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尧是出门之后才知道琼斯住在自己隔壁的,此时他正撅着屁股对门上的门锁下手。
“你在做什么?”祝尧问。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依然寒酸,但是那张脸干净的露出来之后却格外引人惊艳。
琼斯回头看他一眼,不为所动地继续捣鼓:“给我的门上加一个小机关,这样就没有人可随随便便进入我的房间,这间旅馆总有人不知道隐私是什么东西,你不能祈求他们每一个人都受过教育。”
祝尧凑上前,只见琼斯卸下门锁后在里面加上一个拇指大小的机械构件,小巧精妙,接着又重新把锁装上去。调试好后开门,忽然门锁发出一阵亮眼的光芒,琼斯的手上焦黑一片。
“所以……它是无差别攻击?”祝尧一言难尽地问。
“当然,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琼斯自豪说道,他对自己的发明非常自信,但是他手上那片黑色着实太过显眼。
一个猎人行头的男人冒出来,嗤笑一声:“不入流的机械师能造出来什么好东西,约撒尔有名的机械师都在上城区的三号公馆,像他这种货色怕是永远也进不去那里。”
“三号公馆是什么?”祝尧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童,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问句。
“又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猎人吐槽一句转身不再搭理他们。
“三号公馆是机械师的天堂,大大小小的机械师聚集于此,他们每个月的薪水高达五百金币,还不包括接的私活。”被嘲讽的琼斯没有丝毫萎靡的神色,他耐心向祝尧解释,将门调整好后他过来揽祝尧的肩膀,“如果你看了老板娘给你的生存手册你就能了解一半的约撒尔,至于另一半,那扇大门不向普通人打开。”
那个免费的小册子放在床头,祝尧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以为那册子是类似于广告之类的东西,或者是像神国往事那本书一样写着不正经的内容。
“你这一头金发可太耀眼了,像上好的丝绸。”琼斯拽了拽祝尧的发尾。
“可能是遗传我的父亲。”祝尧听利亚修女说他的母亲是黑色头发,那这个基因就只能来自于他那个可能早已死去的父亲。
“下次我有需要你能借我一些吗?”
祝尧警惕地看他,严词拒绝:“不可以。”
“那真可惜。”琼斯遗憾摇头,他问“你去哪?”
“吃饭。”祝尧向楼下走去,琼斯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挂在他的身上,明明他比他高大,却没有道德的依靠在小个子身上。
琼斯要与他一起,因为他暂时没有办法进入自己的房间。到了楼下,柜台前没有那道曼妙的身影,琼斯遗憾的出门。
祝尧观察他的神色问:“你喜欢老板娘?”
琼斯愣住,他挠挠自己的头,“并没有,谁敢喜欢老板娘啊,只不过她的身材太火辣啦,你懂得~”
琼斯给他抛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淫.荡,不敢想象他一个外表十分儒雅的年轻人竟然会如此油腻。
下城区的的夜晚是真正意义上的群魔乱舞,与上城区夜晚的沉寂不同,这里的每个人像是晚上才出来觅食的怪物,迈着蹒跚的步伐寻找自己的安身之所。
祝尧忽然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从开始,琼斯的目光就时不时看向他,那目光是打量,是疑惑,可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琼斯的取向应该是成熟大姐姐,那这种行径就十分可疑。
琼斯有些迟疑,道:“你的脸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见过一样。”
祝尧拔腿就走:“这种搭讪话术从我们开始相遇的时候说出来效果会好一些。”
“现在显得更加油腻了。”他冷冷地说。
吃饭时候琼斯付的钱,美名其曰,照顾初来乍到的朋友,虽然祝尧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成为了朋友。他也同样想不通,欠了三个月房租的琼斯怎么还有钱吃饭。
道路边的路灯破破烂烂,灯光昏暗,祝尧一脚踩进水坑,琼斯仍在前方大步走着,祝尧甩了甩脚,站在原地不动。
琼斯走出去一段路才发现祝尧不见了,他看着远远落在身后的祝尧喊:“嘿朋友,走啊!”
“我叫祝尧。”祝尧拖着步子跟上他,“这不是回去的路。”
“当然,”琼斯眉飞色舞,“我是要带你去开开眼界啦!见识下城区的销金窟,没人能抗拒它,上城区的老爷们可是非常喜欢光顾那里的。”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场所。”祝尧说。
“这可是能拿出去吹嘘的经历,到时候你去社交场没有些话题怎么能跟那些有权势的同学打交道呢。”
琼斯说的没错,繁华的马车大喇喇的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前,驾车的马夫聚在一起抽烟聊天,顺便观望还有哪家的老爷来到这。
那扇大门紧闭,门口有高大的打手看门,琼斯与祝尧走到门前时背后有数道目光打量他们。
“帕帕熊旅馆的。”琼斯报出这个名头之后打手准备拉开门,但是其中一人忽然看向祝尧,问:“成年了吗?”
祝尧镇定自若地说:“当然。”
对方似乎只是例行询问一下,并没有太过严苛,挥手让他们进去。
入门便是一处向下的台阶,这座建筑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场所在地下,显然琼斯是这里的常客,他熟练的带领方向。
“你长相太稚嫩了,看起来像发育不良。”琼斯边往下走边说。
祝尧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证明上的年纪才十六岁,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年纪小,阅历浅会被人有所轻视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我以为这里只有上流人士才能进来。”祝尧说,他发现四周非常寂静,这条台阶往下的甬道有些黑。
“嗤,上流人士来这种下流场所需要的只是金钱,在下城区金钱与拳头至上,真正奢靡的东西其实就藏在下城区的地下,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深夜来这里,当然是因为约撒尔的法律在这里效果一般。”
琼斯再次推开一扇门,一手作欢迎状,微笑:“欢迎来到销金窟。”
眼前瞬间噪杂起来,数不清的人影,甬道中的安静不复存在,各种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暧昧的灯光缠绕每一个人的身躯,那些他白天见过的优雅高贵的老爷先生穿行在其中。
这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地方,各个区域被使用者分割开来,最先呈现眼前的是赌桌,穿着清凉的美女依靠在出手最阔绰的客人身边,时不时被塞上一把小费。
“来一把?”琼斯蠢蠢欲动,撞着祝尧的肩膀怂恿他。
“不,我没有钱。”祝尧往没人的角落站了站。
琼斯第一瞬间注意到他说的是没有钱而不是他不会,他从腰间拿出一只钱袋在手上抛了抛,“我请你一局。”
祝尧还是拒绝了他,在赌场赌钱,永远不会有庄家精明,他也终于明白琼斯为什么会拖欠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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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恶的赌徒宁愿把钱全洒在赌场里也不愿意交齐房租。
“那等我赌一把我们再回去。”琼斯跻身进人群围拥的赌桌旁,不再理睬祝尧。
这个地下场所大的超乎想象,在这里理智与端庄被忘却,每个人都流连在欲望中不可自拔,数不清的金币闪闪发光,这里一夜的流水估计可以供给一个城池一年的支出。
琼斯不可能只赌一把,祝尧在人群外闲逛,头顶上黄金吊灯的价格也许能买下整个撒格鲁小镇。
“别往那边去了。”一双枯槁的手拦住他。
祝尧被迫停住脚步,那是一位坐在地上的老者,身上是破旧的黑袍,对方抬起头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是善意的劝告。
祝尧十分听劝,在这种地方,行差踏错一步可能都会招来麻烦。他顺势在老人身边坐下,打算在这里等待琼斯。
老人手中摆弄两个紫水晶,水晶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他只在最开始说了一句话,后面即使祝尧坐在他身边他也没再开过口。
“来杯酒。”老人忽然向一旁经过的侍者说,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几杯红如血液的酒。
“这酒产自坎特雷镇,酵存了二十年的红酒,味道醇厚,入口有异香,一杯酒要卖上一个金币,您确定您要吗?”侍者淡笑着问。
“你对那些老爷们也这么介绍吗?”老者依然坐在地上,宽大的黑袍遮住他的脚,眼神却如鹰一般看向侍者。
侍者一惊,他立刻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在这里任何一个哪怕是乞讨的老人也绝对不能忽视,因为他可能曾经身份不菲,并且越有能力的人性格越古怪,在这里被不知名力量杀死的人也不计其数,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
侍者低下头:“抱歉,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立刻端给你。”
“当然不。”老者的威压忽然消失,他轻笑,“一金币的酒我哪里喝的起,去端给你的老爷们吧!”
祝尧在一边默默看着,在侍者转身走的时候喊住了他:“两杯酒,谢谢。”
他掏出两枚金币放在托盘上,将其中一杯酒递给老者,老者束着手没接。
“尝尝吧,我也还没喝过一金币一杯的酒呢。”祝尧惋惜地说。
老者接过来品了一口,祝尧却已经直接将酒当水一样喝完了。
见对方定定地看他,他说:“晚饭吃得太咸了。”
“你不是约撒尔的孩子。”老者说。
祝尧侧目,自嘲一笑:“这么明显吗?”
“约撒尔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些孩子从来不会理睬路边的乞丐。”将自己自称为乞丐的老人也将红酒饮尽,旋即随意抛掷,杯子碎了一地。
“孩子给你一个忠告,远离政治中心,权势是会吞没人的东西。”他喝完酒就躺在地上想要睡去。
祝尧对他的话不解:“我怎么会靠近政治中心呢?我是个贫穷的学生,到约撒尔只是为了读书,如果能分配到某个小地方当神使都是好的。”
所谓的权势地位都是离他很遥远的东西,就像那杯酒,如果它的价格再贵上一金币,他就绝对不会出口买下,然而近在咫尺的酒又与权势相差甚远,更加虚无缥缈。
老者已经背过身去了,但他口中嘟囔:“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个祸乱,那些权势与金钱会一个个往你口袋里跳的,到时候约撒尔会像一团安静的火团,火团会嘭的炸开,所有人都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