甄窈的。

    那女郎声若黄鹂,并没念,却是唱道——

    “定风波

    李甄窈

    月下蘅芜动山河,映得妆成马革泣。雷锋夕照,西子冬怜,一城闺怨埋斑竹。潇湘不问郎何去,凭谁泪洒惹忧怜,不若雪披梅发,山高路远独往处。”

    王老五道:“好一首痛斥无情男,惹怜女的悲欢词,哎,西子固犹怜,妆成妻又怎不算可怜?”

    晞婵心口正是一窒,却听李甄窈打断那人,大方否定道:“非也!我写这首词,哪里来的无情男惹怜女?我意在写妆成之日,夫死之时,潇湘妃子泪洒斑竹,情真随其而去,意在写虽逢乱世,亦有真情可在。”

    说到这儿,她忽然低头一笑,耳朵竟红了些。

    穆公子那样勇猛善战,又行侠仗义的郎君,正是她心之向往。也并不为依靠,而为并肩。因此他若有难,她也宁可学那傲梅临霜雪,即便只身一人,也会坚韧一往无前。

    不知不觉,李甄窈害臊地忙去同晞婵讲话,分散注意力。

    她想着,便耐不住问了出来:“嫂嫂......你兄长他最近应该很发愁吧?”

    毕竟她阿兄并不好应付。

    哎,好歹有嫂嫂在,阿兄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

    晞婵听问,看了看她,而后弯眸笑道:“若论外面的,他自是有的愁,但论里面的,可愁不到他,每日有心爱姑娘给他传信聊慰,就是想着战罢团聚,也够他笑一整晚的。”

    李甄窈如遭雷轰,脸色顿时煞白。

    晞婵饮了口茶,不去看身旁极受打击紧紧盯着她瞪眼的女郎,思忖不多时,垂眸淡笑道:“想来甄窈是不知的,我兄长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两人早就暗许众生,双方父母亲也是同意的,只那女郎身体娇弱些,爹娘不放心她带病嫁出,我阿兄才至今未提亲。”

    这样或许有些残忍,但还是说清了的好,否则积累下去,情越来越深,受的伤害自然也就越来越大。

    其实她早应该把这件事说与李甄窈了,那样就无需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根本没有希望的男人身上,只甄窈从来不提阿兄,她也不能确认那香盒是否就是送了阿兄,才不好开口。

    而今她忽然问起,再一联想这首情深义重类比潇湘妃子哭斑竹的词,顿觉不能再毫无作为,尤其是那王老五无意会错意,理解出男子爱西子又负妻的痴怨来,她如何不警醒?

    莫若说个清楚,别让甄窈错付了情。

    过了很久,晞婵才听到身旁传来李甄窈轻若无闻的回应。

    她说:“原是这样。”

    晞婵于心不忍,剥了颗荔枝给她,微微一笑道:“想什么呢?莫不是还替他们两个愁上了?你只开开心心,李大人陆夫人欣慰,我和你阿兄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甄窈并不是擅长沉浸的人,听了便笑,拉住晞婵靠在她身上,欢声揶揄道:“嫂嫂这是什么话?阿兄那样的,会满足才怪,需得你给他再赐一个小的,他日日捧着抱着哄才满足呢。”

    然而她却瞧见,晞婵不仅没有娇羞,反而神色怔怔的。

    “嫂嫂?”

    李甄窈正要问,话又被晞婵堵住,神情也一如往常了,温吞柔和,美得不可方物:“随缘吧。”

    只此一句,说完就无话了。

    李甄窈转了转眼珠子,又想起自家阿兄两日都不曾归家,顿时暗惊一阵,悄悄地拍了拍脑门,混思颇多。

    难不成真如阿母所言,两人闹别扭了?

    尚未思索出来个结果,那边又是一首唱词。

    晞婵看了看,这首是那位红衣少年的。

    “如梦令

    谢越凡

    藕合深处,石泉瀑布,闲云晚渡,惊起秋鹭。一舟一舟,漾纹脉脉含烟处。金龙扇,玉堂字,不敌清酒催风露,牵起如蓬叶,一稠稠,却是无言愁自成。剪不尽的芝兰,种不完的玉树。沉香压荷,不及天晚雨疏骤,桨拍好个乐!”

    这首出来,众人只叫好,都道躲雨不及之妙。

    晞婵倒是对那句“沉香压荷”回味不尽,以至于人也恍惚了些,低眸看盏只顾品味,半晌才抬起头,往对面看去。

    谢越凡气质潇洒,却不想心思竟这般婉转细腻,他大概是个极有灵气的郎君。

    面对众人的称赞,他也笑,并不拘着做作,但却静若稳石,不随声附和回应,大有随别人夸去而无畏的姿态。

    这时,那唱词的女郎又揭下一张,唱下去。

    “定风波

    曲流觞

    剑里龙腾走斜阳,赤兔横跨,雕鹏漫越。温业单刀,一骑寒尘君莫笑,待把山河破,灭无踪。脉望星降,古今枭雄凭谁论,关东青龙,南雀翼轸,夜奔沧海水生惧,岂曰无灯,天下吾收!”

    王老五道:“温业单刀,随侯也!这关东青龙,曲公子见笑,且容我一猜,莫非是二十八星宿中东方青龙七宿?这青龙七宿里,对照地方,又有兖、豫、幽三州,不知可是?若是,曲公子指的又是哪位呢?”

    众人听了,来劲儿哄闹。

    “哎王老五!你这不是为难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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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也就三个,只挑一个赞,那另外两个,难不成你再替曲公子作个两首都称上?!”

    “哈哈哈,极是极是,就应该这样!王老五你今儿个也凑个趣,快快拿出两首来!”

    “话事了这么久,听也听得颇有底子了吧?”

    说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王老五本就有意取笑,不由也跟着笑了一回。

    那边晞婵听见乱声,自低了眸沉默,早有李甄窈凑过来,兴致冲冲地与她讲话,显然也很得意激动,毕竟是兄长,这倒无可厚非:“忘记告诉嫂嫂了,别看曲流觞清冷跟个谪仙似的,但野心勃勃,以往相会,不是没说过仰慕阿兄,他倒好文采,含蓄又张扬,引典也十分巧妙。”

    听罢,晞婵微微一笑。

    厅里还热闹着,李甄窈碰碰鼻尖,趁空向温柔安坐的晞婵悄问了句,脸也有些红:“那个嫂嫂......脉望星降你知道吗?”

    她竟闻所未闻。

    也不知是曲流觞自己创的,还是有什么典故,凭他这首词的节奏,倒像是更偏典故一些。

    晞婵弯了弯唇,托袖搁下茶盏,耐心说与她道:“这个倒少见,我也是偶然从书里看见过一次。脉望星降是说古时有一个名叫何讽的人,在书里发现一卷极像头发的东西,便拿去问方士,方士告诉他这叫脉望,叫他晚上拿着对天,从孔中观星,望星星降。”

    “哦,我懂了,曲流觞是想表达枭雄所到之处,恰如望见哪颗星哪颗星便会降落,一路所向披靡。”

    李甄窈自顾自说完,又叹了一回,忽有把自己那首撕了烧了的想法。

    晞婵听她这么说,四顾环视后,体有劳乏,见无人留意,便动了动双腿,背部落下一些,暂时放松会儿。她弯起眉眼,慢声细道:“也只你听了他的,豪情上来,不定旁人再听你的词,又忽觉凄婉,各有各的好,你烧了不觉可惜,我倒替那些喜欢你作的人觉得可惜。”

    安慰似水,温和过人。李甄窈喜之不尽,念及是自己拉晞婵来玩儿的,也算东道,忙开了几个核桃,用玉碟装了,令身后伺候的惠芳阁嬷嬷递与晞婵吃。

    也借此聊表她的喜欢。

    越喜欢越热情,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她忙忙的张罗,倒弄得晞婵不好意思起来,过不多时,待大厅又念起唱词,寻着时机便借口透气起身,一径出了喧闹的大厅。

    外面庭院月色正美,此刻也少有人来,那里植着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树,硕宽伞盖下有一桌三凳。

    晞婵往凳上坐了,抬头正好望见明月。

    她看的出神,肌肤莹白,一双眸子美如画描,眼尾风韵不可再造,恍若嫦娥西子。

    约莫过去半炷香,晞婵移落眼色,竟想起到现在也还没回的李覃来。

    她心内也暗自微急。

    现如今除了李覃,她还能求谁助扬州引开徐昴的大军呢?倘若事实摆在眼前,只有这么一个看似行得通的法子,那她确实也没什么好纠结勉强的了。

    更何况。

    冬至日过后,他们缘归缘,尘归尘,无非故人旧相识。

    李覃到底去了哪儿呢?

    她并未听闻他去了襄阳,又或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