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林犀妍和肖遇舟并排站着。
林犀妍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胳膊，垂首伫立在一旁，长发如瀑般下垂，挡住了她的侧脸。
肖遇舟站在女孩的左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动作略显拘谨。
姜老师不停和他交代着什么，男生不住地点头，看上去十分认真。
女孩则不时转头和肖遇舟说上几句，偶尔还朝他捂嘴轻笑，仿佛在撒娇一般。
易疏吟看不到肖遇舟的表情，但每次林犀妍朝他“撒娇”，他似乎都侧头回应，看上去很照顾她的情绪。
两人的背影一个拘束，一个懒散，一个认真，一个娇俏，怎么看都感觉很登对。
易疏吟心里涌出一股浓烈的酸意，她的眼神游离起来，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
之前林犀妍和高弈从来没给过她这种感觉，特别是和高弈同桌之后。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高弈确实没有对林犀妍产生过友谊以外的情感。
可是肖遇舟就不一样了。
这感觉太不一样了。
易疏吟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这是她喜欢肖遇舟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因为恍惚了半刻，她丝毫没注意到姜老师已经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嘱咐那两人可以走了。
肖遇舟比林犀妍先一步转过身来，易疏吟心里警铃大作，在撞上男生的目光之前猛地转身逃走了。
她刚跑出几步就和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哎哟！同学你慢点儿。”
“对不起老师。”
她狼狈地给办公室门口被她撞到的老师道了个歉，满脸通红地落荒而逃。
女孩在走廊上拼命奔跑起来。
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没有什么目的地，但一刻也不想待在那里。
耳边的风呼呼刮着她的脸，她觉得好像一记记耳光。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用力摆动着手臂，风从指缝间漏过。
她觉得自己拼了命想要抓住的好像只是一缕空气。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肖遇舟叫她的声音，这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以后这个声音，是不是也要属于别人了？
就这样绕着这一层教学楼跑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感觉都快上课了。
但其实并没有，只是因为这几分钟太过难熬，痛苦的感觉无限地延伸了它的长度。
易疏吟一口气跑到高二那边的走廊尽头，终于停了下来，扶着栏杆大口喘气，风吹到她脸上。
凉嗖嗖的。
突然间她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疏吟！疏吟！”
她疑惑地转头，惊讶地发现肖遇舟正撞撞跌跌地朝她跑了过来，刘海都被风吹得变了形状。
男生两眼发红，跑到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他喘着粗气，满眼无措地看着她。
原来她刚刚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想象，而是肖遇舟真的在后面追着喊她。
易疏吟低下了头，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半晌，男生一脸忧虑地开口：“疏吟，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不是误会了？”
女孩轻轻捏紧了拳头，她眼含泪水地抬起头道：“误会？你周末去了王老师家，为什么还要骗我是去兼职了？”
肖遇舟顿时吞吞吐吐起来：“这……这是个意外，我本来打算之后再告诉你的。”
易疏吟抿了抿唇，轻声道：“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了？”
男生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解释道：“因为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所以打算先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我会跟你说的，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紧接着，他突然翘起唇角笑了一下，眼里有种异样的兴奋。
“疏吟，你知道吗？帮她补补课我一个下午就能赚400，一个周末就是800！一个月下来比我妈的一份工作都挣得还要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了，这样不好吗？”
易疏吟沉默了，诡异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真需要他用林犀妍给的钱为自己买东西吗？
有这个必要吗？
这样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合理，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想了半天，她缓缓开口道。
“鱼粥，我觉得你变了。”
肖遇舟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咬了咬后槽牙，表情有些咄咄逼人。
“我怎么变了？我不就是找了个钱多的兼职吗？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儿变了？啊？”
说完他马上又自顾自地笑了下，向她挑眉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吃醋了？对不对？是不是？你怕我对她太好了？”
她第一次在肖遇舟脸上看到这种很有侵略性的表情，感觉他整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易疏眉头紧锁道：“不是……不对，是……哎，也不是。”
她急得挠了挠头道：“我，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肖遇舟的眸光瞬间转冷，他面无表情道：“没办法，我没你那么好的条件。”
易疏吟小声争辩道：“这不是条件不条件的问题……”
男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向她质问道：“那你呢？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和他同桌？！你之前不是和李湫坐一块吗？”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易疏吟急得连呼吸都不连贯了。
“我……我那是老徐安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肖遇舟讪笑道：“哈，你不会拒绝吗？你就这么答应了？啊？怎么了，舍不得啊？”
易疏吟瞪大了眼睛，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她脸上立刻滚落两行泪水，表情十分难受：“我……你以为我愿意？老徐给我说的时候我特别不爽，后面他说只用持续到这学期期末，而且之后我还可以自由选座我才答应的！我想跟你一起坐啊！！鱼粥，我是因为这个我才答应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说完后女孩觉得委屈得不行，她用胳膊遮住眼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肖遇舟愣住了。
…………
居然是这样的吗？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是老师的安排，但是看到高弈近水楼台地追她，他太妒忌了，就是忍不住想要说那种话去刺激她，可他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原来疏吟是为了他吗？
男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十分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
“疏吟，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开始软了下来。
男生走上前去轻轻拉她的胳膊，但女孩十分抗拒，她转了个身继续对着空气啜泣。
“疏吟，是我不好，我……我马上就跟林犀妍说我不做了，好不好？只要你不开心，我就不做，这样你可以原谅我吗？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不是真的！你别往心里去……是我错了……疏吟，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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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疏吟听到这话，稍微侧了侧身子，但肩膀依然一抖一抖的。
肖遇舟有些焦急道：“我不去了好不好？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见钱眼开了，如果我不去了，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疏吟。”
他不停地哀求，女孩终于逐渐平息了呼吸，她慢慢转过身来，犹疑地盯着他道：“你说不去就不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肖遇舟见她神色缓和，伸出手指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这一次她没有抗拒。
“没关系的，这些都没你重要，对不起疏吟，是我对不起你……我……”男生脸上写满了后悔。
易疏吟轻声道：“没事。”
她温柔地看着他：“我相信你，鱼粥。”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但马上又黯了一瞬：“就是你以后要做什么的话，不要再瞒着我了好不好？”
见她似是原谅了自己，肖遇舟如释重负。
他立刻向她保证道：“行！没问题。以后我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了，这次是我不好，以后绝对不会了……”
易疏吟终于牵起唇角，有些羞涩地看着他：“你别这么说，其实我俩就是误会了，要是能早点说清楚就好了。”
男生点点头，松了口气。
两人终究是和好如初，开始慢慢往回走，易疏吟心情好多了，和肖遇舟聊了一些最近生活学习的事，包括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中间肖遇舟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炽热：“对了疏吟，考完期中正好是五一假期，你想不想去看日出？我记得你之前一直说想去看松山的景色，可是我一直没空……”
易疏吟惊喜道：“好啊！我确实是想去，但每次你都说很忙……”
肖遇舟打断她道：“再也不会了，不会了疏吟，以后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女孩有些脸红，她羞赧道：“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肖遇舟笑着点点头道：“嗯，一言为定。”
“叮——”
两人刚许下约定，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易疏吟表情愣愣的。
男生敲了敲她的额头道：“还不快走？”说完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朝着走廊的另一头开始跑了起来。
易疏吟笑道：“你慢点！”心情却异常激动。
他俩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到了9班的教室门口。
易疏吟累得直喘气，心里却觉得畅快极了。
肖遇舟在进门前松开了她的手，他定了定神，朝自己的座位悄悄走了过去。
易疏吟跟在他后面，却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一道明晃晃的目光。
她抬头，发现是坐在倒数第四排的陈颂非，他朝她笑了一下，她也礼貌地弯弯唇角。
女孩回到座位上之后，陈颂非嘴角的弧度才放下来。
他看了看易疏吟，又看了看肖遇舟。
笃定这两人应该是和好了。
他想起中午那会女孩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有点为她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俩以后也不一定会长久。
至于高弈……也不好说，不过他这个便宜兄弟追女人确有一手，不是普通女孩能招架得住的。
男生抬起手腕，视线掠过表盘上的指针，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
*
下课之后，林犀妍和关韶华、钱丽站在走廊的空地上，女孩满脸写着不爽。
她愤愤道：“那个贱人，一哭就把肖遇舟给哄好了！我头绳都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