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王椰蓉一愣。
乌冬皱了皱眉。
“废物没有活着的必要，”大胡子觑了他们一眼，理所当然道，“你俩不会在同情那些个废物吧？记住，想成为真正的刺客，第一个要抛弃的就是无谓的同情心。如果非要当心慈手软的蠢货，呵呵，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们两个去同他们作伴。”
两位玩家闭口不言。
大胡子以为乌冬和王椰蓉被他说的话吓住，得意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
乌冬面无表情，心里却很清楚，大胡子话糙理不糙。
游戏入侵不是让普通人拥有超能力的幻想童话，而是像雪崩、海啸一样蛮不讲理，摧毁一切法律、秩序、道德与人伦的恐怖故事。
人类社会的惊天剧变即将到来，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不过，这一事实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为人们所接受。
突然间，耳边炸开王椰蓉的一声惊呼，在山野间回荡：
“你说什么？！！”
乌冬扭过头去，就见王椰蓉面色惨白，魂不守舍地盯着自己。
大胡子按了按指关节，挤压出嘎嘣的脆响，肢体动作警告的意思分明：“小子，你是对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满吗？”
“没，没有……”王椰蓉垂下头，双手低垂，指尖瑟瑟发抖，“报告胡教官，我不是在说您。”
大胡子冷笑一声，撂下一句：“谅你也不敢，我在前面等你们，妈的，走得比乌龟还慢！”说完，大步流星地钻入密林，往长滩基地走去。
乌冬压低声音：“怎么了？”
“我，我看弹幕说，有几个内测玩家死了，”王椰蓉面无人色，腿软到挪不动道，“论坛上都传疯了！都闹到报警了！乌冬，这可怎么办？在游戏中死掉，好像真的会死！”
乌冬看了眼大胡子离开的方向：“你冷静点。”
“这让我怎么冷静？！”
哪怕当着镜头，王椰蓉也无法控制住惊恐的表情。
他摊开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想从经由治愈药水洗涤后干净无垢的指甲缝里，找出一丝残留的血迹。
“有几个出事的玩家好像跟我们一样，眷族是人族，选择的职业也是刺客……”王椰蓉倒吸一口凉气，“嗬！他们不会就是大胡子说的，那些死在考核里的人吧？”
乌冬嗯了声：“有可能。”
银色的瞳孔中，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
王椰蓉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神志不清地自言自语：“那这么说，我在遇到你之前干掉的那两个D级天赋的玩家……”
“都死了。”乌冬冷冷道。
“啊——！”王椰蓉双手抱头，大吼一声，试图发泄情绪，表情神似《呐喊》，“观众老爷们，帽子叔叔们，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人！谁知道玩个手游，还会闹出人命啊？我靠，我惹上人命官司了？！我靠我靠我靠！”
蓦地，乌冬停下脚步。
王椰蓉一时不察，迎面撞上乌冬的肩膀，被硬邦邦的肱二头肌撞得头晕眼花。
“你再这么叫下去，我就走了，以后也别跟我说话，”乌冬垂眸，瞥了王椰蓉一眼，抬脚就走，“我不需要咋咋呼呼拖后腿的队友。”
这时候，提起“队友”二字，听上去无比残酷。
但转念一想，又像是王椰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椰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干张着嘴，赶紧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打量乌冬的脸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直播间弹幕炸开了锅。
“卧槽，什么情况？”
“游戏入侵？真的假的？”
“王椰蓉看上去都要吓尿了，不会是在装疯卖傻，搞节目效果吧？”
“这样子整活真的好吗？主播，造谣别人死了可是要蹲局子的！”
“我看王椰蓉都要碎了，巴不得进局子喝茶，让帽子叔叔保护他。”
“家人们，我去论坛看了，内测玩家死亡这事居然是真的！！！在游戏里怎么死，现实中就怎么死，现场血淋淋的，好恐怖，家属都报警了！有图有真相！”
“求私。”
“害怕.jpg”
“乌冬大佬情绪好稳定啊，王椰蓉在那边发大疯，他跟没事人一样。”
“乌冬：别在这里发癫.jpg”
“哥们不会真是职业杀手吧？”
少顷。
乌冬和王椰蓉回到长滩基地，走进地牢所在的城堡三十米开外，倏然间，周身一凉，仿佛穿过了一层透明的水膜。
下一秒，他们身上就一人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无面人制服。
黑色皮制长风衣、腕甲、腰带、暗器包、腰刀、皮靴、指虎……兜帽和挡住下半张脸的铁面具遮蔽了面容。
走进城堡，露天的回字形院落里已经稀稀拉拉站着八名玩家，与乌冬和王椰蓉穿着一样的装束，看不清长相。
应该都是这次考核的通关者。
乌冬粗略地看了看这批玩家的游戏面板，头像都是一个问号，等级在3到5级之间，没有比他和王椰蓉等级更高的了。
见他俩进来，玩家们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估计都被大胡子好好调教过。
“人都来齐了？”大胡子从廊柱的阴影里走出来。
大胡子身形高壮，宛如一座小山，脚步声却轻不可闻，绕着玩家们走了一圈，似乎踩着某种奇怪的节拍，速度或急或缓，脸上忽明忽暗，摇头晃脑，肢体扭曲，仅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残影，看不清本体所在。
乌冬瞳孔微缩。
这就是他想加入无面人的真正原因，学习独属于无面人的刺客技能——
【影武者】。
《再见，亚特兰蒂斯》有很多技能需要指定目标才能使用，像大胡子这样学会【影武者】，即使被肉眼看到了，也难以被技能锁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目标，在技能失效前，几乎称得上是无敌。
玩家们屏住呼吸，都被大胡子露的这一手镇住，愈发不敢吭气儿。
“哈哈，不用着急，”大胡子停下步子，在众人跟前现出原形，得意地捋了捋胡须，“我知道你们想学，但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教给你们。”
他神情严肃，交待了几句成为无面人的注意事项：
一，无面人以完成组织派发的暗杀任务为第一优先。
二，个人的性命轻于组织的安全。
三，出门在外，不向任何人暴露自己无面人的身份和组织的有关信息。
四，组织只进不出，叛徒会遭受最残酷的惩罚。
玩家们低着头，背着手，即使有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都藏在了兜帽的阴影中。
交待完毕，大胡子道：“你们有一周时间向我学习暗杀技巧，七天后进行毕业考核，失败者……呵呵，会落到什么下场，你们就自己想吧！”
说完，带着玩家回到阴暗潮湿的地牢。
“这儿以后就是你们的宿舍了，没有命令不许出来，明天训练开始前会来叫你们吃饭，未经允许，不许跟其他人交谈，如果被发现违反规定，就会被立刻淘汰。”大胡子眼珠子一瞪，“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
咣当——
缠满铁蒺藜的牢门紧锁。
乌冬坐到石板床上，把打副本得来的D级剧毒蜘蛛牙、C级蜘蛛丝、C级巫师法杖和D级蚕丝被，一并通过系统邮箱发送给尤里安。
而后，双手搭桥抵在鼻尖，垂眸思索着目前的情况。
距离内测结束还有半小时不到，在那之前，他得想办法在长滩基地内找到吸色花，不然，等到第二次内测，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其次，他得摸清楚这座城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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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
长滩基地内，无论是城堡还是城堡外的密林都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区。
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等他之后切到别的马甲，乌冬这边不小心挂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前想后，乌冬决定故技重施，望向地牢角落里的一只老鼠。
老鼠：“？”
乌冬：“。”
三分钟后，乌冬跟随老鼠钻过墙角的地洞，来到位于城堡一层的厨房。
他蹑手蹑脚，踩在廊柱和家具的阴影里，等到一分钟CD过去，就再次化身成影子，以最快的速度，将整座城堡上下三层转了一圈。
大胡子的卧室在三楼楼梯的左数第二间，隔着门板，能听到水壶烧开似的呼噜声。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间客房，应该都是提供给无面人正式成员的住处。
乌冬在脑海中描摹过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在地图上做好标记，方便之后使用传送卷轴。
穿过拱门，走进废弃的后花园时，乌冬忽然顿住脚步。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浓烈的甜腥，像花香，又像血腥味。
可花坛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乌冬钻进花盆的阴影里，在杂草和枯枝的影子间穿梭，与一只甲壳虫一起移动。
终于，在一处正对月光的角度，停下脚步，钻进草丛的影子里。
乌冬仰起头，调整视角，瞧见了一朵朵琉璃花，花瓣近乎透明，在月色下映出浅淡的银边，清透而纯洁。
点击查看。
【材料|吸色花，B级】
【吸色花的花柱能吸取颜色，让花瓣变成你选取的任意颜色，是制作易容药水与改色药水的必备材料，仅分布在无面人大本营·长滩基地，十分珍贵，一朵就价值千金。】
乌冬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种花只长在长滩基地，易容药水的确是刺客的必备道具。
无面人组织这是想把易容药水的市场垄断了啊！
乌冬能忍吗？
不能忍。
他踩着【如影随形】的最后技能时限，一把薅走了花坛里所有的吸色花，将其连根拔起，连一只花盆、一片花瓣都没给无面人组织剩下。
随着系统密集的叮咚声，城堡内响起了刺耳的警铃。
叮铃铃！
乌冬勾了勾唇，甩出传送卷轴，把战利品揣进他的A级背包，悄无声息地返回地牢。
距离内测结束还有十秒，九——
地牢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大胡子骂骂咧咧：“都给我滚出来！”
八，七，六——
嘎吱。
牢门一扇扇打开，大胡子抖动着胡须，用毒辣的目光扫视一圈。
每个玩家都在。
五——
玩家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大胡子在发什么邪火。
王椰蓉冲乌冬使眼色，后者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三，二，一！
游戏画面陡然凝固，时间静止。
第一次内测结束。
*
叶群青扔下烫得跟烙铁似的手机，浑身脱力，大字型倒在床上，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把充电器插进剩余电量1%的手机里。
清晨七点，窗外天光大亮，碧绿的树荫映在木地板上，鸟雀跳上枝头，叫声婉转。
叶群青闭了闭眼，缓解眼球的干涩、酸痛。
良久，蓦然起身，走出卧室。
大宅内寂静无声。
电梯下到三楼，叮咚，门缓缓打开，叶群青走了出去。
他本打算去养母黄淑欣房间，问候一声早安，再看看养父叶江回来了没有。
然而，下一秒，叶群青就顿住了脚步，与从养母房间走出来，穿着丝绒睡袍，睡眼惺忪的白律师面面相看。
叶群青怔愣片刻，莞尔道：“白叔叔，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