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从四面涌来,汹涌灌进鼻腔,挤出陆晓怜落水前用力吸进肺里的那口气。
河床深不见底,越往下沉,越是一片漆黑,陆晓怜手脚被缚,无法挣扎,像一颗冰冷僵硬的石头一般沉甸甸地坠下去,离河面的那片潋滟天光越来越远。
就要死了吗?
她就要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就要死在一群不知来路的人手里吗?
她到死,都无法知道无涯洞外的真相,都不能再见贺师兄一面吗?
好不甘心啊!
一定要死吗?
想到这里,陆晓怜屏住一口气,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不是不会水,青山城里也有河湖,夏日炎炎时,她也常在河湖中嬉水,此刻她双腿双手都被绳索束缚,却还能两脚并着一起踩水。摸清楚此刻处境,她逼着自己放松下来,试着曲起双腿,猛地一踏水波,试着借力将自己的身子往水面上推去。
不过是走投无路的勉力一试,没想到,四周当真有水波将她往上托了托。
陆晓怜心中一喜,趁热打铁,又奋力蹬了几下,身子被水流往上托了一点,离水面上光亮,似乎是越来越近了……
可是好景不长,这一线生机很快被一股水流压了下去。
陆晓怜无法张口呼吸,鼻腔里灌满了水,肺腑被挤压得生疼,因而她一刻不敢歇,奋力写水面瞪去,却不料河里流水湍急,水流太乱,忽然一股乱流冲过来,将快要力竭的陆晓怜歪歪扭扭地河底又卷了下去。
光线越来越暗,头顶的天光渐渐迷离,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她已经无法呼吸,也没有力气再去触及那片光明,只用最后的力气抬眼,看着水面上的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再提不起一点力气,目光渐渐迷离,神志也在缓慢抽离……
半昏半醒之间,陆晓怜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她半眯着眼,昏昏沉沉地想,她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不然,她怎么会在幽暗的水底看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眉眼,跟师兄好像……
水流很急,贺承跳入河里,费了好些时间才找到陆晓怜。找到人的时候,她半睁着眼,目光痴钝,意识已经不大清醒。
贺承拍了拍陆晓怜的脸颊,扯掉她嘴上的布条。
陆晓怜涣散的目光聚了聚,落在贺承身上,喃喃喊了声:“师兄……”
话音在水里飘飘荡荡,慢悠悠地传来,贺承又是心慌又是心疼,却顾不上回应。他揽住陆晓怜的肩膀,倾身过去,贴着她被水浸得冰凉的唇,撬开她的牙关,渡了几口气给她。
那些人绑住陆晓怜,原本是为了令她无法挣扎,置她于死地,却不想这竟成了贺承救她的便利。
陆晓怜没有挣扎,也无法挣扎。
因为将她揽入怀中的人是贺承,她的身体也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彻底放松下来,乖巧地依偎在贺承怀里,任由他带领着去向任何地方。
她知道,他带她走的必是生路。
即使是在这样的绝境里,她也相信,她的师兄可以争出一线生机。
只是,陆晓怜没有想到,他争来的这一线生机是给她的,而与他自己无关。
波浪浮沉中,她被一股力道托上了水面。死里逃生,她仰着头大口呼吸,怔忪间,听见钟晓惊喜的声音:“师姐!”
她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不清,眼睛也被水迷蒙一片,只恍惚觉得钟晓的声音越来近,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力量向上拉起的同时,一直抵在身后将自己托出水面的那股力量也猛然一推,她便像一条被网住的大鱼,扑棱着上了岸。
其实陆晓怜上的不是岸,而是不知哪里来的一条小船。
奇怪的是,陆晓怜刚刚明明听见钟晓的声音,可钟晓却没有第一时间来看她,蹲在她身边,手忙脚乱地拆着她身上的绳索的,是一个身穿靛蓝色衣裙的姑娘。
钟晓呢?
陆晓怜心里无由地发慌,她边呛咳出灌进肺腑里的水,边挣扎着回过头,只见钟晓惊慌失措地喊了声“沈兄”,应声跳入河里。
钟晓为什么要跳进河里去?
她隐约记得,一直有一股力量在她身后将她托出水面。
那是……什么呢?
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恍惚,直到听见钟晓的那一声“沈兄”,她才猝然惊醒过来——
她不是在做噩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有人潜入水里救了她!
是……沈烛?
陆晓怜咳得嗓子发哑:“其他人呢!”
蹲在她身前,又扯又咬,扯开她身上绳索的靛蓝衣裙姑娘顿了一下,把陆晓怜的手臂从一个绳圈里绕出来:“其他人?那些绑我们的人吗?都被你的朋友打跑了!你的朋友很厉害,他们才两个人就……”
“我不是说他们!”陆晓怜打断她,脸色煞白地环顾四周,“我是说,我的朋友呢?”
此刻,她在一艘小船上。这船比她落水前乘的那艘船要小许多,只能坐得下四五个人,看起来像是大船上备用的轻便小船。
这么小的船,陆晓怜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这船上只有她和那个穿着靛蓝色衣裙的姑娘两人。
那姑娘陆晓怜认得,正是和她一起被人从客栈莫名其妙绑走的住客金波。她又问了金波一遍:“我的朋友呢?来救我们的那两个人呢?”
金波将套在陆晓怜身上的最后一个绳圈取下来,看了一眼河面,面带忧愁说:“这里的水流比你落水的地方还要急,你的朋友把你送上船之后,被水流冲出去了一小段,然后就沉下去了。”
陆晓怜这时才发现,她们所在的这艘小船,其实已经离最初她们被困的那艘船有一段距离。她脸色一白,挣开绳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船边,扶着船舷,瞪大了眼看着茫茫水面,嘴唇发颤,喉咙里卡着一个名字,却喊不出来。
金波扶着她的肩膀安慰:“别急啊,你的另一个朋友已经下水救他了,不会有事的。”
陆晓怜没有理她,紧紧盯着水面,不放过一丝异样的水波。
金波在她身边依旧絮絮叨叨地试图安慰她:“别太担心了,你那个朋友特别厉害,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六个人打得屁滚尿流,一定不会有事的!”
金波是一片好心,可她毕竟不知内情,虽想安慰,却不得其法,反倒惹得陆晓怜的心越揪越紧——
她记得,南州城里最凶险的时刻,便是这位经脉受损的沈烛与她联手对抗卓弘明,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住汹涌内息,以至于命悬一线,若没有南婧前辈出手相救,他早就经脉断绝而亡了。
这一次,他旧伤未愈,先是与那帮异乡人大打出手,又下水救人,恐怕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脱力沉入水中,当真是凶多吉少!
这事越往深处想,陆晓怜就越觉得心慌,手指紧紧扣着船舷,木头上的倒刺扎进指尖,她浑然不知。一旁的金波怕她一时激动跳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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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救人,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瞧见她手指尖渗出来的血,连忙将她的手拉下来捧在自己手里,连连惊呼:“轻点轻点!你的手出血了!”
陆晓怜漠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依旧转头紧紧盯着水面。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她们终于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泛起大圈涟漪,而后,钟晓拖着贺承从水里钻了出来。
陆晓怜从金波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猛地站起身:“船桨呢?他们在那里,我们快把船划过去接应!”
但是,这段距离其实不长,还没等金波把船桨找出来,钟晓已经游到船边。他边将贺承往上托起,边气息不稳地解释:“沈兄被水流卷着撞到好几处暗礁上,又呛了许多水,不大好……”
船上的两个姑娘一人拽住贺承的一只手臂,将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拖上船。
陆晓怜没有心思听钟晓的话,不需要他说明,贺承的状况肉眼可见的糟糕。
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浑身都是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更显得他清瘦单薄。他的外袍有几处破得厉害,从破损处依稀可以看见里头白色的里衣,丝丝缕缕沾着血色,确如钟晓所言,脱力昏迷中随波逐流,被卷着撞上巨石暗礁,伤势不轻。
更棘手的是,他不仅受了伤,还呛了水,此刻双目紧闭、唇色青紫地平躺在船上,气息全无,连胸口也已经看不见丝毫起伏。
陆晓怜跪坐在贺承身边,双手交叠着按压在他胸腹之间。
她浑身都是湿的,可眼睛里却没有分毫水汽。她不敢悲伤,不敢害怕,跪坐在贺承身边,一下一下按压着他单薄的胸口,迫使他咳出呛进肺腑的河水。她紧紧盯着他,目光闪闪如炬,一声声喊着:“醒醒!你不能死在这里!”
陆晓怜声声疾呼,贺承却依旧没有醒。
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断断续续地咳出了呛入肺腑的水,将水都咳尽了,依旧是气息微微。陆晓怜推了推他的肩膀,依旧无法将人唤醒,咬着牙将他的头扶正,深吸一口气,按着他的肩膀附身下去,长长地渡了一口气进去。
如此反复几轮,贺承终于闷声咳了一声,没有呛出水来,却呛出一口浊气。
他费力喘息,挣扎着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扫视过周遭,最后将目光聚在陆晓怜身上,愣了片刻,他喉结微动,灰白的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什么。
“你别说话。”陆晓怜伸手抵在他唇边,“我没事,你放心吧。”
他想要的答案,大概真的就是这一句。得了陆晓怜这句话,他确实什么也没说,唇边挂上一丝安然舒心的笑意,头一沉,又陷入昏睡。
陆晓怜颤抖着手伸到他鼻间,确定他只是睡过去了,才彻底松了口气,眼泪终于汹涌而下。她没有立刻松开贺承,边默默流泪,边将双手贴到他脸上,一寸一寸抚摸过他的脸颊。
终于,她在他耳后摸到一条细细的纹路。
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条纹路,一时也不知该喜该悲,抬头盯着地上孱弱狼狈的人看了半晌,慢慢倾身下去,将头抵在他肩上呜咽着哭起来。
钟晓错愕:“师姐……”
金波蹲在旁边,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盯着陆晓怜看了半晌,她抹了一把自己又酸又热的眼睛,用肩膀顶了顶身边僵硬得像个石雕的钟晓:“喂,这就是陆姑娘的心上人吧?怪不得她刚刚那么紧张他!”
“不!”钟石雕硬邦邦地说,“他们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