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挽月拿捏着其中的尺度,眼神不停地朝着他那边瞟。
她的眼中荡漾着真切的狎昵和兴味。每当世子发现,她就欲盖弥彰地转回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嘴角却丝毫不遮掩翘着。
世子对外的警惕渐渐无法集中。
华挽月朝着他那边挪了点,两人的手臂隔着衣服碰在一起,她又嗅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薄荷香。
“殿下,我是华氏商行长女华挽月,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华挽月乖巧又温顺笑容之下,故意半遮半掩地露出了一些坏心眼,“民女定会报答殿下的。”
只是稍微靠近,世子眼神已经开始变得飘忽,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避开的举动。
世子殿下身份高贵,就算狼狈逃窜时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少慌乱,肩背直挺硬朗,风度翩翩、优雅从容。
这样的他,不会因为寻常女子的靠近就主动躲避,从而乱了自己雍容矜贵的气场。
他更可能是冷冷脸,自然有人为他解决一切。
只可惜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个得寸进尺的小女子。
他不回答,华挽月便当他没听见,朝他耳朵凑近了些,将呼吸的喷在他耳廓,软糯中带了些骄纵地问,“世子,我要怎么报答您才好?”
世子气息瞬变,整个人比遇到狼那是僵硬,惶惶羞赧的心思藏在直扑扑的浓睫下,极快的眨了下眼。
林间溢出的潮湿雾气变得有些黏腻,华挽月直直地望着他,世子蓦地抬眼对上,目光澄澈,纯的超神脱俗。
“捐些钱给寺庙吧。”他说。
他的嗓音有些冷,是那种所有世俗的欲.望都被满足后带着倦意的冷,连她这个江南首富的女儿都讲不出这个调调。华挽月有些走神地想。
就在这时,不同于潮湿暑气的燥热蓦地裹挟住她,李随昱将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搂住她的整个肩膀,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嘘。”
灌丛之外传来簌簌响动,来自四面八方。
他们被包围了。
华挽月心里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
她只是想钓男人,不想真的丧命。
她忍不住无声问:“殿下侍卫怎么还不来?”
嘴唇在他的手心里张合,华挽月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瑟缩了下,然后更用力的扣住,紧密地贴上了她的唇。
为首的头狼一声愤怒的死后,狼群高高跃起,如潮水般扑向他们,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带起一股凌厉的风声。
华挽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举起手臂试图抵挡,却被李随昱一整个压在身下。
世界被消音了,所有感官被李随昱侵占,她听见布料的撕破声,听见狼嘴张开合上的撕咬声。
更多更近的是李随昱贴在她耳边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可他依旧固执地用自身作盾,将华挽月护得严密周全。
“世子?”华挽月眼底升起浓浓的疑惑。
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舍己为人的圣母。
好在很快一连串的破空之音纷沓而至,保住了华挽月两辈子头一回见到的稀罕物。
有人在大喊:“世子殿下!”
“弓箭手!”
“保护世子!”
“乖囡!我的乖囡!”
华挽月耳边是粗重的呼吸声,薄荷味簇拥着血气缠住她,往她鼻子里钻,往她的眼睛里刺。
李随昱仍在努力镇定,“我的……侍卫来了,不用怕。”
她怔怔侧过脸,胸腔剧烈震动,恰逢李随昱因疼痛溢出的冷汗落在了她的眼下,恍若一滴清泪。
“没、没事了……”李随昱整个人紧闭双眼,向一侧倒了过去。
外界的空气顿时将两人杂糅的气息冲散。
*
奢华大气的马车从猎场疾驰而出,径直入了城,若是华家人在,定会发现这马车的行驶方向与他们的回家方向一般无二。
马车内,李随昱顶着长出毛茬的光头,正斯哈斯哈地叫唤,“轻点,想疼死你爹啊!”
汪夏是位鹤发童颜的医者,雪白的长发半披在肩膀,手下给他施药的动作更用力几分。
“知道疼还非要玩真的,疯了吧!那狼群就算经过训练,骨子里也是野物,万一失控,殿下和那小娘子都得被啃成骨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不是没事儿嘛。”
李随昱在猎场的矜贵优雅此时荡然无存,他疼的五官都拧在一起,身体弓成了一只虾子,被后被挠成破布条的衣服上插满了草叶,整个人尽显狼狈。
汪夏拿出一卷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那殿下的勾引大计呢?人家姑娘动心了吗?”
李随昱一顿,将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最终笃定道:“她已经被我迷住了。”
华家的大小姐定然已经被他迷住了。
她总是在偷看他,他一接近,她整个人都红透了。他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心跳,快得要从她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她还夸他香,灵犀说过,只有女子对一个人有好感才会觉得对方香。
这位主儿自打出生除了楚王妃就没碰过其他女子,汪夏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他的话,只能无奈道:“迷住最好。世子加快进度吧,这位江南首富之女,可比我们想象中有钱多了。”
李随昱咬牙忍疼,“怎么说?”
“她耳朵上带的是天然绯色海珠串。一颗绯色海珠一千二百两,她一只耳朵六颗,两只耳朵十二颗。”汪夏知道华府有钱,但没想到华家大小姐随身的耳坠都要如此天价。
“单颗珠子一千二,凑足成色相近的十二颗,价格还得再翻个翻。”汪夏仗着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口无遮拦道,“怪不得陛下还要再加商税,商人真是太有钱了。”
李随昱道:“华家家大业大,自然带得起上万两的耳铛。可若商税再加,下面的小商户就难熬了。”
“那不是我们现在能管的。当务之急还是世子殿下获得华大小姐的芳心,若是大小姐嫁到王府,手指缝随便露一露,咱们的兵解决温饱就不是问题了。”
李随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像纸,“如今华挽月虽已对我心动,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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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很容易也吓跑她,陛下看我看得紧,不能做的太明显,接下来再创造机会接触才难。”
汪夏给他的伤口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打趣道:“还接触什么,你救了她的命,让她以身相许啊。”
李随昱听出他的揶揄,却没心思反驳,背上的伤疼跟海崖翻涌的浪似的一阵接一阵地袭击他,疼得整个人的神志都开始迷糊。
以身相许……她会想到吗?
华挽月何止想到,为了能顺利以身相许,她以一人之力舌战全家。
华家,升月阁。
华挽月趴在床上,背后的伤已经被包扎好。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浅红挑丝锦缎长衣,乌黑长发在侧颈梳成一个抓髻,青丝散落颈窝,动作时天然绯珠串耳铛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发丝间。
床帏外,华家三口围着红木圆桌坐着,华老爷连连叹气,“你想以身相许,难道世子价会接受吗?那可是皇家啊,哪是那么好嫁的。”
华挽月从枕头下拿出一叠写着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纸,递了出去。
“并不是心血来潮。世子一来渌州,我就意识到是个机会,立刻派人去查了他和他背后的楚王府,你们看看吧。”
世子是楚王独子,上头只有一个常年待在封地的姐姐。他姓李,名随昱,字上雅,号无戒慧士。
李随昱自幼好佛法,清心寡欲的名声从京城传到了江南,三岁默经五岁入寺,十岁才回到楚王府,而后也经常到寺庙小住。
楚王夫妻满京城给他找媳妇都没找到,闹到了圣上面前,他直接把自己头发剃了要就地皈依,吓得楚王夫妻再也不敢逼他。
而他爹楚王爷从未有过侍妾通房,年轻时在战场上战功赫赫,早早上交兵权远离权利纷争,一身旧疾在京疗养。
楚王妃亲身照顾王爷多年,两人感情深厚,美名在外。
简直是顶配的婆家。
京城不乏世家想要把女儿嫁到楚王府,可偏偏楚王世子丝毫不松口。
直至楚王世子当着皇帝把头发剃了,京城家的女儿们才消停下来。
楚王世子天真善良到有些蠢,来到渌州之后包了猎场,请普灵寺的和尚为猎场里丢了性命的野物们超度。
若是以前,华挽月定要事不关己地嘲笑一声“圣母,有病”。
但如今,这位对野味都抱有惋惜之心的天真蠢萌的世子,却是华挽月的救命稻草。
华挽月的嗓音轻柔,说出来的话让华老爷脊背发凉:“爹,你有没有想过,方文竹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底下三人一起朝她看来。
华挽月叹息一声,将自己的猜测一点一点讲给他们听。
当说到知府很有可能会在除掉他们全家后吃绝户,房中气流刹那间变得暗沉起来。
华挽月道:“虽说是前任知府与我们家有交情,华家才一直得以安稳发展。但怎么说华家在渌州盘踞近百年了,势力不容小觑,新上任的方知府上任不过三月,就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他身后一定有超出我们想象的靠山。攀上世子,是我们如今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