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针对这些NPC。”江洵玉说。
周衍想指出，节目组最想针对的还是他们，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
“如果剩下二十九对嘉宾都用节目组给的作弊系统，考出了相当高的成绩，那会直接影响这些原住民学生的升学率。”江洵玉说。
周衍补充道：“还有我们的原计划。”
他们目前就是靠另辟蹊径、提示学习成绩来吸引观众视线，如果每一个嘉宾都能考高风，那他们就被扼断了唯一的升级途径。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咚咚咚——”
温玖很小声地敲了敲门。
“咦，你们都起来啦？”他打量了一下开门的周衍，和周衍身后的江洵玉，“我就说，节目组这个通知一下，你们不可能睡得着。”
他闪身进了宿舍。
“我不准备用这作弊程序。”温玖开门见山道，冲两人摊了摊手，“考的烂就烂，不影响我什么，我用不着作弊。”
江洵玉：“谢谢。”
“我这个决定可是在你的感召下作出的，”温玖非常不见外地找了张椅子往上一坐，“其他人可是都会拿这个来打压你的。”
江洵玉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沉吟了一下，说：“我知道。”
“觉不觉得这个剧情很熟悉？”他偏头问周衍，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大型考试，不公正待遇。”
“简直一模一样。”周衍点头，眉尾微微扬起一点，“这次你准备怎么办？”
江洵玉沉默着没说话。
记忆仿佛倒回了六年前，当时的周衍以一个同样张扬的姿态问：“你准备怎么办？”
彼时，出身下层的江洵玉靠着过硬的成绩，被录取进了全是上层生源的优等学校。
但是这个学校有个传统，就是在学生入校的第三年年初，会举行一场分班考试。
名为分班考试，实际上就是一场资本的洗牌——
学校在用这种方式，一面在公众面前营造兼容并包的良好形象，一面刷掉所有的底层生源，为权贵子弟提供便利。
江洵玉那一届的时候，年级里下层出身的学生一共有四十三个。
而他意外得知了真相。
校方会泄题给上层学员，而剩下的四十三位就是即将因为“成绩不达标”被劝退的劣等生。
他们这些永远不得翻身的平民，就连高等教育的门槛都摸不到。
江洵玉没想到的是，那个从国际班转来的、仿佛对什么事都不怎么上心的大少爷，居然黄雀在后，发现了自己知道这一切。
宿舍里。
温玖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个人。
上天作证，他是真的听不懂一点。
但温玖直觉这是个人隐私，抓心挠肝地坐了一会，还是忍住没冒昧地开口问。
六点二十，宿舍起床铃响了。
他们每人都背了一大包书出门。
温玖还被额外塞了一本汉语词典和一本古文鉴赏辞典。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昨天熬夜看直播，结果什么都没看到，正郁闷着。此时一看他们三个人的架势，差点气厥过去。
“这是又准备学习了？还上强度了。”
“按照嘉宾这套路，他们是准备考的比有辅助程序的嘉宾还好，然后震惊所有人？”
“肉体凡胎能考得过节目组的程序？”
“这对没什么可看的，去别的直播间了。”
观看人数飞速下降。
自从知道了节目组发布辅助程序以后，其他嘉宾们都处于极度兴奋之中——节目组终于干了点人事，知道护着走正道的这些嘉宾们了。
要是放任江洵玉一路靠刷学习成绩升级，整个节目原有的热度生态肯定要崩溃。
嘉宾们弹冠相庆，一下课就成群结队地路过江洵玉和周衍的教室，视察一下两人的学习情况，再轻蔑地笑一笑。
江洵玉对此无动于衷。
这几天，他和周衍有条不紊地刷完了大量的模拟题和真题卷。
直播热度一路掉。
甚至有嘉宾在直播间内公然嘲讽这两位奇葩的黔驴技穷，被观众顶上了热门。
然而周围的NPC们却被鼓动了。
江洵玉俨然成了“逆袭神话”，带动着一大批本来成绩靠后的文科生卷了起来。
NPC老师们简直热泪盈眶：
这个学生一开始除了脸漂亮一无是处，后来突然开始狂学，再后来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其实他们看得出来，江洵玉压根没有文科天赋。有天赋的文科生根本不需要怎么背书，考试时很轻松就能答出要点，江洵玉不在此列。
但江洵玉他是真的卷——
这可能是文科年级有史以来最卷的一位，背书刷题的时间比普通学生翻了几倍。
就这样靠着过硬的基础知识，硬生生考进了年级前十，年级前五，最后是全市前五。
时间离高考越来越近。
周衍陪着江洵玉卷，觉得有趣。
他知道对方是个喜欢计划一切的人，肯定早早计划好了要干什么，但这次却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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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很有耐心地等。
终于，江洵玉挑了一个观众最少的凌晨，撬开门锁，带着周衍站到了宿舍的天台上。
远处晨光熹微。
周衍环顾四周：“这么郑重？”
“高中的事情感谢你的帮助。”江洵玉开口道，“但是这一次，无论做什么，都绝不会像之前那样隐蔽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二十四小时直播的情况下，我们无论有什么举动都是透明的。你的名声、你的地位，都会受到这个节目的影响。”
周衍：“嗯，我明白。”
“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周大公子。”江洵玉声音平静，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你可以选择不知情、不参与。”
一时间天台上静极了。远处天边稀薄的云层里，金红色逐渐向上蔓延。
周衍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声音低沉好听，像清晨教学楼下未散的雾：“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配合。”
江洵玉的肩线难以察觉地放松了下来。
许久，他应了一声：“好。”
“现在节目组的行文不止危害到了我们的升级途径，还影响了副本内NPC们升学考试的公平性。”周衍像六年前一样问，“准备怎么做？”
江洵玉：“打破它。”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仿佛能摧垮一切的力度。正如他从始至终就没向任何东西低过头，节目组的规则，金钱与资本，甚至是这个时代。
周衍眼底漾出一抹笑意来。
江洵玉回身时正正迎上东方那一轮日出，金红的光焰霎时烧进他漂亮的浅色眼睛，和周衍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倏然重合。
这人真的更耀眼了，周衍想。
像刀锋淬过冷焰，比少年时代更有让人疯狂的蛊惑力。
少年时代的周大公子叛逆而不羁，有一种自信张扬的不顾一切的疯劲。
他仿佛和一切规矩都有仇，甚至不愿意走家族安排好的道路，自己给自己转到了平行班。
而平行班里的江洵玉完完全全长在了他的点上，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同龄人都漂亮。
但他和江洵玉仅仅保持着考试借过笔的关系，没再贸然靠近。因为江洵玉躲着他，一看就讨厌他这种纨绔子弟。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
直到周衍看见了得知分班考真相的江洵玉。
彼时那个人站在树影里，沉默地盯着行政楼的方向，眼眸中映着一线烈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安静地燃烧。
那是他心里的第一声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