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沈融、系统3069，您已偏离时空路径，请尽快返回。”
沈融掐断联络，系统和异能量从她的意识空间分离出来，分别储存在两台机器中。
脱离小世界后，时间和空间在她面前展开成漫漫水流，部分水流还在潺潺流动，而另一部分已经凝聚成冰，透出或浓郁或清浅的颜色——这是已经成为“真实”的部分，刨除掉其他可能性，达成的唯一结局。
也是不可被干扰的部分。
沈融在冰层上寻找着什么。
快穿局只着眼于未成定局的世界，鲜少有人会来这里。此刻，系统和异能量纷纷被厚厚冰层下掩埋着的影像震撼。
直到沈融在它们眼前打了个响指：
“找到了。”
两系统齐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团混沌不清的冰层下，见到了一个破碎的小世界的最后影像。
异能量感觉自己的程序停滞了。
它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直到和冰下那张闭目沉睡的面容重叠。
系统急忙调取信息，找到了那个名字：“秦安然，快穿局员工……”
它的语气低落下去：“……任务途中死亡。”
异能量呆呆地望着秦安然沉睡的脸：“她是个傻子。”
系统沉默了。
它从异能量身上感受到了悲伤。
如果当初沈融也在任务中身死，它也会如此悲伤的。虽然这种情绪并不该出现在系统身上。
一只有些凉的手盖在它的头上。
沈融没看它，而是和异能量一起看着冰面下的人。
除了秦安然，里面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脸，他们的神情被定格在世界毁灭前夕，不是惊慌，而是平静和释然。
这段历史沈融也有所耳闻，她虽然不认识秦安然，更不知道在一切走向灭亡前，他们最终做出了什么决定。
但若以一个快穿局的员工的立场来看，他们见证过那么多故事的开始和终结，无论是沉浸还是抽离，都一定有自己不可抛却的理由。
只是过去的秦安然不知道异能量是拥有独立思想的系统。
在她眼里，彼时尚是“系统”的异能量只是主系统的傀儡，并不是一个可以交托真心的朋友。
“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她，为什么要选这个结局。”
沈融斟酌着用词：“虽然真实不能被改变，但真实之下总有理由。”
亲自问问？
异能量不是没想过。
可是主系统只能模拟出小世界中的角色发展，却对秦安然这样的任务者毫无办法。
“你怎么……？”
“我怎么能来这儿？”沈融笑笑：“失败的时候总会想知道理由，就屏蔽了主系统偷偷跑来这里。”
“想不通会成为执念的，我总得想个办法让自己释怀吧……”
她冲系统眨眼：“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系统默默把主系统的通讯信号掐断。
异能量进入了小世界毁灭前的幻想。
这一次它脱离系统的身份，作为旁观者去看过去发生的一切，去看秦安然和小世界主角的对话、纠葛，或许会发现一些不同的东西。
沈融有信心，世界的真相一定不是异能量以为的、主角和反派的选择。
那里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有那么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如同蝴蝶一刻不停地扇动翅膀，积累成最后的狂风。
可秦安然拥有的，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条预测轨迹罢了。
她怎么可能只拘泥于主角和反派的挑选上呢？
和自己选定的人一起为了一个理想赴死，疯狂，却也足够灿烂热烈。
她无法评判对错。
而在这冰层之上，看着无数未来如流水向前奔涌，亦看着无数历史如沉玉般澄结定格，人很难不觉得茫然。
沈融和系统在冰面上停留了很久。
系统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她：“您不去见褚言吗？”
沈融看它一眼。
它于是立马醒悟过来：“难道您早就去看过了？那您怎么还……”
还一直想不通呢？
这话它没直接说出来。
难得的，沈融不再像方才对异能量说话那样笃定沉稳，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我总觉得，我不需要去问她。”
“什么？”
系统被她这句话说懵了。
“我后来参加过许多任务，再没了当初那种沉浸式的参与感。只有当我事事都按照规范和剧情行动的时候，才会觉得失败来的莫名其妙。”
她看起来很苦恼，但也只是片刻的事情：“所以我想回到过去复盘，以求下次完成得更好。”
“但对于《星航》世界……我总觉得，那些就是我会做的事情，只要是我，就总会变成那样。”
“所以您之后一直将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吗？”
系统试探着问：“命运的必然性？”
“我不知道。”
沈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鲜少流露这样稚嫩的神态，与冰下的许多面容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鲜活：
“保留这些想不通的问题，让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活人，曾经也真实地在某个世界活过。”
“而保留对褚言的思念，也让我觉得，她真实存在过，我也真实地拥有过那份友情。”
“或许……最终为某个疯狂的念头买单，便是我们这样的人真正追求的、存活的感觉吧？”
说着说着，沈融忽然想到了谢珩。
“如果他真的改变了命运……那我们，才算真实地存活过。”
说罢，沈融缓缓迈出步子，朝着流水的方向走去。
她越走越快，像是终于选定了方向，并热烈坚定地朝其奔赴。
或许那里指向的，是生命的不可控。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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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和剧情，她一直喜欢的，从来都是变数。
这和快穿局追求的东西截然不同。
而《星航》和《仙途》世界的意外累加，竟然给了她打破剧情、于变数中求生机的机会。
*
回到快穿局一个月后，沈融终于踏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依然拿着大红章在审批材料。
见她进来头也没空抬，只说：
“系统3069的处理结果下来了。主系统同意了你的审批，决定保留它的情感模块。还有1069……只要它不再干预小世界发展，我们可以当做没见过它。”
沈融做出了个发誓的手势：
“我保证，如果它再出问题，我亲自去解决。”
局长顿了顿，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抬眼打量了沈融一眼：
“虽然这次我出面替你保下了两个系统，但按道理，我只负责员工调配，主系统才是剧情和行动的总策划。你把任务世界改得七零八落，又插手系统管理更新……”
她重重盖了两个章后将章子放下，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才喟叹着说了句：
“主系统那边对我很不满意啊。”
沈融却道：
“但我认为，这就是局长您想要的。”
局长嘴边浮起笑意，没有多少责怪的成分，反倒像个奸诈的狐狸：
“你为什么这么想？”
沈融也露出个狐狸一般的笑，和局长相对，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
“主系统虽然算无遗策，但涉及到人的事情，机器总是比不过我们的。”
“毕竟，它只会计算定数，而人总在创造变数。”
局长眼中溢出满意。
没有人会喜欢被主系统规格方正的生活。
这世上的事情，有的需要计算和规划，有的却只需要用真心经营。
快穿局就更是一个两者缺一不可的地方。
“这就是你申请定居《仙途》世界的理由吗？”
局长接过沈融手里的审批表，看到内容后并没有露出多少震惊，反倒像是早有准备：
“一个被你亲自改造、干预，最终走出了不同于系统规划的世界，这是多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她认真审视了一番现有的世界发展，情不自禁赞叹道：
“竟然还有人一直在思念你，谢珩……是他啊。真没想到，你能让反派走出这么顺遂美满的结局。”
“真好。”
局长说：
“我们快穿局的员工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归属感是最奢侈的东西。这世上可以有很多个炮灰女配，但念着沈融、念着你这个人的地方很少。”
局长拿起章子郑重盖下：
“没有剧本和系统，也没有主角和配角，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充满变数。但想必，也会充满乐趣。”
“祝你在你的世界里，永远精彩。”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