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个时代最为繁盛的城市之一,其规模是同时代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的七倍,排名绝对第一的国际大都市。
整个长安以阔达一百五十余米的朱雀大街为轴心,左侧为长安县,右侧为万年县,实行里坊制,全城一共建有108坊,外加东西两市。
东一大街,宽度达134米。
由两匹白马拉着的宝蓝盖马车中,李象透过木窗看着车外街景,徒步的、提篮的、骑马的、坐牛车、马车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不少外邦面孔,阿拉伯人、波斯人、倭国人、新罗人、黑人等等。
‘这路真特么宽了。’
‘不愧是国际大都市。’
李象一眼望去,单侧长达六七十米的空旷,在这视野的尽头是棕色的里坊土墙,而在土墙内,是一片片灰蓝瓦的屋顶,黄绿色的庇荫大树。
“秦理怎么不在。”
李象瞥了眼马车前,只有程处弼骑着匹黑马跟在旁侧,一脸的战意盎然。
“长公子,秦兄是我们的马球队队长,这会正在球场内准备才是。”
同坐马车内的徐齐聃出声道。
心中嘀咕:‘长公子莫不是昨天入宫时在哪撞了脑袋,悟得诗才的同时忘记了一些东西?’
“我当然记得,就是一时忘了。”
李象干咳一声,又道:“将道,你给我讲一讲马球的规则。”
“我记得,只是考考你。”
徐齐聃皱起眉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始给李象讲了起来,且讲的极其之详细,连马球的起源都讲了一遍。
马球,起源于汉,鼎盛于唐。
在大唐,打马球是一项贵族运动,也是一项彰显个人魅力的运动,比赛场面充斥着很强烈的暴力美学,甚至有达官贵人还会选择以打马球的方式招婿。
同样,马球也是外交运动,武德九年,突厥趁李世民刚登基来犯,李世民以个人强大魄力震慑突厥,与突厥签下便桥之盟,同时还亲自上场在便桥和突厥打了一场马球,这都被画在著名的《便桥会盟图》之上。
正因为马球这般盛行,长安城中不少高门权贵都有自己组建的马球队,贵族之间的蝇营狗苟,很多时候就是从一场马球开始。
史载大唐二十一位天子,十五位都酷爱打马球,其中就包括太宗李世民。
上有所好,下必盛行。
“不戴头盔吗?”
李象听着听着,突然打断了徐齐聃。
徐齐聃摇了摇头:“不戴。”
‘我擦,那也太凶残了。’
‘这要是被撞的从马上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李象暗吸一口凉气,决定这辈子都不打马球。
车,一直沿街而行,李象就这般在车内听着徐齐聃讲马球的细致规则。
等马车进了平康坊北门。
刚入坊,李象便是被飘来的胭脂香气吸引,这是来自于男人的本能。
目光朝这窗外望去,所见是一片里巷楼阁,高的四五层,矮的也有两三层,俨然都是一栋栋豪华独栋别野,其内莺莺燕燕,有着管弦琴音传出。
“这是三曲之地。”
不用李象开口问,徐齐聃已经是上道的主动介绍了。
‘青楼。’
‘好地方。’
李象有一点想要停车进去消费的冲动,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要在二凤跟前刷脸,就暂时压制了这份冲动。
‘烦。’
‘等有机会,我要一家家探店。’
这时,策马在车旁的程处弼看向窗口的李象嘿嘿一笑:“长公子,听说南曲的桃花阁新上了一位绝美花魁,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待马球结束,咱们去看看?”
各行各业都存在着鄙视链,平康坊三曲也是一样,南曲鄙视中曲,中曲鄙视一曲。
李象看了眼程处弼,斥声道:“程处弼,你这般留恋烟花之地,日后如何成得了大器?往后你再敢去三曲之地,我就告诉你的父亲。”
‘哼!老子没法去,你也不能去!’
一听长公子要向自个老爹告状,想到老爹那吃人的表情,程处弼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道:‘长公子莫不是中邪了?您可是十岁入三曲的奇才,这三曲之地的花魁,哪个不认识您这位皇孙?我还是你带上道的,好家伙,现在……’
程处弼心里止不住的嘟囔,面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李象艰难的把目光从三曲之地收了回来,看向坐在旁侧,一脸正经的徐齐聃,心想:‘这家伙没发育么?’
徐齐聃过三曲之地而目不斜视,实在是匪夷所思。
“打马球的地方在哪里?”
李象出声问道。
对于长公子失忆的这件事,徐齐聃已经是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意外,开口便是将李象亲自定好的场地告出:“在兰陵公主宅。”
“兰陵公主三天前与驸马窦怀悊刚回长安,您便定了兰陵公主宅中马球场。”
对徐齐聃的话,李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徐齐聃似是觉得没有说完全,又是继续说道:“平康坊以中间十字街为分布,北街为三曲之地,东街设有数十州的驻京进奏院,其余皆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如代国公李靖、右庶子孔颖达、谏议大夫褚遂良等。”
“兰陵公主的府邸就在西街,出了北街,拐个弯就到了。”
听着这番介绍,李象心中对这平康坊初步有了一个地图雏形。
而就在这时。
马车,骤然一停。
片刻后传来程处弼骂骂咧咧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这是东宫长公子的车驾?!”
车内徐齐聃眉头皱起,匆匆起身而出。
仅是五秒钟后,徐齐聃回到车内,脸色很是难看,道:“长公子,是魏王府的车驾,应该是魏王长子李欣。”
“我们的车与他们的车一南一北而来,皆要转入西街,而西街两侧铺子繁多,只能容一辆马车单行。”
‘魏王府,李欣。’
李象心中琢磨了起来。
‘这个谁先转弯的问题,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关系到了东宫和魏王府之争,今天我要是让了,就是丢了东宫的面子,就是打李承乾的脸。’
‘昨晚还给李高明吹牛逼说要给他打造一个无坚不摧的储君之位,今天就在魏王府面前认了怂,这要是传到李高明耳中,分分钟当场上头。’
‘不让,今天就是躺棺材板也不能让。’
想定。
李象起身掀开了车帘,走出车厢,站到了车轼之上,瞥了眼打马在前的程处弼。
“程处弼,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