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嫁
    永安三十三年正月初一日。

    清晨,沈府大门一开,燃放三通“开门爆仗”。

    噼里啪啦的爆仗声带来了新年的喜气,也惊醒了宜秋院寝房碧纱橱中的奶娃娃。

    岷哥儿被吓得哇哇大哭,“爹爹……砰砰砰……抱抱阿娘……”

    岷哥儿挣扎着爬出温暖的被窝,想下床去找静檀。

    沈介秋耐心哄着哭泣的岷哥儿,岷哥儿一直叫“阿娘”“阿娘”。

    静檀早听到碧纱橱中这对父子的动静,匆匆裹了件大红羽纱的披风过来,向沈介秋怀抱中的岷哥儿伸手,“来,阿娘抱抱。”

    床下几个炭盆烧得正旺,静檀抱过岷哥儿,摸到他穿的小衣服背上全被汗湿了。

    静檀喊喜鹊拿岷哥儿的衣裳来换,沈介秋到枕头底下翻出岷哥儿最喜欢的木头鸭子给他玩。

    岷哥儿抓起木头鸭子,“嘎嘎嘎”叫了几声,自得其乐。

    自岷哥儿断了夜奶,便是沈介秋带着岷哥儿一处睡的,因他听闻妇人带孩子操心劳神,执意不肯静檀沾手岷哥儿的衣食住行。

    结果就是,沈介秋带了快一年的孩子,白头发长了好几根,人亦消瘦了不少。

    岷哥儿又是个不省心的闹腾孩子,每夜沈介秋哄岷哥儿睡觉都要用上一两个时辰,亏得他是个温和有耐心的爹爹。

    静檀给岷哥儿换过干爽的衣裳,嘱咐沈介秋再多眠一两个时辰起身。

    外头的天色尚早,她横竖是睡不着了,命奶娘将岷哥儿抱去喂奶,自己去小厨房里给父子二人做早饭吃。

    喜鹊、小梅给静檀打下手。

    喜鹊揉着面团道:“养荣斋那里刚请了郎中去瞧,听服侍老夫人的丫鬟说,老夫人打发嬷嬷去端王府找九姑娘回府,想来应是老夫人要不中用了。”

    静檀掀开蒸豆沙青团的笼屉,夹了七八个豆沙青团摆到碟子里。

    “老夫人的身子骨怕是不能熬过这个正月,反正棺材寿衣自去年老夫人中风时就备下了,咱们等着就行。”

    前世沈老夫人包庇次子强抢民女,这事被朝堂上与沈介秋针锋相对的官员用来弹劾沈介秋,还列出其他罪名十数条,沈介秋因此被拘于诏狱,正值永安帝病危、太子朱椿掌权,朱椿一向不喜沈介秋,经三司会审,判了沈介秋流放湟洲。

    这辈子,静檀压根没给沈介秋的次兄强抢民女的机会,去年沈介秋的次兄就在北教坊因马上风去世,沈老夫人听到儿子这种丢脸的死法气得中风了。

    静檀在赌,赌自己插手能不能改变沈介秋的命运。

    忙活了许久,静檀将小厨房的收尾工作交给喜鹊、小梅后,回寝房唤醒沈介秋起床梳洗。

    这人已抱着岷哥儿在廊下赏雪,岷哥儿手里还攥着一枝雅致的红梅。

    一见到静檀,岷哥儿冲她笑成一朵花。

    “花花……送阿娘……”

    岷哥儿的口齿算同龄孩子里顶清晰的了,生得又玉雪可爱,静檀跑过去、忍不住在岷哥儿软软香香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口,逗得岷哥儿哈哈大笑。

    沈介秋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有一丝忧愁。

    静檀瞧着天空飘下的大团雪絮,“江南江北都受了很厉害的雪灾,我知你在家中也呆不住,想去赈灾便去吧。”

    “正月初三我便走,府中事务有劳娘子操持了。”沈介秋闷声道。

    “岷哥儿……也走……”

    岷哥儿将小脑袋埋进沈介秋怀中蹭了蹭。

    “爹爹是去干很苦很累的事情,没有时间照顾岷哥儿。”静檀摸了摸岷哥儿柔软浓密的顶发,“岷哥儿乖,跟阿娘呆在家里等爹爹回来。”

    “不要阿娘……要爹爹……”

    岷哥儿瘪着小嘴,一副哭相。

    沈介秋抱着岷哥儿轻轻摇晃,“岷哥儿不能说伤阿娘心的话,岷哥儿要替爹爹呆在家中顾好阿娘。”说着又低首吻了吻岷哥儿的额头。

    他心中惴惴不安,并非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怕与她分离。

    他于昭史之上见过沈介秋的死期,就在半年后。

    比起他第一次穿越到淮安侯容霜身上,与静檀做夫妻的那大半年,这一次他穿越到沈介秋身上,与静檀的感情更加深厚。

    他不畏惧死亡,他只怕她为自己之死伤心断肠。

    他死之后,她会成为太子朱椿的外室,待朱椿登基,她会成为朱椿的皇后。

    沈介秋让丫鬟抱岷哥儿去吃早饭,自己与静檀独处说话。

    “我这次走,不知归期,可能是在荷花盛开的时候回来。”

    “我和岷哥儿等你归家。”

    静檀不知何时眼中含了泪。

    *

    二月初,沈老夫人病逝,二房早就没有人了,长房在丧礼之后提出与三房分家,静檀写信给江南赈灾的沈介秋,沈介秋答复静檀,一切由静檀做主。

    静檀应下分家之事。

    除去静檀带来的丰厚嫁妆,沈府的家产并没有多少。

    长房想要分走大半家产,静檀也未提出异议。

    毕竟,沈介秋与她都算不得沈家人。

    静檀带着岷哥儿他们搬回了长安西街的独孤府住,行动更加自由,日子也越发惬意。

    唯一不足的是,沈介秋不在她身旁。

    她每隔半月寄一封家书给沈介秋,在沈介秋一封又一封的回信中,江南的灾情趋向稳定,他的归期也越来越近。

    转入三月后,永安帝因病罢朝,由太子朱椿监国,朝中局势越来越紧张,保皇党与太子党斗得你死我活,午门广场上每日都有官员被东厂的行刑太监杖死。

    静檀这几日翻来覆去做着同一个噩梦。

    心神不宁的她去到白云观找凌霄子老道长解梦。

    “夫人老梦见自己穿着嫁衣跳下城楼,或许那不是梦,是夫人的过去与未来。”凌霄子掐指算道。

    “老道长,我前世的命不算好,今生的命又改不了,老天爷可真喜欢和人开玩笑,何必放我重活一世呢。”静檀有点心灰意冷。

    凌霄子捋须笑道:“有变数的,有些事你前世没有经历,这辈子却经历了,这就是老天爷赐你的因,有因必有果。”

    静檀困惑已久,“过去变不得,现在变不得,未来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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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顿了一下,认真想过,道:“未来可以变。老道长,我到过五百年后的大魏好几次,他是从五百年后穿越来的人,我改变五百年后的事情,就会影响他,从而影响我。”

    “这可是你自己悟到的,老朽我没有泄露天机。”凌霄子狡黠一笑。

    “但我不知道下一次穿越到五百年后的大魏是什么时候?”静檀已经好久没有去到五百年后的大魏,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穿越。

    凌霄子不语,负手踱步回大殿去。

    静檀自己在菩提树下坐了一会儿,正要离开白云观回独孤府,却在正门牌坊下看见一袭朱蟒。

    静檀欲避回白云观内,太子朱椿已看见了她。

    朱椿:“夫人娘家可是姓独孤,夫家可是姓沈?”

    静檀上前向朱椿福身行礼,“是的,殿下。”

    “吾是特意来寻你的。”朱椿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给静檀,“沈介秋犯贪墨重罪,已被锦衣卫押送回京,现今他被关押在诏狱之中,这是他求吾转交给你的。”

    静檀的心一沉,霎时间,她有点儿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的她被朱椿虚扶了一把。

    拆开信封,里面是沈介秋写给她的休书,连上面的遣词造句都和前世他写的一模一样。

    “他果真有这么一日。”静檀强颜欢笑,是伤心极了无可奈何的笑,“他要休我,至少也要让我见上他一面。”

    “吾以为夫人心悦的是吾的皇弟,原来夫人对沈介秋亦有情?”朱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张明艳绝美的脸,想来父皇后宫的三千粉黛皆不敌她,难怪不爱美人爱江山的端王独独为她心动。

    静檀不欲与朱椿多言,与他告辞离去,掉了一块帕子到地上都未察觉。

    朱椿捡起那块帕子,上面绣了一树荔枝,还有幽幽香气。

    美人之物,也足已令人心神摇曳。

    朱椿将帕子仔细叠好放入袖中,小黄门牵过马来,他接过马缰,翻身上鞍,扬鞭起,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子对小黄门道:“知会三法司长官,罪臣沈介秋本该判秋后斩首,改判流放湟洲。”

    “殿下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那小黄门问道。

    “沈介秋一直与吾对着干,一死倒便宜了他。吾想见他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上,那才痛快呢。”朱椿邪肆一笑,“你当完去三法司的差事后,回东宫找出太子妃的凤冠翟衣,亲自送到独孤府上。你替吾转告独孤氏,受不受那凤冠翟衣在她自己,吾不强迫她。”

    他不需要什么名门望族出身的结发妻子,因为他迟早有一日要坐上父皇的那把龙椅,他更希望他的妻子出身卑贱、无依无靠,以免后宫干政、外戚弄权。

    独孤氏是个很合适的人选,美丽、美丽、实在美丽,卑贱、卑贱、无比卑贱。

    他以为,他可以完全掌控她这样浅薄漂亮的女人。

    *

    是夜,小黄门携凤冠翟衣叩开了独孤府的大门,入后院正房与静檀说明来意,并转告了朱椿所言。

    静檀静静凝视红漆托盘上的凤冠翟衣,颌首道:“殿下带来了他的诚意,妾必不会让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