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鱼冬禧的记忆。
萧瑟的县城街道,飞舞的枯黄落叶,还有来来往往的前来吊唁的人。
鱼冬禧独自一人站在殡仪馆的遗体告别室中,在室内中央的铁床上,围着一圈鲜花,鲜花簇拥着的男人安静祥和地躺在床上,似乎只是安静地睡去了。
鱼冬禧站在铁床前,没什么表情,半晌后,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的是秋绥。
“冬禧……”秋绥顿了片刻,他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将接下来的话说的不那么残忍,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想到相对温和的替代词语,“到鱼叔叔火化的时间了。”
鱼冬禧似乎没听到秋绥的话,她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鱼忆水,鱼忆水不会再睁开眼睛了,更不会笑着喊她的名字。
秋绥上前几步,站在鱼冬禧旁边,低头看着鱼忆水,半晌后,秋绥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次,鱼冬禧终于有了反应。
“嗯。”
那么高、那么壮实的一个人,火化以后就只剩了一点点,鱼忆水只有鱼冬禧一个孩子,最后,是秋绥替鱼冬禧将鱼忆水的骨头捡出来。
鱼冬禧抱着骨灰盒,安静地坐在外面,其实她对鱼忆水的死亡早就接受了,因为鱼忆水给了她半年的缓冲时间。
鱼忆水躺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终于,他死掉了,死于肺脏枯竭。
这半年,鱼忆水一直昏迷不醒,他的脑细胞死亡了百分之三十,医生说过,鱼忆水醒来的几率为零。
可是鱼安和鱼冬禧却永远抱着那渺茫的希望,期待在某一个清晨,鱼忆水能醒来。
但期望终究是要落空的。
“爷爷怎么样了?”鱼冬禧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再一开口,嗓子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嘶哑极了。
“爷爷已经醒来了,放心吧,陶隐爷爷陪着他呢。”秋绥坐在鱼冬禧身旁,眼神很担忧,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替鱼冬禧承担这份痛苦,可他知道,这样的伤痛,只能靠鱼冬禧自己熬过去,别人忙不了她。
在听到鱼忆水去世的消息的时候,鱼安就直接昏迷过去。
鱼安的年龄也不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秋绥不知道鱼安是否还能释怀。
安葬的墓地还没准备好,鱼忆水的骨灰暂时被寄存到殡仪馆,鱼冬禧和秋绥乘坐公交车往县里赶。
“先去医院看看爷爷吧。”鱼冬禧摁开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算了,明天再去看爷爷吧。”
两人回到鱼冬禧的家,鱼冬禧坐在厨房的餐桌前,盯着正在运作的水壶,久久不说话。
“冬禧,我一会儿帮你和老师请几天假。”
“嗯。”鱼冬禧不再说话,双眼空洞地望着前面白色的瓷砖,她的脸色苍白,几乎就像这白色的瓷砖一样,没有丝毫血色。
秋绥看了眼冰箱,里面空无一物。
“冬禧,你在家等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从昨晚到现在,鱼冬禧滴水未进。
鱼冬禧没有回答,秋绥不放心鱼冬禧自己待在屋子里,可鱼家在县城没有亲戚,眼下能用的人手有限,秋绥又叮嘱了鱼冬禧一遍,才三步一回头地朝着外面走去,他打算去便利店买点什么吃的。
鱼冬禧安静地坐在屋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鱼冬禧低下头,擦了一把眼泪。
鱼冬禧好累啊。
她现在身心俱疲。
忽然,敲门声响起,鱼冬禧使劲摸了把眼泪,然后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她不能让秋绥看出来自己此刻的脆弱。
门打开了。
站在外面的不是秋绥,而是许久未见的葛楠。
葛楠穿着一身肃杀的黑色长衣,她看着鱼冬禧,张了张嘴,半晌后,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冬禧……”
“你怎么来了?”鱼冬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葛楠,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葛楠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爸爸的事情了。”
“嗯。”
葛楠的表情有几分为难,道:“进去说吧,好吗?”
鱼冬禧点点头,侧过身子,给葛楠让出一条路来。
葛楠曾经穿过的拖鞋还整齐地放在鞋柜里,没有人动过。
它安静地待在原地,此刻,它终于又被葛楠穿在脚上。
葛楠坐在沙发上,鱼冬禧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冬禧,妈妈马上就要去韩国了。”葛楠的话如同惊雷炸起一般,鱼冬禧抬起头看着葛楠,葛楠的表情也很为难,两人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了,葛楠变了很多,鱼冬禧也变了很多。
“冬禧,”葛楠观察着鱼冬禧的表情,打算继续说下去,“妈妈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埋怨我,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一些事情确实伤害到了你,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爸爸不在了,你爷爷的年纪也不小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带走你……”
“你什么时候去韩国?”鱼冬禧打断葛楠的话,直视着葛楠的双眼。
葛楠一愣,回答道:“下周。”
“注意安全。”
葛楠是朝鲜族,会说朝鲜语,在韩国生活,也不存在严重的语言障碍。她去韩国以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鱼冬禧,恰巧这个时候鱼忆水去世了,她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地带走鱼冬禧。
葛楠抿唇,沉默片刻后,葛楠才继续说道:“冬禧,妈妈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
“妈,”鱼冬禧打断葛楠的话,“你自己在韩国那边注意安全,爷爷只剩我了,我不能离开他。”
鱼冬禧的语气很果断,眼神也有几分冷。
葛楠知道,自己带不走鱼冬禧了,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葛楠恋恋不舍地看着鱼冬禧的脸,她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您还有事吗?”
葛楠摇了摇头,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改变心意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妈,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葛楠一愣,她看向鱼冬禧,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
鱼冬禧将葛楠送到门外,一打开门,她便看到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的秋绥。
秋绥手里拿着关东煮还有一份蛋糕,关东煮已经不冒热气了。
秋绥和葛楠打了招呼以后,才和鱼冬禧进屋。
“我去热一下,你等会儿。”秋绥拿着关东煮到厨房。
鱼冬禧不知道秋绥站在外面听到了多少,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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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秋绥的背影,秋绥现在的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听说男孩子上高中以后会长得更快。
小时候,自己和秋绥的身高还不相上下,现在,秋绥已经比自己高一头了。
“不用点蜡烛了。”鱼冬禧麻木地看着那块蛋糕,今天是她的生日,明年这个时候,这个日子不仅是她的生日,更是她父亲的忌日。
秋绥叹了口气,将蜡烛放在一旁,从此往后,鱼冬禧再也没办法过一个正常的生日了。
第二天,秋绥也没上学,他们两个一起到医院看鱼安。
看到病床上气息奄奄的鱼安时,鱼冬禧才终于意识到,鱼安真的老了。
她以为鱼安永远都不会老。
鱼安的脸上布满皱纹,他的脸色看起来蜡黄,呼出的气远远多于吸进去的气。
鱼冬禧总觉得鱼安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在她的印象里,鱼安没有那么多白发,也没有那么多皱纹。
“爷爷?”鱼冬禧哽咽着靠近鱼安,她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将眼泪憋回去。
听到鱼冬禧的声音后,鱼安的眼皮颤抖几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冬禧……”鱼安的声音很虚弱,鱼冬禧凑近鱼安才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我在,爷爷,我在……”鱼冬禧握住鱼安的手,鱼安的手上没什么肉,像是干瘪的枯枝一样。
“不难过,冬禧,爷爷……爷爷也不伤心,我们都……都好好地……好好地活着……”鱼安的声音气若游丝,他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鱼冬禧趴在鱼安床边,此时此刻,她终于崩溃地哭出来。
陶隐不忍心看下去,他转过脸,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秋绥看着鱼冬禧因抽噎而起伏的肩膀,眼眶也红了。
半夜的时候,鱼安回光返照,从昏迷中清醒片刻,他微笑地看着鱼冬禧,那表情充满了慈悲与怜悯,他看着远处的墙壁,突然怔愣片刻,喃喃低语道:“水盈……水盈……”
鱼冬禧顺着鱼安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只有一片空白的墙壁,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爷爷,你说什么?”
鱼安颤颤巍巍地要从床上下来,他的目光炽热又疯狂,陶隐赶忙扶住即将摔下床的鱼安,道:“冷静点,冷静点!”
秋绥和鱼冬禧也一起扶住鱼安,鱼安此刻突然充满了力量,他猛地朝着地面摔下去,往那空白的墙壁方向爬过去,眼神执着的可怕。
“水盈……”
这一次,鱼冬禧终于听清楚鱼安喊的名字。
水盈。
谢水盈。
谢水盈是她奶奶的名字,她从未见过奶奶,因为谢水盈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
忽然,鱼安一愣,“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他又一次陷入到昏迷当中,而后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鱼冬禧在鱼安的病床前守着,秋绥想替她,被鱼冬禧拒绝了,秋绥陪着鱼冬禧一起坐在病床前,她不言,他亦不语。
陶隐也陪在床前,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他仿佛老了十岁。
半夜时分,鱼安的心脏停止跳动。
短短两天的时间,鱼忆水和鱼安相继去世。
这一年,鱼冬禧刚上初二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