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任务
    护送……

    筱晓盯着醒目的黑色大字,许久过后,她低低笑一声,“怎么,这也归组织管吗。”

    她异样的语气引来两个队员的注意。“筱晓?”淮星担忧地看向筱晓,友人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对劲,她难以辨别究竟是何种情绪,“你还好吗?”

    筱晓的低沉简直和出去玩时她偶然瞥见的表情如出一辙,压抑的,痛苦的……无法言说的。

    筱晓如梦初醒般表情微滞,重新摆出平时的笑脸。

    可她到底情绪外泄了,哪怕只有几秒,站在身边的两个队友也发觉了筱晓的不对劲。

    在宋燃开口询问之前,筱晓率先发话。

    “没事啦,我能有什么事情呢。”筱晓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

    “……”淮星和宋燃沉默地对视一眼。

    见筱晓不打算多说,他们也不打算强求。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把前辈找回来吧。”宋燃提议道。

    筱晓无疑是最积极的一位,还没等宋燃说完话,她就箭也似的飞出去,积极到似是逃避。

    风带回她的声音——“找到了终端联系哈~”

    两人手停留在半空中,她过于积极的态度显然是有鬼,淮星的眼神凝固半晌,最终悠悠叹出气:“我们也……”

    “她没事吧?”宋燃小声问。

    淮星摇摇头。

    没事就有鬼了,可她不能说。

    联想到之前听到看到的种种事情,淮星眼神复杂。

    从始至终,她对于筱晓的所有了解都是来源于别人的口述。若不是罗望云告诉她筱晓的家事,她恐怕会被筱晓无邪的灿烂微笑蒙骗一辈子。

    她得承认,她自己也对筱晓隐瞒了很多事情,现在的她没有立场对筱晓深究。

    想要了解筱晓,那就撇不开筱晓的家事。

    万一筱晓问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要怎么回答?

    无礼的探究只会撕裂友人心口的伤口,盲目的亲近只会让她心中的高墙筑得更高。

    “我以为你们……”宋燃张口。

    “走吧,去找夏前辈。”淮星看他一眼,眼神薄凉。

    宋燃很识相地闭上嘴。

    淮星没再说话。

    别人能发现的,她早就知道了。

    她和筱晓表面上是亲密无间的挚友,安平学院独一份的画风奇特的姐妹花,实际上,她们谁也没有真正了解到彼此。

    “我们回来咯——”筱晓的声音又被风送回,仔细听还有夏叶霜惊慌的“哎呀请不要跑这么快”的惊呼。

    道路尽头出现两个身影,头发随风飞扬。

    这么快?!

    淮星和宋燃愣在原地——他们都还没动脚呢!

    再抬头,筱晓和夏叶霜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夏叶霜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眼镜都差点掉下来:“呼……真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在做文书的工作,好久、好久没做剧烈运动了……”

    “不好意思啊,前辈,我太兴奋了。”筱晓吐吐舌头,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兴奋。

    人到齐了,他们再次坐上宋燃的车回到基地,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安静到他人的一呼一吸都能清楚感知到。

    暗潮涌动,车子驶入基地。

    然而,这番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秦姐正站在基地大门口和一个男人说着话,而那个男人的面孔令他们感到又熟悉又陌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记不起来了。

    四人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小心翼翼观察。

    秦姐脸上堆着标准的笑脸,似乎和那个男人相谈甚欢。

    车内的寂静由筱晓的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打破。

    筱晓舔舔嘴唇,嗓音单薄,率先宣布:“那位就是我们的任务对象了。”

    “嗯?”夏叶霜反应过来,惊讶道,“筱晓你认识啊。”

    “嗯,因为他是——”

    恰巧秦姐看了过来,宋燃的车没有贴防窥膜,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她的手优雅地朝外一指:“你看,他们来了。”

    男人顺着秦姐指示的方向朝外看去,一看就看到了正在从后座下来的女孩。

    “筱晓。”他开口,声音如破旧的风琴,沙哑低沉。

    脚尖触地,发丝垂落,遮挡住筱晓的大半的脸颊。最后一个下车的女生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离她最近的淮星预感到什么,敏锐地转过头看向指尖有些发抖的友人。

    筱晓上前,干脆利落喊出一句:

    “父亲。”

    “哦呀?二位居然还是父女啊。”秦姐捂嘴,故作吃惊状。

    现场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加戏。在场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秦姐的惊讶纯纯是看好戏的戏谑呢,秦姐的精明有目共睹,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也难怪筱先生你宁愿加钱也要这一支新兵护送了,不过请放心吧,他们可是我们基地综合实力最强的一支队伍。”秦姐笑眯眯给他们戴上一顶高冠,“四位全是学院举荐的优秀毕业生呢。”

    好一番吹捧。

    听到秦姐的话,夏叶霜的脸色霎时转白。

    秦姐的这番介绍……实在是她熟悉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四人站在一起,听着秦姐向委托人介绍他们小队,他们小队中的每个人被吹得天花乱坠,连她一介新人都被赋予高光。

    然后……没有然后了。

    四人的小队,最后只有一个人被救援队救回,剩下的人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小霜。”不知何时,秦姐出现在她身边,挽着脸色发白的女生的胳膊,姿态亲昵,“我这人说话风格就是这样,你别多想啊。”

    秦姐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夏叶霜埋下头,胡乱应了一声。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原地踏步久了,你迟早会给自己踩出爬不出来的坑。”她声音轻轻,“现在,你该醒了,也该动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未来是你一个人的,属于你的人生不会因为过去而谢幕。”

    夏叶霜浑身发冷,她只感觉秦姐的声音像钉子一般钉穿大脑。

    “我的人生永不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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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行墓志铭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耳旁似乎又出现三位前辈的欢笑声,当初的他们没有因为夏叶霜是新人说过一句不好,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接纳了一位没有队友的新人,让她有了归属,成为团队的归属。

    但是,事发后被抛弃在洞穴的阴冷和绝望,却也是真实的。

    过去的四人,处处关照新人的前辈,终究露出了人性的本恶。

    她握紧了拳头,嘴巴张了又张,终于才挤出一句:“谢谢秦姐……我知道了。”

    另一边,筱晓面对自己的父亲,脸色很难看:“到底是需要我们护送什么东西,为什么还需要猎怪组织的人?”

    筱父看她:“一直以来,我都有意让你接手家里的产业,但是你一直不肯学习,如今你却来问我?”

    “这是我的任务吧,我和我的队友有权知晓,不然怎么能好好保护你呢?”筱晓一字一顿道。

    “呵,好大的口气,果然放养久了连基本的感恩之情都没有了吗。”筱父的笑声让在场的其他人心中一颤,那明晃晃的讽刺口气果真让筱晓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好在筱父没有继续计较,真的向他们解释了任务:“这只是一批矿石而已,你们也知道,近来不太平,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能源都算不上充足。”

    他又深深叹出一口气:“又何况人类和怪物本身就势不两立,他们好像已经盯上了筱家,本次的运输都会有怪物出来阻挠,抢夺货物——来拜托组织,实在是逼不得已。”

    筱晓眯起眼睛。

    筱父一顿,接着道:“我向组织的负责人提交了高额报酬,告诉他们,筱家需要一队实力强悍的队伍互送,负责人推荐了你们,我相信组织的推荐,也相信各位是数一数二的人才。”

    听着自己的父亲打着官腔,筱晓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的言辞很诚恳,话说得滴水不漏,尽显圆滑。

    身为筱家的后代,她有什么权力提出质疑,拒绝这个任务?

    她现在是组织的新人,也是筱家的后代,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在这件事上施加自己的私人感情,拒绝这个任务。

    调整好呼吸,夏叶霜望向委托人。

    “……我们知道了,明天我们会准点集合出发,您也要一起吗?”夏叶霜开口,推推自己的眼镜。

    虽然之前一直冒失,不太靠谱,但她明白,她到底是这个团队的领路人,必须得有身为前辈的觉悟。

    “好的,感谢各位理解,我会随大家一起。”闻言,筱父露出了满足的赞赏的笑意。

    站在旁边的筱晓呼出一口很长的气,淮星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腕,轻捏两下。

    “我没事。”筱晓悄声说。

    这怎么会是没事的样子。淮星默不作声,没有放开筱晓的手。

    “我们是一个团队。”一直没有说话的宋燃也出声安慰,虽然不及其他人,通过观察,他也理解了目前的状况。

    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能简单扼要说出心声,“我们一起。”

    “……嗯。”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