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完成笔大生意,清闲没两天。
按原计划:周末,负责管账的四哥沈天南,会跟二哥、师傅一起来县城,核定单月收入的总账目。
但,沈柔娇却从日头红着升起,等到日头红着落下,也没能等到他们的出现。在等待中,时间仿佛被恶意拉伸变长,不安的念头丛生,愈加让人焦灼难捱。
虎子哥见沈柔娇脸上愁云密布,宽慰道,他们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别着急,指不定改明天来。
自欺欺人地点头相信后,她怀揣着七上八下的心返回学校,却意外在校门口撞见爹跟大伯沈山河。
虽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但心情好似过山车般,从谷底攀升到半空,沈柔娇几乎高兴地飞起来,大老远叫着:“爹、大伯”。
飞奔到他们身边,脚跟还没站稳,沈父就冲上来抓住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栗传导着老人的恐惧,“娇娇,出大事了!”
一句话,将沈柔娇从空中推入深渊,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反应,无意识地问:“啥?”
“你二哥、三哥,大娃哥,还有知青、村长,都被市警察抓走了!”沈父声音里难以抑制的哭腔,他肩膀颤抖地幅度加大,是惊吓过度的生理反应。
“警察?”
“你爹吓坏了,我来说。”沈山河在自己兄弟的后背,安慰似的拍了拍。
……
上午,一辆警车开进村子,车上四名穿警服的警察,先是到沈家带走了沈天城、沈天南;又到大伯家带走了沈如山;听到通风报信的村长忙赶去询问缘由,当场也被带上警车;最后,在知青院子,警察带走了周淮樾。
这阵仗把全村的人都吓傻,搞不懂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连村长也被抓走。
沈父跟在警察后面,巴巴地乞求问到底是咋回事,说他们都是农村人,真没干啥犯法的事,一直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
领队的警察头戴白色警帽,身穿上白下蓝警服,两块红色领章,腰扎皮带,神情严肃地吓人,“老老实实?知不知道倒卖粮食是犯法的。”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就是借他们十个脑袋,也不敢卖粮食啊!”沈父吓得腿软,被沈山河扶着继续追上去。
“搞错?会来这么多警察。”领队推开沈父的手,又忽然被一个妇人抱住腿,“同志啊,求求你,别抓他们,真没卖粮啊!”
赵大娘说得是声泪俱下,抱着领队警察的腿撒泼打滚,村长的老婆见状也加入,抱住他的另一条腿,“同志,我家老头是村长,咋可能知法犯法啊,为革命奋斗了一辈子,咋还有罪了呢!”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震天响,闻着心酸,见着落泪。
她们死死抱住领队警察的腿,任由他怎么连拖带甩地也不松手,往死里哭。
其他村民也都围上来替他们求情,愿意为他们作证没有倒卖粮食。
“知不知道,投机倒把,贩卖粮食是死罪,你们还敢求情。”领队旁边的警察恐吓道。
死罪!
彻底把沈父吓得瘫软在地上,赵大娘跟村长老婆哭得是更惨,连哭带嚎,“老天爷呀,你咋就不睁开眼看看,真是没公理没王法,好好得咋就成卖粮的死罪了!比窦娥还冤哪,呜呜呜……”
领队警察倒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安慰好两妇人,把沈父叫到一边,“我们有公务在身,有人举报他们倒卖粮食。这么大的事,市警察局必定是要管的。要相信,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点你们放心。”
耳朵尖的赵叶听到有人举报,一蹦三尺高,直接破口大骂道:“哪个贼日哈的,丧尽天良,用心这么歹毒,把人往死里坑。你祖宗八辈积的德都被作践尽了,不得好死。……”
她吐沫星子翻飞,把胸中的所有怒气、怨气全骂了出来。
围观的村民冷着脸,看向凑热闹的徐婶子姐妹,她们嘴角的得意还来不及掩藏,被天上掉来的大锅压得脸黑成马,慌张地摆手,“都看我们做啥,不是我们,真不是我们,谁干这缺德事,死全家!”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人还是被带走了。
……
“娇娇,你看这事咋办?”沈山河到底年长些,遇事冷静。
“大伯,你让我想想。”沈柔娇的大脑这会儿仍是一片空白,她一直在心里重复着要冷静、要冷静,可捏紧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这事儿定跟挖地黄有关。
举报的人,不在挖得时候举报,偏偏在地黄全部被拉走后才举报,就是打好了故意栽赃陷害的主意。
而且举报的不是鲜地黄,而是粮食。
既要证明他们拉走的是地黄,又要证明他们没拉走一粒粮食。
挖地黄好证明,沈柔娇手里既有订货协议,也有银货两讫单,还有胖老板的运输批条为证,但该怎么证明没动过粮呢?
人很容易证明自己做过什么事,却无法证明自己没做过什么事。
一旦开始绞尽脑汁为自己找证据,就会越说越多,越说越乱,深深陷入到自证陷阱。
“爹、大伯,你们放心,我有数了,不会让他们蒙受不白之冤。只是有件事可能需要你们去做。”沈柔娇镇定冷静的态度,像颗定心丸,让两位老人看得了解决问题的希望。
由于时间太晚,沈柔娇安排他们在县招待所住下。她又返回南巷口,虎子刚准备锁门。
两人冷静地理了理思路,沈柔娇又特别交待了几件事给虎子办,才回到学校。
这晚,躺在宿舍硬板床上的她,彻夜未眠,所有环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包括王建新那个邪恶的眼神。
终于等到天光大亮,沈柔娇换好衣服,用冰凉的水好好洗了个脸,又去食堂美美地吃了顿早饭。背好书包,以家里有急事需处理,她请好假,走出校园。
赶到小南川市时,沈柔娇并没有直接去市公安局,而是打听着找到市邮政局门口。
在邮政门口,她找到个代笔的摊位,一张老式书桌,油漆斑驳脱落,前面沿桌边钉着块老旧发黄的布招牌,最上方从右往左书写两个大字:代笔;下方六列竖向汉字:往来书信、电报信息、碑墓契约、红白喜事、对联、上诉材料。
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头戴蓝色工人帽,他从桌面的笔筒拿出一支钢笔,拔掉笔帽,正在捏着有些分叉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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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他撩起眼皮瞥了眼沈柔娇没当回事,又继续低头调整钢笔。
“大爷!您给我写个材料。”已走到摊位前的沈柔娇,扒着书桌边缘,露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啥材料?”老者合上钢笔,摆正面前的纸张,来了几分兴趣。
“告状的材料。”以魔法打败魔法。
宋师娘虽说过,她不能状告王建新,原本以为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他不依不饶,用心歹毒,一再害人,甚至村长也不放过。孰可忍,士不可忍。
那就来啊,斗啊。
鱼死网不破啊!
老者眉毛一挑,将眼镜往上推了又推问道:“你是想活告,还是死告。”
“有啥区别啊?”沈柔娇站直身体,表情严肃,她不知那个年代还有这说法。
老者的手指在胳膊下的纸张上点了点,“活告就是多留几条活路,或者多开几个口子;死告就是不留后路,告死为止。”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似有些得意。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比如周淮樾、虎子哥;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的火热,比如摆摊儿、挖药材;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比如王建新、徐婶子。
“我要死告。”沈柔娇眼神坚定。
老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大敢相信,小姑娘心挺狠,这得是多大的仇怨,“死告可贵哦?要十五块钱。活告便宜,五块。”
嚯,这么贵,“能不能搞价?”沈柔娇脱口而出,才注意到老者对“搞价”两字不甚明白,又改口说:“能不能便宜?”
老者嘿嘿一笑,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小姑娘,我写过十几个活告材料,官司都打赢了;还写过六个死告材料,四个判了枪毙,两个判了无期徒刑。收你十五块钱,算便宜的了。
代笔收费标准最高的便是代写告状材料,而告状材料最贵的是死告,用词要狠,指证要凶,直指对方要害。
“行!”沈柔娇从书包里掏出十五块钱,很重地拍在桌上,“杀母之仇,必须告到死。”
……
公安局小小的审讯室内,沈天城、沈天南、沈如山三人蹲在一起,村长跟周淮樾蹲在一起。
他们刚进来时,被分开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主要问他们有没有贩卖粮食,几人回答一致,他们挖的是药材地黄,村里的老少乡亲都能作证。
之后,就再也没人搭理过他们。到饭点,一人发了两个馒头。
眼看天慢慢变黑,村长着急起来,他对着外面高声打招呼:“老总!长官!官爷!有没有人啊!”
“哎哎哎,乱叫什么,我们是人民警察。叫同志!”穿警察制服的是位年轻人,说话底气足,音量够大。
“哦,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这天都黑完了,俺家那口子晚上怕黑,要回去陪她。”村长趴在铁栏杆上,头卡在两个栏杆中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哼,回家?你们的问题可不小,已上报到市领导那里。老实待着,趁有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交代问题。”他朝铁栏杆拍了下,村长吓到煞白的脸被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