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捧着荷叶,把荷叶里的清水喂给躺在那里的血人喝下去。然而那血人昏迷不醒,原本就没多少的水就这样洒了一大半。
魏牧是被吵醒的。
属于少女的嘤嘤声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嘈杂,让耳力极其灵敏的他特别不舒服。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破败不堪的庙宇。头顶上全是破洞,四处挂着蜘蛛网,佛祖的石像一分为二,脑袋正在地上躺着,身体还矗立在那里。地上铺着干草,想必经常有人在这里借宿。
吵醒他的人还在哭。
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吸着鼻子哭得特别小声。
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应该是个乞丐。
“别哭了。”魏牧烦躁地说道。
苏锦烟听见声音抬头,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但是没有一滴眼泪。她惊讶地看着魏牧,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醒了!”
魏牧冰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是谁?
她真的只是一个乞丐吗?
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了!这次办了差回来,一路遇见不少刺杀,他的身边还出现了叛徒,所以他被暗算,与心腹手下分开了。
他动了动,腹部更加疼痛了,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
“你别乱动。”苏锦烟爬起来,焦急地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你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
“是你救了我?”魏牧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小乞丐。
苏锦烟连连点头:“你昏迷在破庙的门口,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就把你拖进来了。”
魏牧:“……”
拖?
难怪背部这么痛,原来是她造成的。
“你刚才哭什么?”
“我饿。”苏锦烟在他旁边坐下来,吸着鼻子,红着眼眶看着他,目光可怜。
“你给我办件事情,我给你买肉吃。”
“真的吗?”苏锦烟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嘶……”
“对不起对不起。”苏锦烟
抿了抿嘴,一脸无辜。
“你拿着这个信物。”魏牧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她,“前往无双当铺,就说要当了它。如果有人要见我,你带他过来。”
“我的肉呢?”
魏牧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块碎银子。他再掂了掂钱袋,说道:“事成之后,这些全是你的。”
苏锦烟听着那声音,知道里面的钱不少,眼睛都看直了。
她拍了拍胸口,非常自信地说道:“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就去。”
苏锦烟走后,魏牧艰难地爬起来,看了看四周,挪到佛像后面去靠着。
他失血过多,伤势过重,现在就算随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能把他杀了。
他应该庆幸穿的是便衣,没有穿平时的衣服。要是那个小乞丐知道他的身份,想必不会等他醒就会把他杀了。
他,九千岁魏牧,天下文人唾骂的阉贼,武将为之不屑的逆臣,百姓们人人畏惧的刽子手,人人得而诛之。
魏牧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但是事实上,身体太虚弱了,他的自制力再好也控制不了。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受不了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他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空气中还有食物的香气。
今天月色很好,月光从上面洒下来,破庙里的光线也不错。
“你醒了。”苏锦烟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道,“我去了无双当铺,但是那里的掌柜好凶,把我赶出来了。我没有完成你的任务,但是想着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需要伤药,就找药铺买了治疗伤口的药。我只留了两个铜板买馒头,其他的都买药了。”
“你是不是觉得伤口没这么疼了?我已经给你上好药了,剩下的药在你手边,你要是觉得疼可以再上点。我买了两个馒头,分你一个。”苏锦烟说着,把油纸包递给他。
“老板说了什么?”魏牧早饿了,接过油纸包,把手里的馒头拿出来啃了一口。
“我拿着东西找他,说要典当。他看了一眼,马上把我赶出去,凶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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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店铺是什么地方,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典当’。”
魏牧咀嚼时,眼里闪过深思。
老刘受过他的恩,绝对不会背叛他。他是想向他释放一个消息,那就是昭定司里有内鬼,他被控制了,不能与他联系。
如今他重伤,要是这个时候回到昭定司,怕是会压制不住这个内鬼。
“你叫什么名字?”魏牧问。
苏锦烟抬起头,瞪着杏眼:“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
“我叫苏锦烟。”苏锦烟埋头吃着馒头。“我家乡闹洪灾,爹娘都死在那场水患里,我是想来京城找姨母的,结果来到京城才发现他们早搬走了,我没家了,也没人收留我,呜呜……”
魏牧的头又开始疼了。
“闭嘴。”
苏锦烟吸了吸鼻子,背对着他,继续默默地啃着馒头。然而时不时的吸鼻子的声音还是让魏牧头大。
魏牧淡道:“我受了伤,这几天动不了,你要是好好照顾我,等我的伤养好了,就给你一笔钱。”
“一笔钱是多少?”
“一百两。”
苏锦烟转身,黑暗中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就像头顶上的星辰般闪耀。
“好啊,一言为定。”
“嗯。”
苏锦烟挪了过来,在他身侧停下。
“离我远点。”魏牧的眼里闪过嫌弃。
苏锦烟:“……本来想喂你喝点水的,你不领情就算了。”
魏牧:“……把水给我。”
苏锦烟拿起地上的破碗,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挑衅地看着他:“没了。”
魏牧的脸色黑如锅底,不过现在光线暗,苏锦烟看不出来。事实上,就算苏锦烟看出来了,她照常不会给他留的。
这个白眼狼居然嫌弃她是个乞丐,让她离他远点。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的人,现在还不是伤得只剩一口气。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认知?
苏锦烟离他远远的。
今夜肚子里有馒头垫底,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她躺在干草上,很快便进入梦乡。