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春江
    “这是甚么?”裴峋倒退一步,惊诧道。

    乌恩其看着眼前的庙宇,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水洲里又兜转了半个时辰多,视线尽头出现了建筑般的东西,走进一看,尽然是个石头庙宇。

    庙的周围很是干燥,二人决定在此整顿下再找路。

    “殿下,草原上的人都信些什么,这庙供奉的又是什么?”裴峋问。

    乌恩其一拧衣服下摆的水:“还有心情听故事?草原人信天地自然,还信图腾。这里面供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个猜测罢了。”

    裴峋却突然严肃起来:“殿下,您来时给我讲过那个神女的传说……”

    乌恩其嗤了一声:“你又有何高见?”

    “殿下,我后面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肤浅了。我前些儿说神女可怜,回去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错得厉害。我那种说法一点儿也站不住脚。

    您说传说中神女被恋人背叛,这才想要恋人付出代价。可人们又说她化为怨鬼,反而遭到了镇压。一位神女,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变了鬼呢?”

    乌恩其一点头:“你继续。”

    裴峋坐在庙外的石阶上:“所以我感觉这个传说不完整,神女是怎么处置背叛她的恋人的,又是因为什么被镇压?不应当是您说的那么简单。”

    “你猜的不错,我说的确实不是最初的传说,”乌恩其开始拧发梢上的水,“这世上不识字的人是多数,一个故事被刻意改动过,自然是有目地在。”

    “愿闻其详。”

    乌恩其说:“这故事最初呢,也的确是神女遭了背叛。她的恋人不过一介凡人,因得神女垂青,才有了漫长的寿命和大量财富。他爱上了一位人类公主,便想挖出神女的心来,好让人类公主吃下去得到长生。

    可公主害怕他的做法,怕有朝一日自己失去了那人的爱,心也要被挖出来,就把此事告诉了神女。

    神女自然愤怒无比,要杀了背叛之人。可恋人用多年来的感情求饶,只求神女留他一命。神女一时心软,便饶他一死,只是把他阉了,又夺了他的长生。

    结果呢,这人好像忘记了他的一切都来自神女,竟然散尽了家财,请来各路妖鬼报复神女。

    神女驱散妖鬼之后,妖鬼为祸人间。被妖鬼肆虐的国度里,就有公主的国家。公主便用自己的旧情骗来了神女的恋人,将他杀死后,拿他的头颅祈求神女庇佑。

    公主发愿自己和后代永世供奉神女,神女便答应涤尽妖鬼。她与妖鬼大战一场,最终杀尽所有世间之恶,自己也力竭倒下,陷入沉眠。

    这就是神女,背叛者与妖鬼的故事。”

    裴峋沉思片刻,开口道:“您这样讲,这个故事才算完整。这么看来,神女当真是心怀慈悲,只是这个故事几折传世,居然变成了与原本毫不相同的模样。”

    “兴许是神女的力量导致的,人们忌惮女人也能如此强大,便强行把她塑造成为爱发狂的疯子。女人总被说成疯子,好让她们的声音传不出去。”

    裴峋一愣道:“殿下一路走来,想必是没少受到小人诋毁。”

    乌恩其挥挥手道:“爱胡言乱语的人,把牙打掉就好了。我要是神女,根本就不会给背叛者机会。”

    *

    闲扯一通的功夫,二人可算在太阳下把衣服晒了半干,进入那石庙中。

    庙里果然不出乌恩其所料,供奉的是一尊身披金甲、手持刀枪的女神像。

    乌恩其对神女的塑像躬身一摆,道一句“叨扰了”。

    “这样看,传说中的公主还是有实现她的诺言。”裴峋小心翼翼地在庙里打量着。

    乌恩其道:“这儿的庙小,也粗糙,比不上南边你们弄的气派。”

    裴峋苦笑:“气派有什么用呢?若是不能自保,便只能成为他人的战利品。老皇帝修了四百八十寺来供神佛,日日祈祷夜夜哭,不也没能把江山哭回来吗?”

    “你还挺惦记南边的?”乌恩其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

    裴峋从容道:“我本就是南边出身,要说完全恩断义绝巴不得南边明天亡国,才不正常吧?”

    乌恩其心道你这卧底做戏确实全套,嘴上却说:“你倒是奇怪,叫老皇帝叫得顺嘴,又舍不下南边来。”

    “我一家老小皆死在南边,我是真恨那些奸佞和不明事理的皇帝!朝堂人有口无眼,害我家破人亡。我在南边躲躲藏藏,夜宿在江边,听着涛声,想起幼时祖父叫我背‘春来江水绿如蓝’#。

    可春江之水容不下我,只有草原能容我苟活。我从南边一路餐风宿露地逃来,殿下,您知道我第一眼看见草原的时候以为自己到哪里了吗?我以为我回到了一望无际的太湖边!看到的是春水绿如蓝!”

    他说这话时眼中似有泪珠儿闪过,言辞切切不像做伪,若不是有那颗碧甸子#的戒指作证,乌恩其都要信了十成。

    真中掺假最难分辨,裴峋的经历应该就是真真假假拼出来的。被南朝皇帝抄了全家这点能让他动容如此,应该是真。

    只是若真如他所说,南边朝堂如此污浊不堪,皇帝昏聩无能。那姐姐萧王的处境,岂不是比她想像的还要危险?

    乌恩其一边想,一边在庙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些能帮他们走出三丹水洲的东西。

    裴峋深喘几口气,这才又恢复到了往日温温和和的模样:“殿下,恕我失态。”

    乌恩其随口道:“北方的大河春来雪融时极为壮观,来年开春带你去看一看,你就不惦记春江水碧了。”

    “是吗?”裴峋眼睛弯弯,一笑道,“那我就等殿下带我去看了。”

    他那好皮囊笑起来是真晃眼,乌恩其心慌意乱地往墙上一按,竟然按到一块活动的砖石上。

    她立刻转过身来,轻叩那块墙壁,确定那下面是空心的。

    深吸一口气,乌恩其直接一肘子把那块石砖推到了底,接着墙上“砰”地弹出来个暗格。

    裴峋被着动静吓了一跳:“怎么跟话本子一样?”

    “哦?你说如果是在话本子里,这里会放什么?”

    “不是神兵利器就是武功秘籍一类的吧……”裴峋一抿嘴,笑道,“我小时候总幻想自己是个大侠,就等着哪日从悬崖下找到一本武功秘籍。”

    乌恩其认真道:“功夫都是一刀一式练出来的,哪有得到本秘籍就能一日成为高手的。”

    她从暗格里拿出一卷书来,轻轻拂过封皮:“不过这儿倒是真放着本书,只是上面写的东西……”

    裴峋紧张道:“是什么?”

    乌恩其一拍自己脑门:“我一个字儿也不认得?”

    “怎、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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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

    乌恩其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有学识的人,可她自幼跟着母亲,中原官话不比草原话学的差。可这卷上记载的东西,看似和中原人用的字差不多,她却只能认得依稀几个。

    “殿下,能否让我也看看?”裴峋笑道,“指不定真是什么武功秘籍。”

    乌恩其横竖也弄不明白,便把书大方递了出去。

    裴峋接过,粗略翻了一下,笃定道:“不怪您看不懂,这上面乃是南边前朝通行的文字。”

    乌恩其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上面写了什么?”

    “这,似乎是讲述如何把沼泽化为农田与牧场的……”裴峋一边翻书一边说。

    “什么?你再仔细看看!”乌恩其大吃一惊,这要是可行的方法,那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裴峋也反应了过来,低头仔细研读手中的书。

    “殿下,的确是治理之术。”裴峋正色道。

    “背下来。”乌恩其说,“背下来之后就放回去,咱们要从水洲出去,必然没法带着个遇水就毁掉的东西。”

    “做不到的吧……”裴峋漂亮的脸直接皱了起来,“殿下,您这要求也太……”

    乌恩其道:“我又不识字,你难不成让我背?再说你一个官宦子弟,别告诉我以前没准备过考你们的科举,考科举不用背书?”

    裴峋愁眉苦脸:“那也不是一回事呀。”

    “背!背下来我许你一件事情,”乌恩其急切道,“荣华富贵还是权势美人,我会尽全力来帮你。”

    治理沼泽的法子,不管好使不好使,她都愿意一试。更何况此物就出现在这一带最大的三丹水洲中。

    裴峋不再说话,专心默读那本书。

    乌恩其已经在盘算着日后的事情,若这书上记载的方法真心可行,待到有一日,水洲不再诡谲莫测,她定要给这位神女重修庙宇。

    她走到正中间,对着神女的塑像在心底发誓:日后一定竭尽所能为神女正名!

    裴峋背书的时候,她甚至默默地摸索了整个神庙,将它的构造外观记在心中,预备出去之后查找古籍。

    还从外头挖了些能吃的草根,为过夜做打算。

    水洲不缺净水,他们二人只要找些能果腹的东西就好。在神女庙的庇佑下,平安度过一夜应该不是问题。

    带到日头西走时,裴峋终于合上书,眼睛亮亮地说:“殿下,我全记下了!”

    乌恩其一看外面天色,道:“不急,你再看看吧,横竖今日是没法走了。”

    裴峋啊了一声道:“今日确实经历太多,不宜再摸黑赶路了。”

    乌恩其手里拿着刚结束地动时,她从昏迷不醒的裴峋身子底下找见的木杖,正在神庙的石头上试图磨出一个尖头来。

    “等我一会儿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到活物吃。”她说。

    裴峋却说:“殿下之前说许我一件事情,当真做数?”

    乌恩其眉头一挑:“你想好要什么了?”

    “殿下骑射功夫草原无双,等我们活着回去,能否教我射箭?”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乌恩其一下没回过神来,顺势应了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您还说了,要带我去看春雪融化时的河。”

    裴峋笑了起来,一副临风玉树的漂亮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