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陷入
    祝朝意其实人不坏。

    她只是不爱学习,外加有点……讨厌。

    但她对他的恶意,已经是少得可怜。

    刚开学不久,班里有同学生日,大家都收到了邀请,除了宋俨。

    早上跑完操,他在水池边洗脸,听到转角后有人在讨论。

    “为什么不叫他?”

    是祝朝意。

    她平时总臭着张脸,被他嘲讽一下就张牙舞爪地要咬人,讲话时却不紧不慢,端着极有教养的架子。

    别的声音如热水下油锅,“呲”地嚷开。

    “他太孤僻了吧,又没朋友,叫他干嘛?”

    “我们跟他哪里玩得来,大家人均300凑着给汪阳买礼物,宋俨肯定不出的。”

    “诶……”像是怕被听见,刚才那人被拉了一下,议论的声音弱下去。

    随即是一句盖棺定论:“反正他也不在意啦,没事的。”

    蝉鸣声突地哄闹,热烈的阳光把视线撕成细丝。

    几颗水珠滚到宋俨的下巴,正要向下洇湿他的衣领,被一只瘦巴巴的手粗鲁地抹掉。

    无所谓。

    他确实不在意。

    人均300?

    知道的是高中生过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演小时代。

    宋俨把手上的水往下甩,懒得听祝朝意要怎么附和他们。

    可他正要抬脚离开,就听到最开头的那个声音道:

    “原来不是集体团建啊,那我也不去了。”

    轻软的女声恹懒着,“留着这300块,我能买一个烫门吧唧呢。”

    “我也不想给别人花,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似乎没想维护他。

    却又理所当然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她没说宋俨寒酸,没说他不配,没说他跨越阶级和他们坐在一起这件事就是原罪。

    她不在乎。

    她只当宋俨也是普通的“没必要花这笔”。

    她把他也看作集体的一员。

    而这已然是宋俨能感受到的极大的慷慨。

    但他却在泳池旁。

    用一件劈头盖脸的旧外套,把这份慷慨亲手埋葬。

    祝朝意身体力行地想弥补,他却无以为报。

    被排挤的宋俨只有成绩这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甚至因为要顾忌被徐暮池打击报复,都不能当面与他对峙。

    而祝朝意收到霸凌者的道歉,易如反掌。

    这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可是,今非昔比了。

    宋俨在后视镜中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的脑袋离车顶不过一掌之距,戴着隐形眼镜的双眸沉黑幽静,肩膀也足够宽阔,是值得信赖的样子。

    外型上,是能和祝朝意匹配的。

    家境。

    他垂眸瞥了眼方向盘上的小翅膀。

    现在也可以了。

    冷气呼呼作响,他按下回车键,把电脑合上放好,又拨弄了一下橘子脑袋的巴塞罗熊。

    随即视线远眺,看到一辆保时捷在影视基地门口停稳。

    后座的宋浅芝朝司机晃晃手机屏幕,显示订单已支付,开门下车。

    午后的阳光实在刺眼,宋俨戴上墨镜,和宋浅芝一起进去。

    找到剧组所在位置,宋浅芝去寻时珍,而他只稍稍偏头,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祝朝意。

    身着白衣的祝朝意发髻矜重,周身端庄大气之意,带着天地间独一份的赫赫显贵,宛若一幅天地泼墨而成的山水画。

    她手执素伞,唇角含着抹浅笑,目光专注,落于——

    场中一位男演员身上?

    这么目不转睛,连他站在她身边开口问时,她还在瞧,轻声软调地夸。

    “反差萌吧,不过叶澜舟看着就很会爱人。”

    很会爱人?

    爱谁?爱你吗??

    而且还,“看起来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她都有他了,还想要多少个男朋友?

    宋俨绷着脸正要问,那什么船就一脸傻笑地过来插话。

    握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艘船和那只鸟一样,都没安好心。

    所以他说:“我是她高中同桌。”

    叶澜舟却道:“巧了,我也是她同学,不过是本科四年。”

    一个三年,一个四年。

    宋俨起跑在前,却在时间长度上略输一筹。

    叶澜舟的微笑人畜无害,“原来朝意还有位,这么帅的高中同学,怎么这几年都没见过?”

    宋俨摘下墨镜,冷漠的眼瞳晦涩幽暗,硬撑着场子,“她见我,难道还要通知外人?”

    他在赌,赌叶澜舟并非四年如一日地在祝朝意身边。

    赌他没有出席的这1460天,叶澜舟也只是祝朝意不重要的过客之一。

    叶澜舟被他的话一刺,抚了抚长袖上不存在的衣褶,对祝朝意无奈笑笑,“我是不是该走啦?”

    同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宋俨说得这么笃定,难道祝朝意晚课总第一个冲出教室,是为了找他?

    据说祝朝意除了上课都不在学校,有时还翘课,莫非也是和宋俨在一起?

    祝朝意刚偏着脸,问原予和江知源什么嫡庶不嫡庶的,根本没留意这边诡异的气氛。

    现在叶澜舟想告状,她却只听到他说要走,“噢,你去忙吧。”

    叶澜舟:“……”

    看看看看!

    绿茶吃瘪!

    赶紧走!

    宋俨心下舒畅,摊开手,伸到祝朝意面前,手指勾了勾。

    祝朝意看他:干什么?

    她的牵手任务都完成了,现在没有和他肢体接触的必要。

    而且,这大庭广众的,宋俨又不是同组演员,也太扎眼了吧。

    两人都不知道,光是他们同撑一把伞并肩而立,对视不过两秒,便早已吸引周围一大圈人的注意力。

    “朝意旁边那谁啊,怎么肉眼看着比叶澜舟还帅?”

    “我就说这几天传的那谣言是假的,叶澜舟对所有人都挺好的,没有专门对朝意啦……他都没帮她撑过伞!”

    “她男朋友?好像说了什么高中……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这么说来,是有可能诶,普通朋友也不会挨那么近吧,那眼神氛围也不对……”

    江知源在原予耳边悄声说:“还是嫡竹马得人心。”

    原予: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宋俨冷白的掌心就这么举着,祝朝意没办法,抬手轻拍了他一下。

    “别闹。”

    她的指尖刮过他的手掌,轻微麻痒炸开,在灼眼的日光下烘出汗意。

    宋俨喉头狼狈滑动,“我是想要你的风扇。”

    祝朝意这才瞟见他额际的点点汗珠。

    无语。

    宋家投了这部剧,宋俨当然能随时来探班,她管不着。

    但他出门能不能看看天气预报!又蹭她的伞,又蹭她的小风扇!

    “喂喂,好,来下一场准备,各部门注意……”场务组长拿着扩音喇叭喊。

    祝朝意抬头,和时珍隔着人群对上视线。

    她把小风扇往宋俨手上一拍,“行了,借你,下次记得自己带。”

    说完,只身迈入阳光里。

    静音小风扇无声震动,延长了她指尖挠出的那阵酥热。

    宋俨紧了一下伞把,只觉得风扇里吹出来的气流,滞涩又潮热。

    他不是要借。

    他是想帮她拿着。

    祝朝意刚到站位上,就有化妆师上来帮她补妆。

    她闭着眼,边听时珍讲接下来这场戏的要点。

    司汶清是三界九洲第一人,是正道的图腾,妖邪中盼她死的数以万计。

    而她确实快不行了。

    不是因为旧疾缠身,或是走火入魔。

    而是她驳杂三灵根在身,修练时便较单灵根多需两倍灵力,维持境界也同理。

    如今天门难寻,灵脉枯竭,灵气薄弱。

    司汶清也再难坚持,濒临陨落,所以想竭三界之灵气,突破瓶颈,羽化成仙。

    时珍说:“你现在经脉受阻,练剑已经很困难了,但是整体的形还在,心里那口气也要在。”

    祝朝意进组之后,时珍就安排了武学指导老师教她练剑,算着日子,还不到一周。

    每天近两小时,就为了这出戏。

    祝朝意把自己的走位默背了一遍,又找好场内六台摄影机的位置,接过道具老师递上的单手剑,掂了掂。

    一把未开刃的半硬剑,椭圆剑柄,更容易掌握方向,也好转剑花。

    “放轻松。”时珍说完,回到自己的导演椅上,拿起对讲机,“roll一条。”

    摄影和录音皆已到位,场记打板:“啪!”

    祝朝意神情顿变,司汶清如同她的另一个人格,从灵魂背面复苏,接管了这具身体。

    面向百丈之高的崖壁,她单手执剑,寒光凛冽如银龙出窍,在嶙峋怪石上劈砍出深浅一致的精确剑口。

    簌霜剑滴血认主,早与司汶清浑然一体,在她并步刺剑时撕裂空气,贴身撩出一圆时又如金鲤跃出。

    宽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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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下,劲瘦背脊绷紧,窄腰发力竖刺而下,而后云剑转身,蜿蜒游走,美如碎叶葬花,却又藏有摧枯拉朽之势!

    司汶清眉眼冷厉,茕茕孑立便如千年寒冰中横插的一把巨剑。

    她口中念念有词,不过是律例苦练,却在不知不觉中,杀招、狠招频出。

    裴钰也是驳杂二灵根,不过农户之女,却气运伴身,短短二十年的光阴,机缘多如牛毛。

    而她从天国坠入地狱,再从苦恨泥泞中浴血而生,从肃清堂爬到宗主的位置,花了一辈子。

    她如何肯!如何甘愿放弃!

    是天道待她不公。

    她偏要逆天而行!

    “裴钰……”

    “裴钰!”

    簌霜剑法最后一式,司汶清灵力不支,素面苍白,红唇病态地显出浓黑血意。

    她在烈日之下滴汗未出,剑招尽现后却双腿踉跄,强撑着拄剑跪下,望向虚空之处。

    似是想缩地成寸,直剜开那乖徒的七窍玲珑心,把自己凋落的魂魄植入进去。

    “……”

    祝朝意望着的是原予的方位,而宋俨还举着伞立于原处,恰好目视她这冷厉一眼扫来。

    即便她不在看他。

    胀痛的心室也钝钝地泵动。

    像是肉里扎了根小刺,一感知到祝朝意,仓皇的鼓动便带动伤口,酸痒地发疼。

    但他今天才发觉不是刺。

    是钻开血肉生长出的纤枝细条。

    祝朝意剑剑劈来,那枝条没断,反而从头到尾“啵”地绽放。

    顷刻间,开出无数朵嫣粉小花。

    “咔——”

    一条结束,寂静的片场又苏醒过来,交谈声如石子入湖,层层涟漪自中心向外推去。

    宋浅芝也恍然回神,胸口起伏一瞬,突然明白时珍要她等着看完这场戏的含义。

    她们本约的三点见,但宋浅芝怕宋俨久等,两点半就到了。

    不巧今天剧组排戏又紧,时珍便请她稍等,“那孩子练了有几天了,我验收一下。”

    随即抬头,“朝意呢。”

    是个陌生名字,又不是主演,宋浅芝估摸着,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

    但她也没仗着自己金牌制作人的身份,就硬挤掉人家拍戏的时间,而是找去宋俨所在的位置。

    没想到还有这个收获。

    时珍说的是“练了有几天”,语气还透着斟酌,那这位朝意应该不是武打演员出身。

    却能在身段利落干净、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脸上有戏、眼里有戏,于今也是难得。

    尤其,她还长得很漂亮。

    十分的漂亮。

    宋浅芝回过味来。

    所以时珍想给她机会,让她在自己跟前露露脸。

    不远处,时珍和祝朝意交谈着再保几条,宋浅芝默默给“朝意”这个名字排了个号。

    回头便见宋俨凝神伫立,冰塑的目光融融定着,往常倦懒下压的漆黑睫毛都上扬了些。

    像是为了把某人镌骨铭心。

    宋浅芝虽没结婚,男伴却有过不少,哪能看不出来宋俨这是情窦初开,铁树生花。

    那心里头大概还在冒些幻想的小泡泡。

    她本也没自作多情外甥是来陪她的,现在算是知道了原因。

    “你喜欢她。”

    宋浅芝轻问,语气却着实肯定。

    宋俨眼睫一抖,似是才如梦初醒,视线缓移,看向宋浅芝。

    他颊腮微动,好不容易才调动舌根,“嗯,喜欢。”

    宋浅芝对上他的双眼。

    用漫长青春期凝结成的冷硬阴郁化成了水,初雪消融,光点粼粼。

    宋俨是用这样的温度注视祝朝意的。

    蒋书同问他时,他还想的是以前的祝朝意。

    说自己当时不懂,最近才明白。

    但此时,“喜欢”这两个字的份量又加重许多,沉甸甸压在枝桠上,让柔嫩的小枝条坠弯了头。

    他不该是因为祝朝意为他做了什么,才喜欢她的。

    他先前都想错了。

    祝朝意这个人光是站在他面前,什么也不做。

    甚至骂他也好,踩他也好,他都觉得可爱,都想牵她的手,还想抱她。

    他对她是这种喜欢。

    喜欢她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

    祝朝意祝朝意祝朝意。

    宋俨心头繁茂的小花朵里塞满她的名字。

    他不仅要让叶澜舟和宋浅芝知道,还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喜欢她。

    而只有他,能争她心里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