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村里有人送来几个鸡蛋,说是给周淮樾补补身体,周父做了份荷包蛋清汤面,香得他呼噜噜吃得精光,碗底倒不出一滴汤。
面吃完,字练好。
周淮樾上山去道观,他惦记着无名草的事。
道观在对面的山间,唯一上山的路必须绕过村头晒谷场。周淮樾穿过村子时,沿途遇到好些个村民跟他打招呼,虽不认识,他都一一礼貌回应。
山不高,走到半山腰时,前方的路忽然变窄,两边竹林掩映,细听有水流声,寻声走去。一方青苔斑驳的乱石下,藏着个泉眼,潺潺泉水涌出,汇聚成深度一米有余的不规则水潭,清澈见底的潭里长满翠绿色冷水草。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在水潭上泛起细碎的光斑,微风拂过时,碎银闪烁。
为方便村民取水,靠近小路的一侧,用石块垒成平整的取水台,旁边还放着长柄竹制大水瓢。
周淮樾弯下身体,双手掬了捧泉水,凉且有点甘甜。当水从指缝间流走,掉落回水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时,身后传来小道姑的声音,“你来啦!”
“嗯。”周淮樾的湿手在裤子两侧擦了擦,转身看到灵溪手里拎着水桶,眼神里都是期待。
他接过桶,挑着眉笑道:“来看你的大师父。”
小道姑站在一旁,看周淮樾把水桶按进潭中,里面冒出翻滚的气泡时,她闷闷不乐,语气丧丧地说:“大师父心情不好,万一骂你,你可要忍着。”
!
一桶水装满,周淮樾抬头看了眼灵溪,似玩笑般,“要不,等她老人家心情好的时候,我再来?”
灵溪没接话,因为她不敢说:大师父让她来打水,就是接周淮樾回去挨骂的。
......
打满水,灵溪在前面领路,周淮樾拎着水桶跟在后面。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在竹林深处的尽头,看到爬满枯藤的碎石院墙,观门石匾雕刻“玉济观”三个骨力遒劲的大字,下面青石门楣刻有八仙图案,古意盎然。
油漆剥落的朱红色大门,门口右侧有个上半截断裂的石柱,刻有:龙髯何必下云庵,鼎足三笑说鬼神。
走进观门,不过是三间并排的简陋瓦房,黑瓦白墙,墙面斑驳,一处墙皮已脱落,露出里面的黄色土坯块。中间主殿,屋檐比旁边的两间略高,微微翘起,在破败中显出几分古朴的美。
殿门上方石刻太极图案,下方悬挂木匾“祖师殿”,供奉着道教祖师张道陵神像。旁边两间房,右边是药王殿,祀奉孙思邈神像,左边是间生活用房。
“大师父,师父。”灵溪喊着人,踏入观门。
听闻声音,一位身着灰色道袍,发髻高高盘起,插着木簪的女道士,从房屋里走出来,她的袖子挽起成卷,看到后面提水桶的周淮樾,忙迎上去接手:“放下吧,我来。”
“您是静玄师父吧,谢谢您帮我看病。”周淮樾并未放下水桶,继续往里走,“灵溪,水倒在哪儿?”
“这儿。”小道姑指着左边墙根的黑色大水缸。
水倒入缸中后,静玄接过空桶,对周淮樾说:“快进去吧,等着你们呢。”她指了指身后的房屋,里面传来似破风箱般沙哑沉闷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一句严厉的问话,“还磨蹭什么呢?”
“来了。”灵溪朝屋里回话,又拽着周淮樾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你忍着点。”
怎么?
不当徒弟真要挨骂?
跟着灵溪走进屋内,左边是灶台,中间摆放一张八角餐桌,墙壁上贴着领导人画像,往右边是卧房,门帘是各种碎布拼出来的八卦图案。
“大师父!”灵溪挑开布帘,靠窗的通铺炕上,最里面侧躺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精神矍铄,目光有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周淮樾。
?这眼神怎么感觉欠她好多钱似的。
“你怎么还不把我徒弟带来?”老人劈头盖脸上来就问。
?
直接把周淮樾问懵,他把灵溪往前推了一小步道:“她在这儿。”
“我说的是老三,老三。”老人的声音高出一截,带着满满的埋怨。
??
灵溪与周淮樾对视,组成两个问号。
“大师父,他真的不是老三吗?他懂药材,很懂。”小道姑不信邪地反问道。
“不是,不是!我的老三不懂药材。她怎么还不来,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老人的情绪突然激动,真就伤心难过地哭出声,还不忘指着周淮樾责备,“你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快去把我徒弟带来。”
?
周淮樾对小道姑摊摊手,一脸无语。
?
什么情况,灵溪更是疑惑:不是总说要传医术给老三吗?不懂药材怎么传?
关键时刻,静玄师父掀开门帘,走进屋内,坐在老人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对他发什么火。他哪里知道。快歇着吧,见人就骂,再气着自己。缘分到了,老三自然会来。你吃好喝好,少操点心。”
“静玄,我的时间不多了。”见老人又抹起眼泪,灵溪带着周淮樾赶紧退出去。
“我说的吧,绝对不可能。”周淮樾一出门就对灵溪说,好让她彻底打消当师姐的念头。
灵溪气鼓鼓的,脸扭到一边,完全不想搭理他。倒是后面出来的静玄,歉意十足地对周淮樾说:“你别在意,她年纪大了,见到陌生人都要问两句。”
“为什么?”周淮樾很是不解。
事情要从66年除四旧说起,这里原本是个清末的道观,虽小却古色古香,但被一帮子□□砸得砸,烧得烧,只剩下门口两块石匾和半根石柱。
慈云被迫脱掉道袍,离开道观,云游在外数年。靠着两条腿,她到过临海、云滇,去过藏区,边走边治病救人,攒重修道观的钱。后来,她偶遇一得道高人,说她这辈子必收三位徒弟,尤其是这最后一位,能将她的医术发扬光大。
静玄就是她半路上收的第一位徒弟,后面静玄捡到个弃婴,起名灵溪,是第二位徒弟。五年前,她们师徒三人回到村子,在村民的帮助下,重修道观。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慈云第三个徒弟始终没收到,她着急上火,尤其是去年摔倒卧床不起,脾气变得更是古怪,总想着收徒的事,只要有人来道观,她必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不把我徒弟带来。”
慈云害怕自己等不到最后的徒弟,她的医术就没办法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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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让她老人家失望了。骂两句应该的。”周淮樾不由地想到姥姥、姥爷,他们没少逼着小时候的自己认药材,从小的玩具也是各种药材,答对了会奖励古巴糖,答错了会打手心。一直持续到周淮樾上初中,老两口生病去世。
他脑子里的药材字典,大部分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听灵溪说你很懂药材?对那草也特别感兴趣。”静玄问周淮樾时,拉着旁边生闷气的灵溪,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
“对,我想把这个草记录下来。方便以后翻阅资料时能查找到相关信息。”因为手头上没有相关医书可以查询,周淮樾打算先整理出来,等过年回京城后,再进行查漏补缺。
“那我怎么能帮到你?”情绪被安抚好的灵溪,很积极地想配合他。
“我想去看看无名草的生长环境,然后再带两株样品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周淮樾害怕她们为难,特意补充了一句。
“我跟师父一起带你去看。”灵溪拽着静玄的衣袖,就往前走。
周淮樾这时才注意到静玄右手手腕处的红疤,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疤痕呈暗红色,增生后微微凸起。
“哦,几十年前炭火烧伤的。”静玄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伤疤上,随口提了句。
“快走,就在前面。”灵溪拉着静玄师父,往道观后面的山上走,因为走得很快,他们没机会再聊天。
果然,道观后面的一处乱石堆里,长着一小片的无名草。翠绿翠绿,真是翠到晃眼睛的嫩绿色。
静玄从一株草上掐下一枝,指着乱石堆说:“种子撒在这里它才长,好好的平地种不出。还必须有山上的水流过,乱石堆的缝隙长年湿润,才行。试过好些地方,只有这里长出一小片。”
她把那株草递给周淮樾,又说道:“不保湿,很快就蔫吧脱水,没办法药用。每次从上面掐一枝即可食用。可惜,这草过不了冬,必须来年开春重新撒籽重新长。”
静玄很认真地讲了很多很多,周淮樾全部记在脑子里,下山后回到家,立刻整理出来,从简介到配图,到功效、药用,再到种植、采摘,尽量做到详实。
至于名字:暂时用无名草代替。
……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眼看又要到周一,上次答应母亲要带父亲去打电话,想着一天往返坐十个小时的车太累。
周淮樾决定,与父亲周日在县城住一晚,周一早早排队打电话,打完再回村。
所以周日上午,两人也不着急,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打算坐十一点的客车去县城。
没想到,正吃饭时,一位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推着二八加重绿色自行车,两边驮着邮袋,来到周家门前。
“周淮樾,哪个是周淮樾,你的汇款加急电报。”
“汇款?电报?”放下筷子的周淮樾,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柔娇。
邮政员拿着他独独一张的户口簿,来来回回对了七八遍,才把写着电报字样的信封交到周淮樾手中。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易的收据:“周淮樾,汇款已汇出,金额3500元,详情信中再说,安好,勿念。沈柔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