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破笼囚兽(12)
    提醒落了空,太迟了。

    筱晓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淮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倒了下去,发出闷响。

    她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为什么!你明明……”

    她的虹膜中映出害淮星昏迷的罪魁祸首,听到她的声音,扎着丸子头的女人微微欠了欠身,声音幽幽:

    “根据老爷的说法,小姐,您应该已经想清楚了才对——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您再清楚不过。”

    那是王姨。照顾自己很久的王姨,从筱晓记事起,筱家中就有王姨的身影。昔日沉默又老实的女人脸上不见一点慈祥,她冷冰冰地杵在原地,头都不回,盯住倒在地上的淮星,目光在她的脸上描摹了一番,什么话也不说,像一尊冰雕。

    “你是怪物。”筱晓快要把牙齿咬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胸口火辣辣的疼,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外边动静这么异常,她自然也发现了,谁曾想她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本该还在家中的王姨,她瞬间反应过来一直以来自己究竟搞错了什么。

    在筱晓看不见的背面,王姨的瞳孔在幽幽发着光,那是非人的象征,专属于怪物的奇异。

    作为安平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打自她认出王姨那双眸子的第一眼,她便明白了王姨究竟有何种能力。

    致幻。

    怪物们所拥有的能力中最麻烦的一种。

    淮星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中了招。

    淮星躺在地上,眉头紧皱,呼吸微弱,显然正在经受一场折磨。

    筱晓默默攥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

    不该变成这样,不能变成这样。明明就差一点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

    “小姐,麻烦你不要看我的眼睛,是时候该走了。”王姨蹲下来撑起地上的淮星,将她架到自己身上,垂眼盯着地上的路,提醒仍然在出神的筱家小姐,“老爷是个很谨慎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为好。”

    老爷、老爷?一个怪物甘愿喊他老爷。

    脑中像是闪过噼啪作响的火花,筱晓呆了几秒,回忆起了什么。

    对,路上就是不对劲,他怎么可能任由事态脱离控制?他怎么会让自己如愿,他分明早就看透了一切,所以才在这个时间点出手,主打一个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猝不及防。

    他谨慎又多疑,为了成功不惜代价,反倒是他们打草惊蛇了。

    “走吧,小姐。”王姨叫她,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一声喇叭声穿透了夜空,筱晓顿时明白了那天帮助袭击他们的怪物全员逃脱的帮手是谁。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一切都是早就被计划好的。

    指尖发颤,属于过去和现实的双层重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就是血缘的关联。最亲近的是血缘关系,最残忍的也莫过于血缘关系。只要自己还被叫做这个姓氏,只要自己的衣食住行依然靠筱家的支出,那她就一辈子也逃不开筱家,她就是筱家的人,因此她的父亲所作出的一切她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她的父亲把所有人害了。

    筱家把将所有人害了。

    她把所有人害了。

    她沉默的垂着脑袋,思想乱糟糟的。

    脑中零零碎碎划过一些记忆碎片,每一个都即将被染上深黑。

    她无路可走,她无处可逃。

    她最终还是他抬起脚跟上了王姨的步伐,代替她扶着淮星往前走,没有再吭声。

    很快,她就见到了被拖过来的宋燃。她悲哀的想——终究是没一个人逃掉计划中的命运。

    他们被安排上了车,王姨很快发动了车辆,筱晓没有看见她的父亲,想毕这个狡猾的男人早就躲到安全的地方准备坐收胜利了。

    车辆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

    夏叶霜和004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们的营地上滴着不少黑色的液体,004看了一眼就告诉她那是怪物的血。

    很显然,在他们的期间内,有怪物来袭了。

    可这里早已陷入一片死寂,夏叶霜迅速搜寻了一番,不仅看不到一只怪物,三位队友和委托人都不见了。

    她绕了一圈后,重新来到原处,无力地叹口气。

    “都不见了?”004好整以暇地靠在树上,问了一句废话。

    “……都不见了。”夏叶霜蹲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口气,她跑得太急,头发被汗缠在一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脑中空白一片。长久的文书工作还是让她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退化了,当下的她慌张到说不出一句话。

    “一模一样啊。”004耸耸肩膀,砖头去看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

    不管过去和现在,被抛下都是她,她永远是最倒霉的哪一个。

    “倒霉。”她慢慢直起身来,无意识低声念叨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夏叶霜,你应该要比任何人都要幸运。”004笑了一声,只是这声笑远不及它语调的那般轻松,它声音一顿,又接着说,“哦,这话不是我说的啊。”

    不是你说的……夏叶霜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它的话,立马明白004的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当时004在播放厅倒下时,那句“再见”到底承载着什么含义。它并非是向同谋传递信息,因为现场确实没有它的同谋。

    那是它的身体下意识发出的反应,缝合了三个人类的身体仍然回留着本人的留恋。

    无声的再见,那是他们见到后辈夏叶霜的反应。

    属于她的三位前辈的问候和告别。

    “这哪是什么幸运……我才不要一个人被留下!”夏叶霜瞪它一眼,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到震耳欲聋的地步。这符合她的含蓄的形象,可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基本的礼貌了,她只想喊出来,用尽全力喊出来,去传达她早就没有机会发出的心声。

    一直以来,她都一直再受旁人的保护,过去三个前辈丢下她牺牲,之后秦姐一直纵容着她待在基地光做文书工作不外勤。她永远都在得到纵容,最后却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空气安静下来,她做了个深呼吸。

    她清楚,就算004身体上的三个人能听到,她也再也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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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回答了。

    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夏叶霜叹口气,将头扭到一旁。

    见她情绪不对,004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走了一圈,你还拿了个包?”

    它说得是夏叶霜手上拿的包,刚才夏叶霜去找人的途中不知怎么还提了个包出来,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非常有分量。

    “嗯,等会不是还要找人吗。”夏叶霜擦擦眼角,回答了它的话,“必需品。”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那些软弱的动摇早被她丢下。

    “好,那就出发吧。”004点点头,招呼道。

    他们又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很快就找了轮胎印。夏叶霜眸色一沉,她也联想到当初筱晓和她父亲争执时发生的事情。

    “他们四个轮子跑呢,快点吧。”004催促她,它有些头疼,没想到对方还用了交通工具,这下追起来会变得相当麻烦。

    “你还有他们的记忆吗,004。”夏叶霜抬起脸,忽然问道。

    004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接受这种事情。它现在身子上缝合的东西,直白点说就算她的三位前辈的尸块,尤其她对那件事仍然耿耿于怀,照理来说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才对。

    明明刚才发了这样的脾气,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过来,冷静迅速的做出判断,利用周围的一切来助自己达到目的。

    “能做到吗?”望着004的眼睛,夏叶霜问,眼神如炬。

    “……虽然很模糊,但是我会尽力的。”004别开脸,钝钝地吐出一口气,复杂的情愫堆在胸口处,作为怪物的它现在不太舒服,但它并不为此感到难受。

    它闭上眼,脑际由昏暗变为开阔。

    如它所说,夏叶霜确实是幸运的人,004真的靠零星的记忆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既然是献祭,那环境布置就必不可少。

    夏叶霜的三位前辈便是那场献祭中的受害者,他们见过现场的布置,自然能得到不少可以利用的有效信息。

    004重新睁开眼,让夏叶霜拿出终端,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图,笃定道:“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测,但现在的他们只能去试一试。

    就算前路尚未明晰,每一个踏出舒适圈的第一步都可能扭转局面。

    004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里。”

    “希望他们没事……”夏叶霜念叨着,和004一起冲过去。

    夏叶霜的担忧是正确的,被抓走的几位状态都算不上太好。

    车辆颠簸,淮星闷哼一声,眉毛拧得更紧。

    她觉得很不舒服,整个人像在置于火架上烤,呛人的浓烟钻进喉咙,将她想要呼吸的愿望扼杀于摇篮中。

    好难受……

    她蜷缩起来,牙齿咬住嘴唇。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

    她费力地睁开一只眼,视线模糊,只有刺目的火光在昭告事实。

    那一刻,恐惧爬心,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

    她又一次回到了这一天。

    EL年8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