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冬禧叹了口气,将背包拉上,正巧,这个时候外面敲门声响起,鱼冬禧将拖鞋勾起来穿在脚上。
她打开卧室门,看到陀乔站在门口,正踮着脚顺着猫眼朝外面看,听到鱼冬禧的声音后,他扭过头,道:“是中午的那个伯伯。”
鱼冬禧点点头,道:“嗯,开门吧。”
陀乔打开门,阿萨哈见到是陀乔,一愣,道:“你堂姐呢?”
听到堂姐这两个字,陀乔耳根慢慢红起来,扭过脸不去看阿萨哈,声音也闷闷的,阿萨哈就是在故意逗陀乔。
“阿萨哈博士。”鱼冬禧适时打断两人,“我现在已经休息得很好了,咱们可以聊一聊有关我爷爷奶奶的事情吗?”
阿萨哈博士点点头,道:“当然,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阿萨哈博士骑着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带着两个人来到镇上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饭店,这个不错是对比起来的,相较于临近的其他几家,这家确实算是很不错的了。
“这是镇上的特色菜,你看看想吃什么?”阿萨哈将菜单递给鱼冬禧。
鱼冬禧接过菜单以后又将菜单递给一旁的陀乔。
“你来点吧,你比较熟悉这里。”鱼冬禧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又将视线转回到阿萨哈博士身上,“可以先给我讲讲我爷爷奶奶的事情吗?”
阿萨哈清了清嗓子,道:“没问题,就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想想……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一些我从别的地方听说的事情。”
阿萨哈的普通话算不上标准,但是他讲起故事来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很容易让人明白。
据说鱼安是县城出身的小镇做题家,他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存在,这不止体现在学习方面,还包括音乐、美术、体育等等,据说当时学校里的文艺汇演,鱼安自己就能包揽半场节目。
他就这么一路优秀着,最后被保送到当时的国内顶尖大学,可是那所大学本身就是群英荟萃的地方,天才也是分有等级的,家庭的差距让鱼安感觉到了自卑,在一场汇演中,作为观众的鱼安遇到了当时作为主持人的学姐,也就是谢水盈。
“故事讲到这里,你的脑子里或许会脑补出穷小子追爱女神的故事,但事实其实恰恰相反,是谢水盈教授主动追求鱼安教授的。”阿萨哈耸耸肩膀,说道。
当时的谢水盈是学校公认的女神,鱼安则是隐没于人群中的那个,对于谢水盈的倒追,当时引起学校论坛上一阵喧哗。
但是鱼安并不接受谢水盈的爱。
那段时间,或许是心底的自卑在作祟,鱼安几乎是事事不顺,他当时所研究的课题因为各种原因被毙掉,在那个颓废的日子里,没有学长学姐愿意带着“资质平庸”的鱼安开展新的课题,直到谢水盈主动找到鱼安。
就这样,两人也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拉扯时光。
当时是三人组队,除了谢水盈和鱼安以外,还有一个人,名叫陶隐。
他们三人研究的主题是基因选择与灵魂重组。
在听到陶隐的名字以后,鱼冬禧的心底咯噔一声。
但好在她面上还算镇定,阿萨哈并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
他们将课题研究地点定在了遥远偏僻的西南疆域,原因有二,第一,在西南疆域保留着一些很原始的传统,其中一些就涉及到玄学问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第二,在西南疆域,经济发展慢的同时,意味着物价比较低,在这里,无论是建立研究所,还是进行原始材料的采购,所需要花费的资金都相对少。
在这里,鱼安和谢水盈步入到婚姻殿堂,不久以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世,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的时候,一场意外降临。
那是谢水盈这一生做过的最后一场实验,在之前的每一次演练中,这场实验从没出过任何问题,然后就在正式实验那天,原本最安全的环节出了大问题,实验室爆炸,那一年,阿萨哈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给吓到了。
浓重的烟雾直直地往人的鼻子里呛,那烟雾是五颜六色的,它代表了不同的实验品原材料,而这场实验中,受到伤害最大的不是主实验人鱼安,而是辅佐他实验的谢水盈。
因为当时,谢水盈是离爆炸点最近的人。
再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阿萨哈时常会复盘,如果在那场实验里,谢水盈能直接死掉,或许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可惜了,世界上没有如果。
在爆炸后,谢水盈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苟活了一段日子,谢水盈的浑身上下都沾上了腐蚀性药水,她的脸最先溃败,紧接着是身体,起初,谢水盈还能说话,还有意识,随着身体溃败程度的不断加深,谢水盈渐渐失去了意识,她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段时间,鱼安教授的状态简直糟糕透了……每一次,我都不敢单独去找鱼安教授,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鱼安教授有多恐怖,不止是我,整个研究所都没有敢和鱼安教授搭话的人,不对,也有一个,陶隐教授,当然了,即使是陶隐教授,那时候,也不免会被鱼安教授给吓到。”
或许是因为研究所的人都看到了当时鱼安教授的颓废,所以在谢水盈死后,鱼安教授执意要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敢拼命阻拦。
“谢水盈教授去世那天,是个满月夜。”
陀乔点的食物都是当地的特色,一个穿着短袖的小妹将盘子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来。
阿萨哈看着天上悬挂着的月亮,鼻间盈满饭菜的香气,可此时此刻,他完全沉溺于回忆当中。
在那个月圆之夜,谢水盈忽然清醒过来,她的整张脸只有眼睛是完好的。鱼安将屋子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阿萨哈想,或许当时鱼安教授这么做,就是怕谢水盈教授看到自己那时候不成样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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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水盈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鱼安一个人陪她说话。
大门紧闭。
包括陶隐在内,他们所有人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西南疆域本地人,他们要比来自遥远北方的三个人更加迷信,所有的人都认定谢水盈教授现在的清醒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门终于被从里面推开,鱼安红着眼眶打开门,对陶隐说道:“老陶,水盈说要见你。”
陶隐一愣,随即苦涩的感觉从心底翻涌上来。
没人知道那一晚,谢水盈、陶隐、鱼安之间的对话,谢水盈离开了,于一个月圆之夜。
没过几天,鱼安就带着儿子以及谢水盈的骨灰离开西南疆域,又过了一段日子,陶隐教授也离开了西南疆域,整个课题的研究依然在继续,鱼安虽然不再参与实验研究,但是他一直是研究所的投资人。
再后来,阿萨哈成功熬走了其他老前辈们,成了研究所的所长,他也就成为了和鱼安对接的人,他和鱼安联系的不算多,每次通话,二人围绕的主题也不过是课题研究,他有一段日子没联系鱼安了,没想到鱼安教授竟然也已经去世。
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鱼冬禧听完了整个故事,她一直都知道鱼安曾经是一名研究者,可她并不知道鱼安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在阿萨哈的记忆中,鱼安是那么的年轻而又令人陌生,这是鱼冬禧所不知道的鱼安。
“所以我奶奶的骨灰并不在西南疆域,那我奶奶的骨灰被我爷爷带到哪里去了?”鱼冬禧没有忘记本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阿萨哈摇摇头,说道:“抱歉,这个我并不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鱼安教授对我没什么印象,我们私下交情不多,鱼安教授并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哪儿,后来我成了所长的时候,虽然负责和鱼安教授对接,可是那时候,我们也算不上是多么熟悉的好朋友,打听私事不太好。如果你认识陶隐教授的话,或许可以问问他。”
吃完饭以后,阿萨哈又载着两人回到研究所,刚下到地方,阿萨哈就叫住鱼冬禧。
“嘿,冬禧,你先别着急回房间,你还记得吧,当时我和你说过,研究所快要拆迁了,鱼安教授还有一些东西放在这里,我现在把他们全部都交给你。”
阿萨哈带着鱼冬禧和陀乔来到地下室的储藏间,他从货架子上抱下来一个大箱子,费力地将箱子放在地上,道:“这里面装的东西,就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
鱼冬禧看着那个大箱子,箱子封得不算严实,她徒手就将上面封口的胶布撕下来,里面的东西很零散,除了底下垫着的各种书籍以外,还有不少文献资料、实验报告总结,以及……一个相册。
鱼冬禧将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鱼安和谢水盈结婚时候的照片,在照片里,鱼冬禧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鱼安以及自己从未见过的谢水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