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是要为陈夫人写个话本?”茶楼掌柜的和说书的是跟着连翘的老人了,一般茶楼掌柜负责收集故事,连翘负责落笔,艺术加工就交给说书的,平日里一些小段子就这哥俩自己倒腾,最多的就是连翘自己的小段子,毕竟谁也没有写自己的爱好,只要不是太离谱,连翘都睁只眼闭只眼。
“不是陈夫人,是赵州赵大将军之女赵姝儿,”连翘强调,“最近外面的风声赵伯你应该听到了,说来你祖上也是赵人,说不定五百年前是本宗,近日朝廷就会为赵姝儿正名,但我想着,这样的女中豪杰不该只是陈夫人,她是赵姝儿,赵将军之女,赵州军的女将军,风崖关百姓看着长大的大小姐,是她孩子的母亲。”
“我大概明白小姐的意思了。”赵掌柜点头,世人总是将陈夫人与陈将军并谈,最多称赞的便是她最后殉夫,但最近街上突然冒出许多风言风语,当年的风崖关之战另有隐情,陈夫人……赵姝儿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是舍小家为大家,满门忠烈,还是赵陈两家一朝声誉尽毁,遗臭万年。
流言愈演愈烈,他们这离的远还只是谈资,听过往的行商讲,赵州那边已经快吵翻天了,每日引发的斗殴无数,只是……
“我们毕竟人微言轻,此时参一脚,是小姐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只是先收集消息,不急,你可先在风崖关开一分店,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告诉你,此前你们可以先说点别的,揽揽客,热热场子。”
“是,”掌柜的松了口气,又嘿嘿笑道,“小姐,您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先透露点能知道的给小的,小的才知道怎么把握分寸。”
连翘也笑了,不愧是老人了,她想了想,“现在街上传的消息来源太杂,逐渐失控,朝廷应当会出面为陈夫人正名,只是说法估计会以陈述事实为主,过于严肃了,我们在民间写话本嘛,可以稍微加工一下,正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血有肉,才能让人共情。”
“小姐看来很喜欢这位赵姝儿将军了。”茶楼里由连翘主笔的人物故事之前只有百里皇帝和皇后二三事,柳将军传,每每刚出都场场爆满,柳侯爷在当地名声如此之好,连翘的引导是有一定功劳的,随着过往行商和同行的传播,现在陆陆续续能在其他地方听到各种版本的故事,但是溯其根源都是从这平平无奇的小茶楼里传出来的。
连翘没有解释,接着安排:“此行路途遥远,估计得在风崖关呆上几个月,人手你看着挑,连银和连强现在在做什么?”
“因为小姐您在姑县,银子他们几个辞了县衙的活计,目前负责姑县这边大伙儿和店面的安全,强子的劳役结束了,带着他那帮兄弟帮忙送货,别说,这家里有男人和没男人,是差很多。”
看来是很好用了,连翘笑道,“这次让连银和连强跟你一块儿去,路途遥远,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他俩一个熟悉猫道,一个熟悉鼠道,应该能派上用场。”
她又想了想,“清好像也是赵人,这样,我问问王爷,能不能借几个籍贯赵州的女兵,一来武力上有保障,二来好男不跟女斗,若是碰上找茬的,能少不少麻烦,三来,让她们借机探探亲也好。”
“小姐安排就是周全,”赵掌柜竖起大拇指,又问,“那几个小的我能不能也带几个去长长见识?难得配备如此齐全,还有将士护送,去另一个州开店,嘿,可遇不可求的学习机会。”
“嗯……太小的不行。”
“放心吧,小姐,名单拟好了给您过目。”
“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赵掌柜走后不久,就有门人通报张婉来了。
“张姐姐,许久不见。”连翘出门迎她,两人往屋里一站,不知怎么就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忍不住相视一笑。
“妹妹可愿带姐姐参观一下花园?”
“固所愿也。”
“妹妹看着清瘦了不少。”
“姐姐倒是干练了许多,看着这些日子有所收获?”
自从那日连翘见了莹莹和皮蛋,回头就病倒被王爷接回王府,张婉几次求见都被拒了,红豆等人俱被带走,好在没关两日就被送去了女兵营地,她偷摸的跟去看了一回,立马就被发现,后面就光明正大的去参观了几次。
这段时间的见闻比她在京城十几年都多,难怪祖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饱览群书,现在却觉得自己坐井观天。
连翘微微笑道:“看看就好,姐姐以后总要回去的,你们的路不一样。”
“那连翘你的路在哪呢?”她其实有点迷茫,原本十几年的人生她都以为自己最终会嫁给谨王爷,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她的世界里满目繁花,往来无白丁,现在,要她闭上眼睛嫁给另一个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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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男人,将自己困回四方墙内,她做不到,她已经看到繁花之外广阔的天空。
“我也不知道我的路在哪,只知道我不想走哪条路。”
“所以你当时那么明确的拒婚?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我不知道。”
张婉停下脚步,“不是说你已经有点动心了吗?”
连翘:“……”姑县这的风水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什么八卦都传这么快,“和这个没什么关系。”
连翘反客为主:“难道你是因为喜欢谨王爷才想嫁给他的吗?以后家里给你说亲,你也会选择自己动心的那个吗?”
张婉一愣:“我……”所有人都觉得谨王妃就在她与魏雅之间,不是王妃,就是侧妃,她从没想过人生还有第二种可能,喜欢不喜欢,毕竟谨王常年征战在外,他们年纪相差又大,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每次也都是正式场合随父母的参拜,要说喜欢,不如说是又崇拜又惧怕。
以后父母大概也会另择一户好人家照顾她,“你说的对,感情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张婉话锋一转,“还有比谨王更好的人家吗?两情相悦,虽然你的情是少了一点点,可是也不影响成亲啊。”
……这姑娘是真的成长了啊,“既然你看得这么明白,想来以后婚事也不用怕了。”
还,还是怕,张婉眼角的泪要掉不掉,她的年龄也不小了,这次回去父母肯定会很快给她相看人家的,扒拉一下门当户对的人家,她都有些绝望,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让她跑这一趟,如果还是懵懵懂懂,她也许会心安理得的待在某个男人的后院相夫教子。
“你该给张丞相多些信任,你可是他的宝贝孙女。”
“以前是,现在可不一定了,喏,祖父给你的信。”张婉破涕为笑,自从上次她在给祖父的信中写了连翘的事,无意中竟促成了一对笔友,祖父竟派了专门的小厮往返用快马送信。
连翘接过,也没避嫌,径自打开,张婉却自觉转过身去,虽然连翘也会把信给她看,但她看不太懂也知道不可随意外传,后面索性不再看了。
张丞相自从知道“舆论掌控”这个词后,非常感兴趣,最近一直在和连翘讨论这个事情,似乎是想建设官方的发声渠道,但是这种具体政策举措不会写在信里,更多的是和连翘进行思想上的讨论,连翘以自己的茶楼举例,给一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