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鲁卡将骨翼完全展开,几番振翅搅动空气,伴随一声龙吟,二人一兽从高崖俯冲而下,罡风猎猎,在耳廓咆哮。
我裹了件披风,阿莉塔被放在怀里,只露了半个脑袋。起飞时还紧闭的双眼现在睁得圆滚滚的,借由月光好奇地探头向下张望。
可惜这带都是山崖,远离了城市灯火,放眼是黑黢黢的一片,再加上我们身处高空,更是除了积云外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多久才到啊?”
“等能看见大海,就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优路比安大陆的中部地区,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这里距离友客鑫两个那么远。
阿莉塔很快就腻了一成不变的黑色,听到我的回答后失望地应声。呆坐了会儿,她给自己找了件打发时间的工作——研究鲁鲁卡的鳞片。
因为有人坐在脑袋上,鲁鲁卡很贴心地将它们收起。一颗颗扇形的鳞片挨挨挤挤、紧实地贴在它身体上,摸上去又凉又滑,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知道我肯定不会放任她掉下去的阿莉塔胆子很大,发现一条深红色的鳞片纹路后,她顺着摸过去,成功攀上左侧的犄角,又看见了新东西。
“这里有朵米色的花诶,好漂亮!”阿莉塔扭头指给我看,“像是用缎带扎成的。”
我撑着脸看她蹲在那儿想碰又不敢碰的纠结样子,不自觉地微笑。
“是鲁鲁卡新朋友送的小礼物。”
这位新朋友是伊芙。
几天前,一个相同的深夜,这位大小姐因为头一回骑龙过于兴奋,腾空的全程张大嘴,导致被灌了满肚子风。等在高空平稳下来时,就开始止不住地打嗝。
“不准嗝、笑了!”伊芙双手叠在嘴上试图阻止,胸口接连起伏,“你也不说提、嗝,提醒下我!呃!”
两句话讲得断断续续,最后那声听着更像是被死掐着脖子挤出来的。
似乎有些可怜,我很有同理心地收敛了笑意:“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该想想你的问题了。”
伊芙发出小声的呜咽,又打了一个,气得锤自己胸口。
情不自禁叹口气,没想到我在天上的第一件事是给大小姐治打嗝。
——这才遇见她几天,叹气的频率快抵上一整年了。
给伊芙想办法的期间,鲁鲁卡一直保持悬停的状态,扇动翅膀的幅度都被压到最小,生怕带起的劲风加重她的症状。
“鲁鲁卡是非常棒的小女孩!”
终于恢复正常的伊芙俯下身子亲亲鳞片,又用脸颊贴上去蹭蹭,换来短促的叽咕声。
“说你可爱。”我给她翻译。
“呜。”
伊芙感动地抹抹泪花,然后扑过来抱住我,头顶着腹部大声道,
“鲁鲁卡和卡若瓦都超可爱!”
“叽咕叽咕!”
“好吧。”我拍拍她的头,“伊芙也是个非常棒的小女孩。
“我已经成年了!”她不服气地抬头。
“但感觉心理年龄与行为模式都和8岁的小朋友差不多嘛。”
我托着下巴在心里比较后,再次肯定。
“那说明你不够了解我。”伊芙轻哼,从环腰变成半边身子贴在一起的挽手,“还应该再多待一阵。”
“怎么样,要继续留下来吗?当我的保镖,但每天的工作和现在一样,还有高薪可以拿!”
她高昂着头,言语间满是自信,但那睥睨的双目里又饱含期待。
我摇头道:“我有事要去做。”
“我知道,你要去找人嘛。我可以帮你找呀,我的能力加上我家的势力,把整个世界翻过来都不成问题!”
我还是摇头。
伊芙一愣,攥紧我的胳膊:“等你找到人了,再来我这——”
这回没等她说完,我直接打断道:“不。”
“那、那……你要去哪里?我跟着、你带上我吧!”
看她眼眶泛红,我又想叹气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跟着我啊?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带你走,也不打算多添个人。”
这话听上去像私奔一样,怪怪的。
“你身边那个小女孩不就是在路上捡的吗?她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伊芙表情有些扭曲,她尖声大喊,仿佛是一串鞭炮,就在我耳旁炸开。
“我会的比她多、念能力可以帮到你,还不会因为生病受伤成为你的拖累!必要的时候,我的脸也可以借你!”
阿莉塔的存在被知晓我倒是不意外,只是……她这话要是被萨维听到,估计那人要和我不死不休了。
“你的脸。”我说,“这张脸属于你、也属于你的家族。这就是我不会带上你,也不会留在你身边的原因。”
“……”
她沉默着抚上脸颊,眼泪无声淌下,滴滴答答打在鳞片上,溅成颗颗小水珠,很快消失在风里。
“我不想做大小姐。”
半晌,伊芙哽咽道。
“我讨厌按部就班的生活和被支配的人生。”
“就像儿时玩过的木偶娃娃,全身都由他人掌控。当关节卡滞,处理办法只有润滑、修复、更换零件,以及报废。”
“我本来做得很好,直到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猎人的存在。”
和先前讲到游侠时闪闪发光的面庞一样,她展露出笑颜。明媚的脸上带着泪珠,像是沾染晨露的雏菊,是对向往中的人生最真切的赠礼。
“能够随心所欲活着、追求未知并愿意付出生命的一群人。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我羡慕这样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了虚构出的角色。”
“我开始反抗,只是这力气小到可笑。有谁会认为不打扮得符合大小姐的样子会是一种反抗呢?在这个身份下,我做什么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伊芙变为自嘲的微笑。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在无病呻呤,至少物质上我从没有缺过,也绝对算不上可怜,但偏偏,我不满意这样的生活。在你看来,我应该很是莫名其妙吧?”
“遇见你后,我透过你的样子、你的故事,看到了人的另一种活法,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我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萨维已经看出来了,才会一直针对你。而在今天的袭击之后,他肯定会有所行动。”
“今晚是我最后的机会,但……也是,既然我享受到了这样的人生,就应该付出相同的代价。你也没有理由承受我强加给你的期待。”
她闭眼擦去泪痕,再次睁开时,又恢复成了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对不起,讲了很多奇怪的话,就当我夜里精神不太正常好啦!既然明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要好好安排才行!”
我安静听完了伊芙的倾诉,直到她自己调整好情绪,才对她展开双手。
“要抱抱吗?”
“要!”
她如小炮弹般撞进我怀里。
**
我和阿莉塔的目的地是贪婪之岛。
鲁鲁卡已经在海洋上空滑翔。晨光熹微时,我叫醒了埋到颈窝里睡得正香的女孩。
“快起快起,我脖子上都是你的口水啦!”
“什么?!”
还迷迷糊糊的人瞬间惊醒,努力睁大眼睛用袖口到处抹,好一会儿才发现完全没有水渍。
阿莉塔背对着我生气。
我刚好在身后给她挽出个完美的包包头,插上缀着蝴蝶的念针发簪,装作没看到她咧开的嘴角。
小孩子的心情变化果然比沙暴来得更突然,我再次感叹。
“小莉塔,准备好了吗?我们快降落了。”
“嗯!”
阿莉塔点点头,转过身子面向我。因为有些害怕失重感,她又垫起脚抱住我的脖子。
我干脆把她搂起来。
将小孩子抱在怀里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们在此时双脚离地,所有的重量都会压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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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好像他们全身心地信任这个人,愿意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他。
“姐姐,你的家是什么样子?”阿莉塔轻声问,“会有软绵绵的床垫、蓝色的窗帘和绣着名字的灯罩吗?”
她说的是帕戈斯那家民宿的装潢。
“你如果喜欢这些,我们可以去买。”
“不,原来有的我也喜欢!”
我和她的心跳逐渐重合在一起。
即使没有师父在,我依旧对家这个词充满了渴望。
“虽说是家,但在我记忆里,更多时候那只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伸手将被刮开的披风压实,这样的动作使得女孩和我贴得更近,我顺势把下巴搭在了她的头顶,微笑起来。
“不过,总会有些不请自来的混蛋。”
离开去往山谷前,由于G·I的收尾工作需要帮忙,我在家里住了大概有小半年。那段时间可能是自房子修好以来,最热闹的时候。
以笃恩为首的一群人放着城堡不住,时不时就挤到我这个两层小屋里,大半夜不让人睡觉,美其名曰帮我暖房。
拜托,都修好一年了,竣工的那天怎么没见有人给我放鞭炮庆祝!
“趁讨厌的家伙不在,来开派对吧!”笃恩踩在沙发上,振臂高呼。
“开派对耶!”
“不带金玩!”
伊妲和艾莲娜一唱一和,手里摇着不知哪儿来的塑料花球,两个人围着茶几转圈。
“刚好我带了酒水。”
靠在茶几边缘的李四特拍拍身侧的木箱,笑得可爱。
“不应该先征求屋主的同意吗?”我捂着嘴打个哈欠,双手叉腰,“还有,下来,沙发都脏了!”
“别那么小气嘛卡若瓦,大家也只是想热闹一下。”
磊扎朝我晃晃塑料袋,里面是专门从岛外空投来的各种零食。袋子已经是最大尺码了,在他臂膀的衬托下还稍显袖珍。
“你们的热闹就是半夜3点叫醒我、然后在我家里吵吵嚷嚷吗?!”
我气急败坏,绕到沙发背后,跳起来拿肘窝卡住笃恩脖子,用力收紧。
“主谋肯定是你!”
“呃呃呃快松手——”笃恩翻着白眼猛敲我手臂,“不能怪我,谁让你不和我们一起熬夜。”
他哑着嗓子说。
“哈?”
我被气笑了,舞着扫把想把人都轰走。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不光人是一个没少,还被拉着按在了人群最中间,手中凭空多出了罐啤酒。
金推门进来时,只剩我和笃恩还醒着,后者刚好把酒瓶倒过来当话筒一阵高歌,好似鬼哭狼嚎。
”我就说敲门怎么没人应,还以为你出去了。”
他环顾一圈有横七竖八躺尸的客厅,不爽地皱眉。
“让我独自去和发行商扯皮就算了,你们一群人居然背着我玩了个通宵,这也太过分了吧!”
笃恩还在沉浸式唱K,完全没理会这个新来的人。
“嘿嘿,能者多劳嘛!”
甩甩脑袋,走过去想拍他的肩膀,结果把自己拍到了地上。
“诶?”我单手撑着地板,满脸迷茫。
“诶个鬼啊,你这是喝了多少?”
金小声咋舌,脸出现在我身侧。
我眯着眼望过去:“你别晃,看得我头好晕……”
“也不知道是谁在晃。”他无语,抓着我衣领往卧室拖,“等酒醒了再找你们算账!”
“停、停!别走了!”
“怎么?”他应声,脚步不停。
我使劲闭眼又睁开,吞吞口水,从他手里抢过衣领,然后挣扎着站起来。
金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据我的了解,肯定是疑惑中夹杂些好奇。
于是我两步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腰,然后哇得一口全吐他身上了。
“……”
彻底昏死过去前,我听见了奇怪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