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的手尚未碰到赵疏玉的肩,她登时一个回旋踢飞那人。
那人被踢翻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哀嚎起来。
身后的贪婪绵绵不绝,赵疏玉以一敌十,便是一个个都将他们解决在地,只是他们仍不死心,如不倒翁般即使打入在地,也能瞬间弹起,继续往她面前冲去。
这些可都是钱比命还重要的赌徒,而赵疏玉一介女子,再怎么卓尔不群也终将她的体力慢慢消磨殆尽。
赵疏玉的目光向门口转去。
门外唯一的亮光都被人堵死了!
她边打,口袋里的白银如流水般从袋中掉下来,没入他们的血盆大口之中,赵疏玉见他们不要命似的疯狗紧紧咬着,隐隐有些吃力。
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棒,高高举过头顶,怒喝一声横冲直撞而来,赵疏玉微一凛目,她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另一个赌桌上,在众人的惊呼下,她脚底一推,将那赌桌飞一般砸往他的胸口。
而虎哥见这越打声势越大,赌坊可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要惊动官兵!
他大声叫道:“你们不要打啦!不要再打啦!”
虎哥虽是贪财贪色,但好歹愿赌服输,输了就输了,哪怕倾家荡产,输就是输,没得为了这钱财一事伤人性命啊!
还是个小娘子的性命!
可人群激昂,他那一点叫唤就像是在一片汪洋中激起了一点不必要的水花,连浪都没滚起来就已经淹没于海了。
而这场上的形式确实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有几人手上气势汹汹拿着砍刀,直奔赵疏玉而来。
而她看着他们大刀阔斧的样子,心中倒越升兴趣来!
她倒要看看,今儿个她究竟能将这赌坊砸成什么稀巴烂!
赵疏玉热血沸腾,刚要一个箭步冲出去时却突然被一只无影爪给一把抓住薅走。
这人的身后倏然冒出一波人马,他们虽是便衣,但她曾在县衙里看到过这些人。
赵疏玉心中响起的警铃危机暂且落肚,只是她十分不满地拍掉这人的手,问道:“你是谁?李惟初呢?”
他见那滋事闹事的人都被控制住后,他才后退一步,行礼道:“赵姑娘莫怪。”
“属下凉丝,奉县令之命特来助姑娘一臂之力。”
赵疏玉却摇摇头,某种闪过一丝不屑。
她抬了抬下巴道:“不需要。你们李县令的好心我可不敢承受,没由得以后挟恩以报,又让我做什么事情。”
说完,她回眸看了一眼已经被严严实实管制住的那群人,又回头问凉丝道:“门口有人堵着,而你们人在里面,可知你们现在的处境就如同瓮中之鳖,要是有人趁机杀了你们……”
凉丝摇摇头,他道:“刘坊主不会放纵赌坊里的赌徒们伤杀官兵。”
“曾有个赌徒用刀片不小心划伤了上任县令的衣袍,刘坊主知道后,卸了他的一条胳膊去给上任县令请罪。”
凉丝道:“坊间已经很久没出过这么大的风浪了……”
赵疏玉闻言,垂眸敛色,心中将凉丝的弦外之音听得真真切切。
一束略有些耀眼的光照从门外射进来,可在雾气的纠缠下,这束光黯淡无彩,好似被黑暗裹挟了一层厚重的外壳。
门口守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而赵疏玉今日之程也已完成,见门口不再设防,她径直走了出去。
踏出坊门的那一刻,新鲜的空气迫不及待地钻入赵疏玉的鼻中,而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实在是热闹非凡。
这样的热闹是具有人间烟火气的,而非是充斥着金钱腐败的铜臭气味。
她低头看了一眼洒了半袋银钱的口袋,倒也不恼,拍了拍口袋后就回县衙了。
经此一遭,她衣裳的每个毛孔都残留下赌坊的余味,赵疏玉紧拧着眉回府,在路过李惟初的时候,冷不丁给他翻了个白眼。
而李惟初则是莫名其妙。
赵疏玉洗沐后如沐春风,连带着原本低沉的心情也变得高亢起来,却冷不丁被坐在案边淡定喝茶的李惟初当头一浇。
“去趟赌坊倒是受益颇丰啊?嗯?”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扯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
“是啊。毕竟是从小在山里野村长大的孤女,不学点生存技能怎么行?”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李惟初放下茶杯,幽深的眸中看着她道,“赵姑娘凡事把握分寸。”
赵疏玉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而后径直坐到李惟初身前,眸色微微凛起,“有审出来什么吗?”
李惟初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更多了一分审视。
如实相告道:“赌坊打架很正常,只要不死人,不伤官兵,不牵扯无辜百姓,都不算大事。”
赵疏玉点头,“我本想将赌坊搅个天翻地覆引刘坊主出洞,可惜他倒是跟万年老王八似的,真能憋。”
她一向在李惟初的眼里是不苟言笑,严肃寡言的人,未曾想这语出倒是惊人。
他微微一愣,抿了口茶道:“只不过这几人中有一个和刘坊主有过接触。”
“是谁?”
“虎鸣。”
虎哥?
赵疏玉蹙眉思索道:“虎鸣应该就是和我对赌的人,他虽是有些贪财好色,但也愿赌服输,挺坦荡的一个人。”
她边说着,脑中便忽然开朗,问道:“你想让我用虎鸣来钓出刘坊主?”
李惟初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赵疏玉则目光不惧地与他对视,心下了然。
继续道:“虎鸣贪财,你想用这个手段来让他为我们办事?”
“我已经暴露,若再贸然去查必定会引起刘坊主的怀疑,而虎鸣本就和刘坊主有所接触,借他的手查案是最合适不过的。”
“你想怎么做?”赵疏玉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看。
他的眸色中似笼罩着一层黑暗,隐有亮光闪烁其中却又顷刻被深海中更猛烈的礁石撞过,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赵疏玉却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勾唇道:“李县令从不说废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待你将案子办回,本官准你提问。”
她也不再多问,而是站起身道:“我有两个条件。”
“准。”李惟初大袖一挥,扔给了她一块令牌。
赵疏玉握着手中这块带有县令象征的令牌,知道他既是在试探自己,亦是为护自己。
她以为自己只是他身边一把利刃,随时可弃,却没曾想他竟不是这么冷血冷情的人。
这给她令牌的目的,当真是令人深思。
她也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拿着令牌打开库房,取出两块金锭出来后便奔往地牢。
赵疏玉手执令牌一路畅行无阻,不费多时便到虎鸣的狱前,吩咐道,“开门。”
门口守着的一个官差面露难色,“这……”
她将令牌一亮,官差立刻变得变得十分通情达理。
“姑娘,请。”
连带着看她的神色也变得恭敬庄重起来。
她款款而来,一袭白衣翩翩,譬如雪山之巅的雪莲,冰清玉洁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虎鸣并没有参与进这场打斗中,但也不知是李惟初有意还是无意,也将他给一起抓了进来。
他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眼中的精光早已灭去,空空荡荡,只剩下呆滞。
她站在高山之巅,而他是卑贱到泥地中的蝼蚁。
赵疏玉摊开手掌,将那两块金锭暴露在他的视野里,开口道,“想要吗?”
金锭闪着金灿灿的光亮,绚烂夺目,却又是那么危险迷人,可他似乎却丝毫不顾身前的万丈深渊,纵然粉身碎骨,他亦不惧。
虎鸣立刻扑倒在赵疏玉的身前,眸中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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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的渴望,他忙不迭点头,“要!我要!”
赵疏玉勾了勾唇,她收回金锭的那只手,“世间之事有付出才有回报……”
她话音未落虎鸣想也不想,似是早已下定了决心,“我干。”
这句话就像说了万千次一般,那么平稳,那么坚决。
赵疏玉倒也不惊讶,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金钱是最好的诱惑。
她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牢狱中,慢条斯理问道:“你认识刘坊主吗?”
他微一愣,而后点点头,“刘坊主,本名刘世尧。”
“你见过他吗?”赵疏玉明知故问,她紧紧盯着虎鸣的神色,不想错过一分。
“……见过。”他答道。
赵疏玉手指轻轻摩擦着金锭,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又道:“你们欠了赌账该怎么办?”
虎鸣神色一怔。
他双眸圆睁,眼神中满是惊恐地看着她。
而她神色淡然,慢慢将视线移到他惊恐的视线上。
而后缓缓只吐出两个字,“说话。”
而他却似是鼓足勇气,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伸手要道:“一个金锭。”
赵疏玉眉间微动。
虎鸣死死咬着下唇,讨要的手悬在半空颤颤巍巍,指尖微微弯曲,却依旧没有收回。
“你觉得你回答的问题值一个金锭吗?”
虎鸣却抬头看她,眸色中是笃定,“姑娘,我虎鸣敢拿我老娘起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绝对不止一个金锭……”
闻言,赵疏玉的双目染了层寒意,“看来你的野心很大啊。”
虎鸣紧紧咬住后槽牙,在赵疏玉充满压迫的视线中露出一抹异样的笑容来。
“姑娘,我们都是各取所需。”
赵疏玉与他对视良久,而后将一块金锭递给他。
“自然。”她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接着道,“这些只是定金。”
“事情完成后,我再给双倍作为谢礼,怎么样?”
虎鸣几乎是想也不想,立马答道,“成交!”
他接过赵疏玉的金锭,滔滔不绝起来,“刘世尧此人多金,却极为好色,赌坊只是他名下的一个产业而已,而那些欠了赌债的人刘坊主不要他们还债,却要他们拿家中妻子典当给自己作为还债。”
说了一半,虎鸣抬头观察赵疏玉的脸色。
只见赵疏玉眸中并无太多惊讶,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中之内。
他只好又道,“令我们这些人最震惊的是前几年的一次典妻。”
“沈怀夕?”赵疏玉问道。
虎鸣点了点头,他道,“安陵本中了秀才,诗书文采斐然,引得沈家小姐一见倾心,不顾父母反对硬是要嫁给他,可想那沈家小姐风华绝代,嫁进去那可是风风光光,嫁妆十里长街!”
“安陵若是就此收心苦读,高中进士也无不可能。可惜啊……”虎鸣叹了口气,“赌瘾一旦缠身,那就是轻易戒不了了。”
“赢了还想赢,输了不甘心。那时候刘世尧也看上了沈怀夕,却被安陵捷足先登,他怎会不气,便在赌场中疯狂给安陵……”
赵疏玉垂眸,她接着道,“所以安陵败光了家产,又输掉了沈怀夕的嫁妆,犹还不够,只能将她典给刘世尧吗?”
虎鸣点了点头,道,“如若不然,他怎么向刘世尧拿钱去还他的印子钱?”
印子钱?
赵疏玉心中一沉,怎么李惟初和自己查到的信息中没有这一条?
“你怎么知道他还欠了印子钱?”
虎鸣嗤笑一声,他道,“借印子钱来赌,赌场的人都知道,况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什么要闹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借他印子钱的人,是谁?”
虎鸣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含有一丝讽刺,也有一丝玩味。
他一字一字地吐出。
“刘、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