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我意外发现A居然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我正躺在干草上无所事事。
他见我饿得爬不起来,主动靠近两步,从神色已看不出白日的惊惧,仿佛当时尖叫的来源并非他本人。
“喂,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A蹲下来,凑到我耳边说,声音带着激动。
他裹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因为身材过于瘦小,空荡荡的领口露出发黄的白色内衬,上面有几道飞溅状的深色印记。
明显是村里居民的衣服,虽然我不认为有谁会好心地借给他。
注意到我的表情,A主动说起来:“是拿斧头那个大叔的哦,虽然他没同意,但人是应该互帮互助的吧?”
“所以我拿来穿穿没有任何问题!”他自我认同地点头。
不知何时,屋外的庆祝被寂静替代,只有夜晚风的低吟。
“明天我还会死掉吗?”我盯着屋顶的一角,那里的蛛网裹住了好几只飞虫。
“为什么会死?”A疑惑。
“因为。”我抿着起皮的嘴唇,“他们饿了。”
食物是维持活着这一状态的必要品。
“……死人应该感受不到饿吧?”他捻着耳旁垂下的碎发,兀自嘟囔,然后自信地回答我,“那你明天不会死了!”
“死人?”
“对哦,这个村子里目前能动的只有你和我了。”
我震惊地看向他:“为什么?”
“啊、这个……”A面色为难,嘴角蠕动几次,吐出我从没听过的名词,“你听说过朊病毒吗?”
“简单来说就是中毒了,不过原理我也不清楚啦,只是听别人是这么描述的。这个词也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呢!”
虽然没太明白,但感受到A热切的目光,我还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很难描述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对于逃离了死亡的欣喜?似乎有一点;对于朝夕相处村民们离去的悲伤?似乎也有一点。
但都不及拿到食物的快乐与看不见太阳的失落。
“我要走了。”A忽然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吗?”
他对我说着话,脸却撇得很开,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
起伏的胸膛和着急促的呼吸,是此时破旧的房屋中唯一有着生命力的部分。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他又问了一次,重复给了他信心,或者说他原本就如此有自信。
我愣愣地抚上胸口,掌心处传来激烈的搏动感。
沙漠外是什么样的?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但视野能触及到的最远处,还是黄沙与蓝天连成的一线。
外来客很少会讲述外面的世界,他们向往的是沙漠独特且瑰丽的风光,对这穷苦的村落兴趣缺缺。
有机会留宿的人可能愿意分享他的经历,但那些描述似泡影,总是戛然而止于刀斧之下。
“好,我和你一起走!”
难以想象我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坚定且满怀期待。
不会再有更好的事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被大卸八块的人会活生生地来到我面前,不仅留下我的性命,还愿意带我去到外面。
但即使这是他戏耍我的方式,我也欣然接受。
这就是最好的事了。
A跳起来欢呼两声,将我抱在怀里,踩上门前的血迹,路过死寂的房屋,跑出吃人的村落,一口气冲上沙丘。
我时常觉得太阳落山是被黑暗一口一口吞吃的过程,村民也总将夜不入沙漠的的警告挂在嘴边。
但此时我屁股坐在A的手臂,后背靠在A的胸膛,耳朵听着A的心跳,我第一次感受到,夜晚原来也可以和太阳一样温暖。
“喂,你真的不考虑取个名字吗?”我听见A语气苦恼,“人都应该有名字啊。”
我将他的长袍捏起褶皱:“你就没有。”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A垂下头看着我笑。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明白。
“你觉得叫卡若瓦如何?我在书上看到说,这个词既有沙漠的意思,也有沙漠旅人的意思,很适合你!”
我不识字,没听过这个词。我也没看过书,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但我说好。
从此以后我就是卡若瓦。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呢?”我爬在A的背上,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凸出的脊骨。
“因为你给我分食物呀!”他快乐地回答,“虽然是人不应该吃的干种子,可只有你分给我了,这是多么善良啊!”
嗯?
我低着头,用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交叉的手指相互揉搓着:还是不告诉他,我分给他是因为,怕他饿极了也像村民那样……
**
卡金国与这片大陆的其他国家相比,很是不一样。就我知道的,它在十多年前(以现在的时间算是三十多年前)从旧制王国变为了民主国,却没有废除王位制,掌权人仍是国王。
这样一个披着现代制外衣的古老封建国经济却发展迅速,由于靠海,航运业异常发达。
除此之外,近几年卡金国大力度就推进国内生物调查项目而全世界招标的行为,大致也能看出国力的强盛。
这些消息是我在网上搜寻卡金国森林地图时注意到的,看时还不在意,但当我走在卡金国街头时,也震撼于它的繁荣。
难怪网上很多人都在说现如今的超国际的政府间组织V5应该重新组建成为V6,将卡金国吸纳进其中。
但似乎卡金国并没有这个想法。
我看着街头高楼上的巨型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卡金国现任国王的演讲,内容是关于经济民生的,听上去很是振奋人心。
就是他的名字有些奇怪,叫什么,回锅肉?
还有这种姓吗?卡金国的饭馆卖这道菜的话算不算对王室不敬?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抵达港口,打算乘游轮前往下一处目的地:当初被困了三个月的山谷缝隙。
从凯特那里得知我可能脑袋被人动了手脚后,他建议我回最初的地方看看,我认同他的说法。
不愿再尝试犹如置身滚筒洗衣机的货轮底层体验,我老老实实买了游轮客舱票,随便找了个能看海的位置,等着登船。
然后就遭到了奇怪西装男的搭讪。
“这不是卡若瓦小姐吗?真是好久不见。”金发男一身高定的西服,完美得没有一丝褶皱,“能看到你身体如此健康,我就放心了。”
他朝我笑得开怀。
我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
他意外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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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瞬间染上哀愁:“好难过,卡若瓦居然忘记我了吗?明明之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我一愣,走进几步仔细观察他的脸,片刻后得出结论: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我不喜欢装模作样的男人。”
他的情绪浮于表面,他的眼里没有感情。
“嗯?你真的失忆了吗?”金发男似乎是怀疑般地偏偏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这么评价我呢。”
“你说我装模作样、惺惺作态、贼眉鼠眼、唯恐天下不乱,是根沾着呕吐物的搅屎棍。”
“……”我瞪大了眼睛,“你对我做了什么,居然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哈哈哈。”他笑着鼓掌,“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永远那么自信,那么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考虑他人。”
总感觉他意有所指。
“就算被人动了脑子,没了记忆和能力,行动也丝毫不受影响,冷漠又高高在上,该说你莽撞好呢,还是坚定好呢。”
“不过不管哪个,都足矣说明,我们是一类人啊。”
“少阴阳怪气,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客气道。
听上去他似乎认为自己很了解我。
不被他人的言语打断发言可能是这类人的基本素养。金发男自顾自地说着:“你有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
我抄着手,有些不耐地摇头。
“是一个很有名的哲学问题哦!”他笑眯眯地开始讲故事,“说的是,忒修斯这个人有一艘航行百年的船,因为过于陈旧,船上的所有零件都被换过一次,那么这时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是。”我随口回答。
“可它的所有配件都换了一次,相当于是一艘新船了,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
“这么说,好像也不能算原来的了。”
“所以。”金发男笑容扩大,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运筹帷幄的领导,“即使性格、脾气、想法都相似,但你也认为自己和这里的卡若瓦是不同的两个人吧?”
“……”
他接着无视我紧皱的眉头,和想立刻离开的肢体语言:“人和忒修斯之船没什么区别。而人是由什么组成的呢?血肉只是基础,思想才是灵魂。”
“就像是你制造的生命,”他竖起一根手指,“像植物这样的低等生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动物虽有几分灵性,但远远用不上智慧这个词,你也花不了太多力气;只有人、只有人!”
金发男张开双手,语气骤然激动起来:“你只能给他们塑造血肉的躯壳,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是由他们的灵魂决定的。当你将杀人犯刚出生的孩子放在有权有势的贵族家庭中,他也能成为优秀的政客!”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吓到你了吗?”他又收敛了所有情绪,脸上的狂热变为得体的微笑,“因为太久没见到卡若瓦,忍不住说了好多话,太失态了。”
他朝我微微躬身:“请忘掉上面的内容吧,造成你的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还会再见的,拜拜啦。”
直到金发男的背影远远得变成一个圆点,我才猛得一激灵,长呼出一口气。
“对他的评价果然没错。”我喃喃,想到一直插不上话的刚才,“可能还漏了一点,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