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老夫老妻了,说话咋不爱给面呢?
    十月末道路两边草枯黄青山不复绿。

    唯有茶香充斥清冷空气中盘旋鼻尖。

    玉水河流水潺潺岸边药地里农人扎在一地翠色间弯腰忙碌时而传出高声吆喝。

    突闻马蹄声农人们抬头往大路看一眼已是见怪不怪。

    “又有马车来了不是去金家就是去大山家的。”

    “两辆呢这次来的人不少啊不知道干啥来。”

    “嗐管恁多干啥?赶紧干活干完了回去吃饭去。镇上方大夫那儿又缺药材了这次催得可急。”

    “能不急吗疫病的告示贴出来老百姓慌得不行知道百相草能防病气当天险些没把四方药馆给挤崩喽。”

    马车前后在晏家门前停下好一会车里都没见动静。

    林婆子正好在家院子里码柴火侧耳听了会觉得奇怪便走到门口往那边瞅一眼。

    恰看见从马车上陆续走下的人当中一人极是眼熟哪怕只见过一次也久久难忘。

    可不就是当初张家诬告时坐在审案台后面堂审的镇守大人么?

    旁边还有个身着便服但是气势不俗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连镇守在他旁边都显得气势弱两分。

    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四人人人身上背着个小药箱是大夫差不离。

    因为有当官的在

    觉得这些人怪得很。

    先是在马车上坐了那么久不下来现在下来了又站在晏家门口迟迟不进去。

    都干啥呢?专门乘马车过来守门哪?

    悄悄的缩回自家院子林婆子扭头就跟老伴儿悄声说这怪事儿。

    “镇守大人也来了?”

    林老汉在院子里慢慢走圈走得虽慢但脚下已经很是稳当“这么说晏家背后不简单哪。自古官访民可没有哪个官老爷站在百姓家门口不敢往里进的是在等屋里的人点头让他们进门哩。”

    林婆子当即惊得倒抽了口凉气“喝!下官拜访上官?!”

    林老汉摇摇头。

    下官拜访上官还不是最贴切的他觉得更像普通官员等着天子召见!

    不过老汉也知道自己这样想太过夸张了些。

    皇上那样尊贵的人怎么可能来玉溪村?晏家院里住的小主子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年龄就对不上。

    “未必未必晏是国姓……兴许那边是皇亲国戚?”林老汉嗓音很低自言自语般随后突然偏头问老伴儿“当今太子年纪

    好像跟晏小公子差不多大叫什么名来?”

    “……”林婆子腿一软险些跌坐地上“你不要命了敢说这些!再说了当今太、叫什么名字我哪知道——等会我想想好像叫临?”

    皇上册立太子已经是很多年前当时皇榜公告天下消息一度传到梧桐镇来。

    林婆子没见过皇榜但是家隔壁有个喜好八卦的李婆子她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印象的。

    隐约记得李婆子兴致勃勃说这件事情时曾提过“晏临”二字。

    “老头子晏小公子不会真是——”太子吧?

    姓晏年纪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大同样病弱甚至旧年皇上下诏为太子寻药寻医告示都贴到梧桐镇了大山还提过这事儿。

    林婆子心口怦怦跳紧张的盯着自家老伴瞧。

    “你说你慌什么?”林老汉无奈又好笑“甭管那边住着的是谁在这里他就只是晏小公子。你看他来咱家可摆过架子?就连他身边伺候的杜嬷嬷、郁大夫、莫一哪一个在村里也都没摆过上等人的谱是不是?可见他们都是好相处的人至少对咱是这样。他们不愿意表明身份可能就是不想咱过于拘谨惶恐。”

    “那、那是咋样?”

    “以前咋样以后就咋样只要他们不说咱就当不知道。这样大家才能自在。”

    林婆子点头深呼吸

    被老伴儿嘲笑“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有啥风浪没见过的?平日恁爽利现在慌成这样?”

    林婆子当即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被笑话了反倒迅速冷静下来回复平常了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多淡定一样你两腿倒是别哆嗦啊实在遭不住你要不进屋躺会?免得待会倒下来我搬不动。”

    “……”老夫老妻了说话咋不爱给面呢?

    晏家门口候着的人并没有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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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朱漆大门打开把人请了进去。

    及后大门重新闭上隔绝了外头目光。

    崔应元与杨甫在晏家书房里终于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一整个下午书房里的人谈了什么外人不知。

    直到百相从私塾下学回来金乌西坠晏家客人才从院子里走出坐上马车离开。

    杜嬷嬷端一壶茶走进书房将茶水放到书桌上拿过墨块研磨“殿下杨甫为官平庸无建树崔应元喜钻营敛财两个都算不上好官这次他们上门拜见殿下为何不敲打敲打他们?”

    晏长卿抿唇笑笑“凡事

    不能只看一面。杨甫平庸,但是他在梧桐镇这么多年,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却少有冤假错案,也不刮民脂民膏,在小地方,便算是好了。换个人来,百姓未必有现今这般好过。

    再说崔应元,喜钻营,喜敛财,但却有度,原州地界内无有听过怨言。他是做出了实绩的。水至清则无鱼,身为掌权者,最看重的是平衡。倘若哪日他贪心太过,父皇自会办了他,能留着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说明父皇心中有考量,崔应元尚堪用。”

    拿起茶杯饮一口,入口的茶水温度正好,晏长卿轻轻喟叹,扭头看向窗外残阳。

    残阳如血,将天边烧得半红。

    落暮时分的景,绚丽又落寞,最后一跃的悲壮值得反复品味。

    人与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不可能时时保持朝阳的朝气、午阳的热烈。

    人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官在官场上摸打滚爬,哭过痛过败过后,熄了一腔热血,在无数教训中摸索出自己的生存之道。

    所以夕阳染上暮气,懂得了收敛,变得深沉。

    而不管是哪个时段的太阳,对掌权者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点,太阳需有光。

    光耀百姓。

    “嬷嬷,我会努力。”忽尔,少年回过头来,眉眼在霞光映照下温润坚定,“让阳光能长久热烈。”

    杜嬷嬷听不懂这话背后的含义,却极欢喜殿下这般模样,笑应,“殿下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