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按着指引到后院一处厢房门前。
这里是江翊的人,她不用担心其他。
伸手推门。
一股刺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屋中昏暗闷热,死气沉沉。
景华躺在床榻上,身上没有半点生气。
穆姝站在门前。
放轻脚步进去,走到床榻前。
景华身上缠满纱布,脸上眉角处带着一条血淋淋的伤疤。
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除了胸口起伏外,再无反应。
穆姝喉咙泛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半月不见人影,他瘦了不像话,皮肉包着骨头。
“景华,伯母的遗体已经下葬。”
床榻上的人,缓慢地翻身,背过身,全然不想听。
穆姝抿唇,现在看着景华,仿佛就看见当初的自己。
云关被破,家破人亡的自己。
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你如今活下来,就算为了报仇也好,也该活下去。”
“……”
“这里很安全,我们不会停止调查。”
穆姝抬手拿起地上被扔的七零八乱的衣衫。
轻轻放在床榻上。
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的时间。
悲痛来袭,不是疾风骤雨,而是潮湿蔓延,跟随一生。
轻轻关上房门,看见江翊负手站在门口等她。
“他求生意志很薄弱,靠药吊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穆姝点头。
景华这样的状况,很可能会自暴自弃,一了百了。
如果想让他激起希望,该找证据,给他活下去的念头。
就当为了马大姐,穆姝也要想办法拉着他。
穆姝看着江翊。
自己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江翊挑眉,眼底意外。
毕竟在她认识里,穆姝可是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愿服软的倔强的人。
看着这样心里深处,不觉一软。
转身走到穆姝前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穆姝点头,乖乖跟在身后。
两人重新到小院。
江翊邀请穆姝进来。
正厅里温暖如春,地上铺满布置的木红地板,温馨和谐。
阳光折射,泛着柔和的朱红。
这里的陈设。
江翊抽过旁边的软椅子,摆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从暖炉上拿起暖炉,给她倒水。
穆姝靠在软椅上,身上冰冷,被暖炉散发的温暖将身上的冰冷一点点驱散。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不似寻常暖炉般厚重,上面盖着一片薄薄的带把手的银板。
里面添得都是是精心选过来的香云金丝炭,不仅烧起来无烟,屋子里还会满屋留香。
穆姝靠在椅背上。
眼神看着江翊一边洗杯沏茶,心里涌起一阵温暖。
到处都有他的味道。
她对味道,很敏感,却不反感江翊身上的味道。
清爽的阳光的味道。
暖意席卷全身,穆姝昏昏欲睡地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眯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
江翊正坐在对面,眼眸不移地注视着她。
眼眸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穆姝一愣,身上不知何时盖上棉毯。
看着江翊,他怎么不叫醒自己。
江翊笑:“看你睡的很香,没忍心叫你。”
穆姝不自在地摸了摸眉毛。
感觉自己完全被江翊玩弄在股掌之中。
江翊见小猫神情有点沮丧,见好就收。
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地面。
对着穆姝对面,郑重其事地看着穆姝。
“关于这场惨案,不是有意调查,而是朝中也有人在盯着那条商路,并且很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我带人调查也是为了商道,没有其他目的。
你去京郊外时,正好被我的人注意到,才有后面的事,不过那些人出手过快,没来的保护起来,就杀人灭口。
你的事,我想了解,但不想干涉,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如果是厌烦,要告诉我。”
穆姝眼眸微垂,他在解释……
江翊说话坦诚,他对穆姝,不想有秘密。
穆姝垂眸,回味之前发生的画面,来来往往,若说是有怀疑的对象。
那只能是他。
脑子里闪过画面。
郭掌柜死的干脆,他必然要敲响警钟。
江翊看着穆姝思考的样子,憋不住嘴角勾起笑意。
小猫眼睛一转,不知道又有那个要遭殃。
他的小猫,怎么也看不腻。
就在这时,许南匆忙从外面跑进来。
“侯爷不好了!那个书生撞墙了!”
“什么!”
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穆姝掀开身上的棉毯,迈腿往外跑。
江翊后面,神色沉重。
“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许南点头:“已经快马加鞭去请了。”
后院长廊上,已经被人封锁起来。
景华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额角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血。
屋里的侍卫几人合力将他按住,扯过棉被上的布料,堵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上。
景华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喉咙里不断传来嘶吼声。
刺眼的血红,落在穆姝眼底,整个人僵在门口。
穷途末路,人真的会死。
后面赶来的江翊,看到场景也是一愣。
伸手从后面撑住穆姝。
附近找来的大夫,三步两步被侍卫架过来。
情况匆忙,进屋后,直接拿着纱布和药粉,包扎清理伤口。
景华不配合,伤口根本来不及固定,就被胡乱扯开。
穆姝胸口起伏,深呼吸,强烈克制心底的不适。
迈步走进屋,蹲在身子,握住景华的手。
因为剧烈挣扎身上的伤口,崩裂开,鲜血直接渗透纱布。
“你死了,马大姐的冤屈,这辈子还有谁能帮她伸冤!你死了!她就白死了!”
穆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胸口心脏砰砰跳,手上满是鲜血。
鲜血在手心里凝固干涸,抽离的伤口,被时间穿刺,最后凝结成伤疤。
随时随地发作疼痛,伴随一生。
景华停止身上的挣扎,眼睛通红看着穆姝。
原本温柔平和的眼眸里,此时充斥着绝望和哀伤。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景华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心里积攒的愤怒怨念喷发而出。
穆姝手掌颤抖,还是紧抓着他不松开。
“活着!就算生不如死,也活下去!就当为了你母亲。”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哀嚎中透着积攒多日的奔溃和绝望。
景华心里恨,恨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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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里都忍不住发酸。
世道不公平,视人命如同草芥。
穆姝紧紧抓着景华,抓住在悬崖上陷落的人,抓住他一线生机。
景华情绪起伏剧烈,直接昏厥过去。
穆姝感受他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心里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卷土重来。
江翊从后面支撑住穆姝。
转头对侍卫:“把人搬到床榻上,给他重新包扎。”
穆姝感觉江翊的温度,还渐渐恢复理智。
“他不会死。”
江翊伸手拍了拍穆姝的肩膀,声音温柔如同春水暖阳。
最后景华情况慢慢稳定下来,只是还没恢复清醒。
江翊派人严加把手,穆姝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端王府的。
回来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心不在焉。
回来之后一头扎进屋里,不出来。
穆姝真被吓到了,不仅仅是因为景华求死,还有一切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绝望。
————
暗室之中,三麻子已经被严刑拷打的皮开肉绽。
身上没一块皮肉是好的。
审讯的男人不耐烦,从椅子上勃然而起。
抽开身边的匕首,恶狠狠直接插在他的胸口。
“嗯……”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三麻子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唇瓣。
他抵死不从。
忽然木门被人打开,龟壳男子从外面进来。
手里提着一把沾满血迹的辽刀,锋利的刀齿上都是凝固的血。
男子走到三麻子面前,扒开他因为浮肿而没办法睁开的眼睛。
将辽刀扔在他面前。
“这拔刀,便是取你姐姐性命的那把刀。”
原本眼神麻木无光的三麻子,眼神微微转动。
迟缓了很久,才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刀。
想要出声,可干涸的嗓子,却一点生意都发不出。
鼻腔里的鲜血流到嘴里。
腥甜的味道侵蚀舌根。
三麻子不相信,嘴唇干裂,撕裂唇瓣,一口带血的唾沫呸在男子的身上。
审讯的男子见他这样,更加恼火,伸手转动匕首刀柄,在血肉里生拧。
三麻子疼的青筋暴起。
紧咬牙关,不坑一声。
他的反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么一个好赌成性,自私的混球,怎么面对严刑拷打,只字不言。
龟壳面人不紧不慢,拿出帕子,擦了嚓身上的污秽血渍。
看他反应,仿佛再看这个玩物,冰冷的眼神里满是蔑视。
“你姐姐死了,可你侄子还活着,你说他若是也死了,你这个舅舅,该如何?
”
三麻子嘴角一道冷笑。
自从看到面前的辽刀,他眼底的光,便一点点熄灭下来。
撕裂的唇瓣上面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眼底带着挑衅,直接打死他,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龟面男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日夜不停,留着气。”
他就不信,什么人的嘴这么硬。
伸手将帕子甩在一边。
推门离开。
还没等走出去几步。
就听见后面一阵匆忙呼喊。
“大人,三麻子咬舌了。”
龟面男眼眸漆深,轻叹了口气。
“死就死吧,这场麻烦看来是甩不掉了。”
“那人怎么办?”
“怎么办?直接扔在京城商会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