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鼻涕虫
    韦玄成只在家里待了一晚,第二日城门开时便已经骑马离开,韦玄成这一走,直到第二个休沐日才重新归家。

    这期间,除了家里人格外忙碌些,韦仁的生活依然平静,就连街面上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谣言传出来,韦仁原本绷着的神经放松不少,还帮梅乘整理赵氏买回来的药材。

    直到有一日,驺县最大的几间商铺外不知何时被人贴了白色绢布,绢布上用鲜红的颜料写着“皇帝非先帝亲子”、“皇帝是朝廷里的奸臣擅自立的”的事。

    这几家店铺的掌柜在看到绢布上写的字后,险些当场飞升,一边安排伙计驱散围观人群,一边将绢布揭下来。有性子急的,直接把绢布扔灶台里烧了,也有心态够稳,身后有人撑腰的,揣了绢布去找背后东家。

    衙署内的孙县长恼恨非常,他得到消息不比韦玄成晚,也做了相应安排,最关注的就是县城内的治安,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加紧巡视,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孙县长把县尉臭骂了一顿,让他去平息谣言,该解释的解释、该查索的查索,又派人去请县城内的大商家,准备提前敲打一下众人,免得他们趁机哄抬物价。

    驺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县城内仿佛一夜之间冷清下来,即便有人经过街道,那落下去的脚步比起往日也要轻上几分。不可思议的是,县城内每个角落又仿佛都有人在谈论那些传言,上至官员下至乞儿,对皇帝家的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就连学馆里尚未成年的学生们也无心学习,哪怕戚先生严厉禁止大家议论此事,学生们仍然在私下里偷偷讨论60岁的男人到底能不能生娃娃的问题——托谣言的福,许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帝是先帝六十多岁生的孩子,如今还不满十岁!

    这个话题让熊大宝同学做了一次焦点,因为他就是老来子,他是熊父54岁时生的孩子。

    熊父虽然没有先帝厉害,但也很了不起的样子——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七十岁就是天选之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怎么也算是天选之子的后备役了,更别提还能成功孕育子嗣。就算是韦家这种不愁吃穿的人家,目前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也只有一个二叔公而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围成一群的学生堆里,也不知道是谁,扑哧笑出声:“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生出鼻涕虫的?”

    这话甚是恶毒,听着却又有几分道理,再加上那个“鼻涕虫”,不少人大感认同,只是有含蓄点头的,有低头憋笑的,也有明目张胆大笑附和的。

    熊大宝只是随大流讲了自己是父亲几岁生的,没想到因此被人揪住话头,偏他的鼻涕这时候也凑热闹似地流下来,熊大宝习惯性地用力吸鼻子,发出的声响引得原本没笑的人也开始笑。

    卫询见熊大宝满脸通红,有些可怜他,便出声为熊大宝说话:“这有什么可笑的,先生说了,因别人生病嘲笑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这番话赢得部分人的认可,笑声低了一些,但也有不以为然的。

    孙赏就有自己的看法:“嘲笑同窗是不对,熊大宝这样不停流鼻涕吸鼻涕,看得人恶……难受,他就一点儿错没有了?”

    “你吃饭时我也没见你说难受!”

    “那是他家的菜足够好吃,但这不表示我不难受!而且,既然是病就该好好医治,我不信熊大宝自己就不难受!”

    双方互不相让,竟围绕着这两个观点辩了起来。

    韦仁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做猹的韦世然,问道:“大兄,刚刚说‘鼻涕虫’的人是戚丰吗?”韦仁只是听声音觉得像,也不敢确定。

    韦世然正看得津津有味,被韦仁揪了一下,才侧过头来回答:“是戚丰吧,他的声音最近突然变得尖尖的,以前不那样。”

    秦宁双就在韦世然旁边,闻言也转过头来,问:“戚丰怎么了?”

    秦宁双嗓门不小,刚好辩论的双方此时都没有说话,秦宁双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戚丰也看过来,问:“我怎么了?”他除了最开始那句话,后面也在安静做猹,不知道话题怎么落到自己身上了。

    戚丰问的是秦宁双,秦宁双示意他也在等韦世然的回答,韦世然伸出手指戳戳自家弟弟:“你说戚丰怎么了?”

    韦仁虽然入学有一阵子了,但和同窗们交流甚少,此时被看着,韦仁也不怯,对着戚丰确认道:“‘因为年纪大了,才生出鼻涕虫’这话是你说的?”

    韦仁的语气特别淡,不知道其他人感觉如何,那软糯的声音听在戚丰耳中十分不舒服,戚丰不自觉蹙起眉头,反问:“是又怎样?”

    “是的话……你就有大麻烦了。”韦仁耸着两道淡淡的眉毛,特别做作地摇头道,“唉,真替令尊令堂伤心呀。”

    戚丰被说得莫名其妙,一时也没想好如何作答,最终只憋出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赏是个爽快人,他虽然不完全赞同戚丰的话,但戚丰是他“罩”的,孙赏自觉韦仁的话有挑衅到自己,代替戚丰出言诘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戚丰能有什么麻烦?”

    “皇帝可是先帝六十多岁生的,他那话嘲讽的可不止熊大宝和熊大宝的父亲,连同先帝和皇帝也被他骂进去了。真有人计较的话,挨板子都是轻的。”韦仁在颈间划了划,对戚丰吐出五个字,“大不敬,当斩。”

    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晓得世情,何况孙赏他爹还是县长,孙赏自然明白韦仁这话不假。

    戚丰被韦仁吓得小脸苍白,强撑着口气回嘴道:“我、我没那个意思,你别乱说!”

    韦仁扬起下巴,竖着食指点点自己的嘴唇:“先管好你的嘴吧。”

    韦仁的表情配上他说的话,把戚丰气得脸色由白转红,韦世然看得怪不落忍的,扯扯韦仁的袖子:“你别吓唬他了。”

    戚丰除了嘴巴坏一点儿,对孙赏狗腿一点儿外没什么其他讨人厌的地方,何况他们午休时还要一起玩耍,韦世然不想大家的关系变得太僵,便替戚丰找补了一句:“至少他胆子很大呀。”皇帝对于韦世然是很遥远的存在,但他明白皇帝是最尊贵的人,比他们鲁国的鲁孝王还要尊贵,而戚丰竟然敢说他的坏话!

    韦仁承认:“傻大胆嘛。”

    头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韦仁的脑瓜顶被一只大手按住:“你的胆子也不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韦世然被吓了一跳,韦仁也扬起脑袋,对上戚先生的视线,韦仁十分坦然:“先生,我不觉得我说错了。”

    “先生也没说你说错了,只是,你们都还小,朝廷的事不是你们现在该议论的。”戚先生指指戚丰,又点了几个刚刚辩论得十分活跃的学生:“你们随我出来。”

    逃过一劫的人全以最快的速度窜回自己的座位,韦仁也回了自己的坐席。

    熊大宝同样坐回自己的坐席,神情没有之前八卦时那么灵动,但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多外露的情绪。

    韦仁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被那样说会生气或者哭呢。”

    “先生已经罚他们了。”

    韦仁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没忍住,扑哧就乐出了声。

    熊大宝以为韦仁在笑他,刚刚的经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熊大宝没好气地瘪嘴:“你也笑我?”

    “没有,就是觉得你这么想挺好的。”

    熊大宝的心情好了些,心头不免也涌上一点儿委屈:“我看过大夫的,阿母给我找过三个大夫,我吃了好多药,一点儿不管用。”

    以这个时代的大夫数量而言,这个数字已经不少了,看来熊大宝家确实有尽力为他医治过。

    “我家有个大夫,医术还不错,你家里人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熊大宝很心动,不过想起以往白吃过的那些药,不免又有些丧气,问道:“他能治好我吗?”

    “没有大夫会保证一定能治好病人的病的。”韦仁拉起熊大宝的手腕,细细听了一会儿,换了手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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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舌头。”

    熊大宝没多想,直接伸舌头。

    韦仁又问了许多问题,连他晚上尿不尿床都问到了,尽管羞窘,且有的问题熊大宝也答不清楚,但也都尽力回答了。

    熊大宝很熟悉这个流程,虽然其他大夫没韦仁问得这样仔细,但他明白这些问题都是为了给他治病才问的。

    韦仁看着熊大宝圆嘟嘟的腮帮子:“可怜见的,都是样子货呀。”

    熊大宝没听明白,他比较好奇另外一件事,熊大宝眼睛亮晶晶地问道:“韦仁,你会治病啊?”

    “我又不是大夫。”他要敢给熊大宝开药,不提别人,熊大宝他爹妈估计得打上他们家的门,韦仁看看自己的小手,很是无奈。

    韦仁只是无奈,熊大宝却是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欺骗了,刚刚被嘲笑都没红过眼圈儿,这时眼睛里却漫上一层水雾。

    韦仁连忙安抚:“我先问清楚你的情况,与梅先生说了,他才知道可不可以给你治,再说,要不要找梅先生治病,也要你与你父母决定。”

    熊大宝被安抚住了,眨眨眼睛,把眼中的水汽眨掉:“那我回去问问我阿母。”

    “不着急,我先问问梅先生。”

    “你别忘了啊。”

    “不会忘的。”韦仁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最近不行,梅先生最近很忙。”不止梅先生,韦家的大人们都很忙,韦仁也不想这个时候给他们添乱,最重要的是,熊大宝这个不是急症,等等就等等吧,韦仁不甚厚道地想。

    韦仁吃了几天内容相似的瓜,唯一新鲜的消息不过是说皇帝是其母怀孕14个月生下的,传消息的人大概想说这情况明显不对,但普通百姓对此事却并没有质疑,相反,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皇帝受命于天,有些奇异的地方才对嘛。

    当然,除了这些源头信息,其他各种离谱的传言就没断过,韦仁无语的同时,对于造反的消息已经从担忧转变成麻木,韦玄成这时也终于归家,还带了三个人回来。

    韦仁最先见到的是师伯凡愿,凡愿来韦家自然是受韦玄成之托,给众人,主要是韦仁,讲一讲稻子是如何种的。

    韦仁看得出来,凡愿对于农事十分感兴趣,这在读书人中间不算多见,但也不算稀奇。这时候的读书人很少有只研读经典的,大多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不是那种随便消遣的爱好,是会用心钻研的那种。比如韦玄成,除了写诗外,韦玄成还偏爱音律,会亲手制琴。

    凡愿谈起种植来也是滔滔不绝,并不因为韦仁年纪小就敷衍他,而且凡愿十分细心,不仅讲述了稻子的种植方法,还提前将注意事项记在竹简上,以防韦仁忘记。除此以外,他还特地选了一些更加饱满的稻种送给韦仁,并承诺,若韦仁遇到不解的地方,可以通过韦玄成给他带信。

    韦仁很感激凡师伯,也颇为惊讶,偷偷问韦玄成:“阿翁,今年还可以种稻子吗?”万一以后真的打仗,粮食是很重要的,拨出土地来种不知道能不能种好的稻子是个很冒险的举动。

    韦仁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并表明,自己没有大米饭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韦玄成哭笑不得之余也很欣慰二儿子的懂事,韦玄成摸着韦仁的头:“今年家里不种稻子,不过,你在院子里种几桶还是没问题的。”

    韦仁很感动,搂着韦玄成的脖子对他承诺:“阿翁,等我种出稻米,第一碗就给你吃。”

    “那说好了,既然你决定要种,就不能半途丢开手。”

    韦仁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

    凡愿只在韦家留宿一宿就启程回去曹县,韦玄成带回来的另外两个人则是要常住韦家的——这二人是韦玄成雇来的僮仆,签了十年僮约。

    韦玄成以外的韦家人打量站在正堂中央的姊弟时,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惊讶。不是因为据说身手很不错的二人实在很年轻——一个20岁,一个13岁,而是,嗯,说得直白些,这二人,一个毁容,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