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知道,如今的自己想成为萧王的助力,还远远不够格。只能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为那不知道多远的未来做准备。
于此道上踏出的第一步便是商业的往来,萧王退兵五十里后,她的领地鹿角岘便预备着正式开设大规模的集市。
鹿角岘距离她所在的涅古斯部落王城谈不上远,中间却隔着草都稀稀拉拉的一片大荒地,正是被百姓呼做“秃头”之意的几浩格。
想到涅古斯部落的王城大集,必要穿过几浩格。因此人总想着在鹿角岘歇歇脚再动身,一鼓作气到大集便好。乌恩其正是看中了这点,毕竟离了鹿角岘,后面竟是连个玩乐的地方都没有了。
望山跑死马。茫茫草原里跋涉,人也会生出一种无力感。仿佛走上了几天,却仍然在原地似的。天远远地罩在头上,四下只有绵延无边的草,从脚下一直铺到雪山底下。
人在其中也变成了一颗草,一阵劲风卷过就会打摆子。天地越大,显得人越渺小,于是从几浩格走的人总说心变脆了,格外害怕寂寞。
乌恩其从涅古斯来到鹿角岘时,走的也是这一道。喀鲁王彼时还正处在封地给她的巨大不满中,自然不会替她打点。
小小一个女孩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魄力,自己带着分给她的奴仆随从,硬是穿过了几浩格。
没有轿子,也没人贴身伺候她。她那时身量还未长足,骑一匹白额黑马,认准西南便出发了。
她的侍从们年纪也都不大,有不少人从未出过王城,更别说此一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熟悉的繁华地。乌恩其一个年轻公主,本就身处在达慕大会的质疑中。她知道若不能服众,到了封地上怕是也管教不住手下。
毕竟公主生下被便教导要性子和婉,最好再学一手乐器,或是学着跳舞。可这乐这舞是不能在人前展示的,有失端庄。她们命里最好的年华,都在学着怎么讨好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男人,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妻,或者是妾。
乌恩其带着一队人出发在宛如没有边际的草原上。鞍鞯配的匆忙,不够合适。几日骑马下来,她的大腿内侧生生磨掉一层皮。
夜里围着篝火休憩时,她其实很思念很思念母亲。可母亲早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星星,她只好忍住眼泪,拿出一个公主,或者说一个首领该有的风范来。
彼时已经入秋,乌恩其策马在天与草之间,抬头看见一行鸿雁潇洒南去。
*
最初的商人是鹿角岘本地的百姓,他们本就要生活。此番在乌恩其的洽谈下,终于有了更大的商队愿意来往,他们会和南方做生意。带走牛羊骏马、刀枪剑戟,换来丝麻、香料,甚至金银珠玉。
乌恩其面前这个男人,就长得一副玉模样。哪怕被五花大绑,也难掩盛貌,他眉目深邃,看人时显得格外温柔。惹的乌恩其的侍女都多看了他几眼。
这样好看的脸,她不是没见过,她出嫁的同父姐姐中便有容色无双的存在。比如那位嫁到霍伦部,据说命不久矣的昭那公主。
“禀公主,小人乃商队账房。”那人垂着头,很是谨小慎微的样子。
一刻钟前,这名如玉的男子在王帐附近形迹可疑地来回走过,便被扭送至乌恩其的面前。
很美的脸,这就是乌恩其对裴峋的第一印象。五官长得恰到好处,眼如星子唇如花瓣的。他要是个草原人,能被热情的姑娘们围着看死。
“小人初来此地,本想熟悉一下邻里铺子,谁知转昏了头,竟是迷了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怎的,冲撞到了公主这里……”他恭恭敬敬地说,眼神却不自觉地露出些可怜来。
乌恩其示意给他松绑,先叫人去请商队的领头,又对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小人名叫裴峋。”
初次招外来商队,乌恩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她早查了商队中每个人的背景,里面自然有裴峋这号人。
领头的额尔德木图是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一头小辫子向后拢起,上面还带着些玛瑙银饰一类。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一进来先是叠声向公主告罪,又对裴峋呵斥道:“祖宗!你怎么答应我的?竟然冲撞到公主帐来!”
乌恩其指节轻敲着桌面,看似随意道:“这一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额尔德木图道:“回公主,裴兄弟是我几年前认识的,那时他家中有变,由他早早接了养家的担子,便跟了我们商队走南闯北。”
“家中有变,是个什么变法?”乌恩其直起身子,眼带探究。
“他……他父亲病故,家中无人帮衬,家业被叔叔吞了。他一个年轻人,哪斗得过老狐狸精呢?”
乌恩其窝回椅中,冷声道:“再不说话实话就没意思了。”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大哥不必为我隐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额尔德木图满脸惊讶,裴峋却目光坚定,漂亮的脸刻意板起道:“还请公主不要降罪大哥,小人家中本在南朝为官,不料触怒那老皇帝被抄了家。因小人纨绔,从不求上进,出事时还在外游荡,幸而逃过一劫。”
他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人便成了南朝的通缉犯,逃命时落魄不堪。却意外与大哥结识,大哥带我到草原来,便能不再被南朝追捕。因小人略识几个字,故一路来帮着商队管账。”
这个出身倒是能和他的气质对上,乌恩其思量着,不经意瞥见了裴峋的手。
“小人只求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就……”
“你这戒指倒是好看,这样好的绿松石不多见了。”乌恩其出声打断,看似随意。
裴峋捏着小指上的戒指转了一圈:“回公主,此物乃是早年前友人相赠,公主若是喜欢,小人便孝敬给您。”
没想到乌恩其手一伸,竟真的要走了那戒指。裴峋给的利索,没有半分犹豫。
“行了,把人领回去吧。”她不再看裴峋,扭头对额尔德木图说。
额尔德木图千恩万谢地带着裴峋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裴峋:“长生天保佑,得亏咱们公主是个心善的,你这么冒失,小心叫南朝捉了回去下大狱!”
裴峋一笑:“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父兄皆不在了,我多活一日就是多赚一日,心里已然知足。怎能连累大哥呢……”
“你小子,我就是看中你这点!”额尔德木图哈哈一笑,粗壮的手臂一把拍上裴峋的肩头,拍的他一个踉跄,“就是你这身子骨也太不行了,草原可比不得你们南朝!”
裴峋只是笑,顺着额尔德木图的话点头。
转过角去,他又扭头看了一眼王帐方向,随后就被额尔德木图拉走了。
*
乌恩其在屋内,拿着那枚绿松石的戒指端详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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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从首饰盒中翻出了她平日一直配戴的耳饰,那个绿松石的坠子。
两颗松石的颜色一样华美,虽名叫绿松石,却因品相极好呈出天蓝色,表面宛如琉璃,光泽流转,像阳光下的孔雀羽似的。
它们的色泽、质感、纹路,都宛如一体。或者说,这两块松石本就是一体。
这块绿松石在还未被一分为二的时候,乌恩其就已经见过它了。它是母亲得宠时的奖赏,她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了乌恩其,另一半则带给了远在深宫的淑妃。
裴峋的两层假身份都做的很好,可惜这枚戒指的出现注定乌恩其不会信他的话。萧王果然没有食言,许给她的东西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南边皇子党争严重,上次会面又太过匆忙,不清楚这裴峋到底是不是萧王的人。她倒是不着急,做的事情多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乌恩其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把裴峋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方便他干想干的事情,更方便她监视裴峋。
南朝人还真是好玩,安排这么一个美男子来他身边。也不怕半道上被谁强虏了去。
她把戒指和耳坠都收进首饰盒中。这耳坠为了不打草惊蛇,怕是一有一段时间不能带着了。
既然送来这样一颗好棋子,她自然要用到位。
“公主可是要出去?”侍女见她换了装束,上前问道。
乌恩其没让人跟着,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又拿面纱把脸一遮,自己往集市去了。
*
草原人好酒,再小的地方都要开着几家酒肆。乌恩其到时,夕阳已经彻底被地平线吞去。她一看酒肆里黑压压的人头,便溜到后门,三短一长叩了四下门。
白家铺子一贯在天将黑未黑时开门,现在里面已经挤了满屋的汉子,半是为酒,半是为了老板娘。老板名唤芳娘,身姿曼妙,脸跟鲜花儿似的,比他们家的酒更有名些。
这白芳娘脾气跟草原的天似的,说起风就起风。她若快活呢,全店里的男人都跟着快活。只要一声招呼,她就如仙女下凡般,从柜台后走来,坐在近前,轻轻说一句:“是要请我喝酒吗……”
被呼唤的人立即酥倒,连北斗枢星挂在哪儿都找不见了。回去连梦里都是芳娘那双上挑的媚眼。
可她若心情不好呢,便往她妹妹后面一钻,不愿意见人。要是有没眼色的还要上前招惹,便要被一通臭骂,再撵出去不可。
芳娘的妹妹一点也不美,她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像男子,一双手很是粗壮,看起来能折断马驹脖子。
酒客私底下都叫她“母狼”,说她和芳娘一点不像姐妹。眼下陪着乌恩其在后面酒窖的便是这“母狼”,白霜。而芳娘在前头娇声招呼着客人,一时间没人能注意着酒窖里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
乌恩其脖子上被抵着把刀,表情却狠厉无比。她看向白霜,淡色的眼瞳比那魁梧的女人更像一匹狼。
“心急可办不了事,”乌恩其缓缓说,“我的人头可一文不值,要杀也杀个值钱的。”
白霜恨恨地捏着乌恩其的肩膀,五指宛如有力的鹰爪,“你、不、该、来!”她一字一顿道。喘着粗气,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乌恩其只是莞尔一笑:“初次见面就说这话,她知道怕是不会高兴的吧。”
她向前面一扬下巴,芳娘鬓边别着金钗,正笑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