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难耐,蝉鸣越发聒噪。
侍女手摇七轮扇,送来清风徐徐,倒也不算太热。
梁嬿侧卧美人榻,指腹轻柔太阳穴。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便浮现出血泊中的尸首。
但能如何?
装了多年,总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咬牙硬撑罢。
她是长公主,长公主是没有弱点的。
就算有,也不会被旁人轻易知晓。
片刻后,侍女通报十七来安神汤时,梁嬿恍惚一阵,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梁嬿起身,靠在榻上,垂眸整理些许凌乱的裙摆。
那双潋滟的狐狸眼,天生会勾人。
十七越过屏风,梁嬿瞧了眼他手中的托盘,“汤药放一边罢,本宫待会儿喝。”
秋月欲接过安神汤,却被十七一个侧身落了个空。
“听闻长公主喝安神汤,是怕夜里睡不着,”十七来到美人榻前,俯身将安神汤稳稳放在竹几上,“原来长公主怕的东西这般多。”
梁嬿拨弄团扇的手指暗暗捏住扇柄,若无其事笑了笑,遣走屋中侍女。
七轮扇停了,清风渐渐被闷热取代。
梁嬿指尖漫不经心绕着团扇垂落的流苏,抬眸看他,道:“本宫怕什么?本宫见多了尸首,那血泊中的周可有何可怕?”
热风拂过,庭外的夏蝉长鸣,麻雀叽喳,聒噪声不绝于耳。
十七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是猜到了梁嬿那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甚明白,眼前嘴硬的女子和那夜惶恐哭泣的泪人,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亦或是哪个都不是。
一声轻笑,带着几分嘲弄,十七指尖轻扣碗壁。
“咚咚”声清脆。
十七道:“长公主不怕血腥,怕黑。”
他笑起来,眼尾的泪痣越发惹眼,似乎也跟着男子在嘲弄她。
梁嬿直起身子,道:“本宫不怕,休要胡说。不准将那夜的事情泄露分毫!”
“是吗?”十七低笑,道:“哪件事?是长公主跌落床榻?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梁嬿气道:“本宫被摔疼了,才不是怕黑!”
话音刚落,梁嬿才觉言多了。
她伸手,道:“安神汤端来,本宫要喝。”
棕色的汤药弥散着淡淡的草药味,梁嬿端到手中有些发愁,倒不是因为药苦不想喝,是因十七看穿了她的心事。
犯愁。
十七说的两样,她都怕,尤其是无尽的黑暗,让她窒息一般。
安神汤被梁嬿端在手中,玉勺轻轻搅动汤药,纤长的乌睫轻刷,好看的眸子水光潋滟似在思考,但就是不喝安神药。
十七道:“长公主也怕苦么?”
梁嬿晃过神来,一口将安神汤喝得干干净净。
丝绢擦拭嘴角,梁嬿当着十七的面,青蓝色瓷碗倒扣在托盘上,一滴汤药都不曾低落。
瓷碗倒扣,托盘中特别配有的甜渍果脯梁嬿未曾动过,似在告诉他,她不怕苦。
“长公主喝不喝完与我有何干系?”十七双手负后,眉梢微微上扬,道:“还是被我不慎说中了,急着证明什么。”
一副讨打样。
梁嬿恨得牙痒痒,就算是口头便宜,她也不允许十七占到分毫。
侧靠在榻边,梁嬿随手拿起团扇,送来徐徐凉风,道:“本宫不需要证明什么。倒是十七,本宫问你,今后还逃么?”
十七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攥成拳头,心中有阵声音在叫喧——
那明艳的笑脸,他想要亲手撕碎。
那勾人的桃花眼,他要亲手蒙上。
皓白修长的玉颈点着一枚不起眼的小痣,他要亲手揉捏。
哭,一定要让她哭。
痛不欲生,百般偿还。
乌眸中闪过炙|热。
须臾之后,十七道:“跑。跑到长公主找不到的地方。”
扇面扇动,梁嬿耳边碎发飘动,语气轻快,“好呀,那本宫就再抓你回来一次。”
“你跑一次,本宫就抓一次。”
想起一件事,梁嬿道:“同样的把戏,本宫不喜欢玩第二遍。十七可以放心进食,尹况不会再将药下到你饭菜中。况且,本宫也不愿十七挨饿。”
十七恨透了梁嬿这挑衅又撩拨的话,一时却不能将她如何,“药爱下不下。走了。”
梁嬿在十七转身之际叫住他,道:“往后留在本宫身边,当本宫的贴身侍从。”
十七自是不愿,“可笑。”
他不会委身于此。
明面上是侍从,说白了就是清客,再不雅点,便是面|首。
堂堂七尺好男儿,怎会如此不守德行。
“本宫欣赏十七的气节,但本宫有时间与你耗,直到你愿意为止。”
梁嬿拂手,道:“回去歇息罢,昨夜连夜逃跑,可莫要让身子吃不消。”
“等等,”梁嬿叫住往外走的十七,道:“本宫明日带你去成衣铺子置办些夏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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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宫的人,自然要穿得体体面面。”
十七下意识打量衣着。
布料是有几分粗糙,样式也不怎好看。
*
翌日,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出长公主府。
往日里,梁嬿出行极为高调,用的马车何其奢华,尤其是马车上挂的金漆字牌和那坠成珠串的宝石络子。
但今日,梁嬿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没有鎏金挂牌,也没有一群服侍的仆人,一切从简。
切不可让十七被这极尽奢华的场面吓住。
与车夫一样,十七坐在马车前面,马尾半束高高扎起,意气风发中又不失去矜贵的气质。
不论是姜国,还是越国,亦或是西南边的南朝,凡是俊美男子,在街上走一遭,皆会收到姑娘家投掷的蔬果鲜花。
一路上梁嬿在马车中便听见了数名女子的喧闹声,撩开帘子一看,果真是她的十七引来众多姑娘纷纷抛去花果。
马车在成衣铺门口稳稳停住,蔬果鲜花堆了十七满怀。
十七丢似的,一股脑全给了车夫,随后下车立在一旁待梁嬿下来。
秋月撩开帘子,梁嬿戴了帷帽下车,皓白纤手拾起一朵开得正盛的白玉兰轻嗅。
“掷果盈车,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十七能做到了。”
白纱帷帽一层又一层,隐隐绰绰,梁嬿看着面前英姿挺立的十七,半束的高马尾衬得他越发丰神俊美。
“千年难遇的美男子。”梁嬿毫不吝惜夸赞道。
十七讨厌梁嬿这般,可一时间拿她没辙,便只好咽下这口气。
他背过身去,“成衣铺还逛不逛了?”
话毕,十七招呼伙计带路。
梁嬿追着十七的背影跟上前去,不忘呈口舌之快,笑道:“十七莫急,今日本就是来给你置办行头的。”
梁嬿与他并肩而行,十七念叨,哪日他定要将她嘴堵上。
许是戴了帷帽,两层白纱的遮掩让视线朦胧不清,梁嬿上台阶时,不慎被裙角绊住了。
眼瞧着要被绊倒,梁嬿下意识“呀”一声,几乎是同时,一只温厚遒劲的手及时拉住她掌心。
“看路。”
十七眼疾手快扶住梁嬿。
帷帽飘扬,透过缝隙,水光潋滟的眸子撞入十七乌澄的眸中。
掌心被梁嬿细软的手指握住。
一尾羽毛滑过心尖。
酥酥麻麻。
想挠,却挠不到。
十七说不出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