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自杀前他喊冤枉
    陈杨两村共用的晒谷场,中间一条醒目白线,划分成一左一右两块,都堆放着三堆当归药材,码得整整齐齐。

    两大书记各坐镇一方,刚还激烈打斗中的两拨人,进场后冷静地分开,站回各自的村阵营中。

    “你们可算是来了。”陈书记看到沈柔娇身后跟着两个人,立刻上前迎接。

    杨书记眼珠子一转,抢先握住崔老板的手,“欢迎,欢迎啊。我们从早上就开始等你们了。600斤当归按照等级摆放,你们先看看货吧!”

    说话间,就要拉着他们往杨村的药材堆走,被陈书记双手拦住,撇嘴道:“凭啥先看你们村,我们村的当归也不差。”

    “老陈头,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们村早早理好货的,先收我们是应该的。你们在后面等着。”杨书记用捏在手里的旱烟杆,指着对面的老头,眼眉中笼罩着一层不耐烦的气息。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我们村先打算在这里堆药材的,你们看到后才来的吧,咋还睁眼说瞎话了呢。”陈书记不甘示弱。

    两个老头又掐起来。

    崔老板转身瞅了瞅沈柔娇跟虎子,眼睛里震惊疑惑还外加点无奈。

    “再吵,我们就可就走了。崔老板是来收药材的,不是看你们连打带吵的。”虎子扬起手中的药材单,厉声喝道。

    他常年在铺子里收货,啥样的人没见过,对付脾气大不好惹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比他们更不好惹。

    管用,立刻没了声响。

    “柔娇妹子,干活。”虎子把药材单递给沈柔娇,指着场地中最大一堆当归,“就从这里开始。”

    沈柔娇掏出笔,跟在虎子哥后面,村民们也都集中过去,见虎子拿起一支半风干的毛当归,在手心里磕了两下,只留些浮土没有土疙瘩,“干净。”

    因为当归根须多,挖出来不免会带很多的泥土,有些卖药材的为增加重量,在晾晒时,只去掉外层的土,故意留下里面根须上裹着的土。

    虎子用大拇指搓着当归表皮,“颜色,暗褐色;芦头大,根须壮。”放在鼻尖轻嗅,气味浓郁,“药味浓。”又从根须处折下一小截放进嘴巴里嚼了嚼,“有药香,回味甘甜。带辛辣。等级一级,单价4块。”

    他说一句,沈柔娇记录一句。

    虎子下巴指着面前的药材,向旁边的村民问道:“称过吗?多少斤。”

    “300斤。”人群中有人回话。

    “出来几个人,帮忙过称。”虎子拍着手上的土,示意站出来的壮汉,把地秤搬过来。

    那几个壮汉互相看了看,却没人敢动。原来地秤放在杨村地界上,称是人家的。

    崔老板笑着摇摇头,好声好气地跟杨书记商量:“用一用嘛,用完再给你们还回去。这么多货要理,不能耽误时间。”

    见杨书记没吱声,虎子大声喊:“去搬,愣什么。”

    分级、称重、装袋、装车......一千两百斤当归全部按照单价重量结算清楚,陈杨两家现场核对签字收款。

    一次卖出几千块的金额,可比排队领工分工资时高多了。眼瞅着赚到钱的陈杨村民,心底乐开花,罕见地不仅没呛声,还互相询对方,能分多少钱,那状态真不像他们刚打过架。

    “丫头,谢谢啊!”杨书记不知何时来到沈柔娇身旁。

    当时在械斗场上,看到披头散发的小姑娘,都觉得她是闹着玩,没想到这么快钱已拿到手里,回过头再想老陈头的那句:“你明明是个男儿心,却生个娇滴滴的女儿面,跟你做事错不了。”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姑娘,叔也谢谢你。”陈书记站在沈柔娇的另一侧,这位上天派来的姑娘,真是实实在在帮到他们。两村的关系虽没彻底好转,但很多东西都已在悄悄变化。

    说实在的,打了十几年,也确实打累了,打烦了,只是犟驴上身,都不想认怂按下暂停键,说句抱歉。

    “我好像知道你们两村为啥总打架了。”沈柔娇攥住两位老书记的手,拉着他们往晒谷场中间走,村民也都好奇地瞅过来。

    “药材卖完,看咱整个场子多干净。你们两村的村民做事细心认真,不偷奸耍滑,药材干净,好坏不参假。对待什么事情都上心。所以,你们才会打这么多年,真的是用心在打架。”

    她的话把大家都逗得哈哈笑,两位书记也尴尬地直摇头,“但是,能不打就别再不打,好时候要到了。咱们两村把打架的心思,都好好用在搞药材上。新县长要大力发展经济,这位崔老板,是咱们云滇地区的药材大王,跟着他干,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沈柔娇将两位书记粗粝的大手握在一起,现场陷进深深沉默,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好”,然后紧跟着是稀稀拉拉的几声“好”,再到全场都在说“好”。

    两位书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拉下维持了好多年的面子,互相说道。

    “还打吗?”

    “不打了吧!”

    “好,不打了。”

    不打了!这三个字大概是沈柔娇,这段时间里听到最动听的字眼。

    那天,两个村的村民送他们三人离开,一直送出很远很远,卡车在前面慢慢开,后面跟着乡亲们,他们挥动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好几次,崔老板身子探出车厢,赶他们回去,赶到最后,崔老板红了眼眶,“大家苦得太久,遇到一点点甜就掏心掏肺。看得我难过。”

    ......

    周淮樾收到沈柔娇完美解决械斗村矛盾的书信时,南山村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不大却轻轻地盖住了屋顶、树梢和麦田,像笼着薄雾的纱,浅淡似愁云,美得酸涩。

    因为雪,书信的速度越来越慢,冬天更显漫长。

    很多时候,周淮樾是在一场又一场充满期盼的等待中,想象沈柔娇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又遇到什么新事情,她寄来的字越写越好,周父时常夸她有灵气,有时周初琢也会写几个字,一同寄出去。

    那只萌中带俏的小狐狸,周淮樾画了很多幅,各种形态、姿势、表情,只只灵动可爱,它看向人的眼睛会说话似,他每次会寄出一幅新作,信越来越厚。

    沈柔娇从周淮樾的信件中,找到开盲盒的快乐。

    咦,这是什么?

    哦,还有这个。

    哈,喜欢这只。

    他们分享的东西,琐碎繁杂,细腻日常,很多美好的瞬间会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以往,沈柔娇总讲些开心好玩的事情,她很擅长报喜不报忧。至少周淮樾一直觉得,她过得很自我很快乐。

    但十二月底收到的这封信却很不同。

    沈柔娇全程是哭着写完的,信纸上好多缩在一起的圆点,凹凸不平,仿佛书写者起伏的心境在纸面走了一趟,伤感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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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淮樾读完心疼,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该如何说,等言语落在纸上,变成生硬的一行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王建新,死了。

    是在看守所撞墙自杀的。

    虽然顾长庚一再安慰沈柔娇,王建新的死跟她的状子无关,但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告死状的坎儿。

    沈家人恨王建新,但恨不至死。

    只是想讨回该有公道,让王建新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承担应有的代价,而已。

    却没想到,他真死了。

    死前,王建新一直说他是冤枉的,说他只坑过沈家,从没想过会害死别人。沈母离开跟他没关系,是村里的两个婶子逼走她的。而他本人一直写信告发的那个公交司机,是罪有应得,不该把司机犯下的罪过,扣在他头上。

    他没诬陷那个公交司机。

    他没害死那两个人。

    他没杀人!

    闹得沸沸扬扬的公交车翻沟案:司机因情绪失控导致交通事故,死亡两人、重伤一人的恶性案件,以重大嫌疑人王建新自杀而结案。

    所有一切都源自八月初的一个早晨,王建新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在村口等待去镇上的公交车。

    天气特别闷,道路两边没有树荫,站在太阳下,晒得王建新头晕,没一会儿就热得门头大汗。

    平时九点到村口的公交车,九点快半还不见来,等车的人越来越多,三个五个十几个。

    在大家等得开始骂娘的时候,车子晃晃悠悠开来,里面挤满了人,车门刚一打开,大伙儿死命往上挤,晒到没气力挤的王建新,落在队尾,但好巧不巧,到他就是挤不上去,落脚的位置都没有。

    王建新求司机打开车后门,他再挤挤。错过这班,下一趟车要到下午两点,一等就是大半天。

    他往车后门走,拍打车门。

    到底还是没能坐上车,生闷气的王建新眼瞅着公交车扬长而去,又被毫无征兆突然降下的大雨,淋成落汤鸡,等他好不容易在大雨中湿漉漉地跑回家,头发还没擦干净,天气又莫名其妙转晴,好像这场雨是同公交司机串通好,故意欺负他,让他难堪似的。

    被雨淋过,当天夜里王建新浑身难受一整晚。在家足足躺了三天才缓过劲儿。

    王建新越想越生气,觉得那个司机是故意针对他,专门整他。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王建新便会给公交公司写举报信,告发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故意为难乘客,至使他既没坐上车,还被大雨淋到生病,需要赔偿治疗费用10块。

    公交司机因这件事,被领导叫去问话好多次,他每次都说,打开车门,乘客挤不上来,不能怪他。

    但因为王建新太持之以恒,举报信越来越多,领导决定司机暂停工作。公交车行驶最后一趟的途中,司机气到分神,翻进沟里,酿成惨剧。

    此后,在对王建新进行立案调查时,确实在他家里搜到还未寄出的信件。

    他承认写举报信的事,但坚持错在对方,司机故意不开门,不让他上车。而了解详情的售票员在事故中丧命,无人能证明他的片面之词。加之,他捏造了太多诬陷沈家人的事,前科太多,没人相信他的话。

    绝望的王建新,自食恶果,带着恨意愧疚选择用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他死后第三天,公交司机拄着拐出院,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点燃三支香,双手合十: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