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几天前才听见猴叫声,赵榆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那只猴子。

    这天,赵榆洗完衣裳回来,就听见周麦在哭,哭得很是凄楚。

    哭声中还夹杂着周婆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说周麦不是千金小姐的命,既生在周家,在乎那一身皮子就是痴心妄想。

    想要一身细皮嫩肉,得自己有本事,没那个能耐,就老老实实干活。

    说她吃了十几年的粮食全是她爹和几个兄长冒着日头种出来的,如果她只在乎那一身皮肉不被晒黑,不愿出去帮着干活,那她就不配每天张嘴吃粮。

    周婆子骂的狠,周麦也不是能忍的。

    她叫嚷着周婆子偏心,一心只考虑四个儿子,不关心她的人生大事。

    明明她已经十五了,合该定亲的年纪,可周婆子一点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仅不给她寻摸合适的人家,连她想养护面皮都被大骂没良心。

    周麦哭得不行。

    到底是谁没良心?

    她这个做亲娘的不把她这个女儿介绍出去便罢了,她难道不知这是她紧要时候,一张白皙好看的脸皮关系着她后半身么?

    赵榆借着晾晒衣服可算是将事情听明白了,起因就是昨日周麦被周婶强行赶出去,让她去豆地看看有没有馋嘴的鸟兽在祸祸自家豆子。

    周麦憋着气去了,回来时碰见同村的玩伴,这玩伴家里长辈是个有本事的,在县城开了个小药馆,给人看病抓药名声还算不错。

    因为家里人对山草药熟悉,听说还有从祖上传下来的几个保养方子,于是这个玩伴经常有好东西抹脸,这时间一长,这人还真比其他人要白皙不少。

    看着玩伴那光滑白嫩的面皮,周麦是又羡慕又嫉妒。

    时常想怎的自己没个好出身,若是她也有一个会医术的家人,再有几张珍贵的保养方子,她的脸也能向许如意一般漂亮。

    可令人寒心的是,周家只是个泥腿子,父兄没本事,周家祖上也是个没能耐的,全家就靠几亩田地糊口,银钱都存不下多少,更不用说给她买养肤膏了。

    弄不来好东西敷脸,周麦就只能避着太阳,想着躲屋里捂一捂,变白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都这般委屈自个儿了,娘都不体谅自己。

    逼她出门,让她顶着那么大的日头去地里,娘她怎可这么狠心?

    想到当时玩伴许如意一脸吃惊的望着她,不解地询问为何她的脸那么红。

    当听说她是去菜地时,许如意诧异不已。目光扫向她的脸时,欲言又止的神色真真是让周麦每想一次就心抽痛。

    她躲了这么久的太阳,好不容易有白了一些,就这一次外出,又黑了回去。

    周麦想到被晒伤的后颈,从昨晚就开始火辣辣的疼,这般强烈的日光,连后颈都躲不过,可想而知她的脸被这一通晒定是不成样子了。

    周麦憋不住,哭的越发大声。

    她大叫道:“我不去!你就是打死我我都不出去!”

    “家里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我长了腿!看个豆子而已,大牛不能去么?还是因为他是你大孙子,所以你舍不得他受苦?”

    大牛此时正围着赵榆打转,听见这话,扯着嫩嗓子不服气道:“我能去!我都五岁了,比你厉害!”

    大牛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他晓得每次小姑提他名字时,都不是在说他好话。

    “闭嘴!”周麦恶狠狠地瞪着他,直把大牛吓的躲到赵榆身后。

    这下赵榆便落到了周麦的眼里。

    周麦同样不喜赵榆,想到若是那四两银子没有用去买她,而是拿到药馆换成养肤膏,定能将她的面庞滋养白皙。

    周麦既后悔又心痛,看着赵榆的目光都带着怨。

    无视周婆子含怒的脸,她手指着赵榆嚷道:“还有她!她就是个贱籍身份,什么活做不得?你舍不得大牛累着,难道对她也舍不得?”

    ……

    一大早上,周家就闹腾的不行,又是哭又是吵的,有种家宅不宁的嫌疑。

    周婆子也嫌弃大早上不清净,尤其是周麦这哭个不停,活像是死了爹娘似的,直让周婆子心里十分膈应,嫌不吉利。

    她受不了气,取了火柴棍就往周麦腿上招呼。

    赵榆亲眼看着周麦被打了两棍子,待周老汉被惨叫声引出来,她这才站出来出声帮着劝阻,顺带接下巡视豆子地的活儿。

    赵榆接下这活不是为了替周麦考虑,这周家小女儿也不是个好的,赵榆心里烦她。

    她之所以要去,一她本就该干活,应下了这事也是在讨好周婶,二则是为了刚刚周麦说出的那句话——

    “你想让赵榆给大哥暖被窝,怎的不问问大哥愿不愿意?她就是个贱民,大哥即便不良于行,也不是她能配上的!”

    这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的懂。

    赵榆面上虽装作无事,但心里已经止不住狂跳。

    周婶买她回来,竟是抱着这个意图么?

    给人暖被窝……

    这几个字赵榆一点都不陌生,人贩子在卖她时,见一个人在笼前驻足就不惜口舌的喊一次,无论来的是女是男,是老是少。

    可自从她被带回周家,这五个字她再没想起过。

    原因无非是她见到的周家男人都已娶了妻,且周家是个地道的农家人,周老汉以及周谷都是个老实的好人。

    可她忘了,周家有四个儿子,还有两个她连面都还没见着。

    周家老大、周家老三……

    念起周麦说的周家老大不良于行,赵榆又开始慌乱无措起来。

    她瞥了眼巍峨的大山,心里再一次浮起逃进山的念头。

    豆子地近山,周麦不愿意去,她愿意。

    进山,似乎一直都是她的退路。

    *

    赵榆打着熟悉大山的主意来的,所以在查看一遍豆子之后,她打算再进一次山。

    这次去往山脚的路比之前要好走,至少野草被踩踏了不少,隐隐的有条小路出来,这定是寻摸兔子洞的人走出来的。

    赵榆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突然,她停了下来,侧耳注意听着。

    虫鸟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其中却是夹杂着一缕耳熟的哼叫声。

    微弱的,仿若随时要断气一般。

    赵榆一时没想起来为什么会耳熟,但这要死不活的惨兮兮的声音让她止不住的激动。

    这是哪盘肉受伤了?

    趁它还有气快些捡走带回去,剥剥皮抹抹盐,一点不会影响肉质的新鲜。

    赵榆仔细听了听,大致辨出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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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后,她拨开草,躬身往草丛里钻。

    她眯着眼,任由草糊着脸,偶尔有一些蚂蚱跳到头上,她也不太在意,一心只祈祷不要让她碰到蛇。

    然越怕什么,它就偏来什么。

    为了不被草割到脸,赵榆低垂着头往前走,也就眨眼的功夫,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麻麻赖赖的蛇慢悠悠地从她脚前游过。

    赵榆头皮发麻,惊的一身冷汗,腿僵直的动都不敢动。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了贪一口肉就贸然钻进来,是确定不会遇见蛇,还是确定遇见蛇不会被咬?

    她僵站着好一会儿,即便蛇已经不见影,她仍心有余悸。

    心中退堂鼓打的响,任由那快断气的哼声往耳朵里钻,她再没了之前的激动。

    这里不远处是条河,就是流经村头的那条,导致这片地方土壤肥沃又湿润。

    赵榆不知道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种田,反而任其长满了人高的野草,蛇喜阴,这里又这么湿凉,蛇恐怕只多不少。

    赵榆将越发清晰的哼叫声摒除在外,一心只想着快些出去。

    她想原路返回,但她刚刚是凭着声音在走,一路上不知转了几个方向,那哼声时断时续的,她几次寻错,重又折返才走到这儿。

    退不了,赵榆只能忍着心慌,沿着一个方向走。

    为了不走偏,她还是决定朝着哼声前进。

    因刚刚那条麻灰色的蛇太过骇人,赵榆走的小心了许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近的仿佛只要拨开眼前的草就能见到那快断气的物什时,赵榆才意识到那初始的熟悉感是什么。

    这哪是什么哼声,明明是叫不响的“哇哇”声!

    像是被勒住脖颈似的,沉闷又虚弱。

    赵榆有心想去瞧个清楚,但又念及当时那猴子冲她露出獠牙的模样,有些止步。

    那猴子虽不大,又矮又胖,可那对獠牙却锋利的很,若是被咬一口,那是极其危险的。

    但可能是这猴子现在嚎叫的太虚弱了,与它之前嚣张的样子反差太大,于是赵榆好奇心,或者说是报复心占了上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只有几步之遥后,赵榆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视线的草。

    霎时,与鲜草颜色分明的棕灰色入了眼帘。

    看着那瘫倒在地、团成一团、越发显胖的东西,赵榆确定了这就是那只讨人嫌的猴子。

    赵榆原还担心没有武器在手可能无法保护自己,但看着眼前这只即将要成为“死猴子”的猴子,她已经没甚好担心的。

    都这么虚弱了,难不成还有力气对她不利?

    赵榆说对了,这猴子不仅没力气,就连脑袋都动不了,只能微睁着眼,大张着嘴艰难呼吸。

    它意识到有人来了,起初还强烈的挣扎一番,但越挣扎它越痛苦,所以在扭了扭身体之后,它再次一动不动。

    任由赵榆用脚触碰它,它都没反应。

    赵榆见此,“哈”了一声,道:“你也有今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吓到它,它竟又挣扎起来。

    赵榆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等了一会儿见它又没了动静,这才大着胆子绕到它的眼前,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扣住了它,怎的始终不见它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