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姐姐——”
“姐姐救我——”
夏冰惊坐而起,呼吸急促,额角冷汗涔涔。梦中那个稚嫩的童音就像即将崩断的琴弦,尖锐的、悲怆的、充满了绝望。
她看向桌面唯一立着的相框,那是一张一家四口温馨的全家福。年轻夫妇搂着肩膀站在后边,前面两个身着同款碎花裙的小女孩对着镜头比剪刀手,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复制粘贴般的容貌,只是左边那个笑如灿阳,右边那个冷若冰霜。
但她们的的确确是一对同卵双生的双胞胎,有着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瞳孔、以及完全相同的DNA。
据说同卵双胞胎中有百分之四十拥有科学难以解释的心灵感应,所以刚刚的梦,夏冰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好的预感。
“——叮铃铃”
角落里那台古董座机的铃声贴着头皮般传来,金属高频震动的锐响力透鼓膜,心跳不自觉乱了。
“喂?”
在响铃第七下时,夏冰总算回过神走到桌前拿起听筒,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在确认身份之后,字正腔圆地通知她:“请你尽快来一趟海州警局,你的妹妹夏雪,今天上午9点被发现在家中自缢身亡。”
“家中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目前已排除他杀的可能,请节哀。”
预感就是这样,总是好的不准坏的准。
夏冰挂断电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翻涌的记忆却如浩瀚的江海倾覆而来……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玩儿。”
“姐姐,我的蛋糕分你一半!”
“姐姐,我考试拿了鸭蛋……”
“姐姐,爸爸妈妈又要揍我!”
“姐姐,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
姐姐,姐姐,姐姐……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自杀?
……
夏冰连夜回了国,事无巨细地为这个多年未见的双胞胎妹妹办了一场堪称盛大的葬礼。
当天唢呐穿魂,花圈铺地,飘零的白色玫瑰花瓣弥漫了整个殡葬场上空。
不过可惜,到场的宾客只寥寥数人。
“唉,真是个命苦的孩子。年纪小小就没了父母,8岁从孤儿院被领养回来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谁知14岁的时候这对缺德的养父母非法集资卷钱跑路,只留下巨额的债务……”
“你这么难,为什么不告诉姑妈,何以这么想不开?!”
穿金戴银的女人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露出一副同情怜爱的模样,一旁的男人搀扶着她,也故作惋惜劝道:“别太自责了,作为没有任何血缘的亲戚,我们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她不会怪我们的。”
女人听罢,低下头又嘤嘤地哽咽起来,但若是离得再近一点就能看见,她攥在手中的那条真丝手帕根本一点没湿。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些债已经还完了呀?”身后三个看起来还是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是夏雪的大学室友,她们低声议论,“你们不知道吗,夏雪上个月刚在龙樾湾买了一栋别墅!”
“龙樾湾?那不是堪称海州最贵的楼盘吗?她不过是一个准备毕业的大四生,哪来的那么多钱?”
“还能怎么来的?长成她那样的脸,当然是‘辛苦’赚来的呗。”
三人虽然都穿了深沉庄严的黑色,但言语间却显得轻浮又刻薄。毕竟大学同窗四年她们私交甚寥,今天能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我怎么没听过夏雪还有个姐姐?”
对于这件事,在场的其他人似乎也一无所知。
他们是夏雪的老师、是夏雪的同学、是夏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戚,他们存在于夏雪那简短的手机通讯录里,但显然,他们也都只是她生活中的泛泛之交。
“夏雪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刚偷听到夏雪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在海州最贵地段拥有一栋别墅的姑妈心中打起如意算盘,环顾现场一圈,最后视线锁定在入口迎宾的唯一一个年轻女人身上。
女人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别着白花,对到场的宾客一一鞠躬致谢,她径直走向她,站在旁边不明所以的男人也急忙追了上去。
“你就是夏雪的姐姐?”夏雪的姑妈几乎忘了猫哭耗子的虚伪表演,双手叉腰咄咄逼人地质问。
不等对方回答,她便自顾自说道:“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姐姐,夏雪既已经被领养,那在法律上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我劝你,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随便肖想。”
声音有些大,将本就没几人的大厅衬得更加空寂,大家纷纷转过头来,她身后的男人连忙低声劝阻:“这些事,等办完葬礼再说!”
谁知对面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却礼貌莞尔一笑,她微微弯腰鞠了个躬,彬彬有礼道:“女士,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是逝者的亲属,我是殡仪馆的白事管家,也是今天葬礼的司仪。”
说着她抬手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时间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请大家移步至内厅,与逝者做最后的告别。”
内厅设做灵堂,中央停放着一口四面通透的玻璃棺材,里面盛满了白色的蔷薇,而躺在花簇中的女子仙姿玉色,安详得宛如只是睡着了的芭比娃娃。
殡葬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一朵白蔷薇,让大家面对遗体围圈而站,葬礼司仪走上台前开始朗诵悼词: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非常感谢大家今日出席夏雪女士的葬礼。”
“生如夏花之绚烂,逝如冬雪之静美,夏雪女士于2024年5月2日与世长辞,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夏雪女士的一生是凄美、奉献的一生,就如夏日的烟火,燃烧自己,绚烂他人。”
“夏雪女士的一生是孤独、无助的一生,正如冬日里的雪,来时无声,逝之无痕。”
底下的宾客神情复杂,总感觉台上念的不是悼词,而是谴责词。
“尽管夏雪女士已经离我们远去,但她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们所有人的心中。”
面对遗体的宾客脚底发凉:还……还是别留了吧?
“愿天堂没有痛苦,世间再无夏雪。”
“现在,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闭上眼睛默哀3分钟。”
大家遵照流程闭眼默哀,台上身披圣服的儿童唱诗班手捧点燃的蜡烛用最干净纯洁的音色颂唱圣经之歌,歌声空灵纯粹,不带一丝杂质,仿佛能洗涤人们罪恶的灵魂。
“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冷啊?”夏雪那三个大学舍友情不自禁搓了搓着手臂,在她们听来,这些纯净空灵的歌声莫名有种恐怖片里婴儿半夜啼哭的惊悚感。
别说闭上眼睛默哀三分钟了,就是三秒也都是心跳。
“应该是空调吧……”毕竟放着遗体,温度肯定得调得很低。
但这个回答显然也不是那么自信,因为这种冷,不像是一般的冷,而是穿筋透骨的那种湿冷。
“我听说,上吊自尽的人会眼球爆突,舌头外伸,死状特别狰狞!你们说……她为什么不选择其他痛苦少一点的方式?”
默哀的时候真的不适合讨论这个,因为视觉封闭想象力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好在三分钟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全体睁开眼,一切如常。
“接下来,请大家轮流上前向逝者献花,做最后的道别。”
司仪推进流程,有人从容淡定,双手合十走个过场;有人速战速决,匆匆一瞥将花扔进棺椁中;
而夏雪的姑妈心知肚明这些年对这个领养来的异姓侄女不管不问,在她最难的时候非但没有伸出援手,甚至为了躲避债责,将十几岁的夏雪扫地出门。
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咬咬牙走向玻璃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雪儿,你别怪姑妈凉薄,我还有一双儿女要养,那些债务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卖了我们家也不够零头。”
“况且这中间还有不少是亲朋好友的钱,我若是帮了你就是同流合污,以后我们家在家族中就没办法活了!”
“人死如灯灭,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吧!”
她在棺材前面絮絮叨叨嘀咕了好一会,从始至终都没敢睁开眼睛。
轮到那三个大学室友,原本说好一起去的,却有人临时打了退堂鼓:“那……那个,我能不能不去献花啊?听说上吊自尽的人怨念特别重,我八字薄,我怕我今晚做噩梦。”
“我八字也薄!舍长你阳气重,你来代表我们宿舍一起献花吧!”
两人将手里的花往舍长手里一塞,将她推了出去。
被强推上前的女生看到全场的人都在看她,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走到棺材之前,她几乎不敢睁眼,带着一丝被舍友背叛的怨念心中反复默念:阿弥陀福,你大人大量,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千万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要找就去找思思和小静!
短短半分钟,建立了四年的塑料情义在此刻分崩离析。
为了将花准确无误地投进棺材里,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微小的视野无法避免地落在了遗体上,真实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并没有刚刚说的眼球爆突、舌头外伸,而是被仔细美化过,雪白如琼脂的皮肤还透着鲜活的红晕,安安静静的,就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这让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将手中的白蔷薇放进棺材的时候,那具遗体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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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石破惊天的尖叫打断了葬礼庄重的气氛,台上唱诗班的儿童好奇又无措地看过来,现场其他宾客被这一声尖叫给吓得心脏悬空,七嘴八舌地问:“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被吓得瘫倒在地的舍长颤颤巍巍地指着棺材,嘴唇发麻发白,“睁……睁眼了!”
“尸……尸体睁眼了!!”
大家满脸惊疑,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查看,“你是不是看错了,尸体怎么可能会自己睁眼?”
“听说只有含冤之人才会死不瞑目,难道她……不是自杀?”
一时间场内猜测沸腾,台上的葬礼司仪气淡神闲地走下来,将手伸进玻璃棺里将遗体的眼睛轻轻合上,并解释道:“大家不要害怕,这只是因为遗体冰冻过,所以解冻后肌肉松弛所产生的自然现象,大家不要担心。”
“原……原来如此。”既然人家殡仪馆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正常的。
可瘫倒在地的女生被殡仪馆工作人员搀扶起来的时候,她余光无意扫到玻璃棺里的遗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夏雪的表情好像……嘴角微微上扬一些。
可她始终没敢再回头确认,只能努力安慰自己,是自己看错了。
场内秩序渐渐得以平复,但经过这么一闹,大家打死都不会再靠近棺材一步了。
不过好在葬礼也已经到了尾声。
在念完最后的祝词之后,司仪抬手宣布:
“封棺!”
四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精壮男子熟练合上棺椁,封棺之际,一个男人匆匆赶来,急切地高喊:“等一下!”
男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头顶有点秃,身材发福。他满头大汗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他不听任何劝阻,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扑向棺材前,毫无禁忌地推开即将合上的棺盖,像是迫切地想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
待他亲眼看见棺材里的人,像是悬着心终于死了,一屁股瘫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死了……真的……死了……”
一个几乎崩溃的中年男人在人前失仪,现场充满了恶意的猜测:
“他不会就是夏雪的干爹吧?”
“这么难过,看来是真爱啊。”
而此时中年男人好像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几乎疯魔地薅自己所剩无几可怜的头发,蜷缩在地上扭曲、挣扎,双目圆瞪,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喃喃自语:“轮到我了……轮到我了……下一个就是我!”
崩溃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但绝对不是“爱情”的那种伤心欲绝,更像是沉浸在无限恐怖中的疯子,看不到一丝希望。
“果然,我们是对抗不了他们的……”
他在地上痛哭抽搐,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所有人都害怕地看着敬而远之。
就在这时,棺材里伸出一双雪白纤瘦的手,将那厚重的棺材板“砰”的一声掀翻在地,带起的劲风将满地花瓣席卷腾飞,紧接着“夏雪”的遗体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棺材里传出,众人寻声而望,只见一双雪白纤瘦的手将那厚重的棺材板“砰”的一声掀翻在地,带起的劲风将满地花瓣席卷腾飞,紧接着“夏雪”的遗体在众目睽睽中坐了起来。
全场脸色由青转白,谜之寂静了三秒以后,爆发出鸡飞蛋打的惊天尖叫。
——“啊啊啊!!!诈尸了!!”
——“啊啊啊!!!有鬼啊!!”
现场鸟飞兽散,慌不择路,屁滚尿流。
而“夏雪”在几度失控的纷攘中神色淡漠地靠在玻璃棺边沿,单手撑着下巴,视线下落至地上的男人,看见他满是惊恐的脸上露出一丝几近变态的惊喜。
“喂,我说,你刚刚说的‘他们’是谁?”
——昨夜夏冰连夜回国,下了飞机便立刻赶往海州警局。
虽然警察非常肯定现场无任何可疑痕迹,排除他杀可能,但她自始至终认为,夏雪不可能自杀。
于是她向警方提出重新尸检,保留遗体。
也是当晚,她来到夏雪的别墅,利用代码破译了她的手提电脑和手机密码,并在夏雪的海外私人账户上查到了来源不明上亿存款。
更可疑的是,夏雪手机上的行程表已经安排到下个季度。
可警方确认现场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留下的痕迹,并且小区监控中夏雪整晚没有出过门,且没有第三人进入。
没有遗书,却只能判定为自杀。
可是,这满满当当的行程表以及这上亿的存款又是从哪里来的?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场盛大的“葬礼”。
目的,就是在手机列表中找到可疑的线索。
“所以,‘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