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大山苍翠,连绵起伏,像是数条横卧的长龙伸展开来。

    恢弘且令人恐惧。

    赵榆抬头注视着包围着自己的大山,鼻头有些发酸,一直压抑的绝望似乎就要涌上来。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将菜洗干净下锅,若是耽误家里午食,直接将你发卖了。”

    尖利的斥骂声从身后传来,赵榆被吓住,打了个惊颤。

    她不敢再耽搁,连忙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将菜叶子扒开,用清水洗净。

    她不能再被卖了,如果再次被退回到人贩子手里,她可能没机会活着。

    想到那些人贩子,赵榆胳膊上的鞭痕越发的痛。

    这家是第二个买主,以四两银子将她从人贩子手里带回来。

    在被第一个买主退货后,赵榆再次回到人贩子手里,被退回去的人地位更加低贱,不说一口稀粥,就连一口水都讨不到。

    赵榆没有价值,就只能被当成畜生对待,听到他们想把她卖到妓/院,她压下恐惧,终于寻了个机会跑了出去。

    可连日吃不饱,头昏腿软,没逃多远就被抓住,马鞭发狠的甩在身上,痛的她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什么都变了,她熟悉的车水马龙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个打扮陌生又凶狠狰狞的人贩子。

    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趁着放假去旅游,不会信网上的那些帖子,去偏远的大山里度假,这一去,她再也回不了家。

    赵榆将菜装进菜篮里,起身,又看了眼距离极近的大山,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将热气眨下去,这才快步将东西送进厨房。

    “方嫂子,菜我洗好了,”我搁这了,赵榆话还没说完,就被灶上忙活的年轻妇人不耐烦打断。

    “一小篮子菜洗个半天,不知道地里干活的人快要回来了吗?难不成因为你,他们忙活半天回来还要空着肚子歇晌?”

    赵榆看了眼锅里还半生不熟的菜,抿唇没多话,只低声道歉,“下次我一定手脚麻利。”

    方春梅冷笑一声,“你最好干活利索,再有下次,人牙子可得上我们家的门。”

    赵榆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威胁,心中惶恐又一次溢出来。

    不干活或是干不好活,她会再次被卖给人贩子,赵榆清楚,这家主人也多次重申这点。

    下意识的紧了紧掌心,赵榆低头应了一声,见她没了吩咐,这才转身出去。

    这家不是富裕的人家,厨房不大,显得拥挤,除了灶头忙活的人,再多一个就会碍事,赵榆看出方春梅眼中的嫌弃,不敢在里头多待。

    刚出了灶房,迎面碰见从主屋出来的周婆子,她虎着一张脸,身材厚实,显得壮硕,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的确不好惹,否则也不会以四两的银钱将赵榆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

    毕竟前头的买主买赵榆回去时可是花了整整六两,这一下让人贩子低了二两赚头,这周婆子竟是有胆量去压这个价。

    赵榆不是个胆大的人,直面周婆子更是心微紧。

    一是这人不好相与,哪怕自己在这个家还没待满两天,也看的出来这老太太脾气十分不好;

    二是她是这老太太买回来的,这人是能做主的人,不仅可以买她,也可以再卖了她。

    赵榆咽了咽口水,牵了牵唇角,轻声道:“周婶,菜已经洗干净了,可还有什么活要干?”

    周婆子无甚感情地瞥了她一眼,“洗几棵菜用半刻钟,你这是想饿死谁?”

    一看见她,周婆子就想起花出去的四两银子,四两啊,他们家存了许久才存下来的,就这样给花光了。

    想到银钱,周婆子又悔又气,语气当然好不了,“眼里有活,处处都是活干,还用得着问我?鸡猪不用喂?院子里的落叶不用扫?柴不用劈?到处都是活,就你眼瞎?”

    赵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连忙小跑着去拿角落的扫帚,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将院子仔细地扫干净。

    地扫完之后,又去喂了家禽,随即转身拿上斧头去劈堆在一起的柴火,这些柴有细有粗,细的可以直接掰断烧火,但粗的必须得用斧头劈开。

    赵榆盯着足有小腿粗的柴,深吸一口气,伸手就近拿了一段出来,想要竖着放好,可一连几次这柴就是站不稳,急的她额头直冒汗,就怕不远处盯着她的人不满。

    好在五六次之后,她终于将柴段立住,紧了紧手里的斧头,赵榆举起手,猛地将斧头甩下去。

    啪!

    她用足了力气,若是斧头落在柴上还好,很大可能将这截柴劈个口子,只是可惜的是,她准头有偏差,斧头最后落在了下头的木头上。

    赵榆小心看了眼房檐下的周婆子,连忙想要将斧头重新举起来,只是刚刚那力道让斧刃陷进木头里,一时间很难拔出来。

    赵榆脸上发热,又慌又急,试了好几下,额头的汗缓缓滑落到下巴处,终于,她咬紧嘴唇,再次使力,那斧头总算被拔了起来。

    她受不住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院门这时被推开,这家的周老汉带着儿女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周婆子听见声,总算将目光从赵榆身上移开,估计是被对方干活的样子气到,她问出的话难免带着些火气,“回来了,地里的谷子长的怎么样?”

    周老汉长的瘦长,因常年在地里刨食,皮肤黑黄的紧,他话不多,被问了,也只应了一声,简略答道:“还行。”

    周婆子见他这个死样,脾气越发的压不住,“你这嘴是被针缝了?多说一个字能疼死你?长嘴不说话,还不如是个哑巴!”

    周婆子骂习惯了,周老汉听了也不新鲜,将锄头靠在墙角,径直进了屋盛了凉水解渴。

    周家的几个儿子不意外老娘时不时的数落,放下手里的农具,自然的跟着进屋喝水,等着进食。

    周青也就是周四郎,家中最小的儿子,受不住饿,两碗水下肚就嚷着要吃的,“娘,吃食呢?干了半天活我都快饿死了。”

    周婆子闻言,转头朝着灶房,大嗓门地喊道:“老四家的,你家男人都要饿死了,你还舍不得将饭菜端上桌?”

    她话刚落,方春梅立即端了盘青菜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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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色不好地道:“饿肚子可怨不得我,这餐如果不是我放快速度,你们还有得饿。”

    说完,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屋外那个买来有什么用?干活不利索,还耽误事。”

    周麦,周家人唤二丫,是家里的小女儿,听到这话也哼了一声,“还花光了家里的四两银子,有这钱还不如买头牛回来,还能耕地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捶着两条胳膊,锄草实在太累了,太阳又大,她面皮又晒黑了,吃完饭她可不想再去地里,该让外头的那人去,买回来就得多干活才对。

    周婆子哪能不知道这二丫头在想什么,瞪眼道,“牛和人谁的胃口大,你想要牛给你犁地,以为喂喂青草就行了?”

    她恼小女儿什么都不懂就乱动嘴皮子,“再有,谁说四两能买头牛的?不说壮牛,就是牛崽子没有五六两,你都别想牵回来。”

    周麦不服气,“那你就不能将银钱再存存,等银子够了,再用来买牛?”

    周婆子:“银子是那么好存的?你可别忘了,咱家还欠别人十四两呢!”

    这外欠的十四两让屋里几人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周麦撇嘴,“那你买她有什么用,干不了多少活,还多张嘴吃饭!”

    周婆子被气的深吸几口气,这人买回来自然有她的用处,不耐地挥了挥手,懒得和她多说,“拔几棵草就要死要活的,赖着不动作什么?还不去将你侄子叫回来吃饭。”

    周麦累的很,根本不想动,但又害怕被骂,只能边起身边不满道:“吃饭还用叫?真够麻烦的!就不能让外面那人去叫,偏让我去,我不累么?”

    周婆子瞪眼,伸手就要拍她。

    周谷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开口,“娘,别麻烦小妹了,我去叫大牛。”

    不等周婆子开口,周麦不客气地止了他的动作,“得了吧,二哥,你还是坐着吧,娘都命令我了,你现在多说这么一句话有什么用?”

    说完看也懒得看周谷,直接出了屋子,带着火气的大步往院门走,眼睛不善地扫了眼还在劈柴的赵榆,冷哼一声。

    哼声传到赵榆耳里,她举斧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片衣角。

    虽没看清脸,但听这声不难猜到是这家的小女儿,十四五的年岁,脾气骄纵的很,看自己的眼神也格外不友善。

    赵榆抿了抿唇,没再多想,这个家里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止这一个,只要自己能讨周婆子喜欢,她就能继续留下来。

    而让周婆子看她顺眼,只有多做活。

    想到这里,赵榆深吸一口气,猛的将斧头甩下去。

    啪!

    正中柴的截面。

    虽没劈开,但好歹又一次劈准了。

    几次使力后,这段柴火终于被劈成两半。

    听到外头传来的劈柴声,周婆子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被劈开的两半柴,刚刚被引起的火气和压在心里的悔意一时间消了不少。

    瞧着瘦的很,力气还是有些的,至少还能把柴劈开,不算太糟糕。

    周婆子安慰着自己,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