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落针可闻，人们噤若寒蝉。
刚刚有很多人或许都尚未看清这些怪物本来的样子，毕竟地下那些新鲜的尸体基本都被轰掉了半个身子。
前脚进洞，后脚这些人头灯笼就再次自大雪中涌现。
怪物在散落的车队中低吼，脚下是同伴千疮百孔，被打得稀烂的尸体。
人类化为白骨的遗骸躺在一旁，像是物种间的对撞。
姜薇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这些怪物像是正在交流。
她想起来一句话：人类之所以害怕怕像人又不是人的生物，据说是为了躲避一种远古时代的东西，它们以人类祖先为食。
令人发寒的刀刃刮骨声也像是牙齿和头盖骨摩擦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战，忽然涌现出了一个恐怖的猜测，但生生又憋了回去。
温壹在跟黑蛇打手势，大概也是看出这些人形怪物竟然会互相交流的事实。
他比得很急，大致意思是别在这站着了，往更深处躲一躲。
但黑蛇这次很难得地没听他的。
苍狼在战斗卡牌上的表现无疑是个天才，但论野外经验，还不够，为了避险往更深处走可能是个更加错误的决定。
光看这些类人怪物手中的人头灯笼和被剥得极其干净的骨架就知道，它们具有智慧，虽然不知道是哪种级别的智慧，但足以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之心。
猎物莫名其妙不见了，大概率是在周围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去了。
这里是它们的领地，换位思考，就像老鼠在房间里同人类玩捉迷藏。
对于任何种族而言，追捕猎物都不需要倾巢而出，刚刚被子弹打烂的是第一批，这是第二批，那么第三批，第四批会在哪里。
会不会，就在这些深不见底的崖壁山洞中。
他们连在洞外这么广阔的地方都能绕得昏头转向，更何况岩洞内部，搞不好进去就会碰上大本营，腹背受敌，被一锅端包了饺子。
黑蛇可不想赌里面会发现什么武功秘籍，奇珍异宝，他的赌注太庞大了，几百条人命外加贷款搞的大批军火辎重。
旁人可能不知道，帝都下发的通缉令中大批量都是商队或是赌场中的人，因债台高筑而跑路是最常见的原因。
赌输了他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
毕竟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适合一条路走到黑，烂命一条就是干。
黑蛇的猜想没有错，那为首的怪物像是料到了什么似的，苍白的头颅转向那片突兀耸起，一望无际犹如断层般的黑崖。
它又笑了。
接着它的右手抬起，从脖根处拽出一条链子，上面挂着根粗大骨头，像是被掏空的大腿骨。
低沉如海浪呼啸的声音席卷整个山谷。
沉闷的碰撞声自深处咔咔咔地传来，像是落闸的声音。
仿佛这谷中有无数道门，每一道闸门落下都像是切断一线生机。
如果他们刚刚真的盲目往更深处走，后果不堪设想。
大概会成为洞中被圈养的猪羊。
姜薇被挤在岩洞内侧，这里面氧气有点稀薄，加上商队几百号人全部藏在里头，短短工夫便能让人憋闷得有些头晕脑胀。
“砰”又是巨大的落闸声响起，惨叫声自身后传来，人群顿时开始骚动。
她闻见了鲜血喷薄而出的味道，黑暗的地面上有液体流动，还有粘腻的缓缓流出的一团东西，像是肠子。
身后是此起彼伏变了调的哀嚎声，骚乱的人群中，有半截身子爬动，似是被拦腰闸断了。
本来屏息凝气的商队如炸了锅的蚂蚁，有人被吓得失魂落魄，裹挟着就往外挤。
黑蛇低声往后怒骂“不想死给我呆原地安静点！”
但他们的神经绷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扇闸门落下，也许会是在大门口，封死他们唯一的出路。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群开始溃散，起初是一个个，然后是十几个十几个地往外跑，他们吓软了腿，连滚带爬地冲向外面的漫天大雪。
枪声大作，但因为没有起初统一的指挥，东一发西一发，在狂风呼啸声中微弱无力，没有形成弹雨，也失了准头。
山洞口也许根本没有最后一道闸门，它如野兽巨口敞开着，仿佛是在筛选漏掉的猎物。
那些盲目冲进暴雪中的人才是将自己送进了真正的屠宰场。
血沫夹杂着雪沫爆开，怪物兴奋的“嗬嗬”声冲击着耳膜。
姜薇不知被谁狠狠一撞，摔在地上又被连续踩了两脚，踩得她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肋骨发出了脆弱的断裂声。
但她又突然被人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晕头转向间被塞进两块岩石后头，温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呆在这，别乱跑”。
借着外面枪声的掩盖，黑蛇的声音终于在洞中响起“都他妈给老子回来别出去了！一群蠢货！看不出来是在撵羊啊！”
他看起来很心疼那些被浪费的子弹，但这些跑出去的人反而成为了剩余人的掩护。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怪物或许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只当是被洞中闸门拦了一部分，侥幸逃出来的不知道洞口是不是还有一扇闸门，害怕会被彻底关在洞内，一个劲地往外跑，瓮中捉鳖，守株待兔。
世界终于安静了，灯笼亮起，庞大的怪物再次列队，它们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脚下是蜿蜒的血痕，拖在黑色的石面上划出长长的暗红的轨迹。
它们像是本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中途发现猎物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至于可能被关在岩洞中的猎物，回头再处理也许是更好的方式。
但它们带走了所有的尸体，那些灯笼不能熄灭，这些是它们续航的灯油。
怪物消失在了白雪中，那个他们刚刚无意间找到的缺口。
在确认四周彻底没有怪物踪迹后，剩余的人终于从洞中鱼贯而出。
地图再次被抖开，他们像是终于看懂了标识，整整一天可能都只是在入口处打转，现在极北漠地的大门才正式敞开，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断崖，但原野却像是收束的漏斗，越来越窄，最后才汇成一条窄窄的山脊，那才是真正的雁荡山脉。
重新整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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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商队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许多人分明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给马匹重新套上笼头的手都在发抖。
终于有人绷不住了，跑到黑蛇跟前哀求说能不能不走了，他们一点分成都不要，东西全都留下来，只要武器和一些粮食找到回去的路。
商队中很安静，剩余的人在装填货物，目光却时不时地往这边扫，像是在观察黑蛇的反应。
灰豹抬脚就给了那人心口一脚，将其踹翻在石面上，口中骂骂咧咧说老子现在就送你归西。
但黑蛇竟然阻止了他。
他转头对商队中剩余的人道“还有人要走的，一起走，给食物和饮水，但不给热武器，反正遇上那些怪物，一杆枪的作用微乎其微，不如自己用匕首了断了还能少些被剥皮的痛苦。”
那人默然，没有辩驳，接受了这个结果。
商队中顿时又少了小半人，他们选择离开。
灰豹不解，黑蛇冷笑说如果这样就能下山，那他们也不会在这儿绕上这么久了。
再说了，这些人心理素质这么差，保不齐后面会坏了他的事。
被怪物杀死一批，走了一批，几百号人的队伍瞬间缩水至不到一百人。
马车和物资都要重新分配，他们没办法再带走这么多了。
黑蛇将那些所谓的贡品留下了，如果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些东西只会成为负担。
况且就眼下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缺“贡品”？
他们也不会再绕回来了，按地图上的指引，通天大道走到黑，在山脉另一头，就是下山的路。
姜薇一边啃面包，一边算时间。
那些怪物的出现应该是有一定规律的，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他们绕了一天缺口打开时才会出现。
在下一次它们出现之前，要通过这条窄窄的山岭。
眼前是巨大绵亘的山峦，束成薄薄一条线，两侧是悬崖峭壁，勉强能供一辆马车通过，稍一打滑就可能坠下万丈深渊。
经过这么长时间，人马都已经疲乏了，商队在做原地休整，黑蛇的意思是，六个小时后启程。
姜薇开始画地图，这里才有点像她记忆中的雁荡岭，过了这水天一线，就会找到那块石碑。
其实小队离开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就是个旅游打卡点，只是被清场了。
他们临走前还搞了张拍立得，也塞在处石头下边，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在不在。
如果能找到的话，算是姜薇历史上的一个奇迹。
按地图上的下一个地点，是鹤庙。
姜薇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供奉着神灵的庙被异化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变成鬼庙，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还不如赶紧找路看看什么时候能快点下山，下山的时候顺手捞点得了。
不能太贪，不然可能把命给搭进去
她决定向老大进言，绕路。
比起为了方便游客修的栈道外，她知道一条另外的路，直接通向石碑处，还能绕过鹤庙。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