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供销社就是好,除非特别难买的东西要凭票,其他得随便选。
沈柔娇买了一套毛笔,最好的。
五块!
黑色塑料盒,里面放着三支毛笔。笔杆上刻着不同的字,‘游龙’用来勾线,‘纵横’用来上色,‘出尘’用来晕色,看着就是高档货。
已被价格吓傻的沈天华,不由得感叹:文化人的东西真贵。
小妹如获珍宝般,爱惜地将笔盒放进绿色解放书包里,盖上后又不放心地检查一遍,生怕盒子长腿自己跑掉。
“是送给那个人的?”沈天华追在小妹身后,没问出个所以然的那个人。
那个懂药材的人。
“嗯!他值得更好的。但现在,没条件,凑合吧!”
!!
五块还凑合!
一毛十块臭豆腐,五块要卖五百块臭豆腐,已经到顶好的高级货了。
那人到底是谁???沈天华的好奇心达到峰值。
买完毛笔,再返回镇工商所,时间刚刚好。
“哥哥姐姐们好,我们是来办理营业执照的。”走到第一个办公室,沈柔娇站在门口,礼貌地朝工作人员打招呼。
她表情乖巧,语调又甜又娇,声音夹得恰到好处。
整个办公室的人应声抬头,注视着他们兄妹。
被这么多人盯着,沈天华头皮一阵阵发麻,脸瞬间红到脖子。沈柔娇却落落大方,一点儿没觉尴尬。
“这边,这边!”一位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戴圆框眼镜的小伙子,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就是处理举报信的那位工作人员。
“东西都带齐了吗?”小伙子扶着眼镜腿,先看看沈天华,又看看沈柔娇。
“带了,带了。都在我这里。”大哥从包里掏出那本户口簿,翻开册子,拿出夹在里面的申请信,连同自己的一张黑白照片,双手递出去。
“你办,是吧!”小伙子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从旁边一堆资料里,抽出一张表格,放到沈天华面前,又指着凳子,“坐下来,慢慢填。”
表格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个人信息与户口调查,第二部分是经营信息,包括经营地址、经营内容等。
沈天华一笔一画地填写完,又从头到尾认真地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错误后,交给小伙子。
那人接过去,扫了两眼拿着登记表,走出办公室。
大概十多分钟后,他回来了。手中的登记表换成小南川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颁发的个体工商营业执照。
“现在我问一项,你答一项。”
“好。”沈天华点点头,手心冒汗,有些紧张。
这是他同新命运的第一次握手。
从此,他,沈天华不再是工人,而是个专业个体户。
小伙子看出沈天华的紧张,安慰道:“没事没事,放轻松。”
却见他,郑重地理了理中山装的衣领,拉开办公桌中间的大抽屉,拿出支英雄牌钢笔,去掉笔帽,先在废纸上试着写下几个字,没问题后才展开那张营业执照,调整好写字的姿势,对沈天华说,“开始!”
额,这么大的阵仗,更紧张了!
“姓名?”
“那个,我,我叫沈天华!”
沈柔娇轻拍大哥肩头,安抚他过于紧张的情绪。
“沈,天,华。”小伙子念一个字,写一字,神情认真到近乎神圣。
绝活啊!
沈柔娇注视着他写下的字,在心中惊呼,“我滴个乖乖,他的手是活体印刷机啊!”
纯纯手写印刷体,简直跟打印出来的一模一样,好看爆了。
看他写字,完全是种精神享受。
果然,高手在民间。
在他一一‘印刷’出住址、流动地区,经营范围餐饮,经营方式零售,开业日期79年8月15日后,小伙子停下手中的笔。贴上照片后,再次离开办公室。
这次很快,几分钟后,他拿着盖好红色公章的营业执照回来,神情喜悦地递到沈天华手上,“祝贺你,同志。以后就可以好好出摊了。”
沈天华情绪激动,忙握住小伙子的手,“谢谢,谢谢同志,谢谢政府,谢谢党!”
听上去特别官方的发言,但沈柔娇知道,那是哥的心里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每个人的前途命运都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
前世的沈柔娇抓住社会发展机会,用自己的辛苦付出换得财富、地位,更在见识了世界的精彩后,毅然决然收购国外服装品牌,成功上市。
她个人成就的每一步都跟国家脉搏紧密相连,她感谢勇敢努力的自己,更感谢强大稳定的国家!
国家在改变,政策在改变,个人在改变,一个绝无仅有的划时代的新中国正姗姗来迟。
……
走出镇工商所,抱着包的沈天华说得第一句竟是:“文化人的笔是该买好的。”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走出去十多米后,沈柔娇看大哥仍旧抱着个包,想劝他别紧张,“哥,别抱着了,东西又没长腿,不会跑。”
说话间,她不自觉地隔着包,摸了摸那盒笔,还在,真好!
“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哥可要保管好。”沈天华不仅没松手,还把包抱得更紧。
行吧。
沈柔娇也不再劝,跟她哥一样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包。
人类的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
如此相似,又那么不同。
两人风尘仆仆地往公交站赶,下午四点有趟回村子的车,眼下已然三点半,时间紧张。
错过就意味着回不了家;回不了家就意味着明天不能出摊;明天不能出摊就意味着不能赚钱。
一想到不能赚钱,兄妹俩恨不得跑起来。
等跑得快断气,总算赶到公交站时,却只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根本没有公交车的影子。
原来,公交车坏在半路,正在抢修中。至于什么时候能来,是个未知数。
没办法,只能原地等!
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沈柔娇趴在大哥的腿上,睡得迷迷糊糊,被周围一阵吵杂的欢呼声吵醒。
还在揉眼睛的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被大哥一把揪起来,“小妹,快!”
等公交车的人实在太多,像黑色的云往车门处涌,沈天华几乎是拽着小妹拼命地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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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群中小小一只的沈柔娇,瞬间被挤清醒,她摸了摸腰间,又看了看空着的手,心底一沉。
不好,包不见了!
“哥,我的包!”明明枕在头下的包,此刻不见踪影。
“什么?”挤在前面的沈天华,眼睛盯着售票员手中挥舞的小旗,紧跟人流往车门处涌,空隙间回头看见沈柔娇正逆着人群往外挤,心中焦急万分,几乎是吼出来,“小妹,你去哪儿?小妹!”
沈柔娇被挤得,差点摔倒,扶着旁边的人才勉强站稳,她回过头,望着沈天华的后脑勺,高声喊,“哥,哥,我要回去找包,找包。你先上车,你先上车。”
包里还有笔,不能丢。
沈柔娇刚挤出人群,车门‘哐当’一声打开,轰得一下,挤在前面的沈天华被抬上车,他眼疾屁股快,抢到靠窗的位置。
车窗几米外的小妹举着包拼命地朝他挥手。
“小妹,快过来,快来。”沈天华拍着车窗框,急的脑门直冒烟。
公交车前门,后门还都挤得实实在在,售票员扯着嗓子喊:“再往里,再挤挤,还有很多人没上来,往里挪一挪,动一动,不然谁都没办法走。”
可车厢里站着的人已经前胸贴后背,挤也只是一两个人的位置,注定很多人是上不去的。
就在此时,沈柔娇背着包冲到车窗前,一把抓住沈天华的手,“哥,拉我!”
沈天华立刻明白了小妹的意思,他的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双手拽住沈柔娇的胳膊,使劲儿一拉,硬生生、活脱脱连拖带拽地把小妹拉进车厢。
这个神操作震惊到车内车外的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兄妹看。
见过这么钻火车的,还没见过这么钻公交的。
要知道,公交车窗户可比火车的车窗高多了,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让一个小伙子这么钻,也不一定一次能成功。
但沈柔娇却轻松完成。
不仅钻进来,眼下还跟哥挤在座位上,低头整理弄得有些乱的头发。余光中,都是周围投射而来的目光。
无所谓了,看吧!
只要能上车,谁还在乎脸。
兄妹的心态出乎意料地强大,沈天华甚至在人群的注视下,还不忘提醒小妹,“再看看,还差不差东西,”他翻开自己的包,又检查一遍,营业执照、户口簿都在,都在。
“不差。”沈柔娇攥着笔盒,心中直呼刺激。
太刺激了。
……
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对照现实,你在挤公交,看热闹的人在看你!
路边,一辆解放军卡车上的兵蛋子,围观了沈家兄妹挤公交的全过程。
“那姑娘怎么往外挤。”
“肯定是拉了重要的东西。”
“你看,我说吧,包忘了。”
“现在糟糕喽,难得往上挤得嘞。”南方兵蛋子。
当沈柔娇像条泥鳅,一气呵成地从车窗钻进去时,兵蛋子们一阵欢呼声,“小妹妹,可以哦!”,“好身手啊!”
“咳,咳!”驾驶坐传来两声沉闷的咳嗽声,是严厉的警告。
兵蛋子们立刻闭了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