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燃猛地回头，头皮发麻，危机感顺着那只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蔓延到全身，连呼吸都被冻住。
站在他身后的是筱父，也就是那个他猜想的被淮星和004谈论的人。
筱父的声音浸着沙哑，也不知道他是刚睡醒还是被夜风吹成这样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暗面又站了多久？宋燃不敢细想，只能先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一步，好让筱父的手从自己的肩膀落下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筱父看上去对身为新人的他大半夜不去休息到处乱跑感到十分不满，因为这完全就是没有任何任务经历的新人才会有的盲目兴奋。
他盯住宋燃：“别因为你们自己的原因耽误了整体。”
你……们。
宋燃背地里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筱父的话不单单是责怪自己.
他说得是自己，还有不远处的淮星。
他怀疑筱父纯纯是故意的，将自己偷偷蹲在这里的事情向那边的一人一怪暴露了个彻底。
随着筱父声音的落下，淮星那边也理所应当地没了声音，背后传来模糊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至清晰，宋燃的手臂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想也不用想，他也知道到底是谁来了。
“都这个时间点了，您还是先去休息比较好。”淮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宋燃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去看淮星的表情。
他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巧合？自己不过是碰巧站在了这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听闻淮星的话，筱父鼻腔中发出一声闷音，用狐疑的目光将淮星上上下下打量，最后落到距离最远的004脸上：“想不到你一只怪物，还有和人类聊天的兴致。”
004只是无声微笑，看起来并没有和他争论的意思。
没有人主动应声，效果和拳头打到棉花似的微博绵软无力，到底是成年人，筱父也没有继续和他们斤斤计较的事情，没再说话就离开了。
只是他们都清楚，后续如果需要委托人写个体验评分回馈，他们几个的分数肯定不会高就是了。
他们目送筱父离开，又一起站了一会儿，无声的尴尬在他们之间蔓延。
最后反倒是004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挑起了话题：“背后谈论迟早会遇上正主的嘛，也不差这几分钟。”
淮星瞥它一眼，明白了为什么004要突然用人类语言提起宋燃，敢情是它早就感知到宋燃在附近。它眼中的八卦是真的，这家伙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清楚，那个时候自己说得是心里话，至于宋燃能不能接受，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不接受的话自己得怎么办呢？他们是队友，不能相处得太难看，她沉思。
就在这时，手腕处传来点点凉意，她下意识抬眼。
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之后貌似又发觉不妥，转成拉她的袖子。
这里太黑了，唯一的光源居然是004眼睛，幽暗的荧绿色显得鬼气森森，宋燃的脸蒙上大片阴影，他们在这般诡异的黑暗中交汇上眼神。
太不合适了，他们暗想。
“淮星，我……”手指勾住淮星的袖口，宋燃垂下眼睛，声音轻轻。
淮星叹口气：“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的路’的时候。”宋燃乖乖答道。
那确实蹲挺久了，淮星垂眸：“这样。”
她没有去问宋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巧合也好刻意也罢，事情的结果都不会变，与其在那边追溯缘由，不如注重眼前的事实。
“淮星，能不能不要……”他嗫嚅道，“把我搁到一旁？”
“……”打好的腹稿被他轻轻的一句话消除，淮星的瞳孔一缩。
她能够自然的和怪物搭上话拿到情报后将其抛之脑后，可以若无其事地应对旁人怀有恶意的试探，却无法做到对宋燃的话无动于衷。
她的眼睛开始逐渐适应黑暗，她能隐约描摹出面前人的模样，扎着乖张小辫子的男生此刻垂着脑袋，看起来是那么不安，生怕再一次回到原点。
“好。”嘴唇无声动了动，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允诺。
为她已经遗忘的过去，为她尚未明晰的未来。
耳中落入她的声音，宋燃的眼色一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么，你和它聊完了吗？”
没想到宋燃下一句是这样的话，淮星一愣，下意识往004那边看了一眼，这些小动作全落到宋燃眼中，他不动声色。
“说完了。”淮星说。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找它说。”宋燃勾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戏看的正开心的004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啊？我吗？真的假的？”
“嗯，对，我也想和你谈谈。”宋燃转头去看，笑容不变。
004被他意味不明的笑容弄得浑身不自在，它皱起眉：“我觉得没有必要……”它原本想救助淮星，用眼神示意她把她的队友赶紧弄走，谁知淮星早就把头转到一边，将它刚刚摆出的坐等好戏开场的从容完完整整还原了一遍。
004哽住，没有办法，它只能目送淮星远去。
这下就只剩下它和宋燃了。
宋燃缓缓转过身，淮星一走，他索性不装了，微笑消失了个彻底。
004打了个寒颤，额角淌下冷汗：“我和她是纯洁的唠友情，我们就聊个天而已，真没什么。”它觉得现在的自己对于宋燃来说简直就是砧板上待分尸的某种生物，他估计已经在心里想从哪里下手了。
“你们之前见过，还认识，是不是？”宋燃发问。
知道这个时候说谎根本起不到什么实质上的作用，004所幸点了点头。
下一秒，宋燃的眼神更冷了。
说谎不对说真话也不行，004欲哭无泪，举起了双手：“我们没这么深的交情，也就是之前聊过，现在是利害一致的合作关系。”
没有任何情感加成，只是因为被绑在同一根绳子上才会合作。
004微妙的一顿，又补充道：“这种立场不是唯一的，你和我们都一样，你和我们的立场也应该相同。”
“但她找你不找我。”宋燃并没有被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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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到，被004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自己之前被蒙在鼓里的郁闷更严重了。
“……你也迟早要知道的。”004耸了耸肩膀，“看我之前救过你的份上，放过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也没有意愿掺和到你俩的事情上去。”
宋燃皮笑肉不笑：“拜托别讲得我要对你施暴一样，我只是找你谈话而已。”
“嗯嗯，怕我跟她告状，我懂，我都懂。”004点着头。
话题都进行到这一地步了，它收起了逗小辈的心思，趁着宋燃的脸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它顺便抛出了另一个话题：“既然那时候她答应你了，那我应该也可以向你透露一点。”
“你说。”宋燃语气不善。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当中有人会死去。”004的语气冷静的如冬日结冰的湖面，瞬间将空气凝结。
宋燃面色不改，像是早有预料：“我们的委托人？筱晓会动手？”
“不，要是结局是已知的话，我们今晚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004摇摇头，“我们谁也说不准情况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情况坏一点的话……”
它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家，一个都逃不掉。”
宋燃还想问什么，又一道声音响起，同样也是从背后传来，却和筱父比起来要温柔了许多：
“宋燃，你怎么还没睡？”
他回头，现在的他已经能自如面对突然出现的旁人了。
隐约摹画出夏叶霜的身影，他略一颔首：“这就回去。”
他说到做到，仿佛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中的巧合。
脚步声消失，夏叶霜松了口气，抬眸望向仍然站在原地的004。
“你又听到多少？”见她看来，004挑眉。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包括你和淮星之前说过的话，虽然我不懂怪物语，但我还是能猜得到你们到底聊了什么的。”她上前一步，来到004面前，表情严肃，“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明天会出事，你知道了什么？”
004摸了摸下巴，优良的夜视能力令它将夏叶霜隐藏在眼下的不安看了个透彻。
“你之前的那个任务……不也是第二天的深夜出的事吗？”
那一刹那，夏叶霜只能听到脑内尖锐的耳鸣，它不顾一切地撕裂她一直试图隐藏的伤口，将一颗心划得鲜血淋漓。
她双眼发直：“你……什么意思。”
她竭力保持镇静，不想暴露此刻的失态，可惜颤抖的嘴唇早已将她出卖。
004默了默：“这里很黑，你可以把你的终端打开吗，我给你看个东西。”
比起单薄的言语，也许真实存在的事物能令人更快接受。
点亮终端只需要短短几秒，可夏叶霜差点没拿稳，打滑了好几次，冷汗早已将她手掌浸透。
荧光照亮面前的004，这只有着绿瞳的怪物正望着近在咫尺的夏叶霜。
它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风衣，卷起袖子。
004的手臂关节上有一圈极其不自然的肉芽，小臂和大臂完全是两个肤色，仿佛被拼凑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