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徽虽不像萧长风早早功名加身,头脑也绝非泛泛,已明白萧长风窥破了他对表妹的心思。
没遮掩,他索性道:“两者皆有,”他上前一步,“你与表妹定亲不假,却未完婚,未完婚,那就还没成定局。”
萧长风眸色一变:“那我倒要瞧瞧,陈三郎如何改了这既定的结局。”
把香囊取来的青鸳,走近就看到三公子和萧世子剑拔弩张,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萧长风走向青鸳,摊开手:“给我。”
拿到香囊,他扭身径直朝院外而去。
回到流轩阁,皎芙吐出一口浊气,垂眸见手腕上阳绿色的手镯,速速摘下来放入妆奁中。
她没花功夫去揣测萧长风赠她玉镯的用意,她细细算着时日,距中秋圆月只八日,她得想个妥当的法子出府脱身。
陈玉徽见萧长风,还与萧长风闹得不欢而散之事,很快就传入王大娘子耳中。
王大娘子叠握着双手,恨恨道:“他怎这般糊涂?”想到什么,她又抬头问禀告的婆子,“可听到两人说了什么?”
婆子摇头:“传话的人说萧世子气势太甚,他心生惧意,不敢太上前。”
王大娘子摆摆手:“行了,退下吧。”
婆子退下,坐在王大娘子右侧的月锦才出声询问:“母亲可是担心三哥的心思被萧世子知晓?”
王大娘子叹了声,面带愁容:“这只是其一,这两年因这事,三郎跟我生分了不少,心里怕是还积着不少怨气。年轻气盛的小子,最是激不得,万一有谁在这时候给他出个馊主意,”她长叹了声,“可就糟了。”
月锦将斟好的茶端给王大娘子,开解道:“母亲不必如此忧心,三哥不是没分寸之人,母亲要还忧虑,不妨把三哥给支走,正所谓眼不见,心就不念。”她话锋一转,“表妹也真是的,明知萧世子是为探望她来,竟舍下萧世子直接回屋了,这既拂了萧世子的一番心意,也失了礼数。”
张二郎把那妓子安置在了府外,虽张府的催大娘子许诺伯府,绝不会让那妓子入府,但她心中仍扎着一根刺。
张二郎为一个妓子一掷千金的事在整个汴京城已传扬开,汴京城的贵女们只怕已在背地里笑开了。
假使那妓子再怀有身孕,那她的脸面不得丢尽?就连伯府,近几年也难以挺直了腰说话。
为避免此事发生,她已让母亲暗示催大娘子,务必要未雨绸缪。
自己耗尽心神处理这等腌臜事,皎芙却同那萧世子浓情蜜意,她自然不快。
另则,她揣测此乃皎芙故意为之,只是赠个物件,遣人送到门房即可,何苦亲自登门,这不就是告诉她:瞧,我的夫家不仅比你好,也甚得夫君心。
如此,她哪儿还会让皎芙好过?
王大娘子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由对皎芙生出几分埋怨来:“如今还没嫁到安阳侯府,就已不管不顾了起来,他日进了安阳侯府的门,还了得?”她越琢磨越觉不对劲,愤然起身,“哼,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有老太太从中斡旋,她哪儿能做正妻。”
月锦垂下的雅睫掩住了眸中的得逞,跟着起身安抚道:“母亲,您先消消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女儿这般贴心,思及张二郎干出的糊涂事,不免又怒上心来,将月锦的手放在手里:“张家那事让你受委屈了,亏我先前还觉张家那二郎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为了一个妓子,连自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她轻拍着月锦的手背,推心置腹道:“好在催大娘子是个明事理的,她既承了口,那妓子就否想母凭子贵。你啊,也别太将这事放在心里,左右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头你入了张府,她要安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未尝不可,她要起了别的心思,想个法子将人处置了就是,总归不能因这等事跟那二郎有了隔阂。”
月锦何尝不明白王大娘子话中的意思,这世上的男子就没不偷腥的,或早或晚罢了。只要中馈在她手中,他也愿敬她为正妻,纳几个妾又何妨。
明白归明白,她心里就是有一股郁气出也出不得,咽也咽不下。
次日,皎芙款步来至静安堂给陈老太太请安。
行礼讫,她退到一旁听训。
陈老太太拨动手中的佛珠,问道:“皎丫头,你将亲手绣的香囊赠给萧世子了?”
伯府各处都是人,陈老太太知晓此事,皎芙并不讶异。
她如实答道:“定礼那日,我未有准备,萧世子向我讨要香囊,我就应下了。”
陈老太太点着头:“原是如此,”她侧目看向皎芙,“昨日你走后,三郎同萧世子闹了脸红。”
皎芙双星睁大,随后走到厅中:“是皎丫头的不是,”她微欠身颔首,“请外祖母责罚。”
事到如今,她说什么都只是借口,倒不如主动担责。
不过,三表哥不是莽撞之人,萧世子又是贵客,怎会发生不快?
莫不是三表哥在替她抱不平?
“此事你的确做得不妥,这几日你就好好在院中做功课,若无要事不得外出。”陈老太太沉声道。
王大娘子所言,不无道理。
皎芙若在,两人纵是心有不快,多少也有些顾虑。
但皎芙撇下萧世子走了,这不是伯府的待客之道,
想到这儿,她又补充道:“《女训》《女戒》各抄十遍。”
皎芙不敢有怨言,应是退回到原位。
王大娘子未掩不满:“你也别怪我多嘴,自你入伯府起,享的是伯府嫡女的分列,就连你出嫁,伯府也会以嫡女的分列相待,否管你怎么想,在我们心里,你就是伯府的嫡出姑娘。身为伯府的嫡出姑娘,理该以伯府的声誉为先,”她面露失望,“可你瞧瞧,你昨日干的是什么事,这要传扬出去,旁人该如何看待伯府?”
皎芙后知后觉,昨日到底是自己意气用事了。
她不敢辩驳,低垂下头:“是皎芙思虑不周,皎芙定谨记舅母今日教诲,以伯府为重。”
王大娘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正色道:“你与萧世子的婚期既已定下,除了安心待嫁,日后房里的事也该操持起来,”她扭头看向陈老太太,放软了语调,“母亲,您以为呢?”
陈老太太嗯了声:“大娘子所言有理,”她不再拨动佛珠,问道,“皎丫头,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皎芙哪里会想这些事,嘴上却道:“皎芙自认无外祖母和舅母如炬的眼光,还请外祖母和舅母帮帮皎芙。”
立在皎芙左侧的月锦,一直留意着皎芙的神色,原以为提及此事,皎芙难免会有妒色,不曾想皎芙全程平静,似在论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究竟是真不在意,还是藏得太好?
她偏向后者,萧世子除了在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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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不怎么好听,人冷淡了些,论身份功名,放眼全汴京城,能与萧世子媲美之人寥寥无几,又生得一副俊美容颜,女子见了,动心只是迟早的事,皎芙恐也难以免俗。
王大娘子等的就是皎芙这话,塞几个自己人到皎芙房里,除了能知晓皎芙的动向,也不怕皎芙真同伯府离了心。
这枕头风的厉害之处,只有体会过才知道。
她佯装无奈道:“你都开口了,我这做舅母的还真能坐视不管不成?此事我就多上上心,也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皎芙感激道:“谢过舅母。”
她岂会猜不到王大娘子的打算,左右她要离了这伯府,逃了这婚,王大娘子再多的心思只会落空。
“墨丫头的亲事看得如何了?”陈老太太骤然问道。
王大娘子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答道:“挑了两户人家,还得看墨锦自个儿的意思。”
墨锦有苦难言,王大娘子不是让她给不惑之年的副将当续弦,就是让她嫁给扬州商贾之家的病秧子,虽都是给人当正头娘子,可嫁给谁,都没个盼头,还白白虚废了光阴。
这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下,她都不会说,也不能说。说了那就会遭母亲记恨,届时不仅她讨不到好处,还得连累小娘跟她一起受罪。
她强扯出一抹笑,回话道:“母亲的眼光向来好,全凭母亲做主。”
在这伯府,除了陈老太太,皎芙跟墨锦的交道打得最多,哪里看不出墨锦是在强颜欢笑。
想来舅母择选的人家,都让墨锦不满意。
想着自己还深陷泥沼,纵使她有心帮墨锦,也无余力,只盼着墨锦能尽早想出个对策,一旦亲事定下,想退可就难了。
韶光迅驶,不觉已至八月十四。微风轻拂,阖府皆是桂花香,婆子们两日前已忙着张罗过节一事。
皎芙靠在树下的秋千上,嘴角浅扬,今晨一早静安堂传来消息,说她可以在府中走动了,这也意味着外祖母撤除了她的禁令。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边领罚,边思索怎么出府与银兰会合,就在昨日,她已想出个妥善之法。
“大喜,大喜啊,三公子升迁了,正六品赤县令,主母高兴,让大家都去领赏钱呢。”同青鸳一起来的丫鬟红柳喜滋滋道。
闻言,皎芙也替三表哥高兴,寻常地域的赤县令多为从六品,三表哥却是正六品,可见辖地乃大昭富庶之地。
三表哥一年前入仕,外放两年,做出些功绩,又有伯府打点,往后定平步青云。
如此喜事,她需得跟舅母贺喜。
途中,她听丫鬟说舅母去了静安堂,遂她又掉头来到静安堂。
“皎丫头来啦,”王大娘子满面喜色冲皎芙招手,“正要遣人去知会你,你外祖母高兴,特允你们小辈明日出府游玩。”
那日她听了月锦出的主意,觉得甚好,当晚她就寻到伯爵,跟伯爵提起此事。还以为怎么打点也得有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还是个天降的好消息,扬州的赤县令,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同府中的表姊妹一起出府,更不易招人生疑。
如是想着,皎芙也面带笑意:“恭喜外祖母、舅母,以三表哥的博学才智,日后定能扶摇直上。”
王大娘子笑着剜了皎芙一眼:“你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不怪母亲疼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